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梦——第三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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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贾父来到学校，走进政教处，只见解鸣干事在看报，贾父就问：“解干事，宋玉存处长呢？”
　　解干事没有抬头，沉沉地说：“他不在。”贾父不知解干事情绪不好是否与自己有关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无聊地巡视了一下室内，这才发现墙上板面上政教处组织系统赫然写着：处长解鸣，而且还贴着解处长红底彩照“标准像”呢。贾父这才弄清解处长情绪不好的原因，只怪自己粗心大意，他连忙改口道：“解处长年轻有为，可喜可贺。”
　　解处长这才放下报纸，问贾父：“你有什么事吗？”
　　贾父说：“我是32班贾斡的父亲，贾斡的自行车昨天被人砸了，我希望学校查一查这个事。”
　　“会发生这种事？”解处长疑问道。贾父忙将贾斡给他说的情况向解处长学说了一遍。
　　“这还了得！王干事，去把看车棚的老李头叫来。”王干事高高壮壮的身材，四方大脸，寸发如钢丝般的粗硬，他接到解处长的号令，便立即跑了出去。
　　不一会，老李头一摇一晃地进了门，他恭候待命。解处长问：“老李，你是怎么看的自行车啊？学生的自行车都砸了，你就一点没察觉到？”
　　老李头又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头上的汗，说：“解处长，我可半点没有离开岗位啊。谁知现在的学生这么鬼，我还确实不知道那个自行车是什么时候砸的。”
　　解处长瓮声瓮气地说：“这还是你看管没有到位啊，不管怎么说，要保障自行车安全。咱们门卫制度、自行车棚看管制度都很健全，出现问题是要扣奖金的。你说怎么办？”
　　老李头不停地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嗫嚅地说：“这个学生他肯定是恶下了人，我把他的存车管理费退给他，以后他的自行车也不要再存到车棚了。”
　　贾父赶紧说：“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想让学校赔自行车，也不是让学校扣看车师傅的奖金。我认为，学校出现了有人恶意砸坏自行车的事，希望学校能高度重视，立即采取调查处理、警示教育等措施，让肇事者受到震慑、后怕。不然的话，肇事者见砸坏了自行车学校没有反应，他们也许会变本加厉，会做出更加恶劣的事来，说不定会对贾斡安全造成威胁。”
　　解处长要求老李头以后加强看管，决不允许再发生此类事情，便让老李头回车棚了。解处长对贾父说：“你就放心回去吧，我们很快就会安排各班进行纪律和安全教育。学生安全无小事，我们会加强安全管理，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贾父知道事情也只能处理到这儿了，再说解处长也下了“逐客令”，只好与解处长握手告别。
　　过了两天，贾父问贾斡学校有没有进行安全教育？贾斡说，西门老师利用班会时机进行了安全教育和纪律整顿，还让每个人将身边有违纪行为的人和存在的安全隐患写出来交给他，并动员胡惊涛又请了长假。贾父贾母这才放心了。
　　
　　时间越来越快，高三学生终于迎来了高考百日冲刺。
　　西门老师让学生在32班教室前面的黑板画了一个高考倒计时专栏，要求值日生每天更换倒计时天数。于是，不少同学看到每天黑板上“距高考还有某某天”的天数在减少，心中更加紧张，压力越来越大。而贾斡却心中暗喜，他感觉离解脱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天上英语课，贾斡还是听不懂，他便看起了课外书。这时，高三年级蓝宇主任突然来到了教室。石老师停止讲课，微笑着问蓝主任有何贵干？蓝主任略微点头，直接指着贾斡说：“东边最后一排的那名男生出来。”
　　贾斡一听蓝主任点名叫自己，心里先慌了。在三中学生眼里，蓝宇主任仿佛就是“秘密警察”，他没有课时，便会在本年级几个班的教室外明察暗访。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课堂上那些“作奸犯科”的学生能防得住讲课老师的“火眼金睛”，却躲不过蓝宇主任在教室窗户外“暗中窥视”。要是谁的“狐狸尾巴”被他抓住，就会大祸临头。
