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谈判

　　天空很合时易的又飘起了雪花，在二姑注视下我们三个人进了饭店的屋里，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大有国家首脑谈判的架势，我们都在沉默着，在相互磨练着对方的耐心，挑战对方的极限，以此给对方带来压力感。
　　在他们看来，十六岁的我有点过于老练，太富于心计，甚至有点阴险狡诈，让人害怕。
　　其实，他们是太高估我的智商了，我之所以不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富于心计。这可不怪我，要怪就怪他们做贼心虚，自乱阵脚。
　　“我说小雪，老妹，小姑奶奶，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能不能不和我玩沉默呀？”我不说话，王铁军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很急躁，坐在那双手抱着头，不停的把手指伸到头发里，好像是在揪头发，又好像是在捋头发，我知道他那是又急又气又无奈的表现。
　　折腾这么半天了，我心里也多少有点普了，他们那夹着尾巴做人的表现，更给我增添了几分信心。
　　“你们两个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来呢你们的事和我无关，我也不想怎么样。”我在那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说话的语气尽量像电视剧里那样，做到不漏声色，因为我怕她们会看出我的心虚。
　　“可是。”我突然把语气加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可是，你们的事碍着我了。”我用手指着周健，“你太缺德了，太损了，你简直是缺德到家了，你平时对我呼来喝去的，拿我当狗屎奴才，你们姐俩动不动的就打我老妹，我们够可怜的了，你没有同情心，不照顾我们也就罢啦，她还那么小，你们怎么就忍心掐她，打她，当初我爸对你不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干嘛往我姐身上泼脏水，埋汰我姐你就那么开心吗？居然还有脸说我姐是替死鬼，还有你。”我一转身，指着王铁军：“你们干的好事，我姐可真成了‘替死鬼’呀！她差点死了，你知道吗？她差一点就死了。”我故意把‘替死鬼’三个字说得很重，而且用哪种苦大仇深的眼神直视着他们。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恨不得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可是我却拿你们没办法。好啊！今天你们犯到我手里了，你们问我想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想怎么样呢？”然后，我往他两跟前凑了凑。“你说，要是换作你，你会怎么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叫‘以己心度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我想怎么办？你们看着办。”
　　不是我不说想怎么办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说该怎么办，那就让他们自己说，我觉得行就答应，觉得不行就反对，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之。
　　我想有时候人才可能都是被逼出来的，我没想过自己训起人来，居然也是头头是道的，而且还会有那么丰富的表情。看着他们被我训的跟个龟孙子似的，我心里乐开了花，爽，真爽，我想姐姐要是看到今天这一幕，一定会高兴的飞起来。
　　“你可别再说什么去游乐场啊，给我买衣服啦，哦，还有什么看电影什么的，那些都是哄小孩子的，我可没那么好糊弄。”王铁军刚要说点什么，我急忙拦住他的话。
　　“小雪，是我们不好，让你姐受委屈了，你姐的事我愿意负责任，一会，我会给你个交代的，我还保证周健和周艳以后不再找你麻烦，不再打骂你老妹，你看行吗？”王铁军小心翼翼的以征询意见的口吻在那问我。
　　我不知道王铁军认错的态度有几分真诚，但愿他是良心发现，是在悔过，是在忏悔，毕竟他们害得姐姐差点丢了命，我想，在人命关天的大是大非面前，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会自责的。不过我很好奇他怎么对姐姐负责，给我什么样的交代。
　　“我愿意拿一千块钱，给你姐做补偿费，我在给她买些营养品，行不？”王铁军在那木讷地说。
　　‘行，行，太行了。’我在心里不停的说着，能给姐姐出口气，又能不受他们姐妹的气，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好吧，我可以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过，周健你必须要给我姐去赔礼道歉，只要我姐说她原谅你了，我就同意这么办。”我想，我那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一定很可恶。
　　那时候的一千元，也不算少了，姐姐在家干活一个月才挣五十元的工资，在外边的饭店，正常服务员也就是七、八十块钱，这一千元顶的上姐姐一年工资呢，你说，我能不答应吗？可一想周健的那副嘴脸，我还觉得不出气，我想一定要让她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姐姐说小话，让姐姐出出那口恶气。
　　“你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想让我给她道歉，没门，大哥，你一分钱也别给他，我看他能怎么着，这可真是‘母牛不下犊子’——牛B坏了。我告诉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我就不信你这小河沟还能翻船。”周健气急了，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小脸紫巴噜嘟的。
　　“好啊，钱我不要了，反正没这个钱我姐也照样过日子，我现在就去院子里喊人，我让大伙都知道，我看你还怎么有脸在这呆下去，我再去你家那宣扬一下，看你爸你妈的老脸往哪搁，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家。”
