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梦---第三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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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点光景，三中师生全到操场集合。主席台上的横幅写着“坚决贯彻执行国家教育政策，积极发放阳光助学基金”的大字，校长王立建等6位校领导在主席台上危襟正坐。还有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拿着照相机的人对着台上台下拍摄，气氛甚是隆重。
　　教导主任刘俊杰手持话筒，让下面安静，然后把话筒递给王立建校长。王校长站起身，挺直腰，拉长调：“下面，我宣布，三中发放助学金大会现在开始！”刘俊杰主任走到主席台侧沿，举起胳膊夸张地鼓起掌。下面师生们意识到“此处该有掌声”，于是会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刘俊杰主任宣布了各班的贫困生名单，并组织各班推选的贫困生代表上台领取助学金。几位校领导笑容可掬、把助学金银行卡发到每位贫困生代表手里。
　　最后是贫困生代表发言。他们发言均是事先个人写、老师改好的，内容大同小异。先说感谢：感谢党和政府的关怀，感谢校领导和老师的关心，感谢同学的理解和帮助。再表决心：自己一定不会辜负期望，一定会用好这笔钱，一定会努力学习，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此会竟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台上慷慨发言，台下窃窃私语。有人说：“咱们真倒霉，别人领钱，咱们观看，而且还要不时鼓掌，手都拍麻了。”又有人说：“有些贫困生其实一点都不贫困，只是人家学习好，一白遮百丑，是老师的宝贝疙瘩。”还有人说：“学校真会做形象工程，把助学金由班主任发一下就行啦，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地走这个形式，白白浪费咱们的学习时间。”散会后各班就放学了。
　　贾斡走出校门不远，就发现前面吵吵闹闹，围了好多人。这里是一家医院，经常有吵闹打架之事发生。贾斡在三中上了两年，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在高一时。
　　那一次，贾斡放学回家，看见医院门口堆满了花圈，站了不少人，他们穿着丧服，抱着遗像，打着条幅，堵在医院入口。情景正好与《围城》里说的相反：里面的人想出来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进去进不去。
　　随着好事者的起哄，围观的人增多，连正常的交通秩序也没人顾及了，街道两头堵的车排起了长龙，不明就里的司机们像约好了似的，此起彼伏地按着喇叭，场面也就越来越混乱。
　　国人都有看客心理，贾斡和几个同学也不例外，他们也过去凑热闹。贾斡看了医院门口贴的大字报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婴儿不慎掉入自家的热水锅里，父母发现后慌忙将其送入医院。结果因延时太长，伤势过重，医院能够治病，但却不能挽救孩子的生命。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其父母自然伤心不已。也许因为过度伤心，其父母失去理智，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却把责任全推给医院，把怨恨都撒在医生身上。遂聚集众亲属来到医院闹事。
　　想起往事，贾斡就有点惆怅。有人说过，回忆是有连锁反应的，这话或许正确。贾斡想起高一医院的事，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高一的蹉跎岁月。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他便赶紧关住了记忆的闸门。
　　今天，贾斡原本想一走了之，他不想多管闲事。但听见吵闹的人群中好像有秦凯文的声音，便赶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是秦凯文。只见以秦凯文为首的四人将一辆电动车上的两人围住，歇底斯里、手舞足蹈地吵闹着。秦凯文见贾斡过来了，便更加威风，他指着电动车上的两人说：“兄弟，来得正好，和我们一起教训这小子，他抢我马子。”
　　贾斡这才发现电动车后坐的是马娅。马娅坐在后座上，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凯文。骑电动车的男生此时虽然心惊胆战，但却是开水里煮鸭子——浑身稀软嘴巴硬，他对秦凯文威胁道：“你小子有种留下你的班级和姓名，今天老子没准备好，敢不敢下次和我单独较量？另外，我舅舅在北城派出所工作，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马上给我舅打电话，把你关到号子里啃几天窝窝头。”
　　“老子是吃饭长大的，不是被吓大的。用狠话吓我，你是蚊子咬泥菩萨——认错人了。”秦凯文已然生气，随即叫贾斡等四人，“弟兄们，给我收拾这口出狂言的小子！”
　　贾斡碍于秦凯文的面子，只好象征性地踢了几脚电动车。秦凯文仗着人多势众，将那高三学生拉下，直接给了一巴掌。那男生怎肯在马娅面前装熊，便硬着头皮回击。他手刚出，就被贾斡等四人拦住，秦凯文又乘机给了几下。此时，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好多人往这里投来好事、好奇的目光。
　　这时，坐在电动车后面的马娅说了第一句话：“秦凯文，你有病吧！”秦凯文见心上人对自己说话，忙问怎么了。马娅说：“你打他我管不着，但你把我留在这里算什么？想连我一起打？还是想让我在全校同学面前出丑？赶紧闪开，让我们走！”此时的秦凯文是关公卖豆腐——人硬货不硬。他只好对着那高三男生说：“今天是看在马娅的面子上，老子就饶了你。以后你小子识相点，别让老子不高兴。滚吧！”
　　“你等着！”那男生虽然嘴上不服软，但还是赶紧骑上电动车，载着马娅渐行渐远。
　　贾斡几个便叫着让秦凯文请客，秦凯文却一点没有胜利者的欢喜，他心不在焉地说：“感谢哥几个仗义助威，今天哥们心情不好，改天专门犒劳你们。”
　　贾斡和几个人见时间不早了，便各自散去。贾斡匆匆在路边小摊上吃了个饼子，便返回学校。他刚走到楼道，就见西门老师在32班教室门口站着。他心里暗暗叫苦，但只能低着头，想溜进教室。
　　“站住！”西门贝阳老师呵道，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现在几点了？”
　　贾斡支支吾吾地道：“现在……好……好像是……六点十分。”
　　“我规定五点四十必须到，你迟到了半个小时，你说怎么办?”
