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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岸之海(第十八章)

作品名称:无岸之海      作者:温亚军      发布时间:2013-07-31 22:37:06      字数:7961

55  
  付轶炜给支队政委汇报了吕建疆和叶纯子要结婚的事,刘新章听了果然很高兴,当场表扬了三中队两个主官在这件事时间上的安排真是太好了,他说三中队现在正需要这样的大喜事调动一下大家的情绪,阿不都的牺牲是一个英雄的壮举,人死不能复生,他的事迹将成为三中队的光荣乃至全支队的光荣,叫大家要正确对待,振作起精神。
  “八一节吕建疆和叶纯子他们的婚礼,我一定要来参加的。”刘新章在电话上表明了他的态度。
  付轶炜又提出了给吕建疆请假的事,刘新章满口答应,并且在他们结婚这件事上,给付轶炜提出了几点要求,要中队主官帮助他们协调好房子的事,叶纯子父母方面的工作,也得做一做。
  最后,刘新章突然问付轶炜他的家庭情况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付轶炜一谈到自己的事,就吞吞吐吐了,他回答说挺好的,小孩都那么大了,不好还能怎么样。
  刘新章一听,说,什么叫挺好的?上次我没顾得上详细问你情况,我听说你们闹得已经不太好了,你妻子已经向你提出好多次离婚了,是不是这样?
  付轶炜不想正面回答。
  刘新章火了,付轶炜才老老实实地说是这么回事。
  刘新章问他对离婚的事是怎么考虑的。付轶炜想了半天,他不敢和政委说他的牢骚话,他认真地说,他不想离婚,虽然妻子不理解他,可毕竟他们结婚那么多年了,好歹也有了感情,再说,离婚了孩子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不想叫孩子从小就受这种伤害。
  你的这种想法是对的,刘新章说,现在有好多领导支持别人离婚,说过不到一起硬这样耗着还不如离了干脆利落,这样做不对,离了孩子怎么办?要为孩子着想,你既然是这种态度,就好办,你妻子那里我会出面做些工作,过阵子我要到总队去开会,我去找她单位和本人,做做她的工作,你可要沉住气,安心工作,千万不要在信上和你妻子干起来,弄得不可收拾,影响了关系。
  付轶炜保证,他不会那么做的,一定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件事,工作上也不会出差错的。请政委放心。
  刘新章说,我对你还是很放心的。
  吕建疆和叶纯子关系的顺利发展,让刘新章心里很是欢畅。这阵子,上面已经考虑干部年底转业问题了,他的心里本来一直沉甸甸的,不管他愿不愿意,还是在心里做好了离开部队的思想准备,他是一个老兵了,组织上怎么决定,他会完全执行的。但就在刘新章心里空落落的时候,总队政治部主任前几天突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把他不做今年转业的对象考虑,因为支队摊子大,勤务重,还需要刘新章这样的老兵再站一班岗。刘新章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像久阴的天放晴了,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一样,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刚好又接到吕建疆和叶纯子结婚的好消息,他连连感叹着,塔尔拉终于留住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它再也不是过去那充满了苦难记忆的塔尔拉了。
  回到家,刘新章心情很好地将此事和红柳一说,红柳听了也很为吕建疆高兴,说这个吕建疆,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还常替他担心,敢情人家就命里带桃花嘛,找了个又漂亮又有文化的姑娘。你看,塔尔拉的历史又有新的一页了,叶纯子这朵美丽的花会在这里盛开的。
  是啊,塔尔拉再也不是留不住爱情的塔尔拉了。刘新章想起那个一心要走出塔尔拉却被生活戏弄了的秋琴,感叹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红柳看了刘新章一眼,知道他的心里又想起了秋琴,心里就酸了一下。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其实说什么都没有用,刘新章对塔尔拉的感情不是说他离开了就断了,他确是很真诚地用心去爱那片土地,而不是因为他对塔尔拉有了空间距离的缘故。
  在经过上次短暂的交谈之后,刘新章又找了几次机会与红柳交谈,他告诉红柳他对她漠视塔尔拉的心痛,他对塔尔拉那无法磨灭的感情。