　　我猛一转身转向王铁军：“你不就是大安北的吗，我就去你家找你媳妇去，再去你单位找你领导，看你领导怎么收拾你，我看你还怎么在单位里混。”
　　想想还是不解气，这丫他妈的也太霸道了，小辫子攥在我手里还这么张狂，以后还不得往死里整我呀。
　　“对了，周健，你说他媳妇要是知道你勾引她的老爷们，你说，她会怎么样？会放过你吗？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吗？还不得扒你的皮呀。你也就是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吧，出去这个门，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只记得我越说越兴奋，越骂越得意，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想当时我一定是压抑得太久了，一旦给我个发泄的机会，就像是黄河泛滥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原来，骂人是这么惬意过瘾的一件事，难怪周姨和周健他们都喜欢骂我。我发誓，那一刻，是我十六岁生命里，最快乐，活的最过瘾的一天。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那天的行为严格点说，有点算是神经错乱，那天在短时间内，几度经历了意外的又怕又恨又兴奋的不断冲击，脑神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快的冲击，就像是一冷一热容易感冒是一个道理。
　　“小雪，你别说了，哎，你别说了，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还不行吗？”不知道我在那说了多久，王铁军在那使劲的摇晃着我的胳膊叫我，我如梦初醒。
　　“是吗？好啊!那就去吧。”我愣愣地说。
　　“小雪，你别急，你想让周健给你姐道歉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想啊，就是道歉了，这事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这样吧，我再给你五百块，等放假你和你姐出去玩几天，散散心，也消消气。”周健刚想说点什么，王铁军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恩，也是啊，道歉有什么用，姐姐该遭的罪也遭了，该受得苦也受了，已经分手的男朋友也不会再回来了，还不如给她点钱来的实惠呢。
　　“好，我同意，但是你能保证她俩不再欺负我和小妹吗？”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敢保证。”王铁军信誓旦旦地说。
　　“我不信，你又不是周健和周艳，你凭什么能代表他们？”我心有疑虑地问道。
　　“那你说怎么办，我怎么说你也信不过，要不，我发誓，我发毒誓，行了吧？”王铁军急急地问我。
　　“拉倒吧，发誓要是管用，还会有那么多的坏人？”我还是不答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都保证了，你还是不信，那你倒是说呀，怎么才算行？”看得出他已经很焦虑了。
　　“这样吧，你俩给我写个保证书，把今天的事写明白了，并且保证以后不跟我找小脚，不给我穿小鞋，我就保证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想起上学的时候，同学犯了错，老师让他们写检讨书，保证书什么的，就想出了这么一出。
　　“小雪，希望你和你二姐说一声，叫她别恨我们。”王铁军真的回去拿了一千五百块钱给我。
　　“好，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话带到。”看他的态度还很诚恳，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这么有手腕，以前我可真是小瞧你了，真是好狗不漏齿呀，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你可真够阴毒的。”周健靠向我，她的脸几乎都贴在我的脸上了。
　　“不过你也小心点，别犯在我手里，要是犯在我手里，绝对没你的好果子吃，我是不会轻饶你的，绝对不会像你这么蠢、这么笨、这么好说话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王铁军转身走了，周健撂下这些狠话，恶狠狠的摔门而去，独留我一个人拿着钱和保证书在那发呆。
　　那时候，对于男欢女爱的事还很朦胧，处于那种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阶段，我家是那种传统正规的教育，什么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子要自尊、要自爱、自重等教育。自从经历了二姐的被诬陷事件，听到那些长舌妇的污言秽语，又目睹了周健他两的现场直播后，我就觉得这是一种及其肮脏龌龊的事，再加上周健那句‘你别犯在我手上’的狠话，我生怕哪天她会报复我，再给我弄个什么帽子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时刻都在盯着我，好像只要我和男人有一丁点联系，就会被人扣上不正经、不要脸的帽子，于是我很少和男人说话，这种心里一直困扰了我很多年。
　　周健对我和小妹的态度也收敛了许多，我依然每天干我一直在干的活，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他们也不再避讳我，经常公然的闯进我的‘闺房’，希望我给他们行方便，反正他们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厉害相连的地方，我也乐得做个好人，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装作没看见，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他们创造条件，开个方便之门。因为能够这样‘相敬如宾’的把以后的日子过完，对我这个受尽苦难折磨孩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