　　贾斡踌躇地走出教室，蓝主任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突然扬起手扇了贾斡一巴掌。贾斡虽有防备，但脸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他用手捂住挨打的那边脸，两眼直瞪着蓝主任，以发泄自己的反抗情绪。他想，学校天天说不让体罚学生，可不管是老师还是领导，处理学生犯错，先是打骂一顿，再来纪律处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他们却都有一个喜好——就是喜欢打人脸，这不是摆明要挑战学生的尊严吗？贾斡虽然十分生气却也不敢明显发作，只能怒目而视。
　　蓝宇主任看见贾斡桀骜不驯的样子，便手指着他训道：“都快高考了，老师讲课费尽心机、费尽口舌，你却还有闲心看课外书，你这样自甘堕落，对得起老师吗？对得起你父母吗？”
　　贾斡从初中就开始听这类话，耳朵长茧，心生厌烦，他有意掏了掏耳朵。蓝宇扶了扶眼镜，呵道：“怎么？听得不耐烦了？你太放肆了吧？我记住你了，下次月考看你成绩，去吧！”
　　贾斡回到教室，已经下课了。谢晓东、杨枫便迫不及待地问贾斡没有事吧？贾斡摸了摸仍然微疼的脸颊，淡淡地将情况说了一遍。谢晓东听后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可能学校的管教方法都大致相同，我们原来学校的年级主任更是厉害。”
　　贾斡好奇地问：“是吗？看来咱们都命苦啊。”
　　谢晓东继续说：“不同的是，二中的年级主任惯用的方法是当你犯错后并不马上教训你，而是默默地扣你学分。学分扣完你也就该卷着铺盖走人了。”
　　杨枫插嘴道：“我初中是在私立学校上的，那年级主任才叫绝呢。当你犯了错误，他倒图省事，把你交到保卫科，保卫科那几个人才叫老虎吃豆腐——口素心不善，先把你揍一顿，完事还要罚钱。还有，我们学校保卫科还经常到宿舍搜查，发现违禁品，先没收后再罚款。真是连打带罚，让人害怕。”
　　贾斡换了一个话题：“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想过以后吗？”
　　杨枫淡定地说：“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先考完再做打算吧！”
　　“你父母没给你定个目标吗？”贾斡又问。
　　杨枫突然神色黯淡，目光游离，他调整了一会情绪，才低声说：“我记事起，父母就经常吵架，而且每次吵得都很凶，我经常被吓得尿了裤子。他们开始吵架时，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听话惹他们生气，就哭着恳求他们不要吵了，我听话，我不吃零食了，我不要玩具了，我再不和别的小朋友打闹了……可任我怎么苦求，他们就是吵个没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才能不吵架，真羡慕别的家庭一家人是那么和谐、那么其乐融融。
　　“总算熬到初中住校了，终于能摆脱父母经常吵架的阴霾了，这种阳光灿烂的日子很快又被更可怕的乌云遮住了。因为我每隔两个星期回家一次，家里倒是没有吵闹声了，却清冷的可怕。虽然爸爸隔段时间会到学校来看我，给我一些零花钱，但我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黎，回家都没有见到爸爸。
　　“原来，父母性格一直不合。他们以前虽然经常吵架，但都认为我太小，所以就都忍耐着过着这种磕磕碰碰的生活。当我上了初中住校，他们认为我也长大了，便背着我办了离婚手续。原来虽然父母经常吵架，但那总是一个完整的家，可现在家里没有吵架声了，家庭却支离破碎了。
　　“妈妈每天不是沉默寡言，就是唉声叹气。也许是为了驱除寂寞，妈妈常常下半夜还在客厅看着无声的电视，喝着酒，抽着烟，流着泪。每当半夜我上厕所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都碎了，人回到床上，却再也无法进入梦中……”
　　贾斡惊呆了，捂着嘴道：“不好意思，我无意戳到了你的伤口，别太难过啊！”
　　杨枫揉了揉眼，摆了摆手，他抬起头对贾斡说：“所以说，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要老抱怨父母对你责之深、恨之切，他们也是为你将来的前途着想啊。一个家庭幸不幸福，不在房有多大、钱有多少、车有多好，而主要在家庭和不和、完整不完整。”
　　“就是，我父亲也经常在外经商，虽然给我零花钱时出手大方，但他老不在家，我们沟通交流不多，我一年能和我爸见面的次数加起来都不超过二十次。虽然我生活无忧，却心灵孤寂。我在他面前怎么也放不开。”谢晓东对贾斡说道。
