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四十五、四十六）

　　四十五
　　
　　一进家门，娟子看到的是一如平常的杯盘狼藉、酒瓶子东倒西歪的。老公正倒在沙发上打着呼噜。娟子给他买的那件新T恤衫被压在身下。
　　娟子的心一沉，有种疼的感觉。娟子叹了口气，收拾好那一片狼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电脑前发呆。
　　自己草率地和一个并不爱的人的婚姻造就了一个貌合神离的家庭，能怨谁呢？
　　自己在大学时代心中的白马王子领走了自己的公主，娟子这个暗恋他的丑小鸭只好孤独地蜕变。到了婚嫁的年龄，在家人的督促下，已经蜕变成白天鹅的娟子求其次答应了追求自己的人——现在的丈夫。当年丈夫也是个挺优秀的人，当时也有挺多女孩子追求他，工作还算优秀，嘴也会说，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可是他却偏偏喜欢安静、独处的娟子。
　　为了孩子，娟子也想改变现状，毕竟年龄都这么大了，孩子也这么大了。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在呀。为了他的身体，为了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每一次的努力换来的都是无奈。维持吧！
　　娟子想着摇了摇头，看了看表，和孩子联系的时间到了，打开电脑，登录QQ，浏览了一下新闻，然后移动鼠标进了女儿的空间。
　　女儿很乖、很懂事。上大学临走之前母女俩躺在一个被窝里，女儿正儿八经地第一次和娟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孩子说：“妈妈，我知道你和爸爸合不来，婚姻不幸福。因为我，你忍了那么多年。爸爸就那样了，不行你就和爸爸离婚吧！我也长大了，等我毕业了我就能照顾你们了。我不会怪你的……”女儿懂事贴心的话语让娟子在黑暗中流下了眼泪。那一刻，她觉得女儿突然长大了，她知道了妈妈心里的苦，但有些话还不可以告诉孩子，她紧紧地抱住了女儿，任泪长流。
　　孩子去上大学了，每天的忙碌充实也被孩子带走了，感觉有些失落。
　　娟子在孩子走后的几个月里也认真地反思了自己，反思了自己的婚姻，却还是觉得无奈。
　　“滴滴滴……”QQ的提示音把娟子的思绪在神游状态中拉了回来。不用看娟子就知道是女儿在呼唤她。因为，女儿知道这个时间妈妈每天都会在隐身上网等着她。
　　“妈妈，你好么？爸爸呢？”点开了那跳动的QQ头像，一个笑脸伴着女儿的问候出现在对话框里。
　　“妈妈还好，出去学习了几天，今天刚回来。你爸爸睡了。”娟子的手在键盘上跳跃着。
　　“是吗，又喝多了吧？咳——”孩子在那边猜测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呵呵——在家睡觉总比在外面喝酒的好，免得让人担心。你怎么样，胖了？瘦了？”娟子有意岔开话题问。
　　“胖了呗。嘻嘻！”女儿调皮地笑了。
　　“呵呵，妈妈不在身边自己照顾好自己，别不舍得吃。对了，钱还够用吗？”
　　“妈妈，真不好意思，我正想和你说呢。这两个月我正在准备英语晋级考试呢，买了一些学习资料。过两天还要交报名费，所以，这个月我想提前两天让妈妈把生活费寄过来，行吗？”女儿试探地问。
　　由于老公单位的效益不好，挣那点钱还不够自己喝酒的。所以，娟子一分钱也看不到。女儿的生活费一直由娟子给学生补课挣点钱和不到两千元的工资里支付。基本上每个月能保证给孩子一千块钱。她知道一千块钱孩子还要紧着用，所以，有时候多补几节课能多收入一点就尽量多给孩子寄点。
　　“行，妈妈明天就给你打到卡里。”娟子爽快地答应着，她不想让女儿为钱烦心。
　　“谢谢妈妈！出差刚回来早点休息吧，要注意身体呀！”看得出女儿的高兴。
　　“好——你也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娟子嘱咐着。
　　女儿发来了一个调皮的笑脸和娟子说了再见。娟子脸上露出了笑意。
　　第二天，娟子早早地起来做好了早饭。吃完饭收拾了一下，看老公还在睡着。回到自己屋里挎上了包，刚一转身想起了昨晚答应要给孩子寄钱的事，又走回到了床前伸手向褥子底下摸去。
　　娟子早就把给女儿的一千块钱生活费准备好放在了自己的褥子底下。娟子的手在褥子底下摸了两下，没有摸到钱。她的心一紧，把包扔在床上一下子掀起了褥子——褥子下面空空如也，为女儿准备的一千块钱生活费——不见了……娟子又把自己的床铺翻了个底朝天，钱还是没找到。
　　
　　四十六
　　