  虽然我无法忘记秋琴,但那是历史,我保留这段历史是因为认识她之后,才有了认识塔尔拉更多的人的机会,当然也才有了认识你并娶了你做我妻子的机会。塔尔拉啊,它给了我许多的机会,它给了我生存和生活的最大动力,你说我能不留恋它嘛?刘新章说到动情处,竟是泪光盈盈。
  红柳的心为之怦然而动,在城市的繁华中渐渐被埋没,对塔尔拉业已麻木的情感在刘新章动情的叙说中渐渐复苏。她没有再和刘新章拌嘴,只是用很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结婚这么多年来,社会变化得这么快,而他对她却一点也没变,难说那不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有塔尔拉,那块贫脊而厚实的土地的缘故。不正因为他对那块土地的执著的爱,才造就了他对生活对人生更加的珍惜和热爱吗。
  56  
  吕建疆和叶纯子的婚礼如期举行。
  一直沉闷的营区有了些活力,兵们暂时放下了阿不都牺牲的悲痛,情绪有了些变化,一下子来了劲,在现有的条件下,想尽了办法,出尽了馊主意,其中有一条是要吕建疆背着叶纯子,在塔尔拉转一圈,一群兵在后面跟着监督。塔尔拉看起来不大,但要走一圈,还是得走上一阵子的。吕建疆躲不过去,就背上叶纯子开始走了。这么热的天,吕建疆背着个人,累得连气都喘不匀了,一个劲地要找王仲军求救。
  王仲军笑呵呵地跟在兵们后面,开始时不表态,吕建疆求得急了,他笑着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家伙们哪会听我的。你个大男人,不叫你受点罪,哪能知道人家一个大闺女家是那么好娶的?再说这帮家伙们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可以不听干部的,他们咋能放过?你委屈委屈,就叫他们乐一乐吧。
  王仲军这么一说,兵们像得到了胡闹的命令,更来劲了,一边起哄一边催着吕建疆往前继续走。
  吕建疆就咬着牙坚持着,他的腿都在打哆嗦了,急得背上的叶纯子一个劲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王仲军看着哈哈大笑着,高声对叶纯子说:“小叶,你现在心疼他,心里怨没怨我不出手相助?我告诉你,我这可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别不识好人心。为了帮你先制一制他,你看你看,我在老吕面前都当恶人吧。不过,这事也会轮到你的,到了晚上家伙闹洞房时,你要受不了,还是不要找我,我依旧是这个态度。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想着和老付一起帮着家伙们出谋划策呢。”
  叶纯子就慌了,连忙抗议:“我反对,我介意!”
  王仲军摇着手说:“反对无效,介意无用。”
  兵们就哄笑起来。
  晚上的闹洞房,热闹到了极点,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王仲军趁机又叫家伙们和新娘子拉了拉歌,气氛相当热烈。塔尔拉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场面,兵营里沸腾了起来。
  前来参加婚礼的刘新章,都受了这个场面的感染,在王仲军的提议下,唱了一首老军歌。红柳也在刘新章的劝说下跟随前来,她自然是叶纯子在这一大帮男人们中惟一可以贴心的人物了。
  红柳是第一次见着叶纯子,就明白刘新章为什么会对这段爱情倾以如此多的心思,连她都为叶纯子的美丽而倾服。她拉着叶纯子的手,当着一群人对吕建疆说,吕建疆啊,也只有你有这么好的福气,以后你可得好好善待纯子姑娘,不然,我都对你不客气。
  吕建疆满脸的幸福感,呵呵地搓着手傻笑着。
  这样的婚礼气氛,在闹完洞房之后,叶纯子都感动得哭了。吕建疆抱着叶纯子,他不断地吻着她,却没有劝她止住哭泣,他吻着她的眼泪,把她所有的又咸又涩的泪水全咽到自己的肚子里,把美好的甜蜜的吻全给了她。
  叶纯子躺在吕建疆的怀里,哭得更历害了。她在哭的同时,把自己的双手交到这个一生都要厮守的男人手里,仿佛要他支撑住似的。
  这个男人就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给予了她需要的支撑。
  那一刻,叶纯子觉得自己好幸福。
  57  
  结婚后,叶纯子像一片随风飘浮的树叶,终于落到了自己该落的地方,有了家的感觉,心里踏实了。她开始在心里编织婚后更美好的生活。