　　杨枫问贾斡：“你考完打算干什么呢？”贾斡说:“考不上大学，我就只好打工了。”谢晓东担心地道：“你不上大学，没有文凭，又没有什么技术，你能干什么啊？”
　　贾斡愣住了，他略一思考，道：“有的人上大学，只不过拿到了那张文凭，不是没有好好学知识，就是所学的知识在社会上用不上。人都是学而知之，没有几个人在进入社会前就学会了各种技能。所以，社会才是个大学校，只要你留心，就一定能学到一些适合你的实用技术。虽然这样，我们可能会吃一些苦、受一些累，但对我们这些娇生惯养的人来说，磨练磨练会有好处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高三认识了你们。苟富贵，莫相忘。你们以后发达了，可别瞧不起我啊。”
　　杨枫也说：“初中、高中我就没深交过朋友，因为我以前认为朋友之间存在利益关系。但认识你们后，我改变了原来的看法。你俩就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谢晓东激动地搂着贾斡和杨枫的肩膀道：“朋友在精不在多，愿我们的友情能够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和世俗的考验。”三人越说越激动，竟抱作一团，引得旁边一些同学侧目而视，黄小龙竟起哄道：“哈哈，你们三个在那搞基呢？”三人这才发现有些不妥，赶忙分开站好。
　　谢晓东白了黄小龙背影一眼，鼻子哼了一声，轻声骂道：“真是三年不漱口——一张臭嘴。”
　　高考百日冲刺里考试是家常便饭，学生是越考越麻木，老师是越考越担心，只有家长是越考越喜欢。因为家长信奉工作凭检查，学习凭考试，他们只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认为孩子只有通过考试，才能“百炼成钢”、“成龙成凤”。
　　
　　贾斡在考场铃声响了才走进教室，他刚坐下，监考老师就开始分发试卷了。贾斡从文具盒里拿出笔和2B铅笔与橡皮，等着试卷发过来。这时，他感觉后面有人拿手指轻轻地戳他后背，贾斡转过头一看，却是张嘉。张嘉做个鬼脸道：“才过去一年多就把我忘了，真不够朋友。”贾斡激动地问：“你特长考得怎么样？”张嘉正欲回答，却听见监考老师喝道：“干什么呢，考试着呢！”张嘉吐了吐舌头，低头不语了。
　　贾斡看着考试题，已经没有精力分辨它的难易，只想早考完早“解放”。考试虽然完全模拟高考的模式，但学生已经没有了考试本应有的紧促、恐惧。初次模拟考试学生可能会充分准备，小心答题，焦急等待。但当考试成为家常便饭时，学生对考试的感觉恐怕早已由之前的紧张应对变成了疲惫应付。
　　交卷铃声响了，待监考老师收走卷纸后，贾斡就来找张嘉，他无话找话，借考试这“东风”，便与张嘉顺理成章地搭上了话：“你语文会做吗？”
　　张嘉不在乎地笑道：“差不多吧！语文对我来说似乎已经成了定局，每次都只考九十多分。”贾斡待张嘉说完又迅速问道：“你打算报哪个大学？”
　　张嘉摇了摇头，她留的长马尾左右摇晃，真有点像骏马奔腾时马尾飘洒飞扬的感觉。贾斡不禁产生了想追张嘉的念头。
　　张嘉说：“还没想好呢，现在我才能考350多分，距一本美术分数线还差几十分呢。老师不是常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所以现在必须要好好学习了。”
　　贾斡看到张嘉乖乖女的样子，越发感觉可爱，便鼓励她：“没事，只要尽力，就有希望。”
　　女孩子最喜欢听恭维的话了，张嘉马上笑容灿烂：“谢谢你的鼓励，借你吉言，希望能如愿。现在真后悔，前两年没有好好学习，让时光白白荒废，让青春留下遗憾。”
　　贾斡一本正经道：“我印象中，你高二很会学啊。你忘了，当时我还老借你笔记呢！”
　　“嘻嘻，你还这么关注我啊，我太感动了。”张嘉笑着回答，她又问道，“对了，你这样关注我，不怕你对象吃醋吗？”
　　贾斡一听张嘉主动问自己隐私，心里暗暗激动，他满不在乎地说：“高三关键时期搞什么对象？我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
　　“哎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经了？”张嘉戏谑道。
　　贾斡坏笑着问：“你意思是我一直不正经？”
　　张嘉笑了笑，道：“并不是那意思，只是知道你高二时爱卖弄才华。才子配佳人嘛，我想你身边一定会有不少‘佳人’相伴呢。”
　　贾斡故作轻松地问：“不会是你有对象了吧？像你这种乖乖女，追的人恐怕应该是门庭若市、踏破门槛了吧？”
　　张嘉脸一红，低头害羞道：“哪有啊！人家还没有对象呢。”贾斡听完心里乐开了花，他想，看来自己当个特工都绰绰有余，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一个少女的“私密花园”。
