谖之翼(十)
作品名称:谖之翼 作者:秦桑 发布时间:2009-10-13 10:30:53 字数:5684
等子言赶出去,宁启轩一溜烟似的没了踪影。子言一跺脚嚷了起来。“都怪死老姚。”
“丫头,你这样,叫我日后怎么敢娶你。”他站在她后面,玩着他的钥匙扣,漫不经心的样子。
“拜托,我日后要嫁的也不是你。”子言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你把宁启轩弄丢了,得帮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不准吃饭。”
他蓦地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可是,丫头我是要娶你的。”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竟趁她不注意在她额头轻吻下来。
子言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芸芸站在老姚后面,目无表情。
“我说过我是认真的。”
“认真你个头。”子言一下清醒过来,重重地拍过他的头。“芸芸姐,我要回家了,老姚还没吃饭呢,你们一起吧。”
“哎,丫头,丫。。。”
“我警告你,以后都不准叫我丫头,否则,绝交。”子言义正言辞地小声与他说道。
一回头,张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街角,那样温暖地朝她笑着。
子言转过头,仿佛对全世界宣布。“我男朋友来接我。”
老姚居然伸手拉住她,“他不爱你,子言。”
“你今天很过份,姚晁。”
“还以为你脾气很好呢,丫头。好啦,你回去吧,我与芸去吃饭好了。”他转身揽着陆芸芸从张驰身边走过。
“老姚特喜欢开玩笑。”子言笑着说。
“看起来是不错的人,对了,熙妍,还没有你家小姐的消息么?”张驰边开车边问她。
“没有,那个宁启轩不知道有什么阴谋,非不让我与小姐见面。”
“有三种可能。”
“哪三种?”
“第一,他确实不认识你家小姐,可能是你当天看错了。”
“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
“第二,他相信你们真来自花族,不想让她离开。第三,他对你有怀疑。”
“他怀疑我什么?我是如假包换的莫子言。”
“那你就要问他才知道了。”
“啪”地一声,杯子粉身碎骨的声音。子言站在门外,惊诧得不能动弹。里面悄无声息,门开了,出来一个中年女子。
“丽嫂?”子言很是吃惊,很久不见了,她比以前在郑家时更显年轻了些。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长得不错的女子。
“小姐,在郑家还习惯?”她朝她笑笑,随后离开,子言总觉得那笑里隐藏着些什么。
茹月坐在沙发上,珍儿收拾着满地瓷渣儿。
“怎么了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子言过去揽过茹月的肩头。看她把手里的纸巾揉成紧致的纸弹儿,一瞬间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经络断裂的声音.
子言拿起桌上的水果片儿往茹月嘴里塞。“别生气了,妈,我刚在门口看到丽嫂了呢。”
她没有看到珍儿朝她使的眼色。
茹月朝她看一眼,突然生气地把茶杯从桌上掀下来,茶水溅了出来,扑腾地洒在子言的手臂上。
珍儿惊叫起来忙拿了纸巾过来帮她擦试,茹月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么站在那里。”
“我一直站在这里呢。”子言接过珍儿手中的纸巾。看来茶水已放了段时间,并不是太烫。
“是丽嫂惹您生气了么?”子言小心翼翼地问着。
“以后不准提这个女人。”她站起来朝楼上走去。
英姐去开门,吕离与郑凯泽一前一后地进来,仿若两个陌生人。
“丽嫂刚过来了。”茹月突然折转身走下来。
“她来干什么?她。。。没说什么吧?”郑凯泽露出难得一见的惊慌。
“说是上次把妹妹的相册忘在这边了,特意过来来拿。我告诉她那些无用的东西怕是早扔了。你猜怎么着,她竟然冲我发脾气呢。她妹妹叫什么来着。”茹月停下来想想了,笑着说“对了,叫吕素素。”
“伯母,我先上楼去了。”吕离默不坑声地往楼上走。子言也跟了上去,想跟他谈谈宁启的事。
“好,等会儿吃饭我让英姐去叫你。”茹月又对郑凯泽说,“丽嫂竟然跟离儿继父一个姓,也算是有缘,我也就没跟她计较。”
郑恺泽轻笑回应“世上同姓的人多了去。”又叫住吕离,“你跟到书房,有些工作上的安排要跟你说。”
“我很累了,明天到公司再说。”
“你,你简直是想气死我,我这个当父亲的倒是不跟你说不上话了。”子言想起,自从她过完生日,吕离与郑凯泽几乎不再讲话,冷战好一段时间了。
“是义父,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不认识你。”他说完便径直进了自已房间。
“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我看还是妍儿乖。”茹月从珍儿手中接过茶递给郑凯泽。
电话响了起来,子言很是惊讶,宁启轩居然会给她打电话。这些日子给他做助理,他几乎是不与她讲话的,即便被她逼得没有办法,回起话来也是针锋相对,像一对仇人似的,当然也没有给她安排过任何工作,她倒也心安理乐,落个清闲何乐不为。这会儿,他竟然还想起了她这个隐形人。
“你现在过来,她要见你。”
子言激动得半天没说话,“她是。。。。。?”
