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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花树(一)

作品名称:绒花树      作者:冬之凌      发布时间:2009-08-21 17:51:06      字数:7349

绒花树
冬之凌
(引子)
江城的六月,暑气正浓。一场大雨过后,潮湿的江风带走了几分多日来袭扰人们的酷热。时近黄昏,行道树上的“知了”却还在拼尽全力的鼓噪着。
宋月独自沿着江滨大道匆匆地向江城大学走去,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进入学校大门后,宋月熟练的抄小路来到秋馨湖畔,她那件薄如蝉羽的短袖衫早已湿透,清晰透出女人们胸部特有的装束。湖边,两株硕大的绒花树枝丫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对相拥的情侣。正值绒花盛开时节,远远看去,绿荫如盖的绒花树冠像涂上一层淡淡的红润。黄昏的余晖里,给人一种朦胧的幻觉。
宋月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东边的绒花树下,靠着粗大的树干,轻轻地喘着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凝视着西边的那棵绒花树,像久别的亲人一样深情的凝视着对方。少时,只听宋月喃喃地说:“林,我来看你了”。一阵轻风吹过,绒花树晃动一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对宋月的回答。这时,一对归鸟轻点一下绒花树从宋月头顶飞去,几朵绒花像撒落的小伞,旋转着落在宋月的脚下,还有一朵飘落在她的发间。这时,宋月仿佛从梦里醒来,看了一眼西坠的红日,又看看腕上的手表,急忙从包里取出像杂志大小一样的标本夹,还有一把剪枝剪。只见宋月踏上树下的水泥靠椅,在两棵绒花树上各剪下一枝带有花朵的小枝。她又将从西面树上采下的那簇粉红色的花放在面部,轻轻地摩挲一会。然后,熟练地将两枝标本压在标本夹里,再将标本夹捆好。然后,像抱婴儿似的将标本夹紧紧地贴在胸前。
这是宋月第二十八次来这里采集绒花标本了,她每年的今天都会来的。只不过今天来得晚一些,因为这些天她家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上旬的一个上午,买菜刚刚进家的宋月接到女儿何茜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告诉宋月她所供职的“望月电子公司”的董事长李望月很可能就是宋月寻找多年的同学李望林,又说可能还是爸爸的弟弟。一周后,收到女儿从美国寄来的半把木梳。从此,揭开了一代人的凄美恋情,三代人的情仇恩怨。

第一章
冬之凌
(一)
转了两次公共汽车,一天上了四节课的宋月拖着疲惫的身子登上教工宿舍四楼,打开家门,她惊奇地发现客厅竟是有史以来的整洁。就连卫生间和厨房的窗户玻璃也擦得一尘不染。宋月纳闷地来到房间准备躺一下再下厨房。这时,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信,好奇地扫一眼信封上的名字却是宋月二字。宋月忽然潜意思里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急地将信拆开。
几天来,宋月的丈夫何壮从收到女儿自美国寄来的半把木梳后,总是心神不宁,唉声叹气一副愧疚不安的神情。有一天深夜,宋月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看到何壮跪在阳台上,面朝江城医科大学方向连磕三个头后轻轻地说:“我对不起你家,我是个白眼狼,我真的该死啊!”。清晨,宋月问及此事时,何壮竟说没有这码事。宋月一直感到纳闷。今天的床头留信让宋月的心一下子提到嗓眼里。
宋月抖开厚厚的信纸,上面的一封是何壮写给女儿何茜的。
茜儿:
