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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南村庄(第三十二章)

作品名称:鲁西南村庄      作者:李同峰      发布时间:2013-09-13 21:15:02      字数:6356

  李蛮子刚走出牛棚门口不远,迎面碰见了茶壶头的媳妇刘雅兰。
  “你去牛棚了?”刘雅兰说问。
  “俺找瞎运动。”
  “俺也去找他,和他说点儿事。”
  “什么事?”
  “俺给他闺女在俺娘家村里提了一门亲事,人家要相一相,俺和他说一声。”
  “茶壶头在家吗?”
  “在家睡懒觉呢。”
  李蛮子眯缝着一双小眼睛看了一下四周没人,贴着小个子刘雅兰的耳朵小声说:“俺又想你了。”
  “去。”刘雅兰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点儿红,红中还带着一丝笑意说:“上次,俺心里后怕了好几天。”
  刘雅兰是惹男人喜欢的小女人,长相俊俏白净,一笑俩酒窝,一口洁白均匀的牙齿,干起活来利整干净。由于娘家实在是太穷,经人介绍,她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岁的外号叫茶壶头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现在还不到十五岁。茶壶头是个编匠,每年到了秋天,周边村里割了槐条子,就请他编粪篓、筛子、筐头子等用具。编一对粪篓子一元钱,一个筛子七毛,一个筐头子五毛。由于能见到现钱,加上刘雅兰过日子是把好手,一家人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刘雅兰在队里出工,是二等工分,每天八分。有时候记分的朱罗锅子把出勤表报给李蛮子,李蛮子就把她落的出工天数给补上,这让刘雅兰很是感激李蛮子。
  有一次,队里分小麦,她去晚了,只有李蛮子在场院里。在用磅秤称麦子的时候,他望着刘雅兰小巧俊俏的模样,心里痒起来,便说:“你嫁给茶壶头多可惜,这样吧,俺多给你称点麦子,让俺搂搂吧。”
  刘雅兰听了李蛮子的话,脸顿时红了,含羞地低着头。她嫁到朱家村十六七年了,还没有一个男的和她这样说过话。她看着成堆的麦子,心里想着李蛮子经常给自己补记工分,还曾经和她有过一腿,于是没有吱声,像是一种默许。李蛮子见状朝门外看了看,空空的场院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把门一闩,抱起了刘雅兰,刚要朝靠墙根的木连椅上放,刘雅兰在他怀里小声说:“你说话可要算数,多给俺一点麦子。”
  李蛮子答应着,把刘雅兰摁倒在了上面。
  本来应该分给刘雅兰三十斤麦子,李蛮子一下子给了五十斤,而且还亲自为她扛回了家,这着实让刘雅兰感激万分。
  刘雅兰来到牛棚,看到朱大强正端着筛子向牛槽里添草料,她叫了一声:“大强大哥。”
  朱大强一回头,将筛子架在了牛槽子上,“是胜子娘,有事?”
  “俺想跟你说,俺给你家燕英提的亲事,人家愿意了,想相一相。俺本来想去你家跟嫂子说一下,可俺家里晾着粮食呢,你回去和嫂子说一下呗。”
  “成。”朱大强痛痛快快地说,“什么时候?”
  “下一个集日,俺叫男方到俺家来。”
  “她婶,这事让你费心了,俺给不起一头小肥猪,可俺能请你吃顿饭。”
  “瞧你说的,咱们谁和谁呀。往后俺们家要有个力气活什么的,还得找你呢!”
