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梦---第二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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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你是高兴还是悲伤，不论天气是晴朗还是阴霾，时间老人总是无情地迈着他那铿锵有力的步伐，永不停歇地前行。不知不觉，2010年的日历已翻过了最后一页。
　　2011年元旦，学校照例放假三天。贾斡早上睡到自然醒，独自感叹道，春去春复来，一年又一年。童心渐消去，压力逐日添。
　　因为父母昨天允许他今天放松一上午，贾斡匆匆洗漱后便去书房上网。他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浏览一下新闻。一条新闻马上吸引了他的眼球，震撼了他的心灵：
　　曾任北京市作协副主席的史铁生先生与昨日（2010年12月31日）凌晨三点四十八分逝世。
　　贾斡顿时没有了玩游戏的兴趣，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高一时学过史铁生先生的《我与地坛》，对他身残志坚、百折不挠的顽强精神，思考人生、热爱生活的积极心态深深感动。他现在还记着史先生说过的这样几句话：对于心灵来说，人奋斗一辈子，如果最终能挣得个终日快乐就已经实现了生命最大的价值。”“人的烦恼都是自找的，不是烦恼离不开你，而是你撇不开它。”
　　贾斡感叹，史先生双腿残疾却不抱怨命运，而是在生活中顽强地与病魔作斗争，努力实践着自己的人生价值。他的作品如《务虚笔记》、《我的丁一之旅》、《命若琴弦》、《记忆与印象》、《扶轮问路》、《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等，都是催人奋进、激人向上的文学作品。
　　贾父晨练回来了，虽然脸颊和双耳冻得通红，但他浑身依然散发着青春活力。贾父坚信生命在于运动，所以他每天早晚都出去锻练。不管春夏秋冬，无论严寒酷暑。
　　贾父看到儿子在书房靠在椅子上做白日梦，便叹了口气：“大清早的，面对电脑发什么呆啊？”
　　贾斡赶紧坐好，对父亲道：“史铁生先生去世了，中国又少了一位著名作家。”
　　贾父边换衣服边问：“喔，那你想到了什么？”
　　“应向史铁生先生一样坚强地面对逆境、面对挫折，热爱生活、走好人生。”
　　“嗯，你看人家史铁生先生虽身有残疾，却珍惜时间，展开思想的翅膀，写出许多情感充沛、文辞朴实、教人坚强的文学作品，被称为当代的“保尔.柯察金”。你现在应当倍加珍惜这大好时光和良好的学习生活条件，努力上进，刻苦学习，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为将来干出一番大事业奠定基础。”
　　贾斡只得点头。贾父又说：“你要立长志而不能常立志。元旦三天，今天上午休息一下，其余两天半就要抓紧时间复习，把落下的课好好巩固巩固。新年要有新的气象、新的进步。”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元旦开学后，学校便进入了期末总复习。
　　进入腊月，C市一直未下雪，气候干燥，天气寒冷，空气污浊，已有不少人感冒发烧，人们都盼望能够下一场鹅毛大雪，滋润大地万物，净化宇宙乾坤。
　　这天天蒙蒙亮，贾斡顶着寒风骑车来到学校，他放好自行车，用手搓着耳朵，嘴里哈着热气跑到教室，发现周宇才已在教室背诵课文。他放好书包，准备和他再谝一会，可宇才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是背着课文。
　　课上贾斡叫宇才，宇才也只是不理，这让贾斡非常反感。
　　贾斡课后讥讽道：“你装什么正经啊？平时咱俩玩的那么美，现今你‘临时抱佛脚’，便能应付考试？”
　　宇才停笔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说完便继续埋头做题了。
　　上课了，贾斡受宇才影响，也翻开地理课本，准备好好复习。他发现自己书里的地理提纲，上面的填空自己没填几个，于是便向宇才求助：“看下你的地理提纲。”宇才依然不理不睬。贾斡没办法，只好求助“骨精灵”——崔玉老师。
