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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岸之海(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无岸之海      作者:温亚军      发布时间:2013-07-30 00:36:20      字数:7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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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好起来后,支队通知各单位,要以大队为单位搞一次野营演练,为了部队能适应在野外艰苦环境下的生存能力,还要在野外宿营。因为基层中队担负的都是看守看押任务,还得留下足够的人员担负勤务。
  三中队就留下了副指导员吕建疆和排长吴一迪两个干部,还有一个排的人员留下来担负勤务,其它人员全部做好准备野营演练。
  一听到要野营演练,叶纯子兴致特别高,她也要求参加这项活动。她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以看看部队真正野营演练是什么样子。再次来到塔尔拉后,叶纯子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早已经与这片土地结合起来了,自己的血液里已经流淌着叶尔羌河的河水了,既就是这里苦些,吕建疆在东北女人的问题上与她产生分歧,可这些对一个追求人生本真意义的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觉得自己已经和塔尔拉和吕建疆融和在一起了,她已经离不开塔尔拉,离不开这个叫她既爱又恨的地方了。她来了,不顾一切地来了,并且毫无顾忌地扑进了吕建疆的怀抱里,这也表示着,她和吕建疆的关系,已经明朗化了,不用拐弯抹角,也不用过多的解释和征求什么意见,就这么直接,就这么简单。所以,叶纯子已经把自己俨然当成一个塔尔拉人看待了,成了塔尔拉人,她想参与塔尔拉的一切活动。
  但是,吕建疆却反对叶纯子参加这次的演练活动,他对叶纯子说:“野营演练属于军事活动,你怎么能参加呢?”
  叶纯子说:“你们部队上不是一直喊叫着,军民是一家人嘛,大家还渔水情呢,这会怎么就嫌我是民了?”
  吕建疆说:“这和这些不是一回事,军队总有军队的性质,有自己的秘密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不然军队还怎么叫军队呢。”
  叶纯子白了吕建疆一眼:“我才不爱听你讲这些大道理呢,你不让我去,我就找中队长指导员说去。”
  叶纯子到队部给中队长指导员说了自己的想法。
  中队长王仲军笑了笑,说:“这事就不好说了,因为这是军事活动,你参与可能不合适,不过,我可以请示请示支队司令部,然后再回答你。”
  叶纯子道:“那你现在就请示,我等着。”
  指导员付轶炜说:“我看这事可能性不大,这又不是正式演习,有个观摩团什么的,地方的人可以参加观摩。像这种小范围的勤务性演练,没那么多程序,你以什么名义参加才能说得过去呢?”
  叶纯子傻眼了:“那就没有希望了?”
  王仲军说:“老付说的有道理,是这么回事。小叶你也不要急,咱们还是给你争取争取,看能否说动他们。”
  叶纯子又激动的对王仲军说:“中队长,那就快点给上面说说呀。”
  王仲军到勤务室去用高频率对讲机和支队联系,喊了半天,才和支队司令部作战室联系上,他把叶纯子想参加演练的事给值班参谋说了,值班参谋做不了主,说去请示参谋长后再答复王仲军。
  过了一会,值班参谋回话,说参谋长要直接和王仲军通话。王仲军又把这个情况给参谋长汇报了一遍。参谋长一听完王仲军的汇报就问他,这个叶纯子我知道,刘政委都在会上说了几次了,她现在到底和吕建疆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王仲军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想了想说,从现在情况来看,关系明朗化了,局势定了,但能不能成,我看还需要再努一把力,现在的年轻人说变就变,像塔尔拉的天气一样。