  “成,肯定的,俺干旁的不中用,干活俺从来不打怵。”
  “这件事就说定了。”
  “俺过一会儿子回家就跟燕英她娘说。”
  “别忘了,让燕英好好打扮打扮。”
  “俺知道了。”
  这一天,天气特别热,才八九点钟,太阳就照得大地火辣辣的。瓦蓝的天儿,一丝儿风也没有。
  姜玉芹在院子小棚子里的土炉子上蒸大饼子,烟筒里冒出的白烟都是直线上升的,趁烀大饼子这工夫,她又把泡在瓦盆里的一件衣服投了出来,拧巴拧巴,甩两下搭在一条弯弯曲曲的铁丝绳上。水顺着衣襟、袖口朝下滴嗒着。她刚把瓦盆的水泼了,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她放下瓦盆去开门。打开门后,顿时一惊,只见朱同泽在煤矿上工作的哥哥朱同川挑着一副担子,耷拉着一张大长脸,带着满脸的胡楂子,头戴一顶草帽,汗流满面地和老伴站在门口。
  “她大爷,她大娘,你们这是……”
  朱同泽的嫂子戴珍先说话了,“他婶子,孩子的爹被煤矿撵回来了,俺们俩只能回来住了。”
  姜玉芹没着急问为什么,赶紧把朱同川和戴珍让进院,她把一个小方桌放在墙根阴凉处,随后拿来暖水瓶,冲上了茶,然后端过来一洗脸盆水,递上一条毛巾,说:“她大爷,你满脸都是汗道子,洗把脸吧。”
  趁朱同川洗脸的工夫,姜玉芹把锅里的大饼子铲了出来,黄莹莹的大饼子像一块块金饼还冒着热气儿,满满的一箅子。她又来到小桌前,把沏好的茶水一一倒上。当朱同川和戴珍一块儿坐下来的时候,姜玉芹才问:“她大娘,刚才在门口你说她大爷被煤矿撵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朱同川是新中国成立前的第一批地质煤矿工程师,日本人还占领着杨庄的时候,他完成学业来到杨庄煤矿上班。由于他勤奋好学,日本人看中了他的才干,他在井下只干了三年,就被矿里调进了研究所,从那时候到现在一干就是十多年。日本人投降后,他从技术人员一直升到研究所所长职务,在当时的杨庄煤矿他是最年轻的工程师。
  戴珍听了姜玉芹的问话,说:“他婶子呀,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反右,孩子的爹被打成右派了,要送到大西北去改造。这不,好说歹说人家才让俺先回咱老家住一阵子。”
  “俺想起来了,村东头老范头的儿子在县信用社,听说,前些日子也被打成右派,送到挺远的地方去了,媳妇和孩子都跟着去了。”姜玉芹不解地问,“她大娘,什么叫右派?”
  “唉,提点意见,多说话就是右派。”
  “那他大爷提什么了,说什么了?”
  “他说,整个杨庄煤矿要在一年内产量翻五番是扯淡,是不可能的事,纯属冒进。”
  “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
  “为什么呢?”姜玉芹问。
  “嗨,你离矿远,是不知道啊。”戴珍接着说,“眼下矿上大街小巷都贴着标语口号。”
  “什么口号?”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大干红五月,实现开门红,产量、产值翻十番,三年内,赶上法国,赶上英国……”
  戴珍一连串列举了好几条口号。
  姜玉芹又说:“哥说的话错了吗?”
  “不但话说错了,而且性质还十分严重,是典型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
  “像这话俺听不大明白。”姜玉芹又问,“那孩子们呢?”
  “还好,他们还都在矿上,原来是科室干部,受他的影响,从井上给撵到井下干活去了。”
  “那你呢?”姜玉芹问道。
  “嗨―――”戴珍长叹了一声,说,“老头子成了右派,说不定哪一天就给送到大西北去,我那工作还能要吗?嫁给他,不得跟着他吗?”