　　第二天课后，贾斡把自己想追张嘉的事告诉了谢晓东和杨枫，一是想让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铺路架桥，二是想让朋友分享自己的快乐。听完贾斡的话，杨枫马上表示祝贺。但谢晓东听到张嘉的名字时，一愣，问道：“你说的那个张嘉是不是个子挺高，身材挺瘦，戴着个眼镜，平时爱说爱笑的？”
　　贾斡听见谢晓东描述的女孩与张嘉并无二至，便疑惑起来：“你认识她？”
　　谢晓东肯定地说：“假如你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那她是我初中同学。”贾斡不以为然地道:“她是你初中同学，那正好，你帮我搭桥牵线啊。”
　　谢晓东有点犹豫：“这个……这个……”贾斡是急性子，见他这么吞吞吐吐的，便着急地催促道:“快说啊！”
　　谢晓东还是有点难为情地说:“你不懂，不是我不说，问题是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贾斡道：“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谢晓东严肃地道：“这是别人隐私，你们要保守秘密。”贾斡连连点头，杨枫还夸张地举起右掌说了句：“我发誓。”
　　谢晓东四周望了望，这才轻声说：“这张嘉好像在初中时和一名女生关系不太正常，二人每天形影不离，甚是亲密，所以就有人传言她是同性恋……”
　　贾斡还没听完，马上恶心地要吐。同性恋这三个字如脏水、粪土一般，立即泼向他脑海里的张嘉，她完美的形象随即如同怪物一般可怕。
　　当贾斡听到同性恋时，最先想到的是清人陈森所著的《品花宝鉴》。《品花宝鉴》是“狭邪小说”的开端，书里就提到了同性相恋。书中所说的“同样好色，没有必要分男女，好女而不好男，是好淫而非好色”的话，让他感觉恶心、作呕。渐渐的，他便对张嘉产生了厌恶之情，每次见到她，都如避瘟疫一样躲开。
　　
　　高考倒计时专栏上的数字越来越小，百日冲刺的时间越来越短，距高考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这天上地理课，陈老师讲累了，便与下面学生聊起天来。
　　32班地理老师陈琳，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她虽然年龄不大，却有极强的倾诉欲，而且喜欢回顾自己的往事。此时，她对学生说：“虽然高考冲刺要分秒必争，但咱们还应劳逸结合，现在我讲个故事，让大家轻松一下。我上学时，家庭那时还比较困难，我就发奋努力要改变困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咱们C市一中。谁知上到高三时，却有个男生对我穷追不舍，害得我分心。这个人就是我现在的老公。”
　　说到这里，全班女生哇哇大叫。贾斡暗笑，有些女生平时比男生还开放，这回倒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陈琳老师脸微微一红，很快就恢复正常，她继续道：“几分耕耘，几分收获。虽然我们互相鼓励加油，但毕竟心有旁骛。本来我们的目标是考清华北大，结果都只考上了省师大。毕业后他分到了C市三中，而我留在了我的老家乡镇高中。”班里那些“早熟”的女生矫揉造作地替“古人”担忧，这个说，老师，异地恋最痛苦了。那个说，距离没有产生美，却产生了小三。那口气好像自己经历过似的。
　　陈琳老师继而说道：“经过费尽周折，我总算人进了咱们三中了，但手续却迟迟没进来。临时工与正式工干的活一样，但待遇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陈老师的话使贾斡陷入沉思，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陈老师也不容易。她与对象千辛万苦地考上了本科大学，毕业后却没有与相爱的人分在一起。为了保全家庭，只好丢掉自己那份正式工，到这里当了没有“身份”的临时工。临时工相当于“三等公民”，干活多、报酬少、地位低，能转正了就算“修炼成佛”，若转不了正，就永远低人一等。
　　贾斡放学刚回家，便接到赵晓石的电话。赵晓石在电话里问贾斡复习的怎么样了？贾斡叹气道：“就那样吧，我高考十有八九要落榜。”
　　“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怎么办呢？我都着急上火了。哎，你知道吗？我听说网上有卖高考答案的，语文一份三万元，数学一份四万元，文综一份十万元。花十七万就能上了大学呢。”赵晓石语速很快、声音很低地说。