  此时,叶纯子的身心有一种恬静之感,使她觉得安详、满足正如夏日的波浪汇合,失去了浪涛,平缓、宽阔,她有种一切都稳定了下来的感觉,开始了过日子的打算。结婚后住在家属院里,虽然离兵营不算太远,能听到兵们的喧闹,但这毕竟是两个世界了,家属院几乎没有人来,这面永远是一个宁静寂寞的独立世界。吕建疆每天一大早就到兵营里去了,如果是他值班,他晚上都不能回来,就是不轮到他值班,他也不在家里吃饭,说是部队有规定,基层干部必须和战士一起吃住行,只是到了晚上他才回来,回来后,他想帮着叶纯子干些活,也没有什么活要干,现在结了婚,叶纯子也不好意思在中队吃饭了,她一个人做饭吃。中队长和指导员都对她说过,叫她到中队去吃,如果她不好意思去吃,就叫通讯员打上饭给送过来,反正就她一个人的饭,做起来也麻烦。叶纯子吃了几次通讯员林平安送过来的饭,就不好意思吃了,林平安还坚持送,叶纯子更不好意思,自己有了家,应该自己做饭吃,便对吕建疆说不要叫林平安送饭来了,她要自己做饭。刚开始做饭还有点新鲜感,慢慢的就越吃越没有了味道,她对做一个人的饭失去了兴趣,有时就凑合吃着,经常就留她一人在空荡荡的家属房里,尤其是白天,自己又不好到兵营里去,怕打扰他们的工作。叶纯子感到奇怪,原来没结婚时,她就住在兵营里,一住就是几个月,她却没有打扰他们的感觉,现在结婚搬到家属院住,却有了这种想法,就越发不好经常到兵营里去了。
  叶纯子就撑开画布,准备画画。画什么呢?她拿着画笔却犹豫着不知画什么好了,她不知在画布的哪一点上涂上第一道色彩?一切在想象中似乎很简单的事情,在实际操作中却变得复杂起来,她想起了,在那些纵横交错的线条的互相关系中,在红橙黄绿青蓝紫组成的这个世界里,有某种东西一直留在她的脑海里,在她那儿打了一个结,使她在想着各种零零星星事情的瞬间,她都会身不由己地发现自己正在心中绘着那幅画,她的目光掠过那幅画,并且正在解开那个想象中的结。她想着她的未来和过去突然分离开来,注视着她,她觉得整个画布像一面镜子,照着她的现在,她的过去,里面有她生活的影子,当照到她的未来时,却是一个空空的镜子。当她一边休息,一边模模糊糊地从一样东西望另一样东西的时候,那个永远在心灵的苍穹盘桓的老问题,那个在这样的瞬间总是要把它自己详细表白一番的宏大的、普遍的问题,当她把刚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官能松弛下来的时候,它就停留在她的上方,罩在她的头顶。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全部问题所在——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个随着岁月的流逝免不了会向你逼过来的问题。那个关于人生意义的启示,还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也许还不到时候,作为它的替代品,在现在属于她的日常生活中,所有的乐趣就是她和吕建疆在一起,除此之外,她只有面对画布了,可她对人生的真谛获得的一刹那印象,就是她的人生在这里发生了一个大的转折,她将从这里开始另外一种生活了,她却不知道怎么着才算和以前的生活有了区别?她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对自己的丈夫很满意,她面对画布,却突然对未来的生活不知所云了。
  时间过得飞快,她画架上的画布还一直没有着笔,但这不是束缚人双手的气馁,而是一种内在把握上的信赖,这种信赖不再是以时日计算,它不是匆匆忙忙,而是神圣的恬静和被遏制的力量中摇晃不已。
  但她还是受不了这难耐的寂寞。
  就在这难耐的寂寞中,叶纯子逐渐从婚姻的朦胧和混沌中走了出来,她有了明确的冀求了。于是,她给丈夫说,她想要个孩子。吕建疆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说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担心她不会同意就没有说出来。
  叶纯子奇怪吕建疆怎么会担心她不同意呢?她是最喜欢孩子的,尤其是大师们创作的在圣殿里自由飞翔的天使,这些天使大多都是圣婴,对她的诱惑太大了,况且他们自从结婚以后,还并没有正式讨论过要不要孩子的问题。
  吕建疆迟疑了一下说,现在有许多女人结婚了不愿要孩子,怕生了孩子破坏了自己的体形。他其实想说,刘政委的妻子就曾经不愿要孩子。
  叶纯子说,我不是那些女人,我爱孩子,因为我爱创造,我乐于在这个过程里寻找人生的情趣。其实人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创造,如果不去创造,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乐趣。
  吕建疆当然高兴叶纯子这样想了。他自从结婚后,一直觉得有点对不住叶纯子,经常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独自寂寞,塔尔拉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他不能在她身边陪着她,她一个人够孤单的了,如果有个孩子了,不但可以给她作伴,也可以使他们的家庭更完满,更有情趣。