　　贾斡解释道：“我迟到是有原因的。”
　　“不必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在我班里一切人都不得迟到，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状况。”西门老师摆手打断贾斡，继续说道，“你迟到了半小时，一分钟五个蹲起，自己算吧，做完再进去。”贾斡心里一算，这下惨了，要做150个。西门贝阳老师见贾斡还不做，便呵道：“还不快做，等什么？”
　　贾斡心想，看来今天要躲过这次惩罚，是墙上挂门帘——没门。他只好俯下身子做了起来。
　　过了一会，贾斡做完准备进教室。西门老师又挡住教室门：“站住。”
　　贾斡不解，用疑问眼神看着他。西门老师慢悠悠地说：“你没流汗，绝对偷懒了，再去做50个。”贾斡顿时急了：“我做完了，也没偷懒，你没看见怎么就说我没做完？”西门老师瞪了贾斡一眼：“哪来这么多废话？再和我顶嘴，我让你停课。”贾斡只好乖乖做完了50个蹲起，才进了教室。
　　赵晓石见贾斡这么晚才回来，便问他原因。贾斡擦着汗说：“秦凯文在校外与马娅对象打架，我去帮忙了，结果我来迟了，西门老师罚我做了150个蹲起。我早早做完，可他却不信，硬说我偷懒，无奈我只好又做了50个。唉……”
　　赵晓石生气道：“这老师也太过分了。你也真是的，他让你做，你就做？”贾斡道：“我怕他开除我。”赵晓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是我，管他呢。就要和他闹。开除就开除，大不了不上了。”贾斡没有说话。
　　晚上第一节自习是政治课。政治老师走上讲台，贾斡一看就乐了。真是有缘分棒都打不散，32班政治老师还是他高一高二的政治老师——温戈。温戈老师在32班讲课最舒心、最威风。当然也不止是他一人有这样的感觉，所有带32班的老师都有这种感觉。32班有三中闻名的最暴男教师为他们这些代课老师们撑腰，能不舒心吗？
　　温戈老师走上讲台，好长一会并不讲课。大家都觉得好奇，教室便渐渐静了下来。温戈老师说：“大家不想上课，我就在这儿等着。反正大家都是年轻人，时间多的是。”堂下一片哄笑，贾斡小声对赵晓石道：“他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还说自己是年轻人呢。”
　　“肃静！”温戈老师大声喊了三声，教室都没有肃静下来。他只好使出“杀手锏”:“再吵，我叫你们班主任来。”
　　西门老师果然名不虚传，众生听到此言，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温老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贾斡想，家里有半夜不好好睡觉、爱哭啼的小孩，大人们常用大灰狼来了之语来吓唬，果然，小孩子一听此语，就安静了几分，乖乖地睡去。如今，这西门老师却与大灰狼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大灰狼只能吓住小屁孩，而西门老师的威名却能使处于青春叛逆期的高中生俯首帖耳、俯首称臣。
　　温戈老师见全班安静了，就说：“你们班没人喊起立吗？”众人这才晓得，温老师站在讲台不说话，原来问题出在没人喊起立上。
　　纪律委员王晨爽站起道：“老师，学校有规定，晚自习不用喊起立。”谁知温戈老师道：“这是我在你们班上的第一节课，你喊个起立有错吗？你这孩子像话吗？老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来这么多事？”
　　王晨爽知道温老师是个爱唠叨之人，不想与之争辩，便大喊一声：“起立。”
　　温戈老师大有皇帝享受臣子三拜九叩的感觉，他心满意足、心爽情怡地点头道：“坐下。”然后才开始上课。
　　温老师翻开课本第一页道：“由于每个班级的进度都不一样，所以我们从零开始。”
　　政治必修四的哲学知识，是高中最难的一部分，也是最枯燥的一部分。班里大部分人听着无味，继而厌倦，直至迷糊。《弟子规》里有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之语，而此时班里学生则是不唯听、不唯讲、只唯睡。温戈老师虽然看着生气，讲着无劲，但他毕竟是政治老师，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他心里自慰道，事物具有矛盾性，而矛盾具有特殊性。事物有坏的一面，必然就会存在好的一面。课堂睡觉虽然对老师不恭，也学不到知识，但也比课堂上交头接耳、搞小动作强，起码课堂安静，不至于干扰想听课的学生……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下了，同学们将要收拾东西回家。可班主任西门老师却来到了教室巡查。他不动声色地搜查第一排每个人的抽屉，犹如“文革”时红卫兵的“抄家”。西门老师在第一排收获颇丰，共查获了五本漫画书、一个镜子、一个梳子，另外还收了一个含金量高的MP5。