　　贾斡感觉，此时的赵晓石既可怜、又可笑，他对着听筒说：“石哥，你别听风就是雨，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你如果把钱汇过去，那才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你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相信了。”贾斡明显地听见赵晓石说话的语气含着生气的成分，他还想解释，但赵晓石却挂了电话。贾斡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社会上这类骗子太多了，电视上经常播放什么“试题猜想”、“母体探秘”、“高考模拟九套卷”等，结果致使许多考生上当。
　　学生时代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临近毕业的那段时光，因为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所以，对过去发生的那些纠纷和坎坷就看淡了。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底。这天，学校组织高三学生照毕业照。不管是在轻松自由的小学还是在“压力山大”的高三，学生们都对照毕业照感到兴奋。
　　贾斡看着周围同学喜悦的神情、兴奋的表情，自己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感叹，高中三年一晃而过，自己这三年没有学下多少东西，但有可能给学校留下不好的印象。多少年后，人们再看这张照片，那些有出息的学生会被师生们引以为豪，而自己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印象呢？是不是还是现在这种印象？此刻他竟有了一种不想照毕业照的冲动。
　　随着西门老师的一声令下，教室里的人都欢呼雀跃地出去照毕业照去了。贾斡知道，如果自己不照毕业照，肯定又会被师生们视为另类，在他沉疑之时，谢晓东和杨枫把他拉了出去。亏了有谢晓东和杨枫这两个好朋友作伴，贾斡才没有在照毕业照上引发风波。
　　
　　2012年6月6日下午，贾斡去C市一中看高考考场。
　　贾斡到C市一中的考场。寒窗十年读书苦，明后两天见分晓。此时的一中如刚开学般的热闹，学校外站满了人，有的三五成群一起来聊天减压，也有的独自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贾斡看着人群，不由得想起了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他想，其实人大都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心理，假如吴敬梓老先生当年在科举考试中高中状元的话，他还会写这“揭露统治者虚伪和腐朽”的小说吗？他正在走神，就听见一中的广播站开始广播：“各位考生请注意，请携带好自己的身份证、准考证等有效证件及相关物品，保持秩序地进入考场。
　　贾斡走进一中大门，迎面的教学楼为高考而悬挂了“遵守考纪、严肃考风”的横幅，两边还悬挂着一幅对联竖幅，竖幅写着：九万里云程登梯得路兹门入；十二年夙梦彰榜提名此校园。对联上的鼓励语言没有激起贾斡的豪情万丈，反而让他有些汗颜。他想，这梦做了十二年，可到高中后却越做越白，现在只怕要做成了白日梦。
　　不一会，贾斡便到了自己的考场，进入教室，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左边倒数第二排靠窗，应该是个考试的极佳位置。但他知道，高考监考严格，不管位置好赖，都别想抄袭。
　　这时，广播传出了声音：“请全体考生起立。”所有人即刻全站起来。广播继续指挥：“请全体考生高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大家就跟上广播唱了起来。国歌唱完，广播又发出号令：“请全体考生举起右手，跟随我宣誓。”大家纷纷举起右手，跟上广播宣誓：“我宣誓，我愿接受祖国的选拔，不弄虚作假，给父母、给老师、给奋斗十二年的自己一份完美的答案。”
　　看完考场回到家，贾父关切地说：“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早上爸爸陪你去考场。”贾母也笑着说：“就是，不要再多想了，明天在考场细心考就是了。”
