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泣别故土

孔雀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吵骂起来，立即逼着要梦河交待，她是怎样勾引强牛的，同他亲过多少次嘴？上过几次床？面对恼羞成怒，如疯一般发泼的孔雀，梦河不想做任何解释，只是闭口不言。
孔雀本来只是心里猜疑强牛和梦河的关系有些暧昧，却始终没有抓住真凭实据，也就不便惹事生非。她却没有想到在整理书房时，竟然发现了梦河的诊断书。
　　强牛也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他应该及时销毁这危险的诊断书。却觉得这是他与梦河相爱的象征，不忍心烧掉，便将其藏于电脑桌最下层的抽屈中。他认为以孔雀的惰性和粗心，是不可能动书房里的东西。
　　事情就怕凑巧。小翠一走，强牛数日不回家，孔雀一寂默无聊，便心血来潮，决定把书房彻底整理一下，想给强牛一个惊喜。她万万没有料到首先吃惊的恰恰是自己。
　　铁证如山的诊断书，足以说明强牛与梦河之间的一切。孔雀过去一直试图抓住他们厮混的证据。如今证据握在手中，她却感到彻底的失望和伤心。怎么办？告到强牛单位上？找梦河算帐？把这一对狗男女搞得身败名裂？然后，就和强牛离婚？一时间满脑子的想法，一下子涌出来，阻塞了孔雀的思路，反到使她冷静下来。她在心里开始痛恨强牛这负心的男人。但是，更觉得这一切的责任应该在梦河身上。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她勾引所致。俗话说：“母狗不摇尾巴，公狗不敢靠近。”强牛虽然没有贼力气。写作之人，生性敏感，内心细腻，不可能不为女色所动。如果梦河是一个正经的女人，他或许只有贼心没有贼胆。但是，梦河毕竟是个开发廊的，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正经，实际上能是什么好东西呢！如果没有梦河的出现，强牛是不会移情别恋的。过去夫妻之间常常吵吵闹闹，强牛最终总会做出一定的让步。好像自从梦河出现之后，情况就不大一样。自己一直往好处去想，希望他们只是师生情谊，普通朋友关系。也始终认为梦河不过是个打工妹，她是绝对不可能从自己身边夺走强牛。现在看来是自己失算，“发廊妹”的诱惑力。孔雀努力地搜寻着往日的记忆，想到那日在美发厅初次见面的谈话，再后来交往中的一举一动，更是觉得他们早已有亲近的关系。更可能满鄂西城都知道了，就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就想着小翠、庹雅、姜璐，甚至裴聪、黎娟都是帮凶，都在帮这一对狗男女隐瞒事情的真相。她照顾小强壮，对我象姐妹一样亲热，完全是做给强牛看的，是为了取信和取悦于强牛，从而达到取代我的目的。这个笑里藏刀，心怀鬼胎的发廊妹，真让人感到可恨。既然你便确信是梦河勾引了我的丈夫，破坏了我的家庭。让我不得安宁。我就让你在鄂西城不得安身。
　　梦河便没有料到事情会出现如此尴尬的“急转弯”，当孔雀气势汹汹的进来时，梦河还象往常一样带着微笑出来相迎。却没想出到“热脸撞上冷屁股。”孔雀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吵骂起来，立即逼着要梦河交待，她是怎样勾引强牛的，同他亲过多少次嘴？上过几次床？面对恼羞成怒，如疯一般发泼的孔雀，梦河只是不想作任何解释，闭口不言。此事来得太突然，梦河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爆发出来。她起初猜想肯定是强牛有过激的表现，让孔雀有所察觉。没想到孔雀竟拿出了诊断书，把柄完全握在她的手中。梦河心里明白尽管自己确实有愧于孔雀，尽管她有证据在手，此时此刻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否则一切后果将不堪设想。她只好忍气吞声，不敢跟她解释和争辩。梦河越是不吭气儿，孔雀越加得理不让人，吵闹得更加疯狂。
　　孔雀这样一吵闹，就引起许多人围观看热闹。梦河便处于极其孤立的地位。她感到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羞辱，如果有个地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围观的人听明白孔雀吵闹的原因后，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看不出这么文静的女孩，会去勾引有妇之夫！”有人就说：“这不明摆着，开发廊是干啥的，就是勾引男人的，她们为了挣钱，管你是什么夫。”又有人说：“这些发廊女，平时志高气昂，花枝招展，一般人还瞧不起的样，如今，让人家闹上门来，却成了缩头乌龟，看来还是做贼心虚。”另有人就接腔说：“发廊女大都这样，一般人瞧不起她们，她们也瞧不起一般人，因为一般人没钱而她们只认钱不认人，她们专门给别人戴绿帽子，让别人当乌龟，时间一长她们自己也就变成了缩头乌龟。”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哄笑。