  参谋长说,咱边疆大漠里当兵的人找个对象多不容易,现在既然人家有意思了,叫吕建疆积极主动点,要抓紧呵。为了让这个叶纯子住在部队和吕建疆培养感情,刘政委在会上还为她作了担保,可见首长用心良苦,这几年为了基层干部的婚姻问题,首长没少费心,都是咱这地方的条件给害的,你当中队长的,可不能不用劲呵,少给吕建疆安排点工作,让他和叶纯子多交流。你转告吕建疆这小子,他要是再不好好把握,放过这次机会,没把人家姑娘抓到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王仲军一听这话,简直就和当初刘新章和付轶炜说得一样嘛,心里也忍不住笑,连连保证,一定执行好参谋长的指示,协助吕建疆把这事办得叫首长满意。不过……王仲军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参谋长那面等不住了,问不过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仲军才说道,就是叶纯子小姐想去看看野营演练的事,参谋长你就同意她去吧。
  参谋长说,这事我不能点头,因为叶纯子目前毕竟还是外人,就是她是军嫂了,也不能参加这项活动的。王仲军,你想想,规模这么小的演练,什么都不完善,她一个女人家,在一群男人堆里,要野外宿营不好办,再说大小便等一系列的事都不方便。你转告叶纯子,这次就算了,等她嫁给了吕建疆成了军嫂,今后有的是机会。
  王仲军没有办法再争取了,他想想参谋长说的也对,带上一个女的确不方便,野外什么都没有,不光是她不方便,兵们也不方便呀。
  王仲军发愁怎么给叶纯子说这事,一出门发现叶纯子和指导员、副指导员他们都站在门外边等着他呢。他和参谋长像吵架似的互相喊来喊去的,叶纯子早都听得一清二楚了。王仲军从勤务室里一出来,叶纯子只说了句:“我都听到了,参加不了就算了,中队长,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说完,叶纯子就转身走了。她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大半天都没有出来。
  大家都明白叶纯子现在的心事,参谋长说的关于她和吕建疆关系的话她都听到了,谁也不好和她去谈论这事。干脆和她不说这方面的话题,怕人家姑娘家不好意思。只有王仲军单独对吕建疆说了句:“参谋长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可告诉你,已经到了总攻的时机了,可千万不能再让她跑了,不然参谋长会收拾我们的,首长那面也为你着急呢。”
  吕建疆一脸要笑笑不出来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沉重表情。
  付轶炜说:“老吕,这下,就看你的了,任重道不能远呵,叶纯子走了又能够回来,这说明大好时机就已经在你跟前了,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首长都等着你这面的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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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员林平安这几天比较忙,演练前几天就被大队部召去,作了两天的野营演练中通讯员知识培训。培训只是简单的识别一些传达命令用的旗语和有关联胳事项,因为在演练时,为了达到保密的程度,有些东西还按以前的方式来传达,这样也就更像演练,也适用于在野外荒凉的地方,没有现代化通信设备的情况下,可以联胳。林平安两天也就学会了这些通信知识,又听大队部书记员强调了中队通讯员的重要性,那种传达各种命令的神秘感,使林平安一下子觉得自己相当重要了。一觉重要,他就非常自豪,比刚当通讯员通知各班排长开队务会要自豪多了。这次他可是给中队长指导员传达大队领导的命令呢。
  接下来的几天,兵们都在盼望着演练的日子快点到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工作。
  林平安更是激动不安,出出进进的,显得很紧张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是由于他从没有参与过野营演练这样的大活动,心里太慌的缘故。他期待着演练快点开始。
  演练终于开始了。
  因为是以大队为单位的演练,所以规模很小,一个大队就几个中队的兵力,一共没有多少人。中队与中队之间都拉开一段距离,支队、大队的领导和组织人员都乘车在各个中队队列边跑来跑去,中队干部和战士全凭两条腿,全副武装步行前进着。