尽管你离开家多年了,可我还是第一次给你写信,恐怕也是最后的一次了。你寄回来的木梳确实是你爷爷五十多年前留在上海的那一半。尽管黑得分辨不出木梳的颜色了,可是,和我手里的半把木梳刚好衔接在一起。从那上面我还能闻到你奶奶头发的渍味。因为你奶奶去世前是我给她梳的头。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你奶奶梳头。当时你奶奶笑了,剪了一绺白发递到我手里说:“孩子,当妈的一辈子都没留下什么,留到世上的只有你和你那个还不知死活的弟弟。如果能找到他,不要忘记到我和你爸爸坟前说一声。这绺头发有一半是给你弟弟的,莫忘交给他。”
你说的望月公司董事长李望月应该就是我亲弟弟,你的亲叔叔。我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那位五十多年前的救命恩人,他就是李望林的养父李思宁。我真的非常非常痛恨自己,谁都不会知道此时我该多么悔恨啊!这个中的原因,我想以后你妈妈会告诉你的。
茜儿,别了,希望你能照顾好妈妈,好好的生活,做一个善良的人。那把木梳放在写字台左边抽屉里了,还有奶奶的一绺头发,请你将木梳和奶奶的头发转交给你叔叔李望林。
我不知李望林为什么改名叫望月了,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些对我来讲都没意义了。
最后,我求你回国后能到你爷爷奶奶坟前告诉他们一声,就说他们的小儿子找到了,他是个好样的。
茜儿,忘记我吧,一个对不起你们的人。

爸爸
1998年6月10日
这时,宋月真的预感到有一种不幸事件将要发生。她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何壮写给她的信。
宋月: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千万不要找我,因为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我死去的父母。回想起来,我曾是很多人的罪人,一个恩将仇报的人。
文革期间,医科大的教授们吃了很多苦头,应该说我是要负责的。那天李思宁教授被打成吐血,断了两根肋骨,虽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可是我授意的,因为我是他们的头头。我当时又在场,只要我制止一声就不会发生那个暴打事件了。还有,为了将李思宁家搞得更臭,以便更好的达到我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曾暗示学生们李教授是国际间谍。今天想起来真是悔之莫及啊!更何况李教授还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爸爸临终前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可我却是一个地道的白眼狼……
我能判断出,李思宁一家对我小弟弟尽了全力,他长得这么高大,说明李教授一家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没有让弟弟挨饿。因为我爸爸说我是那些年吃不饱才长得如此矮小。小弟一表人才,又是江城大学的高材生,可见李氏夫妇又该付出多大的心血啊。还有,你当时没有按时分配,也是我耍的手腕,原因你是知道的,这些我就不多说了。就连我的亲弟弟李望林(我知道那时你们是恋人)本来省报社点名要他,可我为达到丑恶的目的,暗示当时的工作组将他分到西北的一个偏僻的小县农村。
…………
我曾看过你的标本上附的诗,讲句实话,我真的曾为之感动。心想诗里的那人是我该有多幸福,也曾一度有过恻隐之心,想成全你们。可是,我这颗扭曲的心最终还是战胜我的良知。从此,我就回家少了,大多时间是泡在酒桌上,赌场里。
另外,我要向你坦白和求你原谅的一件事。就是李望林在西北时曾给你寄来过两封信,都是转过来的。因为我们那时已搬家,我收到信的时间与他发信的时间相差一个多月。我把信扣下了,但我没看信的内容。李望林到国外后也有转过来的信,都被我扣下了。我怕他再寄信来,就给他回了一封信,好言劝说他今后不要再来信了,又说我们过得很幸福,从那以后就没看到他的来信。现在想想我该是多么猥琐,多么卑鄙啊!