　　两个人吵架，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架就架得热闹，也会越吵越大，甚至会大打出手。如果一方干吵，一方死不吭气，另一方就吵着也没劲了。孔雀吵闹一阵，梦河并没有回应。孔雀虽是生气，却又没有办法，她说：“你这个下贱的发廊妹，你不要以为你不吭声就过去了？你说呀！你有本事卖×，怎么就不敢承认？！”孔雀就去抓梦河的衣领。梦河就用力一抖，摔开了孔雀。几个扣子从衣服上脱落下来。梦河此时实在忍无可忍，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围观，突然冲着孔雀说：“是的，我是个发廊妹。发廊妹怎么哪？美容美发也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工作，上至国家主席，下至平民百姓，有那一个不需要理发？不错，我是怀孕了，我跟男人发生了性关系。但不关你丈夫什么事，也不关你什么事。既然你连自己丈夫也不相信，硬要往自己丈夫脸上抹黑，确信他跟我有关系。那我现在说一千道一万，你也不会相信。你吵了这么长时间，骂了这么多脏话，甚至撕坏了我的衣服，无非就是让我在你面前，当着这么多人，承认我和你丈夫有关系吗？那好，我成全你！现在我告诉你，是的，我是勾引了你丈夫，我和他一起睡了觉，我还怀了他的孩子，我还准备把孩子生下来。你们离婚了，我就毫不犹豫的嫁给他，作他的妻子，和他一辈子相亲相爱！我现在都承认了，你应该满足了吧？你要是认为我有罪你可以到法院去告我！在这里吵吵闹闹显你什么本事？我现在说完了，这是我的店，你把我的诊断书给我，我现在请你出去！”说着猛的抢过诊断书迅速揉成一小团，咽进了肚子里。
　　孔雀尽管拿着梦河的诊断书，认为铁证如山。但是，她从心底里还是希望这不是真的。她希望问了梦河，她就一口否认，甚至发誓起咒。给自己一个意想不到的解释，说明这件事完全是误会。她没有想到梦河劈哩啪啦说出这番话，柔中带刚，刚中见刺，表面上承认了她跟强牛有关系，却让人觉得这是气头话。还冷不防被她毁了证据。顿时脸色铁青，就扑过去厮打梦河。口中吼叫道：“你这个卖×的女人，你真的勾引了我男人，我不会轻饶你的。你们大家都听到了，这是个勾引男人的婊子，是专门卖的货色......”
　　孔雀完全象母老虎发威一般。梦河自然敌不过她，被对方猛打一掌，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嘴角被打出血，样子十分狼狈。
　　所幸就在这个时候，王炜和姜璐，匆匆忙忙地赶到店里，这才将事态平息下来。
　　孔雀觉得自己耍尽了威风，尽管也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仰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走了，围观的人这才渐渐散去。
　　梦河整整哭了一夜，她真想当晚就离开鄂西城。但是，经过孔雀这样一阵无情的闹腾，梦河反而减少了许多愧疚感。如果说我跟强牛的事确实伤害了她，那么她今天也彻底伤害了我，咱们一比一平，算是拉平了，今后谁也不欠谁。我非要留在鄂西城她又能将我如何？然而，转念一想，强哥一定会左右为难，自己的名声算不得什么，强牛毕竟是鄂西城的名人，他的名誉是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好在自己急中生智毁掉了证据。否则，孔雀一定会以此作为对付强哥的武器，令他处于极为不利的地步。为了不给他制造更多的麻烦，梦河还是决定离开鄂西城，她感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世间之事真是瞬息万变，难以预料。短短一天的时间，一对过去似姐妹般亲热的女人竟然反目为仇，一切的情谊化作彼此的嫉恨，却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所爱。梦河当初或许正是为爱而来，而如今却不得不因爱而去。梦河站在犟河岸边，望着从东向西而流的犟河水，想到自己充满着希望来到鄂西城，如今却要惜然离去，象这犟河水虽然不愿随波逐流，最终还是要流入汉水付之东流。
　　梦河离开了鄂西城，她匆匆地登上西去的列车。梦河不清楚贸然去西安干什么？她只知道那里有兵马俑、大雁塔，还有写《废都》的贾平凹，写《白鹿原》的陈忠实。除此之外，对梦河来说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临行前，她去看望了小翠和黎娟。并将一封信交给黎娟，希望她能在自己走后找个机会交给强牛。
　　梦河坐在西去的列车上，心里默诵着写给强牛的信。她本来有许多话想给强牛说，但又觉得象强牛这样精明的人写多了是一种浪费。于是，便根据白居易和林逋的同题诗，略作改动就成了她写给强牛的《长相思》：

　　汉水流，
　　犟水流，
　　流到何时是尽头？
　　心有点点愁。

　　思悠悠，爱悠悠，
　　爱到别时仍未休。
　　月明人倚楼。

　　吴山青，
　　越山青，
　　两岸青山相送迎。
　　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 吾泪盈！
　　罗带同心结未成。
　　心头潮难平。

　　梦河伴着难以抑止的泪水，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强哥，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鄂西城，我的故土，我还会回来的！”
　　强牛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竞造成如此悲剧。他完全可以想象梦河会受到多么大的蹂躏。他真想去看望她，安慰她，向她解释自己留这张纸条的真实用意。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驱使无需解释。梦河机智的毁掉纸条，足以表明她已经原谅了他的一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风流的事随风吹。孔雀这么一阵吵闹。强牛有外遇的传闻很快在鄂西城里传开。有好事者竟还写出相关的新闻报道，把事情做了很大的渲染，寄到了《鄂西日报》社，报社内部便也都知道了。稿子虽然压了下来没有发，但几乎每天都有电话打到报社，询问是否真有这种艳事，搞得强牛十分狼狈。孔雀也常常因此事被领导和同事所“特别关心”，弄得更加心烦意乱。两个人心里都憋着气，窝着火，便从此开始正式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