　　娟子呆呆地站在床前两眼发直。这种事情这么多年也没发生过。老公嗜酒如命，但品质应该还没坏到偷拿自己钱的地步呀？难道是他的酒友？娟子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转身来到了老公的卧室。
　　推开老公卧室的门，一股带着酒臭味的浑浊的空气迎面扑来，娟子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捂着鼻子来到了老公床前，推醒了正打着呼噜的老公：“醒一醒，醒一醒。”
　　老公迷瞪地睁开眼睛，看到娟子满脸怒气地站在床前，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你干哈？”
　　“问你呀，你是不是把我放在床下的钱拿走了？”娟子直盯着他的眼睛问。
　　老公翻了他一眼，随即挠了挠脖子把目光飘向了别处，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钱？”
　　娟子直视着他：“我床下给孩子准备的生活费。”
　　老公摸了一下鼻子，目光在娟子脸上飘过：“你的钱，我哪儿知道。”说着又背对着娟子躺了下去。
　　从老公那飘忽的眼神和挠脖子、摸鼻子的动作，娟子看出来他心里一定有鬼，只是还嘴硬。娟子气得眼泪差一点都流出来了：“你还装，敢拿不敢承认，你还是不是男人？酒喝人肚子里，还喝狗肚子里了？连给孩子攒的生活费你都敢偷着花了。我一天上班、补课、家里家外忙，你连个米粒都不往家买。孩子也看不到你一分钱，你还有脸……”
　　“行了、行了！磨叽啥？我拿了、我花了、我不是人，你咋地吧？”老公忽地又坐了起来，把被子扔在了地上，大吼着瞪起了眼睛。把娟子吓了一跳。
　　娟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个白酒瓶子：“你敢承认了？”
　　“是我拿的，怎么地吧？”看着娟子拿起了酒瓶子：“咋地，还想打我呀？”说着下了床。
　　娟子退到了门口，举起酒瓶子摔在地上。顿时酒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我让你喝！以后再不许动我东西。孩子这个月的生活费你想办法吧，我不管了。”说着摔门哭着跑出了家。
　　老公被娟子的举动也吓了一跳。
　　这些年娟子虽然烦他喝酒，可是从来没摔过他的酒瓶子呀。带人来家里喝酒娟子都是笑脸相迎，给足了他面子。婚前他追求娟子，是因为娟子的单纯、柔媚可人。他知道娟子爱的是别人，不爱他。但是阴差阳错，娟子喜欢的人娶了别人，他却闪电般地娶了娟子。朋友们羡慕他娶了一个娇羞美女，一个好媳妇。他也乐得找不着北了，慢慢地挺直了腰板。他拿娟子的温柔当成了软弱，但是，那次酒后他打了娟子，只因为刚在家喝完酒还要出去喝，娟子的阻拦。他打了娟子的脸。那以后两个人就分居了。其实，还有更不可告人的原因——在娟子怀孕生孩子的时候他有了外遇。娟子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好酒好菜地侍候着，酒至半酣的时候娟子说：“我们都有孩子了，不论你做了什么，只要改了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他看着真诚的娟子有些感动，借着酒劲交代了和单位一个女同事的暧昧关系。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看着理亏承认错误的他，娟子没再说什么。一咬牙掀翻了桌子，那以后娟子就没让他碰过。他也试着去碰她，但他感觉到她不再柔弱，他看到了她骨子里的刚烈。她警告他：“再碰我一次、再有一次动手，坚决离婚。”
　　喝酒的感觉真好啊，他喜欢喝酒。结婚后也忌过，几次都没忌住。现在自己感觉可以不吃饭，却不可以不喝酒。“咳，这酒喝的，都不是人了。”他叹了口气，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拿了笤帚和撮子把地上的酒瓶子碎片收了起来，嘴里还叨咕着：“白瞎我这瓶酒了……”
　　娟子跑出家门，檫干了眼泪，让自己愤怒的心情平静了一下。她发狠说不管孩子了，可是，她还是要管的，因为，她是母亲，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去管，即使想管也没钱管啊，她知道他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孩子考试报名需要钱，吃饭需要钱。她不能让孩子受委屈，答应孩子的事一定要办。可是钱呢？娟子走着、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