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离家出走

　　夜幕降临，北方的五月依然寒意浓浓，我汗流浃背的来来回回的走在煤场和家的这条路上。
　　“白雪，你过来，我和你说点事。”我挎着一筐煤往回走，王铁军在路旁叫住我。
　　怪了，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呢？他好像是特意在这等我。
　　“王哥，什么事呀？”我放下筐等他说话。
　　“周健说你手里有那个保证书，留着你就是个祸害，她想在你的饭里下药，然后让我把你扔到河里去。”
　　“我不信，你骗我，我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就为了这点事，给我偿命她至于吗？”冷不丁的听他说这些话，我有点恐惧，更多的是疑问。
　　“你周姨的事，是你干的吧？我和周健在你屋里是你告诉周艳的吧？你以为周健傻吗？她啥性格你清楚，还用我多说吗？”
　　“那她就不怕犯事被枪毙？”我有些信了他的话，很恐惧的问着。
　　“你们家的这种情况谁都知道，把你弄死扔河里就说你是自杀的，没人会不信，就算你姐姐会怀疑，她没有证据，能怎么样？”王铁军说的头头是道，由不得我不信。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报警吗？你是不是怕我说出去，会影响你才在这故意吓唬我的？”我已经信了他的话，心里还是有些疑问。
　　“小雪，我承认我是有点花心，可我还没丧尽天良，我是真不想让你有什么意外发生，更不想掺和周健的事，说白了，我不想做对自己不利的事。你手里的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威胁，要是能对我不利，当初我就不会给你写了，傻丫头，你也太天真了。我有孩子老婆不假，可我们都离婚好几年了，只不过是为了孩子着想还在一起住着，我就是现在和谁结婚她也管不着，至于说我的工作，我就更不怕了，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我还怕谁说闲话吗？你也知道，这倒木材是很来钱的，我每次发货的时候顺便捎带着自己发点，都没少赚钱，你以为周健跟我图啥呀，就是看我手里的钱。我早就想自己单干，单位就是不放我走，你说谁还会管我的事，你说你去报警，你还好好的站在这，谁会信？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是出什么事我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信不信你看着办吧。”
　　“王哥，那我该怎么办？”听他说得合情合理，不像是在演戏，我怕了，我真的害怕了。
　　“小雪，你离开这吧，去你姐家或者是哪个亲戚家待一阵，你不在这她也就不能把你怎样。你听王哥一句劝，别再和周健做对了，她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狠手辣的，你把她惹急了，她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王哥，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和我说实话吗？”我突然想起他和周艳的事，想听他怎么说。
　　“你说还没丧尽天良吗？你吃着盆里还望着锅的。你说周健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信，那周艳呢？你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不娶周艳？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就忍心骗她。”我一口气问了他几个问题。
　　“小雪，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不错，我是有点喜欢周艳，但我绝对不会娶她。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那么善良呀，她们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都是奔着我的钱来的，我要是个穷光蛋，你问问他们还会不会搭理我？和周艳的事你知道周健宰了我多少钱吗？三万啊，要我用三万赔付周艳的青春损失费。”
　　“你活该，要怪就怪你贪心不足，你怎么说周健我都没意见，但我告诉你，周艳对你可是真心的，你却骗了他，你知道她有多难受吗？你看看她现在都什么样了？你可以骗她，你也可以不要她，可你不该为自己的花心开脱，就去侮辱她，把她说的一文不值。”王铁军说的话让我很气愤。
　　“我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吧，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你就吱一声，我能帮的尽量帮你，快回去吧。”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哥，你等一下。”想起那个保证书，我突然想问他一句话。
　　“小雪，你还有事吗？”听到我叫他，他停下转过身。
　　“王哥，那两件事，你恨我吗？”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心虚，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我要是你，他们要是这样对我，我早整死他们了，你这样够心慈面软的了。我这就算是和周健吃锅烙了吧，我恨你干嘛，傻丫头，你可真是傻的可爱呀！哈哈哈哈哈。”他笑了，笑得有点自嘲、好像还有点酸涩的味道。