　　崔玉老师正在讲台上低头看地理教材。贾斡走上讲台，将提纲放到崔玉老师眼前。崔老师看到提纲，不解地抬头看向贾斡，贾斡低头说道：“崔老师，我的地理提纲的填空还没填呢，您给我说下答案，我好补上。”
　　崔老师有些生气地道：“我在讲台上让大家填写前半部分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写？后半部分答案都还没说，给你一个人说完后，还给大家说吗？”贾斡不敢争辩，只好认错：“老师，对不起，前半部分答案我没有记住，您给我说下吧。”
　　崔玉老师想了会，道：“我给你再说一遍前半部分的，后半部分的我在课堂上讲时，你可一定要好好听着。”贾斡点头。
　　于是，贾斡便俯身拿笔写着，崔玉老师拿着提纲念着。崔玉老师偶尔也说题外话：“知道学习是好事，可你不主动学，老依靠人怎么行？”贾斡默不作声。崔玉老师又说道：“一天不好好学习，居然上课写情书。”
　　贾斡听到这话，十分害羞，头低得更低了。大约写了有10分钟，终于填完了。崔玉老师叮嘱道：“以后要好好学习啊！”贾斡点头便回到自己座位。
　　回到座位后，周宇才不可思议道：“地理老师还真给你说提纲了？”贾斡点点头，宇才嫉妒道：“她对你可真好。”贾斡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果把时光比作流水，那么对于学生来说，复习到考试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光阴似箭。
　　贾斡只觉自己还未准备妥当，就要去参加考试，真可谓仓促上阵，信心不足。然而，如今再怎么抱怨也无法改变现实了，只得疲于应付。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贾斡印象中后半学期就没见过那名语文老师，每每上语文课班主任就让他们看电影。于是乎，语文课就被22班学生戏称为“电影课”，除了少数同学外，贾斡和多数同学倒也乐意这样“寓教于乐”。于是，别的班的学生学了《伊豆的舞女》、《当幸福来敲门》、《在酒楼上》、《悔的边缘》、《万事通》、《高个子和她的矮丈夫》等课文，而22班却在欣赏《网络妈妈》、《小孩不笨》、《哈利波特》、《少年犯》、《红日》等影片中“快乐学习”。
　　贾斡的强项语文因老师没心情讲，自己没下功夫学，考试结果不言而喻，其他的课程就更不用提了。
　　不管考试结果怎样，考试完后学校就放了寒假。贾斡淡然地收拾好东西，走出学校。
　　将近春节，已经有人开始购置年货了。贾斡想，亏了有这个春节，使人们生活有个盼头，好像一年的忙忙碌碌就是为春节这几天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美美犒劳犒劳胃口，好好放松放松身体。如果没有这个春节，人们岂不是忙碌个没有尽头？
　　回家后，见父母都不在，贾斡就开电脑潇洒了一会。正玩到尽头上，突然听见了钥匙开门声，贾斡赶紧将电脑强行关机，箭步冲出书房。贾母似有未卜先知之感，刚进来就责备贾斡：“才放假就想玩电脑，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吧？”贾斡小声地说：“就玩一会啊。”贾母大声吼：“玩一会？玩一会就注定你考不上大学。”贾斡咕哝道：“我本来就考不上。”贾母呵斥：“那还不努力？”贾斡只好悻悻走向书房学习……
　　贾母一日从外回来，一进门就抱怨道：“不得活了，活不得了。”贾父见状，忙从书房出来询问缘故。
　　贾母说：“现在市面上的姜蒜都是天价，连政府“平抑物价”供应的蔬菜也便宜不了多少。真成了‘蒜你狠，姜你军’了。”
　　贾父叹道：“唉，现在社会上除了工资，什么都涨了。”
　　贾母骂道：“还不是你无能啊，你若年薪几十万，我还会像个小市民一样，为便宜几角钱与小商小贩讨价还价、斤斤计较吗？还会每天为这“无米之炊”犯难吗？”
　　“可你是巧妇吗?”贾父笑道。贾母边整理菜肉边唠叨：“我不是巧妇，那谁照顾你们衣食起居啊？有一次我回娘家停了两天，当我回来，家里搞得和猪窝一样。所以，这家没了谁都不能没了我。”
