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毛毛虫的梦

很久很久以前，苍茫的沧海海面上，漂来一只轮船。
　　轮船上坐着几个探险家。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远渡沧海，来这边的原始森林里考察。这儿，好像还没有人来过。
　　探险家中有一个小伙子叫枫，长着黄黄的头发，褐色的眼睛。枫的女友叫蝶，也跟着来了。枫知道，这次探险有很大的危险，但是蝶执意要来。蝶说，有危险我才要陪着你。枫拗不过蝶，就只好一同前往。
　　蝶长着一头黄色的长发，一双大大的眼睛，洁白的皮肤，是一个美丽温情的女子。
　　一行人在沧海里漂了好几个月，终于到达了岸边。
　　走进这一片原始森林，他们惊喜不已：这里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树木花草，罕见的虫鸟蝶类，都具有很高的研究和保存价值。当然，他们也看到了那棵活了几百年的松树。
　　大家都忙着采集标本，观察动物的习性。蝶闲着没事干，就拿了一本书，采些好看的野花夹在书本里。
　　忽然，蝶看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蝶从小就喜欢蝴蝶，所以才取名叫蝶。
　　那只蝴蝶比普通蝴蝶要大两倍，足有女人的手掌那么大。黑色的翅膀上，错落有序地排列着黄色和红色的圆圈，靠近头部的地方还有两个白色的点点。翅膀的边缘，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墨绿色的光彩。此刻，它就停在那棵松树上。
　　蝶站在那儿看得入神，她一动也不敢动，怕惊跑了蝴蝶……
　　……
　　当枫找到蝶的时候，蝶被毒蛇咬了腿，昏了过去。
　　枫把蝶抱在怀里，眼泪一直没停。他悔恨不已：为什么把蝶带到这里来。
　　蝶慢慢醒过来，浑身颤抖，嘴唇发紫，断断续续地说：“枫……就把我埋在这里，……来世，我要变成一只美丽的蝴，……飞过沧海去找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还没说出口，蝶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大家把蝶埋在了那棵松树下。
　　枫想和蝶埋在一起的，但是，其他几个人都拉着他，不让他走近。枫只能看着蝶一点一点地被泥土覆盖，那一刻，枫的心跟着死去。
　　经过十几天的考察，大家决定返程回去了。
　　沧海的海面上翻滚着波浪，猛烈地晃动着枫脚下的轮船。天空灰蒙蒙的，偶尔传来几声海鸟的叫声。
　　枫坐在船头上发呆，衣服已经被海水打湿了，他木然不顾。
　　枫仿佛听到蝶在叫他：“枫，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好害怕……”
　　这时，远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去，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泪。……”
　　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站起来，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轻轻地说：“蝶，我来了。”
　　“扑通”一声，枫跳进了沧海里。
　　没过多久，海浪越来越大，整个轮船被沧海淹没。
　　……
　　一个初春的早上。细碎的阳光洒在森林里。
　　一棵很古老的松树上，蜷伏着许多的蝶卵。一只毛毛虫从蝶卵里爬了出来。
　　这是一只美丽的毛毛虫。身上长着黄黑相间的花斑，头上有两个白色的圆点，还有两根长长的触须。在同类中，毛毛虫是最漂亮、最扎眼的虫子，可是，在蜻蜓、小鸟的眼里，它却是丑陋的、难看的怪物。
　　毛毛虫自卑地蜷伏在松树的枝干上，不与外人说话。
　　松树告诉毛毛虫：这个世界很美好，有蓝蓝的天空，宽阔的沧海，有各种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更为奇妙的是，这个世界上有人类。人类是一种高级动物，是所有动物不能比的。人类有思想，有感情，有喜怒哀乐……人类住在沧海的那一边，离这儿很遥远。
　　毛毛虫问：“人类是什么样子？”
　　松树说：“人类只用后面的两只脚走路，前面的两只能做很多的事情。人类外面裹着一层东西，会发出好听的声音，嘴巴能不断地变化，眼里会掉水珠，总之，会很多……我也只见过一次人的：那是一百多年年前，从沧海上漂来了一只船，来了好几个人。有一个头上的毛发是长的，其他几个都是短毛发。那个长发的人因为被毒蛇咬，死在了这里。就埋在这附近。有一个短发的人，眼里掉了很多的水珠。……”
　　毛毛虫沉思了许久，问：“我能见到人吗？”
　　松树年纪大了，已经睡着了。
　　……
　　过了几天，森林里忽然来了几个人。他们远渡沧海，来这边的原始森林里考察。
　　一个人惊奇地喊：“看！这儿有一只毛毛虫，这么大，这么漂亮，真是少见啊！”
　　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人的叫声惊醒了毛毛虫的美梦。它睁开眼睛，看到了几个圆圆的脑袋，上面都有两个光亮的珍珠般的东西，在看着它。
　　奇怪，毛毛虫感觉一点也不陌生，它知道这就是人了，虽然从没见过。他们那珍珠般的东西叫眼睛。松树说过，人的眼睛里会掉水珠的。
　　一个人说：“快，取镊子来，我要带回去做标本。”
　　另一个人喃喃地说：“我看它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毛毛虫费力地向那个人看去：黄黄的头发，褐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巴。
　　毛毛虫心里一惊：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当一个人拿着镊子准备带走毛毛虫时，那个人急忙地说：“算了，还是不要拿它了吧，几个月后，它会是一只很漂亮的蝴蝶呢。”