　　“可是，我要了你的钱，你真的不怪我吗？”
　　“和你姐姐吃的苦，遭的罪，还差点没了命相比，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傻丫头，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快回去吧。”他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在那狭长的胡同里，留下我孤零零的在那发呆。
　　我想去找大姐，一想到婚姻不幸的大姐，才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每次去看她，她都是以泪洗面的，我不想再给她增添烦恼，再让她为我担忧。
　　我又想到了二姐，二姐的婚期近在咫尺，每次提起结婚的事，二姐都是唉声叹气的，一脸不甘却又很无奈的神情，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更不忍心让她再为我操心。
　　我想到了姑姑、叔叔，奶奶，还有我那个亲舅舅，然后我又都一个一个的否决了，我知道，哪里都不是我的避风港。
　　悄悄地爬上房顶，看着夜幕笼罩下的大地，在一闪一闪的星光的点缀下，我感觉自己很渺小，就像地上的一只蚂蚁一样，我很害怕，很孤独，很无助，也很无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该怎样走下去。
　　这个世界真是大啊！大的无边无际，让你一辈子也走不完，可这个世界也真是小啊！小到了连我这只蚂蚁都没有了容身之地。悲哀呀，悲哀，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想。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没有留爷处，爷去卖豆腐。”我想到了人们玩闹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对，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天下之大，岂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到时候可能还会有什么奇遇呢，万一要是碰到什么高人收我为徒我就不用再受苦了，我要离开这，走远点，走得越远越好，我在那异想天开的乱想着。
　　那时候真的是很傻很天真，被周姨和周健他们欺负的时候，就想着要是我有一身武功该多好，于是在路上碰到要饭的，或是长相怪异的，甚至是神经病我都会紧张，总想着他会不会是什么世外高人故意装的，想要找有缘人，要是能看中我，教我点绝学就好了，我就不用怕他们，武打片里就是这么演的，那些世外高人都有怪癖。
　　要是碰不到高人怎么办？我会不会饿死呀？那我就找个尼姑庵削发为尼，从此看破红尘，青灯相伴，了此一生，实在不行，我就一死了之，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活着也是遭罪。恩，就这么办，明天就走。我在那天真的为自己打算着，这些都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小小年纪，我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阴暗的天空乌云密布，大片的黑云龙腾虎跃般的在那不停的翻滚着，远处不时有闪电划过的痕迹，外边已经刮起让人窒息的大风，暴风雨就要来了。
　　站在窗前静静地观赏这雨夜别具一格的却又很诡异的景色。大树拼命地摇着头在那发泄他的不满，张牙舞爪的想和风对抗，小树只能是随风摇摆，任凭风吹雨打，那感觉就像是和妈妈走散的小孩子一样无助又很无奈。我想，它只有在经历过暴风雨风卷残荷般的洗礼过后才会真正的长大。
　　震耳欲聋的雷声毫无征兆的在头顶炸开，接二连三的电闪雷鸣打破了所有的一切，也把我从遐想中惊醒。
　　风继续刮，雨不断在下，电闪雷鸣也在适时的配合着，整个晚上，我一直看着熟睡的小妹，想着不能再照顾她，默默的在那流泪，心里难受得很，我知道两个姐姐会管她的，想想小妹不用在这继续遭罪了，我有了一丝欣慰，更坚定了我要离开的决心。
　　妹妹，姐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你可一定要好好的长大呀，姐姐们会照顾你的，不要想姐姐。看着还在熟睡的妹妹，我在心里默默地和小妹告别。
　　顶着毛毛细雨，踏着泥泞的路，流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家门。
　　大姐，二姐我走了，这一走，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回来，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小妹，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想我。在火车到站的那刻，我流着泪看着这个住了几年的地方，默默的和姐姐们告别，一咬牙心一狠上了火车。
　　1991年5月20号这一天，17岁的我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踏上火车，离开了这个让我痛恨，让我畏惧，让我毫不留恋的、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家，那滋味真可谓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