  她为他们达到的共识而感到欣慰,她在他的怀抱里,开始幻想自己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寂寞的日子,她都用来作画,这样打发日子的方式也有叫她烦躁的时候,有时候,她似乎看到她的画布在飘浮而起,颜色苍白寸步不让地逼近着她。她在画一个小孩子,这幅画叫她恢复了平静。起初,当她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样时,她还不太相信一切是真的,她悄悄地到场部卫生队去做了检查,确定她已经怀孕了,她激动无比,一种和平静谧之感在她心中扩展,带着一种奇妙的肉体上的激动,好像她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而同时她又必须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迅速地画下了关键性的一笔。画笔落了下来。它把一抹色彩飘洒到画布上,流下了一道流动的笔迹。她赶紧又画上第二笔、第三笔。就这样,她停留片刻,再添上一笔,停了又画,画了又停,一笔的起落形成了一种带有节奏的舞蹈动作,似乎那些停顿都构成了这节奏的一部分,那些笔触又构成另一部分,而这一切都是互相关联的。她就这样轻柔地、迅捷地画画停停,在画布上留下了她全部的爱意。
  她把自己的喜悦想分给丈夫分享时,她故意把他带到画布前,让他看自己即兴创作的这幅画。
  那是一张更可爱、更温柔、更富有人情味的画。吕建疆看着画,又看看叶纯子,他发现她向他投来的目光虽然不是从她自己内心看到的图像中反射出来的,但他却是在一个无声无息的诞生了艺术品中辩认出的那道能够照亮他的光线。
  她的目光告诉了他一切。
  他大叫了一声,扑过去本来是要把她紧紧抱住的,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粗鲁,便改变了方式,把她轻轻拥入怀中,静静地看着她,却没有一句话要表达他心中要说的话。他太激动了。
  她却说:“你说说,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个谁也回答不了的问题。如果问的是生男生女,还可以瞎猜一番。但吕建疆还是很认真地向叶纯子详细描绘了他们孩子的模样。
  “我们的孩子肯定会像你画的一样漂亮!”
  58  
  风一刮起来,树叶发芽的时候,新兵该下中队了。
  树叶开始落了,老兵该复员了。
  一批老兵从塔尔拉走了,一批新兵又到塔尔拉来了。
  塔尔拉就像一个码头,迎来了一批批新兵,又送走了一批批老兵……
  树叶开始落的时候,老兵就要复员了。老兵就像这树叶一样,叶落归根了。老兵们总是到了第一场霜降过后,把沙枣从树上打下来,干干净净的收好了,才开始整理自己的家当,准备复员了。
  每到这时候,复员的和不复员的兵,心里都很伤感,有的在一起相处了三年,有的相处了两年,有的虽然才相处了一年,但那种像一家人一样的生活规律使他们彼此都有了感情,现在一下子要分开了,天南地北的,谁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见上面?这样一想,走的和不走的,心里都慌了。
  中队干部这阵子特别谨慎,每天分别找复员老兵谈话,一副亲热的样子,没有了以前的上下级之别,老兵们也都变得比以前听话了,彼此之间都客客气气的,不像当兵的样子了。当然,快分开了吗。
  中队开支部会,研究今年复员人选。要是以前开这种会,干部们会把通讯员打发出去,可这次却没有一个干部提到叫林平安回避的事,林平安还是知趣地走出了队部。马上到冬天了,荒漠上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塔尔拉晚上已经要生炉子了。指导员自从叶纯子结婚搬走后,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住,晚上没有生炉子感冒了,开会是在上午,队部里有点凉,指导员就喊林平安把炉子生上火。林平安进来生火,支部会也没有因他的存在而停下来,林平安就听了不少有关老兵复员的事。
  林平安听到服役期满的老兵中要留下一批骨干继续留队,其中有三班长的名字。林平安知道三班长一直不想复员,他家在农村,那地方靠天吃饭,很贫困,他想留下来多干几年,看能不能转个士官什么的。
  支部会最后还没有定下具体谁留谁走的人员。因为中队老兵中农村的多,农村兵不想复员的多。那几天里许多人四处打听消息,问林平安的比较多,林平安没敢说支部会上的事,他对谁都是笑笑,说他不知道。