  姜玉芹看着一脸愁容的朱同川,说:“她大爷,既然这样了,就想开点,你和她大娘也回家来了,咱们有房子有地,吃住不愁。一会儿,俺给你把霞云住的屋子收拾收拾,你先躺下,歇一会儿,俺再炒上几个菜,咱们再吃饭。”
  戴珍听到姜玉芹提及霞云,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多好的孩子,要是还活着的话,你可能抱上外孙子了。”
  姜玉芹听后说:“说什么也没有了,都是命啊。”
  朱同川耷拉着一张脸,呷了一口茶水后不服气地嘟囔着:“哼,俺就是不信,一年翻十番,别说是产煤,就是装黄土也装不过来。真他娘的犯邪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这股子风。”
  “行啦,你还嘟囔什么,有用吗?你要不是在会上像愣头青一样放这一炮,能成右派吗?能撤你的职,停你的工资,给撵出煤矿吗?叫俺说,在这儿能不能长住还两说呢,说不定哪一天,来人就把你弄到大西北去,连俺和孩子都得跟着你遭罪。”
  朱同川听了老伴的话,像受了刺激一样,猛然站了起来,心想:让他们给弄到大西北还不如自己趁早先走呢,于是便说:“走,不在这里住。”
  “上哪儿住?”戴珍问。
  “上深山老林,搭个窝棚住去。”朱同川倔强地挑起了一动没动的挑子,准备朝外走。
  “搭窝棚,吃什么?”
  “开垦一块地。”
  “喝什么?”
  “喝山里的水。”朱同川说,“俺在深山老林里不死,看着他们产量一年翻十番。”
  “她婶,你瞅瞅,这犟劲儿一上来,八头老黄牛也拉不回来。”戴珍对姜玉芹说着。
  姜玉芹见状,挽留着说:“她大爷,就是走也得吃完饭哪。”
  朱同川板着脸说:“不吃了。”
  戴珍知道朱同川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于是便对姜玉芹说:“他婶子,他就这个脾气,来劲儿了,要是再戗着,说不定弄出点儿什么事来。反正是这样了,走就走吧,他能豁出死,俺也能豁出埋。这样,你把刚蒸完的大饼子给俺带几个吧。”
  姜玉芹把一箅子金灿灿的大饼子和一罐咸菜包在一个包袱里,挎在戴珍的胳膊上。她把戴珍送出了大门。此时,朱同川已经挑着挑子走出了老远,连头也没回一下。戴珍在后面喊:“他爹,你慢一点儿,等俺一会儿行不行啊。”
  转眼到了第二年,老天爷有了一个好心情,自从开春到秋后,全年是风调雨顺,这在鲁西南地区是一个少有的丰收年。地刚刚口渴,老天爷就下了场雨,不多也不少,让大地喝得正好。好年景让夏天里的麦子多收了好几成。转眼间,秋意渐渐地浓了,早晨背阴处,旮旯角都挂有轻霜了。然而,地里的许多庄稼仍未收割,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干枯黄叶的玉米棒槌子耷拉着头,地里的黄豆一到中午被太阳晒得豆角叭叭直开裂,黄豆粒眨眼间落在地上。地瓜秧子被轻霜给打焉了,地瓜垄子被埋在地里头的大地瓜拱得裂着大口子,红灿灿的高梁穗在风中摇曳,早就该收成的庄稼,至今却无人去收。
  一大早起来,李大全就叨着烟袋扯着沙哑的喉咙从村东头到西头喊着,让社员们到地里干活去。喊了好大一阵子后,出来几个人也是没精神地相互嘟囔着,上边有话,要过共产主义了,不是说吃国家粮了吗,还收庄稼干什么?李大全见出来的人不多,仍然喊着:“大家都听着点―――今天男劳力去北坡掰棒槌子、杀高梁,女劳力去西坡刨地瓜―――”
  任凭他扯破嗓子喊了半天,也不见几个人出来,他气得满街地骂:“都不收庄稼,明年吃你娘的屌啊。什么主义也得有粮吃,也得有衣穿。”
  李大全的骂声,让躺在炕上的李蛮子听得清清楚楚。他下了地,一旁的大洋马媳妇说:“你把衣裳穿上,要是来个人像什么样?”
