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口儿（八）

拓跋青莲，一大早，来找吴腊梅的父亲。
拓跋青莲，不好意思直接去吴腊梅家，只好在菜园子里等待。一大早站在菜园子里，空气很潮湿，菜园子每片绿叶上挂有清凉的露珠,有几只蚂蚱在草丛间飞来飞去。
老吴，从家里出来进入菜园子，就发现了拓跋青莲，这个温柔的女人在默默地等他。
吴腊梅家的菜园子各种时令的蔬菜，开始结果。满园子都是瓜果的香气。
西红柿又圆又大，还有清脆的黄瓜与小白菜等。
“吴哥，您说这事情咋办呢？’
“是娃们的事情吗？”
“吉娃，现在跟着李丹学习画画呢？”
老吴的心，开始下沉。他也发现了吴腊梅开始疏远了吉娃。对老吴来说，谁做他的女婿都一样，关键是要女儿开心。这是原则问题。女儿从小没了娘，没娘的孩子那个恓惶，谁能体会呢？现在，婚姻大事已经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只要女儿开心，就是他的快乐。
戏词里整天播放着梁丘燕，梁丘燕就是一个现代社会大胆追求爱情的女子。吴腊梅从小，缺少母亲的管教，性格大胆泼辣，她一定有自己的思想。吴腊梅对婚姻的态度与选择，老吴嘴上不表态，心里是支持的。
城里的娃有文化，有眼光，吴腊梅和城里的年轻人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对于老吴来说，女儿最好的去处，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这个穷地方，祖祖辈辈出大力，流大汗，还吃不上好的。老吴，甚至愿意吴腊梅和城里的后生继续好下去，有一天能回到回城里过上好日子。
老吴不能对拓跋青莲表明心思，只能给她采摘了一些青绿的蔬菜，让她带回去，给这个女人宽心：“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做老人的都要放宽心。”
“知道了，那我就听您的。”
“把这衣裳收好!”
“看看。腊梅对您没心，您还这样对我，我心里暖和啊。”
拓跋青莲从外村嫁到这里，年轻的时候守寡，来到这个村子，也是受了一辈子苦与窝囊。现在，终于熬到吉娃成年了，她才可以出一口气。吉娃长大了，对她来说，却更加孤单了。
对于城里的女子，她感觉像画中的仙女。如果，要娶媳妇，一定要实在过日子的。
她心里好恐惧，恐惧这个李丹忽然回到了城里，留下吉娃该如何是好啊！还不如把吉娃和腊梅的事情，早早定下来，了却心事。
拓跋青莲一大早就来找老吴，听老吴的口音，他那边很稳当，全听吴腊梅的。也难怪，谁不想让女孩子嫁到城里，过上白米细面的日子。这里是太苦了，苦怕了，不能再这样苦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
让一切顺其自然，老吴心里这样想。他一辈子就守着这一个女儿，不能让女儿受委屈。
过了几天，刘云麓就组织知青和村民在一片空地上建知青宿舍。
知青宿舍盖在那里好呢？
有的人说盖在村东，有人说盖在村西，意见不统一。村民私下讨论了好几天。知青要是离大队部近，有一片禁地，这块禁地，都荒废了一百多年了。没人在这块地上耕种。
惠哲建议把知青的院落，就盖在这片空地上，要是这里有了建筑，东西镶嵌，也不至于隔断，从而不会显得荒凉。这样，知青新盖的院落，也成为村子的中心。
“万一，不能这么做啊！”刘云麓阻止到。
“这片荒地，是过去的古战场，听说民国这里也杀过人。”
“远古是轩辕和蚩尤大战的地方。”
“这块有着杀戮的地方，就这样保存下来。”
“是这个啊，这是一片很好的土地。”
知青每一个人都是热血男儿。他们不是讲迷信的人。反而，感觉这里是具有历史韵味的地方。
刘云麓拍拍惠哲的肩膀，就同意了他的看法，说，这件事就惠哲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其他人，总之，住在有过战争的地方，心里会不安静。
知青院落，在刘云麓的带领下，半个月就顺利完工了。两排整齐的住房，蓝瓦红砖。有男女宿舍，有厨房。只是，直到完工，刘云麓也没有提吉娃和吴腊梅的事情。
胡兰和王香久从刘云麓母亲的屋里搬出的时候，母亲很不情愿，她和这些孩子都混熟了，有几分的不舍。
李丹从董文祥家搬出的时候，张翠花很喜悦。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王香久是从西安刚赶回来，回到西安以后，她的母亲看到她廋了，晒黑了，说什么都不让她回来。他的父亲狠狠地批评了母亲一回，支持王香久在宿舍落成典礼的时候，回到这里。
董纳兰那天赶着骡子车接回王香久。王香久从心底喜欢董纳兰，可是，真要让她留在这个神奇的村子，她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可以什么都给董纳兰，唯有爱情不能。可是，她又感觉很喜欢董纳兰，他不像一个农村人，很像一个城里的公职人员。
李丹，想成为一名画家，但是，不是只画农村的画家。她希望有一天，能在国外发扬自己的特长，在国外能开自己的画展，成为世界一流的画家。