　　首战告捷，收获之大，使西门贝阳老师更来了兴趣。接着他又收了第三排一个男生的《盗墓笔记》，并用书敲了那男生头部道：“一天不好好学习，老看这些书籍。”他翻了翻《盗墓笔记》，说：“这书我收走，以后再发现我照收不误。”
　　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后面的学生接受教训，纷纷将抽屉里的“违禁品”悄悄地收起藏匿。
　　周宇才坐在靠窗户边上的最后一排，他以为西门贝阳不会收“正书”，所以并未将那些名人“请”往别处。然而在西门老师眼里，只要是课外书就一定要收，不管内容是好是坏。所以，西门老师看到周宇才桌上的几本名著，便笑道：“好小子，你倒实诚，没有和他们一样把东西藏起来。站起来。”
　　周宇才向来不敢得罪老师，悻悻地站了起来听后发落。
　　西门老师用手随意拨了拨那几本书，只见是鲁迅的《呐喊》、钱钟书的《围城》、路遥的《人生》。西门贝阳似笑非笑地说：“周宇才，你的文学素养蛮高的嘛，全是名人名著啊。”
　　周宇才果然中了西门老师的糖衣炮弹，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突然，西门老师好像会戏曲里变脸的演技一样，笑脸霎时变成怒容，他大吼一声：“笑什么，你现在是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就凭你现在成绩，高考连上二本都难。”全班同学大笑起来。西门贝阳头转过头呵道：“笑什么？他是一瓶不满，你们还不够半瓶。”
　　贾斡藏好《梦幻西游攻略》后，发现课桌上的《城市生活百事通》还没来及转移，但脑海一想，这书是工具书，还是政府宣传本市的书，是每个市民都应该了解的。于是，就没将此书转移。西门老师来到贾斡座位检查一遍后，没发现违禁物品，心有不甘，又朝桌上望去，看见《城市生活百事通》安枕无忧地躺在桌上，便如获至宝，又如捉贼捉赃一样有成就感。随即将此书拿起，用书拍着贾斡后脑道：“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旅游休闲的？”贾斡不敢言语。
　　西门老师见再无所获，便宣布放学。此时已是22点10分。
　　几天后，学校通知，全市安排中学生进行体检。大家听了，都唉声叹气，怨声载道，认为这是卫生局缺钱了，所以到学校来赚外快。贾斡记得以前体检，自己几乎都能合格。不过说是体检，其实就是量量身高，称称体重，测测肺活量，每次全校学生都是合格的。这倒是无病去体检，有病检不出。每次体检一人得交30元钱体检费，可最后却什么也没体检出来，着实花了冤枉钱。所以，这次贾斡开始犹豫到底去不去，然而决定权却不在他手中。
　　“这次体检，非同以往、非同小可，是关系你们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的一次体检，所以，都必须参加。”西门老师在讲台上高谈阔论，见下面无人响应，他又说，“近日有疾病传入我市，有许多人都得了肺结核，这种病可不能轻视，就是以前人们说的痨病，很难根治。所以体检是重中之重，早发现，早防治。”这般说来，下面学生才纷纷报起了名。
　　下午，教学楼前挂起了“呵护美丽青春，珍爱崇高生命”的条幅，有几个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人，坐在几张桌子后。有的班级已带队过来开始了体检。
　　体检后的下午体育课才上到一半，西门老师突然来到操场。只见他手上拿了张纸，从队伍中把贾斡叫了出来。
　　贾斡带着七分恐惧、三分疑虑来到西门老师面前。西门老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里木木地说：“医生检查，怀疑你得了肺结核，这是体检报告。”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得这病？”贾斡看着体检报告，嘴里自言自语道。
　　西门老师叹气道：“回去和你家长商量商量，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有可能得。”