还有一件事,也是多年来埋藏在我心底的,本来打算永远不告诉你。可是,已经没时间了,再没机会了!因为这件事也是对我的惩罚,一个罪有应得的结果。就是那次武斗时一颗流弹打在我的下身一侧。我担心对身体有碍,所以,我偷偷地做过生理检查,检查的结果精液里几乎都是死精子。所以,茜儿的事我是清楚的。我之所以没有点破,一则是顾及我们的面子,二则是我对拆散你们给自己一点心理和良知上的弥补。
谢谢你多年对我生活的照顾……
读到这里,宋月已泣不成声了,一阵昏眩过后才想起报案。
第三天的傍晚在江城的下游一具腐败的变了形的男尸浮了上来,凭着尸体项上的玉坠宋月判定那就是何壮。因为何壮曾经告诉她这枚做工粗造的南阳玉佩是他祖父留下来的,玉佩的背后刻有一个何字。
待女儿何茜从美国飞回江城,母女俩为何壮办理完丧事后,宋月将那两个半把木梳和一绺白发交给何茜带到美国去了。

(二)
晚霞收尽,暮色从远处山脊的背后升起。一会儿,江面上腾起一层簿簿的水气缓慢地向江城大学飘散过来,合着簿暮将天地粘接为一体。夜雾里,江城大学像一艘航行在大海的巨轮,夜雾的浮动下,这艘巨轮在波涛中颠簸着,那数以千计的灯光也在雾海里朦胧起来。秋馨湖慢慢地被白色的雾团笼罩着,就像是谁为眼前宽阔的湖面罩上一层缥缈的纱幔。
借着湖边不远处那盏微弱的路灯,宋月沿着水泥台阶下到水边,捧着湖水洒在脸上。脸上的水珠很快又被晚风吹干,她似乎感到一丝凉意,可是吹干后的脸却是痒痒的麻麻的。宋月用双手轻轻的搓了几下后便恢复过来了。
暮色里,宋月看到一对对的恋人向湖边走来。这群校内校外的恋人有的依偎着,有的挎着背,也有的牵着手边走边唱。宋月羡慕的看着情侣们影影绰绰的身影,不由己的又想起已逝的往事。那时大学中的恋人们谁也不敢公开约会,就连白天也不敢挎背勾肩的。只有在毕业时才由地下转为公开,那只是为了向学校要求分配时给予照顾的原因。可是,这样的照顾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双双被安排到同学们不愿意去的艰苦的地方。
家庭的突变,几天的忙碌,多日的失眠,加之五十有零的人了,宋月早已疲惫之极。如果不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宋月会选择休息的。今天是三十多年前她和李望林第一次约会的日子,也是他们最后分手的一天。宋月每年都会在这一天来湖边采集绒花标本,静静地坐在绒花树下回忆已逝岁月那一件件难以忘怀的往事,往事里有欢笑但是更多的是心酸。
宋月太累了,她回到绒花树下坐在白天被太阳晒得还挺烫人的水泥靠椅上。记得那年的今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暮色刚刚合上的夏夜。他们有意相约,李望林在前宋月断后,像盯梢似的彼此保持着十多公尺的距离。在外人看来就如两个同路的陌生人,直到湖边他们才敢坐在一起。宋月清晰地记得她现在坐的水泥靠椅的位置当时是一张木制的供四人使用的绿色的长椅。五年后的今天晚上,也就是他们毕业的当年,在这张长长的木椅上他们完成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一件苦涩而又幸福的人生大事,一件刻骨铭心却又是后来庆幸的事情。
三十一年前,宋月已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当年春季学校举办一期征文大奖赛,计划从获奖者中吸收两名文学编辑,两名校报记者,四月上旬大赛揭晓。新闻系的李望林和中文系的宋月分别获新闻征文和文学作品一等奖。就在那次颁奖会上李望林认识了宋月。
那次的颁奖会学校特别重视,不仅校宣传部的领导参加,校长也坐在前排,大会显得格外隆重。为了重视起见还将发言稿事先打印出来,开会时将发言稿发给到会的各位领导。李望林和宋月作为获奖者代表发言。由于打印时间仓促,李望林和宋月的发言稿在发言前才交到他们手里。说来也巧,当李望林在台前打开刚刚交来的发言稿时才发现那是宋月的稿子。如果当时说明情况再换回来肯定会引起哄堂大笑。李望林稍稍镇定一下,就当机立断决定脱稿讲话。他流利的口齿,生动的语言,分明的层次,演讲博得一阵阵掌声。主持人宣布宋月发言时,她手里的发言稿正是李望林的讲稿。李望林在和宋月台上台下交背时,迅速将手中的讲稿塞给宋月。宋月在讲台上铺开讲稿时才发现那是李望林的,又看一眼刚才李望林塞给自己的讲稿才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她向正对着自己微笑的李望林轻轻的点点头便开始演讲起来。当然,宋月的演讲技巧,抑扬顿挫的朗读和她那富有磁性的女高音更是博得满堂彩。当时,热情的校报摄影记者还为他们留下演讲时的风采。
