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竞争对象

　　李明智这两天去了兴县，单位的事根本不知道。
　　只有两天的时间，晨光煤矿机电科人事调整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顶头上司曹所长这几天也没闲着。上周六，新兴市水利局副局长律政的儿子结婚，一大帮同学聚到了一起，包五、包六两个大间合到了一起，男同学一桌，女同学一桌。
　　同学相聚格外亲热，十多瓶白酒落肚后，众人说话开始口无遮拦。
　　曹所长几杯酒下去，觉得无限感慨，心道：五十多位同学，男男女女，男的干的好的，都已是厅局级；女生嫁的好的，老公不是身居高位就是腰缠万贯，而自己忙碌快一辈子了，还是张茂生提拔才当了变电所所长。刚才在饭店门口，不是开着轿车自己来的，就是单位公车送的，就自己骑着一台自行车就来了，饭店保安还让自己把车放在停场垃圾箱的位置，自己当初在同学中也是中等偏上的，怎么就没有干上去呢。美酒佳肴也勾不起他的兴趣，他呆呆地望着桌面。
　　他暗自羞愧，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的表情与动作被大班长王彬看到眼里。
　　大班长王彬身材魁梧，是这帮同学的主心骨，初中刚刚毕业就当了兵，经过部队的锻炼，他已成长为一名大校，这次回乡探亲，遇到老同学的儿子结婚，他又多请了两天假。
　　他心想：同学们相聚，应该是高兴的事，曹兴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都是老同学，应该关心一下。他想到这里，端了杯酒，坐到了曹兴志旁边的椅子上。
　　“兴志，我很少回来，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少。你现在工作得怎么样，弟妹和孩子们都好吧。明天晚上，我坐东，你们都得过去啊，我们好好地玩玩。”
　　曹兴志咧咧嘴，苦笑道：“王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呢，也应该高兴。唉，看看你们，都出息了，要地位有地位，要钞票有钞票，我呢，也是触景生情，眼看着还有几年就退休了，可还是两手空空，王哥，老弟是不甘心啊。”
　　王彬笑了笑，说道：“兴志，来，先喝了这杯酒，屋里吵，咱俩出去说。”
　　曹兴志和王彬两个碰了杯，干掉了这杯酒。
　　两人走出包间，穿过闹哄哄的大厅来到了酒店门外。
　　夜晚的新兴市，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从位于小山坡的酒店停车场看下去，汽车的灯光在马路上排成一长串，灯海一般。
　　两个人找了两块石阶坐下，王彬递给曹兴志一支烟，曹兴志掏出打火机给王彬点着，两个人默默地吸了两口烟。
　　王彬看着车海，说道：“兴志，这些年你一直在晨光煤矿吧，为什么没有往上走一步呢？”
　　曹兴志叹了口气，道：“王哥，我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挂号到了煤矿，后来到技校学习了电工，就一直在机电科外线班、电话修理班、车间、变电所来回地转。入党没有我，调级没有我，干活时就有我，唉。”
　　“王哥，和同学们在一起时，真的很开心，仿佛又回到少年美好时光。可是，有时又很自卑，看看自己都快退休了，还是个白丁。哥，你不会笑话我吧。”
　　王彬把烟头摁在地上，坚定地说：“兴志，这么多年，我们都各自在外面，忙着自己的事，有的人成功了，你还没有成功。我们哪会笑话你呢，这样吧，一会回去，我把这事提出来，看看怎么办，一会你不用说话，全听我的。”
　　酒店前的车渐渐少了，王彬和曹兴志回到了酒店的包间。
　　看到他们回来，找了一圈的同学们闹哄起来。“你们俩干吗去了，同学们在商量明天晚上怎么安排呢，缺了王哥这个大主角哪行啊。”
　　王彬笑了，他说道：“明晚不是定了吗，我安排的地方，谁就有天大的事也给我放下。我请回假也不容易，同学们下次聚得这么全就不太容易了，行不行啊。同学们，给不给面子。”王彬最后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
　　“给，必须给。”包间里人们齐唰唰地喊出声来。
　　王彬又说道：“同学中如果有人需要大家的帮助，大家能不能帮啊。？”