  “那要看来什么人了,来男的有什么了不起,来女的要看见了,俺还得和她要俩钱呢。”李蛮子说着穿上了裤子。
  “这一次把你当公社代表派回来,得多长时间?”大洋马媳妇问。
  “不好说,眼下人民公社已经成立了,下一步在新型人民公社的领导人。各大队、小队、村庄都要实现共产主义。”
  “什么共产主义?”
  “共产主义就是没有阶级了,除了媳妇之外,一切都共产了。就像咱们家是贫农,朱大强家是地主,这事都没了,到那个时候,到处都有供销社,你需要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需要多少就拿多少,明白吗?”
  “天下能有那样的好事?”大洋马说。
  “你老娘儿们头发长,见识短,知道个屁。这几天,村里的大食堂就快收拾完了,马上全村老少就一块儿吃食堂,过共产主义了。要不是李大全一个劲儿地阻挠,现在早吃上了。”
  “他骂骂咧咧地喊着下地干活吗?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还喊人去地里收那仨核桃俩枣的庄稼顶什么用?到了共产主义,白面大米有的是,吃都吃不完。”
  “他思想太落后了呗。”
  “可是,俺觉得不是那回事,要是这地里的庄稼都不收了,明年开春吃什么?”
  “明年就可以吃国家给拨的大米白面了,谁还吃地瓜干、棒槌子楂子。”李蛮子说。
  “国家的大米白面哪儿来的,不也是地里长的吗?”
  “我说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要是媳妇能共产的话,我第一个把你共产出去。”李蛮子骂了大洋马两句。
  “瞧你那熊样,别共产主义没搞成,先把你搞进去。”大洋马毫不示弱地说了一句。
  “老娘儿们嘴就是臭,简直像粪坑。”“你的嘴香,香得能装大粪。”大洋马也没服软。
  李大全扯着脖子好不容易喊出一些人,这些人来到了村里十字路口。这儿是李大全常年分配活的地方。茶壶头端着肩膀,缩着个头,弯着个水蛇腰,在两个袖口子里倒插着个手,趿拉双鞋,嘟囔着:“队长,不是说都快共产主义了,还干什么活?”
  “放你娘的屁,什么主义也得吃饭,当初要不是你家有点儿粮食,比你小二十岁的媳妇能嫁给你吗?”论亲戚,比茶壶头大一辈的李大全顺口骂了他一句。
  “俺媳妇和共产主义是两码事,俺是说这共产主义可都是李蛮子代表公社讲的,人家是公社专门派下来给咱们村建共产主义的。”茶壶头接着说,“咱们村里不正在建食堂吗,不是马上就吃食堂了吗?听说吃上食堂后,国家就会拨大米白面,俺吃过白面,可俺从来还没吃过大米是什么滋味呢?”
  “这食堂该吃吃,但是地里的粮食不能不收,咱们庄稼人靠的是几亩地,盼的就是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今年就是个丰收年,你看今年的棒槌子、大豆、高梁、地瓜都比前几年多收多少。”李大全解释着自己的想法说。
  这工夫,李蛮子慢慢腾腾迈着四方步来了,他看了李大全一眼,很不满意地说:“你大清早满大街喊什么?”
  “俺让大伙到地里收粮食,不能眼看着粮食烂在地里头。”
  “收那个干什么,新型的人民公社已经成立了,接着就是共产主义,谁还吃这粗粮。到那个时候,大米白面有的是,真是的。”
  “大米白面从哪里来,从天上掉下来?”
  “行啦。”李蛮子拉下了脸,“俺不跟你犟了,俺也看明白了,就凭你的思想觉悟这么低,你这队长也别当了。茶壶头,你来当这个队长。”
  “俺当?”