“谢谢你,李望林同学。”宋月散会后特意走到李望林面前说。“应该的,物归原主嘛。”李望林笑着说。宋月忙将李望林的讲稿退还时,李望林诚恳地说:“交换一下吧,权作一次纪念。”这时的宋月认真的审视一下站在面前的一米八高的男人。国字形的脸上稀疏的分布着几粒青春痘,高高的鼻梁一侧有一个不明显的黑痣,腮边长满了细软的胡须,厚实的耳垂紧紧地靠在后面,眼睛不算大可炯炯有神,一个标准的男子汉。此时,宋月的心里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闪过,心通通地跳了起来,一抹红晕浮上脸颊。忙回答道:“好吧,谢谢你刚才的救场,请多指教。”说后留下对方的稿子,又将自己的讲话稿交给李望林转身紧跑几步赶上前面的女生。
事后,宋月李望林分别被聘任为校报的文学编辑和新闻记者。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只是在校报会议室里见过一次面礼貌的点点头外,好像彼此将那次的偶遇忘得干干净净似的。
初夏的五月是江城一年中最宜人的时节。樱花刚刚收尽它的落英,榴花早已竞相开放。江城大学阶段考试刚刚结束,接踵而来的就是“五四”青年节。过去人们总是爱将五月前面加上一个红字,叫作红五月。这个月工厂要创高产,学校要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于是乎,江城大学照例在五月四日晚上在大礼堂举办了五四青年节联欢晚会。当报幕员清脆地报出下面欢迎中文系宋月独唱《马儿啊,你慢些走》时,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只见身着一袭乳白色连衣裙的宋月款款地走上舞台。宋月深深地向台下鞠躬,然后转身向身后的乐队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正当她抬头将胸前的长辫甩向身后的一瞬时,看到乐队小提琴手里有李望林,他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宋月会意的一个微笑,然后转过身,在乐器的伴奏下成功的演唱了这首马玉涛的女高音歌曲。不久,学校就有同学给宋月送一个“小玉涛”的美称。
在宋月的记忆中,这次的演唱是她最成功的一次。因为只有宋月知道,她不仅是为台下的师生们演唱,更是唱给身后的小提琴手李望林的。
晚会散场后,宋月有意落在人们的后面。这时台上的李望林好像得到宋月的暗示,从台上一个箭步跳到台下,落在宋月的身后,两人谁都没说话,随着人流慢慢地向前挪动着。走出礼堂后,他们心照不宣的一前一后向学校大操场走去。李望林走到一排树荫里稍稍停顿一下,后面的宋月便赶了上来,他们并肩地走着。“祝贺你,演出成功。”李望林小声说。夜色中,宋月仰起头看着李望林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你们伴奏的好。”一时无语,只听两人沙沙沙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操场上空回响着。
第一次近距离的单独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宋月既紧张又兴奋,心里咚咚咚的跳个不停,真的不知应该说些说什么。一向潇洒自如从不怯场的李望林此时也是语不达意,本欲说让宋月小心前面有棵树,可一时紧张竟结结巴巴的说:“那前面是树吧。”“当然,这一排都是绒花树。”宋月回答道。提到绒花树,李望林好像一下子从尴尬中摆脱出来,口齿清晰地说道:“你知道吗?不久绒花就要盛开了。”“是的,我喜欢绒花,你呢?”宋月似乎也终于找到了话题。“我也喜欢。”李望林爽快地答道。拘呢的气氛缓和了,这时两人好像才闻到淡淡的绒花含苞的清香来。那晚,他们一人靠着一棵绒花树谈到学校熄灯时方才回到各自的寝室。就是那晚,宋月失眠了,她朦胧地感到李望林的影子在眼前晃动,不能挥去,也不想挥去。从此以后,李望林每次上课或去体育场时总会绕道宋月寝室的窗前经过。

(三)
一觉醒来,宋月再也无法入睡。多日来,宋月几乎都是凌晨两点钟醒来,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听着客厅墙上的挂钟有节奏的滴答声,直到滨江大楼报时钟敲响六下时她才没精打采的翻身下床。