　　毛毛虫听得懂他们的谈话。虽然，它自己不能开口。
　　几个人赞叹着又欣赏了一阵，依依不舍地离去。
　　离开的时候，那个人又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看到了毛毛虫的心里。
　　毛毛虫一下子就爱上了他。虽然它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自此，毛毛虫的心里，郁结下了一重心事。
　　松树觉察到了毛毛虫的变化，警告它说：“小虫子，你若动了凡心，就是是自取灭亡，知道吗？”
　　毛毛虫说：“我想变成蝴蝶，飞到沧海的那一边。”
　　松树说：“多少年来，都有蝴蝶想飞过沧海，但是都没有成功。你还是安心地呆在这儿吧。”
　　毛毛虫不语。
　　有时候，爱的信念能战胜一切。
　　……
　　那人离去后，毛毛虫蜷伏在松树的身上，就没再动过。
　　虫子没有心，应该不是伤心。
　　相思对人来说是煎熬，对虫子来说就是毁灭。当相思包裹着一只小小的虫子时，相思就是它的命，它的一切。
　　松树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松汁，给毛毛虫吃。
　　毛毛虫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松树说：“小虫子，你不吃东西，怎么蜕变成蝴蝶？”
　　毛毛虫不言语。
　　毛毛虫的身体已被思念填满。一份思念，就结一根长长的丝。
　　一根又一根的丝，缠绕在毛毛虫的体内。等到相思成疾时，毛毛虫蜕变成了蝶蛹。
　　相思成蛹，作蛹自缚！
　　一只蜻蜓飞过来，落在蝶蛹的旁边。
　　蜻蜓望着蝶蛹说：“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难看。松树爷爷，我拿铲子给你铲掉吧。”
　　松树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蝴蝶的前身，不可以弄坏的。”
　　蜻蜓鄙夷地说：“这么早就作蛹了？而且这么干瘪，好丑哦。”
　　松树说：“小蜻蜓，你不懂的。”
　　蝶蛹默默地承受着思念的痛，驮着厚重的信仰，蛰伏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任自己在相思里沉沦，沉沦……直到，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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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从小到大，松一直做着同一个梦：他来到一个长满鲜花、生机勃勃的森林里，面前有一个高大的、模糊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他一直向前走，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这时，就会有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飞来，和他一起离开森林，来到一个古老的渡口。蝴蝶慢慢离去，仿佛心中有万分的不舍……松转身去追，摔倒了，蝴蝶不见了，他也就在这时醒来。
　　每次醒来后，松总是努力地想那高大的东西是什么，还有那只蝴蝶是什么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了这个奇怪的梦，松长大后做了一名探险家，尤其专注于对蝴蝶的研究。松收集了很多蝴蝶标本，只是都和梦中的蝴蝶不一样。
　　松听老师说，一百年前，曾有人远渡沧海，去那边的森林里考察。但是，都没能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了。
　　松对沧海那边的森林充满了向往。他很想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他梦中的蝴蝶。
　　于是，松耐心地说服了老师，约了几个同伴，在准备了两个月后，就出发了。
　　相对于一百年前的船，他们所用的轮船安全了很多，速度也快了很多。一个月后，他们到达了沧海岸边。
　　来到岸边的森林里，大家表现出无比的喜悦和激动。这是多么美丽神奇的原始森林呀，所有人都感觉此行太有价值了。
　　忽然，松看到了那棵很古老的松树。
　　松的梦里，那个高大的、黑乎乎的东西，不就是这棵松树吗？
　　松的心里一阵狂喜，仿佛梦中模糊的东西一下子清晰了许多，他向前奔跑，看着两边的景色，没错，这就是他梦了无数次的地方。
　　可是，松又感觉哪儿不对。是啊，蝴蝶呢？梦中最重要的东西，怎么看不到那只蝴蝶？
　　松一边跑，一边找，跑了好远，也没看到蝴蝶的影子。
　　这时，松的一个同伙，在那棵松树上发现了那只毛毛虫。
　　他们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毛毛虫，足足有十几公分长，身上长着好看的花斑和触角。
　　松看到那只毛毛虫的一刹那，心底突然就涌起一丝柔柔的触动。他自己也很奇怪：这只毛毛虫，为何感觉那么熟悉？
　　当同伙要带走毛毛虫做标本时，松坚决不让。
　　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毛毛虫是蝴蝶的前身，那么，梦中的蝴蝶会不会就是这只毛毛虫蜕变后的蝴蝶呢？
　　在那一刻，松想留下来，等待毛毛虫的蜕变。
　　可是，他们带的食物和用品，只够维持三十天的用度了。如果到了夏天，沧海就到了汛期，船只根本无法通行。
　　再说，这里从没有人类居住过，一个人留下来，根本无法生存。
　　松被同伙们催促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