她是无可奈何的下乡，她的选择，她会一辈子在课堂。可是，命运让她选择了农村。
王香久与董纳兰在车站见面，已经分别了半个月。
董纳兰在半路上停下骡子车，非要让王香久讲讲城里什么样子，王香久开始对董纳兰描述：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没有土路，都是柏油马路。
董纳兰开始向往城里，暗自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到城里生活。去城里，飞出这个山村，成为他毕生的梦想。他是董书记的独生子女，他却不这样认为：留在家园，把村子建设成一个和城里一样的城市村庄，是老书记这一代人的梦想。
在知青的感染下，年轻人的心有了飞翔的愿望，他们愿意飞翔，很多人都和董纳兰一样渴望去城里。刘云麓和董文祥开始心里有些发慌，如果，人人都想梦想着去城里，那么，人心不是散了吗，如果，贫穷加上一盘散沙的村子，更加没有希望。
可是，他们只是担心，毕竟通往城里的路，不是那么好走。出门也不是那么好过。他想起他小的时候，和商队一起去新疆赶马的日子，那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可不是一件好过的事情。那一次外出，让他永远不想走出去。城市固然好，通往城市的路也很遥远，很艰辛。新疆很美，可是要经过武威的一片大沙漠，走好几天，连一个鸟的影子都看不见，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胡兰来找徐和平，和他商议编写孩子上学的教材。
虽然说国家有教材，只是那些书籍在城里，他们没有时间拿。在这里，几十里外的县里也没有，若是学校盖好了，他们就要被分配到学校工作，要是那时再找课本，岂不是乱了手脚。
徐和平支持胡兰的想法，积极和她一起在劳动之余编写课本。
知青院落建成以后，知青统一搬进自己的居住点。
李丹来到知青居住点，他们的学习小组没有停止。李丹帮助吉娃学习文化知识。
小学校舍建好了，在房顶挂上了几面红旗。黑板和桌椅又开始动工，需要木头，年轻人要去山里伐木，这回吉娃带上了李丹，马宾带上了吴腊梅。吴腊梅的感情始终再泥潭里挣扎，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选择才是最好的。
和马宾在一起很愉快，可是，她又感觉马宾总有要离开的感觉。知青难道都有要离开的感觉吗？
这些年轻人在这里熟悉以后，慢慢地想家，想城里。他们开始感到荒凉，这种荒凉是从心底开始产生。
在山里，吉娃和吴腊梅一组开始砍伐木头，对于伐木，知青们只能袖手旁观。他们体谅知青，两个人合伙完成几个人的任务。
知青们很感激吉娃和吴腊梅。
傍晚的时候，在山里生起篝火，大伙围坐在一起讨论未来的生活，各自谈自己的童年。城里的年轻人沉浸在野外的风景里，在大自然的怀抱陶醉。马宾走到吴腊梅身边，在河边拧了湿毛巾为吴腊梅擦汗，在吴腊梅工作的时候，他在一旁干着急。想替腊梅做什么，就是帮不上忙。李丹，也拿来水壶，给吉娃喝水。
吉娃正在烧烤一只野兔，他们很有福气，在砍伐树木的时候，吉娃发现了一个野兔的树洞，刚好捕捞成为他们的野餐。
徐和平和胡兰分别为大家唱歌与讲故事。讲一些历史故事，黑娃两口仔细听着，他们真的不清楚，历史上原来有那么多英雄。人说项羽和虞姬的爱情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这项家和虞家原都是楚国贵族，秦始皇灭楚后，迁移到今江苏省宿迁县过隐居生活。项羽和虞薇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两家于是结为秦晋之好。在一次突围中 ，虞姬为振奋士气，把剑自刎。年轻人很快沉醉在爱情的故事里。
吉娃从心底是爱吴腊梅的，可是，他没有文化，又没有经济地位，他选择离开，只有离开才可以拯救他们，他这样想。他看出马宾真的没有深一层接近吴腊梅。或许，马宾也认为自己不够条件吧。
吉娃想当兵来改变出路。
不久的一天，中越发生了战争，地方征兵，吉娃报了名。吴腊梅虽然对吉娃依依不舍，但是，她更希望吉娃为国效力。吉娃向吴腊梅告别的时候说：“你不用给我写信，不用牵挂我，只要你过得好！”
吉娃和村里几个青年走了。吉娃走后，吴腊梅的心空荡荡的，她再也没有心思去学习文化课了。听说前方战事紧张，她更加无法入眠。
学校盖好了，黑板也做好了。就是用他们砍伐的树木所作的黑板。
知青有的分配到学校做老师，有的在诊疗所值班。李丹分在了诊疗所，胡兰和徐和平做了老师。常君、马宾和王香久留在了大队部工作。
王香久与董纳兰感情更加深了一步。他们开始为婚后的生活发愁，王香久想带董纳兰回到城里办婚事，董书记却想让他们在小村子风光一下，这些都是烦恼的事情。
年轻人开始有了好的活口，可是，大家各怀心事。中越战争还在继续，小村子的人们很多人开始烧香，希望不要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