　　这天晚上，贾斡九点就上了床，可躺在床上，就是没有睡意。他先是数数，数到一千多了，还是睡不着。他又强迫自己脑子静下来睡觉，可脑子就是不听他指挥，竟胡思乱想。一会想着以前的往事，一会又想起了高考后的处境，一会又想起了明日试题的难度，最后甚至想起了哈度。到了十一点半，他上了个厕所还是没有睡意。怎么办呢？他想了想，就拿上自家门钥匙，悄悄开门出去……
　　家属院此时以经寂静无人了，大人学生明天还要工作上学，所以都早早地睡了。贾斡绕着大院的冬青一圈又一圈地跑着，大概跑了十圈，终于累了，便擦着汗回到了家中。贾斡在卫生间擦了把脸，就上床睡觉。由于刚运动完，头脑还有点兴奋，他便开了灯看起了地理书。没想到课内书倒是个很好的催眠剂，不一会，他便有点迷糊，就赶紧关灯……
　　贾斡正在梦中，突然被贾父叫醒。他刚睁开眼睛，就知今天便是2012年6月7日，是今年高考的第一天，他脑子一下清醒了起来，以往日从来没有的速度起床、洗漱。
　　贾母已做好了早餐，除平常的馒头、小菜、米汤外，多了一盘煎鸡蛋，一根火腿肠，一杯牛奶。贾斡苦笑，父母可谓是用心良苦，如果自己考不好，不知父母会有怎样的失落、失望。
　　一中的考点其实距贾家并不远，可贾父却执意要送贾斡到考场。贾斡与父亲走在路上，心情非常复杂。他看着路上的考生，和他一样家在附近的，有的是父亲或母亲陪着，有的是父母都陪着步行去考场。家远一点的，有自驾车的家长便开车相送，没有自驾车的便乘坐标着“高考爱心车”的出租车来到考点。几家饮用水公司也在考点附近设点，为考生免费提供瓶装水。当然还有一些高校、补习班以及一些商家竟“忙中添乱”，向家长散发广告宣传品。
　　人有旦夕祸福。贾斡他们走到十字路口时，发现前面围着许多人。贾斡略一细看，才知是发生车祸了，只见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生倒在地上哀号，手中还紧握着装着准考证、身份证以及签字笔、铅笔、橡皮等高考用具的透明塑料袋。贾斡的心马上揪了起来，马上就要上考场了，可这男生就这么被车祸夺去了竞争的机会，说不定还会夺走他将来的希望。他正在出神，贾父就拉着他走了。
　　离考场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悬，真有上考场就像上战场一样紧张。
　　终于到一中校门口，不知是天气热还是紧张，贾斡早已汗流满面。贾父替他领了一瓶矿泉水，又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汗，鼓励他：“轻松上阵，去吧！我等着你的喜讯。”这时，广播通知让考生进考场了。贾斡向贾父道声拜拜，就快步走进一中。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一点，贾斡拿好装有准考证号、身份证等高考用品的透明袋走出考场，轻松地喘了口气。他回望了一下考场，想起刚才考场上监考老师抓住一人作弊的事件不禁感到后怕。走出校门，贾斡发现外面的家长好像比以往更多了。他终于找到了父亲，便与父亲一起走。路上，贾斡以为贾父要问考试情况，然贾父却丝毫没问。
　　6月10日，贾斡去三中做考后估分等“后事”。
　　贾斡走进教室，看见往日那些不愿看到的同学竟没有了厌恶感。很快就估分完毕，好多同学仿佛马上就是生离死别了，有的抱头痛哭，有的交换纪念品……他默默地离开教室。
　　他本来想匆匆离开这里，可双腿却不听话地有点沉重。他三年青春时光在这里度过，人生有几个三年？所以，他还想回望一下，就漫无目的地游荡。他鬼使神差地来到高三地理办公室，考虑自己是否应该进去。
　　正当贾斡犹豫时，地理组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骨精灵”崔玉老师走了出来。她发现贾斡站在外面，便微笑道：“贾斡，有事吗？高考考得怎么样？”
　　贾斡一阵脸红，没有说话，却快步离去，留下发呆的崔玉老师。
　　只说高考完就“解放”了，可贾斡还是忧心忡忡。
　　贾父贾母从6月11日开始，就一直惦记着贾斡的考分，几乎每天都要问及分数。
　　官方定为2012年6月25日为高考分数公布日。
　　6月25日早上7点，贾斡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进入网页，输入查分网站，输入准考证号，他鼓起勇气点了页面上的“查询”。网页转换需要时间，这一秒一分都牵动着贾斡的神经。终于，终于页面出来了。他先闭上双眼，调整呼吸，才微微睁开眼睛，各门分数一目了然：语文：128.0，英语：24.0，数学：22.0，综合：102.0，总分：276.0
　　贾斡麻木地将电脑关了，坐在沙发上发呆。
　　贾父、贾母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们看见贾斡并不说话，而是干着自己的事，完全将贾斡当成了空气。贾斡也没有多说什么，独自打开防盗门，重重地把门关住。