今晨,宋月不想再独自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了,披着睡衣汲着鞋子推开面向阳台的门,来到阳台上。初夏的夜风潮湿中还带有几分凉意,宋月打了一个寒颤,拉一下肩上的睡衣。昏沉的头脑似乎清醒了许多。深蓝的夜空上一弯眉月挂在西天,银河的两边挤满了星星,预示着又将是一个艳阳天。凌晨的江城还在沉睡,除去时而传来远处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外,江城大街小巷深深地沉浸在睡梦里。
宋月将目光投向医科大学的方向,迷蒙的夜雾里只能看到一抹黝黑的轮廓。她清楚地记得在读大学三年级时,也就是和李望林相识的第二年的一个秋天的周末,他和李望林从江边散步回学校的途中李望林告诉她想回家取件东西,那时她才知道他的家在江城。李望林征求她的意见时一双眼睛充满了祈求。她能读出他当时的心情,没等他再开口便说道:“想让我见见你父母吗?”他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惟恐她说出一个不字来。“就这样满身尘土,一脸疲惫?”宋月反问道。“丑媳妇怕见公婆,你这样靓丽还怕吗?再说,这样风尘仆仆的才叫真实嘛。”
尽管宋月多次在联欢会上登台表演,尽管曾多次在中文系演讲会上获奖,可这次还没推开李望林家大门时宋月的心就一直跳个不停。一直到李望林的父亲李思宁从楼上下来爽快地和她打着招呼,李母安排保姆阿姨上菜时,宋月才从窘迫中缓解出来。
返校的路上,宋月轻轻地拍打着李望林的后背,骄嗔地说:“原来是你设好的圈套!”李望林哈哈大笑道:“不这样你会来吗?”“你爸爸是个大领导?”“一个看病的郎中”,宋月狐疑地看着他平静的脸。后来她才知道李望林的爸爸是省立医院的院长,著名的医科大学教授。李望林父母的平易近人和热情备至迄今宋月还记忆犹新。那天,李母不停的为她夹菜,李父多次提醒她学习也要劳逸结合,注意锻炼身体。连保姆阿姨还说李望林自从认识宋月后回家少了,还学会洗衣服,比以往更爱整洁了。从那天以后,多年来宋月再也没见过李望林的父母。一直到八十年代后期她无意中从江城日报上一篇有关名人事迹的报道上才得知李思宁三年前去世的消息。
何壮信上所的文革时李思宁被暴打一事,宋月还是很多天后在商场邂逅李家保姆得知的。那时李家保姆已经离开一年多了。可是,多年相处的感情总是让她忘不了李思宁一家人,经常是十天半月保姆还会去李家看看多病的李母。
那是一九六七年的十月下旬的一个晚间,省立医院转来一位病危的老干部。用造反派的话说,是个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医院里几位主治医生都去参加批斗会了,值班的年轻医生谁也不敢为患者动手术。当时,李思宁正在台上和几位“反动学术权威”接受造反派的批斗。突然停电了,会场一片混乱。黑暗中,一位护士悄悄地告诉李思宁有一重患者急于动手术。混乱中李思宁和那位护士离开会场回到医院。
八个小时的手术下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六点钟。疲惫十分的李思宁教授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造反派的司令和一群张牙舞爪的人。这时,李思宁才想起昨天晚上的批斗会。只听一个人高喊道:“资产阶级的走资派、国际间谍、反动学术权威胆敢向无产阶级造反派挑衅!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于是,上来几个拿着红白棍的造反派将李思宁摁在病房的走道上,七腿八脚地胡乱在李思宁背上狠狠地踩下去。当时造反派司令何壮正站在人群的后面,一句话也没说掉头走了。李思宁一声惨叫便昏死过去了。
几天不见李望林的宋月如坐针毡四处打听。半个月后,如大病初愈的李望林才将爸爸被打的消息告诉她,还说被打断两根肋骨,吐了很多血。可是没说具体原因和经过。同时还说爸爸被他们造反派转移走了,转移到哪里也无从打听……
不远处,江面上一阵长长的汽笛声将宋月从回忆中拉了过来。一抹微薄的晨曦撕破黎明前的黑暗。于是,江城在晨曦里慢慢地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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