“你想见的人。莫芙。”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吕离,吕离,赶紧,去,去宁启轩家。”
子言扑到吕离的房间,大声叫了起来。“干嘛呢?”
“他让我去见她了。”
“哪个是哪个啊?”
“宁启轩让我见小姐了。”
“怎么这么突然?”
“他本来就不正常,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见小姐,你快点。”她拉着他便往楼下跑。
茹月拦在前面。神色凝重。
“子言,你去哪里?”
“找到小姐了,我要出去一下。”
“你答应过我什么?”
“妈,把事情弄清楚不好吗?再说,有必要那样认真么?”
“当然要认真。”郑凯泽听到她们争执也走了过来。
“什么事啊,茹月。”
“没事,这丫头又不听话了。”茹月突然温柔起来。
“妍儿,你要出去吗?”
“嗯,出去一会。”
“有离儿跟着一起,茹月你就不用担心了。”
“离儿上班也累了,珍儿,你跟着小姐一起出去。离儿,你先回房,伯母有些话跟你说。”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子言跟在宁启轩后面,珍儿拉着她的手,大家都不说话。
他把卧室的门推开,“她在里面。”
子言走进去,她坐在床上朝她的方面看着,眼神专注。
“小姐?”
“子言?你是子言么?”
子言使劲地点头。她却依然重复问“子言,是你吗?”
“是我,小姐。”
她从床上爬起来,却半天找不着鞋,匆忙中赤着脚走了过来。子言看一眼身边的宁启轩,他从床下拿了拖鞋放在她脚下。
“小姐,你怎么啦?”子言扶着她,心疼地问着。
“我没事。”她一如既往地温柔而典雅。
“我没事,子言,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坏人。我们不在花族了。”说最后一句时,她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她眼睛看不见了。”宁启轩帮着子言把莫芙扶到客厅。
“宁启轩,你要给我解释。我家小姐怎么就看不见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非不让我见小姐。”子言一把推开宁启轩,把莫芙抱在怀里。
“子言,不要怪他。”
“小姐,你现在不要讲话,你看不见,很多事情看不清楚。”
“你把她害成这样,所以不敢让我见吗?”
“郑熙妍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有自称是郑家的人要带她走。结果,她从阳台掉了下去。出院后便看不到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郑家的人?”
“是。你是郑家大小姐,莫非不知道?莫不是为了保留你郑熙妍的身份故意找人做的?”
“珍儿,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我真不知道。没有这回事,如果是郑家的人要抓莫小姐,断然不会自报家门的。况且郑家人没有抓小姐的动机。”
“如果不是她决定从明天开始出去找你,我也是不会让你来见的。”
“启轩,好了,子言定然不会害我的,她是我的保护神。”
“她是保护神,那我是什么?”宁启轩竟然无意说出这样一句话。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姐的照顾,明天我便会将她带回郑家去照料。”
“小姐。”
“我不同意。”珍儿与宁启轩同时发话。
“你还是怀疑是我找人害小姐,我莫子言绝不是这样的人。我承认这段时间对于小姐我有些疏忽了,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郑家人对我很好,我也不想伤了她们的心。”
珍儿在一旁拉子言的衣服。
“珍儿。怎么啦?你有话要说么?”
“张驰-一直-把你当郑熙妍。还有太太。”她吞吞吐吐地说出来。
是,如果他知道她不过是个冒牌的,定会转身就走吧,他那样坚信她是郑熙妍,他的坚信甚至让她自已都产生了幻觉。还有茹月那样温暖的关怀。
“子言,我不想再重新去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人了。在这里很好。等我身体好了些,我们便想办法回去。”
“小姐,你知道怎样回去么?”
“现在不知道,但总会知道的。”“是,小姐,我们总可以回去的。珍儿,你先回去,跟太太说,今天我就在这里过夜了,明天下班了会回去给她交代。”
“小姐,你这样太太会很伤心的。她身体不好,你要想清楚。”
“所以我才需要一晚上来想这件事,前前后后地想清楚。你告诉她,我很爱她,无异于郑熙妍对她的爱。”
“恐怕。。。。。”
“珍儿,至少我现在还是你小姐,是吗?”
“我希望以后也是,小姐。”
子言冲她笑笑,把她推了出去,“路上要小心,也与吕离说下吧。”
珍儿出去后,她又给张驰打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老师,我找到小姐了,恐怕是要回去了。
莫芙到阳台找她,子言把电话立即把电话挂断。张驰打过来,她再次挂断,并把手机关机,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即使她不是存心欺瞒,即使她一再申明了自已的身份,但她依然内疚。她毕竟占有了这么多的原属于郑熙妍的情感和爱。
“子言,这几个月,你认识了不少人吧?你到哪里都那样讨人喜欢。听说,你现在是郑家小姐了。”
“讨人喜欢子言怎么也比不上小姐。你那样美又善良。郑家小姐的身份正让我烦着呢。”子言诚心与莫芙说着。
“回去是不是会有舍不得?”