　　贾斡心无所依地走到街上，感觉自己好比屈原。对，高中语文课本上有这么段话，是屈原的《渔夫》，“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犒……”
　　贾斡走在路上，不知该何去何从，他只得胡乱走着。
　　此时，天竟下起了小雨。贾斡浑身都被打湿，却浑然不知。
　　突然，贾斡听见前方有人好像在唱歌。是的，他在唱：“人生在世，好便是了，了便是好。”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又听见有人在唱：“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草一堆全没了……”
　　贾斡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路边一个商店电视正放着《红楼梦》，“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倒却为他人做嫁衣裳。”
　　贾斡脚步并没有停下，那家商店很快丢在了后面。他害怕寂寞，便拿出手机播放音乐。手机播放的正是韩寒的《混世》：“我那遥远的理想，世上世俗的姑娘……”
　　人世间最难控制的是情绪，最难坚持的是本色，最难留住的是光阴，最难把握的是机遇，最难战胜的是自己，最难看透的则是人心。
　　贾斡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时，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打着雨伞的女子。因为女子在买东西，所以贾斡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他看着女子，竟在心中颂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时，那女孩也看到了他，怔了片刻，便跑了过来，举起伞，为贾斡遮住了雨点。
　　雨越下越大了。
　　
　　
　　我终于听完贾斡的“三年”故事，见贾斡喝光杯中所剩无几的啤酒，以为他就此打住。可他又说了起来：“有人说过：‘浮伤年华，忧伤说笑；谁的寂寞覆我华裳，谁的华裳覆我肩膀。浮躁会让你虚度年华，忧郁、忧虑会让你没心思说笑……’”
　　贾斡眼含泪花，背了一段《浮伤年华》，我却语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和答他。
　　水吧这时恰巧放起了陈悦的《乱红》。
　　随着音乐放起，我又对贾斡“故事”里的人物结局产生了好奇心，便试探地问：“贾斡我记得你前面讲过你喜欢过大你四岁的家教老师，好像叫哈度。之后就一直没联系过吗？”贾斡木然地点点头。我又得寸进尺地问：“可你最后却说，高考分数出来后，一个人在雨天遇见了一个女孩，是哈度吗？”
　　贾斡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呵呵，好奇心是人探索奥秘的动力。其实生活中，有些事情蒙着一层面纱便十分美好，留着一些悬念倒能让人产生五彩缤纷的想象，如果揭开了面纱、揭开了谜底反而没有原来想象那么美丽。比如我的故事，其实就此结尾，能给人无限的想象力。但你一定要听，那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恐怕你会大失所望。”
　　于是贾斡又讲了起来。
　　原来贾斡在高考后的第三天就接到了哈度的电话。贾斡起初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得知不是梦之后，便按了下接听键。
　　“喂，你是贾斡吗？”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贾斡紧张地语气都变了，他回答：“是，是，我是贾斡。”
　　“应该高考完了吧！我可是一直没忘记你这个弟弟哦。”
　　贾斡听着哈度的俏皮话，不禁有些生气：“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自从你从我家离开后，我就一直联系不上你，我当时心都碎了，你知道我的痛苦吗……”
　　那头的哈度迟疑了一会，才说：“你这个傻弟弟，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啊。你知不知道高中的课程很重要？你现在在哪呢，没有事的话，马上来‘天使水吧’，我们谈谈。”贾斡兴奋地说：“等我15分钟。”便拿好零钱，在镜子旁梳好头发，换上有个性的衣服便出去了。