　　“能，必须能。”声音落下后，有的人就问道；“王哥，什么事啊，需要我们做什么？”
　　王彬看到张茂生没有说话，灵机一动，话头一转，笑着说：“我是说以后，咱们家家有什么事，不管多远，都想办法通知一声，行不行啊，来，全倒满，我们喝一杯。”
　　大家纷纷给自己的杯中添满酒，王彬说道：“来，干杯。”一场同学聚会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
　　王彬看张茂生走在后面，他也就慢走了几步，故意和张茂生走在一起。
　　“茂生啊，我们老同学这么多年了，现在看看，你的发展前景不错啊。”
　　张茂生对这个大校老大哥，从小就特别敬佩，王彬上学时就是个老大哥，照顾着这一帮弟弟妹妹。他见王彬特意过来和他一起走，心想：老大哥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吧，我先听听什么事，能帮的尽量帮。
　　就听王彬说道：“茂生，这一晃我们的孩子都结婚了，时间过的真是快啊。一会呢，我们找个地方再坐坐，我把兴志也喊上，咱们一起走。”
　　张茂生一听喊上曹兴志，像明白点什么，他心想：这事可能和曹兴志有关吧，去了先听听王大哥怎么说，只有不是违反原则的事，就可以了。
　　三个来到酒店外的停车场，张茂生的司机已把车开到酒店门口。
　　三个人上了车，张茂生扭头问：“咱哥仨去哪，王哥？”
　　曹兴志坐在后排，显得十分拘禁，他看了看王彬和张茂生，提了个建议：“大学附近新开了家茶室，环境不错，今天我请客。”
　　王彬拍下了他的大腿：“茂生啊，就说兴志去的那个地方。”
　　张茂生示意司机开往大学。
　　车在宽阔的马路上行进，曹兴志酒意上头，有点晕晕的，王彬和张茂生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到了，兴志，看看是不是这个地方？”王彬把曹兴志
　　叫醒。
　　曹兴志往车窗外看了看，“静思茶室”这块古色古香的匾是映入了他的眼帘，就是这了。
　　静思茶室位于大学附近的住宅小区，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间，每个雅座和包间的面积都在15平方米以上。茶室是纯中式的装修，从中国传统茶文化精髓出发，营造出一种幽雅自然的环境，烘托茶韵，宣扬茶文化，让人们在品茶的同时，在充满典雅气息的空间之内更能体味岁月，感悟人生。
　　张茂生走进茶室，顺嘴吟了一句“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菲菲满碗花”。
　　王彬笑了，心道：茂生还真有雅性，能做到党委书记，政治理论书籍和文学类书籍没少看啊。
　　老板见是老客到来，在二楼安排了清静的包间，送上来一壶绿茶，说道：“这是上好的新茶，色泽绿润，芽峰显露，汤色明亮，你们慢用。”
　　听着行云流水般的古筝，闻着悠悠的茶香，品着沁心的茶水，王彬还把鞋脱了，盘腿坐在沙发上。
　　三个人都感觉到心灵的放松和愉悦。
　　“茂生，今天咱们哥仨在这喝茶，我呢，有点事想替兴志求你帮帮忙。”
　　张茂生听到王彬为了曹兴志的事来找自己，自己猜的对了。他就有了一个想法，但这想法得需要王彬和曹兴志提出来，这样，才好进退自如。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王彬继续说下去。
　　王彬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茂生，兴志呢，今晚上在酒桌上看大家发展的都不错，心情不太好。我呢，就想到了你，你们都在一个煤矿上班，你现在呢，是党委书记，下一步我听说还要往上走一步。兴志现在是变电所所长吧，你能不能想办法在党委会上提个建议，兴志先当哪个科的副科长，有机会再提职。”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个事情如果有什么难度，我们再想办法，你说说看？”
　　王彬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也为张茂生留了条后路，张茂生对王彬伸出了大拇指。