　　贾斡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这可能与能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距离？
　　贾斡忧心忡忡地回到家，将自己体检情况和报告告给父母。贾父先是责备贾斡：“你平常怎么不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啊，这都高二下半学期了，功课那么重要，你却接二连三地耽误时间。”贾母也唠叨道：“你一天事情怎么这么多啊？你瞧瞧，你想想，你算算，你从小到大惹了多少事？为什么别人家孩子可以平平安安过一生，你为什么不能？”
　　贾斡也来气了：“行了，我事多，我不活了。”贾父忙捂住贾斡嘴：“瞎说什么呢，明天你请好假，我和你去市中心医院复查，那里面我有熟人。”贾母在旁埋怨：“这下检查又要花个几百元钱。”贾父止住贾母：“少说几句吧。”
　　贾家的执政方式如英国政体。贾父是国王，只代表家庭形象，光是统而不治。贾母是首相，贾家一切收支决定权都由贾母决定。所以，贾父不敢得罪贾母。中国古代有“一家之内，子必从父，弟必从兄，妻必从夫”之传统，特别是女子地位极低，丈夫在世，夫为妻纲；丈夫去世，听从子命。
　　然，当今新社会，妇女地位大大提高，在国际上有女首相、女总理，在政界有女书记、女省长，在商界有女强人、女老板，她们巾帼不让须眉，有胆识、有谋略、有霸气、有韧劲，还有魅力，她们对世界、对国家、对社会的贡献、成绩有目共睹。当然，好多家庭也是阴盛阳衰，由女掌柜当家。而且把小家管理得风生水起、欣欣向荣。
　　贾父乃是读书作画吟诗的文人，文人一般在生活中是感情多于理性，他们身上往往充满矛盾，思想一部分单纯，一部分又特别敏感；行为一部分浪漫，一部分又过于谨慎；能力一些方面突出，一些方面却很弱。所以，贾父在家是正儿八经的甩手掌柜，贾母在家中地位也逐步提升为“一把手”。
　　贾父对钱老的《围城》很是崇拜，认为钱老将婚姻比作是一座围城，真是太恰当了、太形象了、太贴切了、太经典了。《礼记昏义》上说，婚姻的目的是“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然而贾斡的出生似乎并没有“合二姓之好”。在贾父看来，儿子语文不出众，才思不敏捷，文笔不生花，没有遗传他的基因。贾母也认为贾斡呆头呆脑、反应迟钝，没有继承她的遗传。
　　但对贾父来说，贾斡的出生对他有三点好处：其一，满足“下以继后世”的要求。其二，多了个同盟军。贾斡未出生前，贾父独自受贾母“压迫”。儿子一出生，自己的底层就壮大了。其三，有了“出气筒”。贾父在单位里、或家中受了气，也有处发泄了。
　　俗话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一定有个不平凡的女人。这个女人要么是能力不平凡，要么是性格不平凡。因为成功男人不是被背后那个女人帮助成功了，就是被她逼迫成功了。这句话换过来说，就成了成功女人背后一定有个很平凡的男人。因为男人普通，所以女子成功，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家里。
　　贾父这几年事业上从未有过大起大落，因此才受到贾母奚落。贾母这几年虽然下岗没有工作，做了家庭主妇，但却不甘于做家庭“煮”妇。管理三口之家，相当于单位一个小科长，独掌家中大权，也算是成功者。
　　贾斡小时问父亲为什么怕母亲。贾父叹气道，因为爱，所以怕。贾斡从中受到启发，也开始任意妄为。贾父又说，严是爱，宽是害。于是贾斡知道，同一种行为，因对象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而相差万里。
　　第二天，贾斡到学校向西门贝阳老师请假。贾斡敲了敲西门老师办公室，便走了进去。他见西门老师正在吃馍夹菜，便大胆地先声夺人：“西门老师，早上好。”西门贝阳听到声音，见是贾斡，并未说话。
　　贾斡看着西门老师吃得津津有味，便不由得好笑。因为西门老师的吃相太不雅观了，可以说是饥不择食、狼吞虎咽，嘴里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而且嘴角上有菜汤流出来也浑然不觉。不过，他细心一看，也不能怪西门老师，因为老师馍里夹的菜非常多。他不由得痛恨校门口卖馍夹菜的胖女人是势利眼，看人下菜，给老师们夹的菜又多又好，而给学生们夹的菜却又少又赖。