　　贾父见贾母手中的鸡肉，不由得肚子咕咕地叫，口里哈喇子流，便委曲求全：“是啊，天大地大，没有你对家里的贡献大。我肚子都饿了，巧妇，夫人，糟糠，贱内，拙荆，赶快为我们造饭吧。”贾母笑道:“我成了你的廉价保姆，你的老妈子了。”贾父道：“你是我们的司令员。”贾母道：“不对，应该是你们的饲养员。”说是说，笑归笑，贾母虽然口里埋怨，但还是到厨房忙碌去了。
　　父母安排贾斡寒假白天学习复习，晚上娱乐放松。贾斡感到十分单调枯燥，贾父也似乎察觉出贾斡的无聊，便安排他每天作一篇文章，但文体内容得由父亲来定。贾斡对此充满信心，以为父亲出的题目应该比学校的作文有意思。但他却没料到父亲出的第一篇作文，居然让自己以《狂人日记》的风格写一篇文章。但贾斡没有闭门造车的本领，因为以前父亲不让他读鲁迅的作品，这不是难为他吗？
　　贾斡将难处告知父亲，贾父皱眉道：“亏我还给你起‘斡’字这名，你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啊？以前不让你看鲁迅小说，是怕你不能正确理解。现在你上高中了，就可以阅读了。我之所以出这个题目就是考察你思考、阅读、理解、想象能力。”
　　夫为妻纲，父为子纲，贾斡无话可说，只好找来鲁迅《狂人日记》阅读。读完后，不明就里，不知文中多次讲”吃人”是何用意，只好求助电脑。上网一查，才知原来该文是为新文化运动而作的，是中国第一篇白话小说，作者是站在一个被迫害狂的角度来描写封建礼教对人思想的愚弄和桎梏。鲁迅能集全体国民劣根性于一个角色身上，贾斡哪有这等本事和水平？他只好仿鲁迅的“昆仲”描写了一个人，就拿过去让贾父看。
　　贾父看后大失所望，指着作文呵斥道：“你这篇文章水平连初中生都不如，可见你上高中就没有好好用功学习。你看看你自己写的这篇文章，明显都是刻意模仿鲁迅作品，熟悉的人一看便知你是抄袭。让你写文章，其实是想让你写出和鲁迅一样文笔犀利、文风尖锐的文章。要好好努力啊！”贾斡连忙点头不迭。
　　到了晚上吃饭时间，贾父迟迟未归。时至腊月，暮色早临，天寒地冻。贾母担心贾父安全，便让贾斡给其父打个电话。贾斡正忙着《梦幻西游》，便随意回应：“马上打，马上打。”
　　过了一会，贾母见贾斡嘴上行千里，屁股不离地，便叹了口气，放下炒菜的铲子，亲自拨通电话问道：“喂，你还吃饭吗？”
　　“我这事多着呢，走不开，你和儿子先吃吧。”电话那头传来贾父不耐烦的声音。贾母关掉手机发牢骚：“一天就知道瞎忙，忙也忙不出个成果来。”她忽然又想起贾斡来，便走进书房喊道：“你一天光知道上网，都快成傻子了，快下来吃饭。”贾斡熟悉母亲性格，知道此刻不得固执，便悻悻关掉电脑，洗手吃饭。
　　贾斡在饭桌上问：“妈，我爸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贾母不耐烦地道：“你管他干什么了，反正不是干正经事去了。”贾斡不解道：“他不是在上班吗？怎么能说不干正经事？”贾母发起了牢骚：“你脑子和你爸一样，都转不过弯来。他每天忙忙碌碌，没有忙出个什么名堂，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可见干得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对贾母的抱怨，贾斡不敢多说什么。他想，仓颉果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他造的婚姻二字，真是恰如其分：女子一结婚，沾上烟火气，就会发昏。要不世间不少婚前通情达理的知性女子，婚后很多就慢慢变成俗不可耐的蛮横婆娘。他又想起张爱玲小说里的一句话——女人结婚就相当于长期卖淫。他觉得这话虽有道理但有些偏颇，应该准确地说是现在社会上的“二奶”、“小三”，她们的婚后相当于长期卖淫。因为她们当初就是看上了人家的“孔方兄”，哪怕人家是她的爷爷辈，她们也不管不顾，献上芳心。有道是:有钱买来老少配，你情我愿妨碍谁？要是有人看不过，恐怕是你没资本。所以，她们只是认钱不认人，是爱真钞不爱贞操。
　　贾斡正在胡思乱想，贾父推门而入，他一进门就大声道：“今天出大事了。”贾母白了他一眼道：“天塌了？地陷了？”
　　贾父并不计较，他换完拖鞋后接着说：“知道我为什么回晚了吗？我们局里有人跳楼了。”
　　“都快过年了，谁跳楼啊？”贾母的神态由挖苦转化为关注。
　　“今天中午一点半左右，我们的淮副局长在办公楼第九层跳了下来。当时单位乱成了一锅粥，忙成了一团麻。既要配合公安人员勘察现场、调查取证，又要帮助家属处理后事，还要应付新闻媒体的剖根问底。所以，我今天下班才这么晚。”