  在望不到边沿泛着白碱的荒野里,几个中队的兵力难得集中在一起,平时都是执勤分队,现在聚到一起,人不多,但还是有了气势,演练队伍像一支出征的部队,场面还是很壮观的,刚开始还能叫人产生一阵儿自豪和激动来。徒步走了一天的路下来,大家先前的新鲜感就淡了,枪和背包全负载在身上,加上干燥和闷热,那种单调和疲惫就有了叫人生出走不到尽头的失望感,那种豪迈壮观的气势慢慢在队伍中就找不到了,队列变得有些稀稀拉拉了。
  林平安是通讯员,就没有背背包,他跟在中队长王仲军后面,给中队长背着水壶、挎包和手枪,腰里插着两面小红绿旗,很威风的。后来,走时间长了,大家都累了,后面的指导员赶了上来,也把自己的水壶、挎包和枪给林平安背了。林平安身上的负荷就有点重量了,但他是通讯员,应该给中队首长服务的。
  到了半下午时,三中队百十号人,拉开的距离却有三四百米,队伍已经不像个队伍了。支队大队的车不时在三中队的队伍前前后后跑着,一个劲的下达着快跟上快跟上的命令后,车后面掀起一股股白沙尘就跑走了。中队长就来气了,叫声通讯员,叫林平安跑步去通知后面的指导员让队伍跟上,稀稀拉拉的像什么样子。
  林平安回身往队尾跑,身上的物件叮叮铛铛乱响,他用双手紧按住枪和水壶,跑到队尾,向指导员传达了中队长的话。
  刚好支队大队的车又开来了,又在一个劲催跟上,指导员气不打一处来,叫了声通讯员,叫林平安去前面转告中队长,让前面压住步子,后面的跟不上了。
  林平安又用双手按住叮铛乱响的物什,跑到前面给中队长转告了指导员的话。
  王仲军听了,愣了一阵,突然“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对林平安说,这指导员挺有意思的,跟不上就跟不,还让前面压住步子,也难怪,后面都是后勤炊事人员,背着全中队的吃食,负荷太重,肯定跟不上的。
  再有支队大队的车过来催,中队长王仲军就对他们说,你们坐车的光知道催,就不知道这走路的有多累,我们背负着武器走了一天了,哪还有劲走?
  支队大队的车上坐的都是些参谋干事之类的人物,平时都熟悉,就说,前面已经在探地形,一找好宿营地,就可以停下了,再加把劲吧。
  王仲军没话说了,因为这是军事演练,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他就叫林平安再去通知后面的指导员,再加一把劲,马上就到宿营地了。
  林平安跑到后面,对指导员一说。指导员问他到宿营地还有多长时间,林平安也不知道,指导员就叫林平安去前面问问,如果问到了,就到后面来通知他。
  林平安又一颠一颠的跑到了队伍前面,准备给中队长汇报后面的情况时,被中队长用手势制止了。林平安这才发现打着手势的中队长很有英武之气,他壮实的身体走在队列最前面,看不出他有多么乏累,就像个指挥员的样子。林平安心想,中队长这才像个军人,关键时候,气质不凡。
  中队长王仲军注意到了林平安的眼神,也有点猜到他此时的想法了,便走出队列,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林平安,看到瘦瘦的林平安身上却背了一大堆物什,又气又觉好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就要过自己的手枪、水壶和背包自己背上了,回身站到队伍一侧,挥着手大声喊道:同志们,再加把劲,前面就是宿营地了。
  这样的常规性的鼓动还是能起点作用的。因中队长站在旁边看着,林平安发现队伍抖动了一下,比刚才走得有劲了,兵们又有了点精神,嚓嚓地从中队长面前走过。林平安对中队长又心生出敬佩来,在心里说,中队长就是中队长,兵们叫中队长这么一鼓劲,就是不一样了。
  这时,中队长把双手卡在腰里,像欣赏自己刚写的一幅字或者画的画,欣赏着自己的兵,此时,中队长脸上的表情,叫林平安看了,心想着中队长这时候是在享受呢,是那种内心里很自豪的很满足的那种享受法。林平安看得有些痴迷,心里翻腾着:当个中队长真威风!
  中队长似乎看透了他身边这个通讯员的心思,就用手拍了拍林平安的肩头,说:“林平安,你只看到了我这个中队长的自豪劲来,可你注意队伍了没有?”
  林平安点了点头。
  王仲军问:“注意到了什么?”
  “你刚才一鼓劲,大家走得有劲了。”
  “就这些?”
  林平安点点头。
  王仲军笑了笑,说:“你就没有看出家伙们的人气来,还有这个队伍的精神来,你如果在队伍里走,只是一个分子,只是一个人的人气。可你站到旁边来,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
  林平安很认真地望着中队长。
  王仲军说:“你看,这队伍像个啥?”