　　张茂生直接说出了自己想法，道：“王哥、兴志，咱们既是同学，又是好哥们，今天，你们能跟我说这些，就是没拿我当外人。兴志在煤矿工作这么些年，机遇不好，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事我也考虑过，煤矿有煤矿的特点，虽然我和矿长都是一班手，但是在煤矿还是以矿长为主，提拔干部我需要和矿长商量才能定。兴志，这不王哥也在这吗，我以前也考虑过，明天我和俞矿长碰碰头，看看到哪个科当副科长，也就是先提个副科，明年再解决入党问题，等合适机会再上一步，这样可以吗？”
　　张茂生说完，看着王彬和曹兴志的反应。
　　曹兴志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流下来。能当上机电科副科长这是梦寐以求的事啊，他的眼前仿佛看到自己坐在办公室办公的景象了。
　　王彬等的就是张茂生这句话，他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行，茂生，你这句话我记住了，这样，有什么难度，你就和我说，需要花钱，兴志条件不好，这钱我出。”
　　曹兴志这回挺不住了，手捂住了脸，张茂生和王彬对视了一下，两人起身去卫生间，把包间留给了曹兴志。
　　第二天开完早会，张茂生按照昨晚想好的办法找到了矿长。
　　俞矿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旁，拿着一份文件正圈圈点点。
　　张茂生敲门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烟就点上了一支。
　　俞矿长拿着文件，走了过来。“张书记，我正要去找你呢，生产设备处下来文件了，要调走咱们备用的五部综采支架，这五部综采支架是咱们用于新安装面的，这也是打了个埋伏，调走了，咱们就没有备用的了。唉。”
　　张茂生笑了，道：“俞矿长，调走就调走吧，咱们特意多调过来五架，也是用于老面调换部件的。这会，综采准备队把件都换差不多了吧。这事，早调走早好。呵呵。”
　　俞矿长也笑了，说道：“张书记，今天矿务局李副局长领着安监局人的过来检查，咱俩得去一个人陪着吧。”
　　张茂生说道：“李局检查的这次检查很重要，我们都下去陪着吧，中午李局要是在这吃，我们也都陪着，现在是关键时刻，别出岔头。”
　　“李局八点前就能到，我给办公室打个电话，让他们看着点，车进来了，我们就去换衣服。张书记，还有别的事吗？”
　　张茂生正想着这话头如何提起呢，他就接着俞伯时的话头说了下去，说道：“是这样，我呢有个同学，在矿机电科工作。这不吗，人呢，挺能干，业务能力也挺强的。但就是机会没把握住，这次干部调整，能不能给他找个合适的位置。”
　　张茂生用商量的口吻和俞伯时说着这件事，也没有提准备把曹兴志安排到机电科任职的打算。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次的干部调整方案已基本确定下来了，把曹兴志加上就有可能打乱干部调整计划和方方面面的安排。
　　他在等着俞伯时的意见。
　　俞伯时没想到张茂生提出这样的一个难题，他思索了一会，说道：“张书记，这次干部调整呢，经过班子讨论，已基本定下来了。再考虑你的同学呢，关键是有没有合适的位置？”
　　俞伯时走到鱼缸前，看着游动的两条金龙鱼，喂了一点鱼食又回到沙发那坐下。
　　张茂生想了想，说道：“俞矿长，我这个同学，还没加入党组织，无法在党委政工部门任职，只能在行政方面想办法了。”
　　俞伯时心想：政工部门不能任职，行政方面哪个科能安排呢，还得安排好，我和茂生搭班子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找我走后门呢。
　　他拿起一只橘子递给张茂生，说道：“张书记，你的同学现在哪个科队啊？”
　　“他在变电所当所长，在单位带薪念过技校。”
　　俞伯时想了想：“张书记，这次干部调整呢，机电科原副科长调到矿务局机电设备厂了，局领导班子想把李明智提起来，这个吗，你也知道，刀老板和刘老板他们也有意栽培李明智。我看这样，机电科再增设一名副科长，等上党委会再和几位党委委员碰一下。”
　　张茂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挺高兴，事情按自己的设想往前走。估计过两天就能报喜了。
　　电话来了，两个人关上门就去换工作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