　　西门老师在贾斡的注目下，终于用完了“早膳”。他从桌上的卫生纸卷里扯了一段纸，把已流到腮帮子下的菜汤擦掉，又把卫生纸折叠了一下，擤了擤鼻涕，一把扔进垃圾桶，拿上杯子边接水边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要请假。”
　　“你请假干什么？”
　　贾斡说：“您昨天不是说我可能得了肺结核，所以想去医院检查检查。”
　　“就为这事？”西门老师不屑一顾地问。见贾斡点头，他又道，“把你家长叫过来再说。”
　　贾斡只好照办。不一会，贾父来到西门老师办公室。西门贝阳先是与贾父握手，然后又递上了一支烟。贾父摆手道：“我不抽烟，谢谢。”西门老师随即道：“你不知道快期中考试了？还给他请假？”贾父道：“孩子身体是关键，不管学好学不好，身体得先好。”
　　西门老师无可奈何，只好说：“好吧！你们抓紧时间去，快去快回。”
　　贾父贾斡这才告退。路上，贾斡骂道：“这老师管的真多，家长请假来了，他都不肯放行。”贾父道：“班主任管你是为了你好，不管你就是放弃你了。一中二中老师有那么负责吗？所以，你们三中老师都挺负责的。”贾斡并没有说话。
　　贾家父子二人来到市中心医院，便直接找贾父的朋友。贾父与那医生寒暄了几句，那医生随即领父子二人走到影像科。影像科门口排着不少人，医生朋友带着父子二人从另一个门进去，向正在伏案写东西的一人道：“老王，帮我个忙。”那老王抬头一看，马上微笑道：“老李，什么事？”贾父朋友指着贾家父子道：“我朋友儿子在三中上学，昨天学校体检查出了肺结核，你给拍个片子确认一下。”
　　王医生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好的，你们稍等，我把这个病人处理完。”随即，贾父朋友问贾斡：“你们学校查出了几个人患有肺结核呀？”贾斡想了想道：“三十多个吧。”刚说完，被称为老王的医生对贾斡说：“可以了，进来吧！”贾斡进去听候指示，将胸部对准仪器。只听“滴滴”几声后，王医生就说好了，让贾斡下来，一个小时后取片子。
　　李医生又向老王医生交代了几句，便对贾父说：“老贾，你们在外面等上一会，片子出来了王医生会告诉你结果的。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贾父赶忙说：“您先忙吧，给你添麻烦了。”
　　李医生走后，贾父和贾斡在医院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不一会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他们赶紧来到影像科，直接从侧门进去找王医生。王医生指着贾斡的片子说：“孩子没问题，肺部一切正常。”贾斡听后如释重负，贾父更是激动地向王医生说着感谢之类的话。
　　贾斡无意看了桌上的病历单，见有好几个都是三中的学生。老王对贾父说：“这两天有不少学生家长领着学生来拍片，说是学校体检查出肺结核。可在我这拍片检查后，都被排除了。我估计是下面哪家医院想通过学生体检赚一些钱。学校是不是让你们去指定医院复查？”贾斡点头。确认无事后，贾家父子就再三向王医生致谢，又到李医生那里道谢告辞，贾父便匆匆送贾斡回到学校。
　　贾斡来到教室，发现同学们都有意无意地躲闪着他。贾斡回到座位问赵晓石：“那些人为什么躲我？”赵晓石也无意识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问：“你复查了吗？到底有没有肺结核呢？”
　　贾斡骂道：“你也和他们一样，我成了瘟神了？”赵晓石认真地说：“我们虽然是兄弟，但真有肺结核的话，该防治的还要防治，对你对大家都有好处。这不是感情问题，而是科学态度。”
　　“这我还不知道？我刚到医院复查了，医生说我一点事都没有。”贾斡郑重地说。赵晓石骂道：“这体检的医生太不负责了，这不是制造紧张空气吗？”贾斡也发牢骚道：“就是，搞得我昨天一晚上没有睡好。”
　　贾斡刚准备看书，却听见一个人小声骂道：“死呀！得肺结核还来祸害大家。”贾斡顺声一看，是窦溪正朝着自己谩骂。贾斡气急了，骂道：“闭住你的臭嘴，谁再说我得了肺结核我跟谁急。”声音之大，让许多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赵晓石站起来说：“贾斡刚才去医院复查了，医生说他没有得肺结核，复查报告已经给了老班了。”
　　噢，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声音，只有窦溪一直小声戚、戚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