“你呢?小姐。宁启轩对你怕也是不差吧。”
“我们不属于这里,终究是要回去的,牵绊再多也无法改变。启轩像我哥,虽然我唯一的哥哥已亡于溺刑,但我总觉得他就是我哥,很亲切。子言,你能带我下去走走吗?启轩最近好忙,每次回来很晚,我已经很久不曾出去了。”
“好。不过现在天色有些晚了,不过下面有很亮的灯,五光十色,很漂亮。”
莫芙微微笑起来。“是,刚被启轩带回来的时候,一到晚上,我总跑到灯光下跳舞。”
子言想起那一幕,该是多么美丽。翩翩起舞的小姐,在斑斓的灯光下旋转,像一只紫色的蝴蝶。
小区里还有小孩的嬉闹。路灯下的花坛边一年轻女子在呤诗,可爱的吉娃娃安份地躺在她怀里。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勾。”
莫芙站着不动,侧耳倾听。“声音婉转,满怀愁绪,该是怎样的女子。”
她大约是听到莫芙的讲话,转过头来。长长的头发分散在胸前。明眸浩齿,宛如明月。
“是你?”子言很是惊讶。
“小姐莫非认识我?”吟诗的女子轻抚怀里的吉娃娃,妩媚地笑。
“子言。这吟诗的女子是谁?什么模样?”莫芙拉着子言。
“她是知名作家,长得很美。叫谖。”子言与小姐说道。
她突然大笑起来。“在她面前,就休要说我长得美了。”她走过来,站在莫芙面前。“这世上果有这样的美人儿,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小姐过奖了。听你声音便觉有不凡之外,想不到竟还是作家。”
她又爽朗地笑起来。“我叫薛曼。你们怎么称呼?”
“你不是叫谖么?我叫子言,这是我家小姐,叫莫芙。”
“都是好有灵气的名字,谖是我的笔名。你们叫我薛曼吧,“谖”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外衣罢了。”
“焉得谖草?”
“言树之背。”
子言望着莫芙与薛曼相视而笑,顿时一头雾水。谖草,蓝湖边成片生长着,何为言树之背呢。
“为什么笔名叫谖呢?”
“笔名,不过是欺世之名,谖从里至外地完美诠释了。”她看向子言,“谖,本义是欺骗。”
“薛小姐喜欢在黄昏时分吟诵,好雅兴。有时间可一起饮茶。对了,忘了问,你可是住在这里?”
“我住这里两年之久了,你怕是才搬来的吧,不然,像你这样的女子,我看一次背影也定然忘不了的。还有,我并不是喜欢在这个时候吟诗,不过是我在等人,无聊时候的消遣罢了。”
有车开进来,停在灰灰的夜色中。与郑家相同的车。
“他来了,我先走了。认识你们很高兴。”她雀跃地离开。
一个幸福的人。谖,或许在这里只代表遗忘,她遗忘了忧伤,记住了美好。
宁启轩下来,给小姐披了外套。
“郑家让你打电话回家。”
“你怎么知道?”
“借吕离之口说的。”
子言连忙开机。茹月接的电话。“熙妍,你确定不回来了?”
“今天暂时不回了,妈,你放心,我没事,你早些休息。”电话那头不再有回应。却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妈,你怎么了。”
“你不会回来了,你又要丢下我了。我杜茹月倒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老天竟要这样与我做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她哭哭啼啼地挂了电话。
子言有些心神不宁。
莫芙拍拍她的肩。“你回去吧,先安抚下老人。我们以后天天可以见的。再说。回去的事,还要从长计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得去的。”
“小姐,你不要担心,家里有珍儿照顾着,不会出事。我现在有好多话要与你说。”
凌晨的时候莫芙沉沉睡去。子言穿上衣服往家里赶。她担心着茹月,怕她伤心,怕她绝望。
离家不远的地方,子言下车走回去。怕车声会惊醒了茹月。这样的时候,她定是睡不安稳的的。甚至还有可能一直端坐在客厅。
刚进花园时,听到争执声。又是郑凯泽与茹月。
“熙妍不回来,你倒好,也现在才回来。你们父女俩就欺负我吧。”
“茹月,这件事,我还是要跟你说,这个熙妍不是咱们的熙妍。”
“那她也是我杜茹月的熙妍。吕丽丽帮你把吕离带回来,我知道为了这事,你们商量将近两年。吕素素的事,你还是不打算跟我说个明白么?还有,你现在外面的女人。”
“茹月,你?”
“你知道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不笨,凯泽。我尊重你的儿子,所以,也请你尊重我的女儿。我知道,那个黄世诚是你打过招呼的,否则,人家怎么可能让熙妍进去工作。现在,你升吕离做了经理,我没有提出意见,但我希望你能让我与熙妍好好一起生活。没有女儿我是活不下去了。这么多年夫妻,你连这点都不愿恩赐于我么?”
“我一直是尊重你的,你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正如她自已所说,总要弄清楚的。”
“该清楚的时候自然会清楚,我与你几十年夫妻,你才是我最终的依靠。”
争吵的声音慢慢小下来。子言没有进去。太多事情她不明白,却又无权去问个清楚,只好在一切都恢复安静的时候,悄悄回了自已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