  “对,你马上带人去先修食堂,等过个两三天在人民公社的领导下,咱们的食堂第一个开张,天天杀猪炖肉,蒸馍馍,蒸大米饭,让咱们全村男女老少二百口子人随便吃。天天吃。”
  “哎。”茶壶头惊喜地点头哈腰,笑得脸上皱纹全部聚在了一块,“俺听你的,你怎么说,俺就怎么办。”这官运像一个绣球,一下子降在了他的头上,让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李蛮子的一个口头任命状,那就是代表的公社。茶壶头像是打了兴奋剂立马长了许多精神头,连腰板子都直了起来,他架子一端,挥了一下手,“走,听公社代表的跟俺先建食堂去。”
  李大全气得脸发紫,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李蛮子就瞎弄吧!”
  “俺这是代表公社在咱村筹建共产主义,什么叫瞎弄?”李蛮子反驳着说,“李大全,你别不服气,俺把共产主义建起来,看你还说什么。”
  茶壶头看着李大全气得转身要走,立马来了个落井下石,喊着:“哎,你别走啊,你已经不是队长了,你得听俺的,和大伙一块儿建食堂去。”
  “建你娘的那个屌。俺不去。”李大全狠狠地骂了一句,气哼哼地走了。
  茶壶头当上了队长,兴奋劲儿一直没有下去,原来走路两条腿发软,今儿个像脚下生风,从来是干活懒洋洋、让别人催的主儿,今儿个干起活来精神头十足,满面汗水,平时里懒得说话,今儿个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也有底气,表现得像个大将军,比比画画让人干这干那。
  “你这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人夸他说。
  “嘿嘿,为了实现共产主义嘛。”
  “共产主义到底是个什么样?”
  “嘿嘿,俺家有猪你去赶,你家有羊俺去牵。”
  “哎,你老婆挺年轻俊俏的,俺又叫她嫂子,反正也共产主义了,下晚的时候俺借来用一用成不成?”
  “胡扯淡,那和共产主义挨不上边。共产主义是说随便吃,随便喝,没说媳妇随便用。”茶壶头说,“从今儿个起,你们都听俺的,保准没亏吃就是了。”
  这一天,从早上太阳出来,到太阳东山傍黑影,茶壶头领着大伙,把一个半拉茬子食堂修建得有模有样,李蛮子倒背着手转来转去,高兴得直点头。
  天蒙蒙黑了,茶壶头弄得满身满头的灰尘,最后一个到家,一脸的高兴劲儿始终没有消失,时不时地用大拇指搓着中指绕在食指上,打出叭叭的响声,他还哼上几句山东吕剧,《小二黑结婚》的段子。
  “你今天是怎么了,像发了洋财一样?”媳妇用簸箕簸着高梁粒子,停下手不解地问。
  “哼,俺,好事,你做梦都不会想到,俺和你说吧,俺时来运转了,俺今天当上队长了。”茶壶头脸上幸福得像鲜花一样开放着。
  “你当队长,那李大全干什么去了?”
  “他不干了。他不拥护共产主义,让李蛮子代表公社当着大伙的面撸了。”茶壶头得意洋洋继续说,“你说,俺做梦也没想到俺能当上这个队长,这李蛮子对俺简直是太好了。过两天,俺得好好地请请他,感谢他对俺的信任,他信任俺,就等于公社信任俺。你说,他要是不让俺当这个队长,俺还不得出去编筐编篓?”
  刘雅兰听了茶壶头的话,心想:李蛮子为什么叫你当这队长,俺心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到这儿,刘雅兰心里开始怦怦直跳,她暗暗地想:“他李蛮子是心里惦着俺,才给你这个村官干,你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这事俺也不能让你知道。”
  “来,给俺烫上两盅酒,弄上几个菜,俺今儿个高兴,抿上两盅,庆贺庆贺。”
  “自己弄去,没见俺正忙着吗?”
  “俺可是队长啦,不光在村里说了算,在家里也得说了算,你别拿俺豆包不当干粮。”
  “你说了算,早穷得光腚了。”刘雅兰根本没有理茶壶头,也没有为茶壶头当上这个队长高兴半分。茶壶头见状,只好嘟嘟囔囔地自己动手弄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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