　　贾斡走进‘天使水吧’，一名女服务员上前笑容可掬地问：“先生，请问您是一位还是有约？”贾斡正准备说有约，忽听见有人喊了声：“小斡。”贾斡看时，只见哈度在里面微笑着向他挥手。贾斡便快步走到哈度面前。
　　哈度笑道：“这么快就来了，先坐下，你喝点什么？
　　贾斡红着脸说：“喝果汁吧！”哈度又有了姐姐范：“果汁也好，你还未成年喝咖啡不好。”随后哈度音调调高了一些：“服务员，来一杯果汁。”
　　贾斡急不可耐地说了起来：“你知道吗？当年你走后就如消失般似的，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你也不上QQ。那时候，我好像掉在了万丈深渊，生活无光、前路迷茫，情绪低落、不想学习，得过且过、盲目混日。”
　　哈度听完贾斡的话后，先是沉思了一会，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其实，我走的那天，我就已经察觉出你可能喜欢我。当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断，所以我就故意挂断。因为你处于缺乏理智的青春期，又处在时光宝贵的高中阶段，如果在此事上分心，影响了学习，你会后悔一生的。所以，我才果断中断与你的联系，就是希望你能专心学习！”
　　贾斡低头喝着果汁，知道自己所追求的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但仍不死心地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哈度看着贾斡，心生怜爱，叹了口气说：“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我从小就是家里的乖乖女，可以说，我的人生轨迹铺满了‘小红花’、奖状。当时上高中时，就有人追求过我，那时流行传纸条示爱，我连纸条都不看，直接扔了。到了大学，依然有人向我示爱，可我却硬是对他们没有好感。那种感觉不知怎么形容，不是他不好，我就是不‘来电’。”
　　哈度喝了口咖啡，优雅地说道：“可就在那年给你当家教时，却对你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想，这就是缘分吧！”
　　贾斡听到此处，已然眉飞色舞，激动地说：“你的意思是？”
　　“但是！”哈度打断贾斡，正色地说“你今后要养成倾听的习惯，听人把话讲完，不要断章取义。我说的缘分，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因为我是独女，很想有个弟弟。我感觉你很可爱，所以就把你当做弟弟来看待，当做弟弟来关爱。”
　　贾斡不笨，听懂了哈度的话，他有些惆怅，但又高兴起来。因为哈度说她喜欢过自己，仅仅只是把他当作弟弟，这已经足够了，因为他现在知道，他想追哈度，那是三十晚上盼月亮——没有指望了。
　　贾斡不知该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哈度。哈度继续说：“小斡，我会一直把你当做弟弟的，希望你以后努力上进、成长成才。家有梧桐树，不愁凤凰来。姐祝愿你今后能找到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情！”
　　贾斡与哈度一起走出水吧，哈度大方地伸出右手：“弟弟，咱们握手道别吧。不要忘了姐姐对你的希望，一定要努力啊，我看好你，加油！”这时，不远处来了一辆出租车，哈度优雅地伸出右手拦住，问贾斡用不用送他，贾斡摇摇头，哈度就微笑地向他摆了摆手，坐进出租车走了。
　　哈度坐的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车流中，车一辆接一辆地从贾斡身边穿过。当然，街道上除了出租车，还有私家车、有公务车，有大巴车、有小车，有各种型号的车，也有各种颜色的车，它们都行走在各自的路线上，朝着各地的目的地奔驰而去。贾斡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软绵绵的白云悠悠地飘荡，是那么自由、那么浪漫、那么梦幻……
　　“小伙子，走路要看脚下，你这么东张西望会出危险的。”一位骑三轮车的老者追上贾斡提醒道。
　　贾斡赶紧收回神来，笑着向老者道了声谢。这才发现已到了十字路口，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清醒，安静地站在斑马线上等着绿灯亮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