  三班长也找林平安打听过消息,他还想和林平安套个近乎,林平安也没有告诉他情况。自从林平安当了队部通讯员后,三班长对他客气多了,兵们都对他很客气,一来他在队部出出进进,他知道的多,二来他每天到场部去取全中队的信件,怕他压信。特别是同年兵很羡慕他,心里有不服这个当初走队列同手同脚没人要的人,却出息了。起码在中队范围这批同年兵中,林平安算是最出息的一个。
  这天,林平安一个人坐在队部里练字,他闲下时也不到处乱转,喜欢没事时练练字看看书。中队干部都告诫他要多学习,没事时把他狗爬一样的字练好。林平安坚持练了一阵子,也不见好,干部们却说他的字有了长进,他就坚持练着。
  林平安正练着字,听到一个人打报告进到队部。林平安一看是三班长,就说中队长和指导员副指导员都不在。
  三班长笑了笑,很不自然。过了会儿才说:“我知道干部们这会儿都不在队部,所以才来的。”
  林平安停下手中的笔,不解地望着三班长。
  三班长从身后拿出两个纸包,放到林平安面前,说:“林平安,这是我给中队长和指导员的一点心意,我想请你转交给他们。”
  林平安看了看两个纸包,明白了三班长的意思,就说:“班长,这东西还是你自己交给他们的好。”
  三班长又笑笑,很不自然地说:“我不好给,他们谁在谁不在都不好,只好请你了。”说到这里,三班长停顿了一下,又说,“林平安,以前的事,也是没有办法,咱班是示范班,我那样对你……请你原谅。”
  林平安看到三班长对他也有了这种笑,并且还这样说了,他心里很舒坦,就说:“那你就放到这里吧。”
  三班长推了推纸包,说:“是这样,这个包给指导员,那个包给中队长,你别弄混了。”
  林平安说:“那你在上面写上名字,谁是谁的,我也好分辩。”
  三班长在纸包上写了名字,临出门时,对林平安说:“林平安,麻烦你了。以前的事,对不起了。”
  林平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快开饭时,中队长和指导员一起走进了队部。
  林平安就把两个纸包拿过来,按上面的名字,分别交到中队长和指导员手里,说这是三班长送来的。
  王仲军和付轶炜相互看了看,又都看了看各自手上的纸包。
  王仲军说了句,这像什么话?都送上礼了。
  付轶炜先动手打开给他的纸包,里面是一条毛毯。
  王仲军也打开纸包,见是一条花被面,随手往床上一扔,开始卷莫合烟,卷好烟点上火后,才说,三班长也真是的,想留下继续干这是好事,却来这一手,把咱看扁了。
  付轶炜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三班长家里穷,想在部队闯个前程。可现在部队除过考学,提干简直就不可能,转个士官也不是说转就能转上的。
  王仲军抽完一支烟后,说,叫三班长走吧,他来这一手,丢我们农村人的脸呢。出来当在三年兵了,还没有改掉农民意识,这是军队,不是生产队。
  付轶炜没有吭气。
  王仲军便唤了声林平安,要他把三班长的东西还回去。
  付轶炜却说,东西还是我去还吧,这会儿他思想波动大,我还得给他讲讲这里面的一些道理。
  三班长就复员了。
  排长吴一迪送老兵回来后对林平安说,三班长恨死你了。
  林平安问,他恨我干什么?
  吴一迪说,他说你小子心眼太小,还记着以前他对你的那些事,他请你办个事,你故意给他办砸了,说你太损了。
  林平安心里不是个味,他并没有干对不起三班长的事呀,他为什么要这样恨他呢?他复员走,是中队决定的事,又不是他捣的鬼,他林平安也捣不了这个鬼的。自从那天中队长说的那番农村人出来当兵的话后,林平安心里也一直乱乱的,那些话也说到了他的痛处。现在排长又说三班长恨他,他心里就更乱了。一个人走出来在营区外面转悠,转到操场边上时,他看到操场上兵们在搞队列训练,他看了一阵,无意中就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再不是同手同脚了,他深感奇怪,便到一丛红柳后面,又试着走了一阵,他现在想走成同手同脚还走不来了。心想这也许是感觉不同了吧,当了快一年兵了,骨子里是不是有了军人味了?
  林平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受。三班长恨他这件事又勾起了他心里的惆怅,他觉得憋屈得慌,有种特别想诉说的欲望。他想了想,便决定去家属院找叶纯子诉说诉说,她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自从她结婚后,有好长时间,他没有和她好好说说话了。还有叶纯子曾给他说过,要他给他姐写信,劝她和村长的傻儿子离婚,他照着叶纯子的话做了,可心里总有种说不清的恐慌,他还想和叶纯子说说这事,让她再给自己讲讲婚姻法律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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