　　“那他为什么要跳楼啊？”
　　“要说那淮局长可真是背景深、关系硬、资产厚的人。据说他和一位市领导关系非同一般，幸福小区的真正老板其实就是他。他经常说，自己在白道、黑道都有人，在C市，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他作风霸道，说一不二，连我们单位的一把手也要让他几分呢。听说他很快就要提一把手了，正是仕途顺利、人生得意之时，不料却高空坠落，一命呜呼。”
　　“你啰嗦了半天，都没进入正题，快说他为什么要跳楼？”贾母的神态又从关注转变为迫切。
　　“听说他和另一个房地产的老板都看上了一块地皮，一般的人见对手是淮局长，就甘拜下风、不战而降。可这个老板年少气盛，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他就是不识相地与淮局长撕破脸皮争高低，还说什么要‘不蒸馒头争口气’呢。淮局长是何等人物？他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便怂恿手下给对方点颜色瞧瞧。岂料手下是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竟用砍刀把人砍死。呵呵，俗话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上帝欲让他灭亡，必先叫他疯狂。这老淮只仗着自己有后台，便不可一世、为所欲为，认为出了事大不了破财消灾。谁知这一次对方的后台却是省里的一位领导，对方家里不善罢甘休，找省领导告状。于是，省里专门派人下来调查。老淮这才发现闯下大祸，为了弃车保帅，避免拔出萝卜带出泥，也为了保全自己的资产，他便‘舍生取义’，一了百了。”
　　“唉，他可真有勇气。”贾母叹了口气，转而又问：“淮副局长死了，你们单位就少了一位副局长。你们单位副局长是在你们单位里提拔呢？还是上面派呢？”贾父不明白贾母意思：“管他呢。”
　　“趁这时期，咱们也努力努力，你从科长能升到副局长，我们也好在人前风光风光啊！”贾母的双眼放光，仿佛能迸出希望的火花。
　　贾父本身向往恬淡、宁静的生活，更何况人到中年万事休呢。于是他摇摇头：“你没听人说过吗？这年头，苦干实干，做给天看；东混西混，一帆风顺；任劳任怨，永难如愿；会捧会献，杰出贡献；尽职尽责，必遭指责。现在提名副局不花个几十万根本没戏。我们别说没这钱，就是有这钱，我们也是提着猪头找不见庙门呢。”
　　贾母感叹：“那我们就只好这样窝窝囊囊地活一辈子了。”
　　贾父笑了笑：“人生在世，安安乐乐就是福，平平淡淡才是真。命里有时需珍惜，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像老淮生前倒有钱、有权、有势，可最终为钱而争，被权所害，让势逼死。你说，他走了，老婆孩子后生能够快乐幸福吗？”
　　“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钱，没法生活：钱太多，又会生祸。我们普通人，只能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了。”
　　“吃完饭，你应多向我一样，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人心别太贪，一辈乐悠悠。”贾父摇头晃脑道。
　　“要是都像你一天不理‘朝政’，那咱们家就该吃风屙屁了。”贾母嗔道。贾父笑而不语，接着吃饭。
　　第二天晚上吃饭，贾父又低声对贾母道：“我们那淮副局长跳楼一案在社会上轰动很大，内部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原因，可最终给出的结论却是，他生前就患有抑郁症。”
　　贾斡忍不住插话道：“网上早就说了，现在是贪官一跳楼，全是抑郁症。”贾父急忙呵道：“你不把心操到学习上，关心这些事干什么？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到外面不要乱说。”贾斡赶紧往嘴里填了几口米饭，把嘴巴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