  林平安看了看,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中队长的意思。
  王仲军挥了一下手,说:“你注意看,这队伍多像一条带子。像荒漠上绿色的林带一样,是荒漠的魂,是一条生物带。每当我看到这样的生物带,心里就很激动,更何况在这样荒凉的大漠上,一队士兵,这样走着,像绿色的生物一样流动着,人和生物一样,都有一种向上的精、气、神,生物有生物的气势,人就有人的气势,人的气就是生命的旋律。这样大家走在一起,每个人的人气都出来了,这么多的人气汇在一起,气势就磅礴了,大家就都有劲了。”
  林平安当然听不懂,对中队长的什么生物带和人气听得迷迷糊糊。
  王仲军拉了把林平安,又追赶到队伍前面,边走边说:“你现在走进了这个带子,像一个生物,加入到这个带子里来了,就成了一个群体,成了生物存在的一分子,你的人气就和大家的汇到一起了。所有的生物,在群体里,生存起来,就会容易些,如果把一棵树种在一个没有任何生物的荒滩上,它生存起来就很困难,就像把你一个人放在这个带子的外面,你就会感觉到孤独,有种孤援无助的悲凉感,要生存起来,也就难多了。我们久居大漠的人,对生物有特殊的情感,你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群体,就会激动的。是不是这样,林平安?”
  林平安听到王仲军叫自己的名字,这才从中队长深奥的高谈阔论中回过神来,虽然听得不甚明白,但还是使劲点着头,心里更加佩服中队长了。
  王仲军又说道:“你现在可能一下子理解不了我说的这些话,时间一长,经历的事多了以后,你就会懂得人这个生物在这个带子里的含义了。人本身就生存在一个带子里,为了生存和一定的意义,每个人就有了不同的生物带,不用我多说这个道理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林平安点着头,他上的学不多,但对生物这个词还是懂的,但中队长把人也当做生物,又说成群体是一条带子之类的话,他一时还理解不了,更别说什么生存的意义之类的话了,他只知道,出来当兵,说面子上的话叫当兵尽义务,其实谁不是为了闯前程,见世面,混个出息呢?虽然大家都不说破,可心里都明白,谁不想出息,不想生存的好点,闯出一番前程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呢?一想到这里,林平安的心里又开始乱了。这一阵子,在叶纯子的开导下,他基本上能够正视自己的身世,也能正确对待他姐为他付出的一切这件叫他揪心的事了,他的心态逐渐能够正常的看问题了。可现在经中队长这么一说,什么生物呀人气之类的事他不太懂,可生存呀命运之类的话又勾起了他心中的隐痛,他又有一些心神不定了。
  39
  黄昏时,队伍才走到了指定的宿营地。兵们累得一个个往地上一坐,就不想起来了。这时,大队通知立即搭帐篷准备野炊的事,不然天黑了后,就不好弄了。
  帐篷是卡车事先送到宿营地的,按班分发了后,各班都在忙乎着搭帐篷。
  林平安招呼着从各班抽来的兵们,把中队部的帐篷搭好了,给中队长指导员弄好铺后,中队长让他去通知炊事班长,先给每个家伙发一块压缩干粮垫垫肚子,然后尽快架锅做饭,最好天黑前吃上饭。
  林平安正要去通知,指导员又叫住他,让他带些压缩干粮回来,他饿得肠子都快粘到一起了。
  林平安到炊事班传达了中队长的话,给指导员把压缩干粮带了回来,想到前几天在大队部通讯员培训时,要求各中队通讯员一到宿营地,要密切和大队方面保持联系,因为林平安心里有事,把这事给搞乱了,到宿营地后搭帐篷又通知这通知那的,还没有给大队取得联系,这时他记起来了,才在心里说了声“坏事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只拿上两面小红绿旗,到外面找大队部的帐篷。
  大队部的帐篷搭在一个秃山包上,那样的秃山包周围不太多,离各个中队宿营点也不算远,并且选的位置高,方便和各中队联系。
  林平安看着大队部的帐篷外面有几个通信兵正在调试着电台天线之类的东西,几个兵出出进进的,很乱,也不知道负责联络的传令兵联络了没有。
  林平安注意着大队部方向的动静,这时,听到指导员喊他,他忙跑进帐篷。原来,指导员吃压缩干粮要他的水壶喝水。林平安这才想到把身上的东西全部取下来,他从到了宿营地后,就一直没有停歇过,还没有顾上取身上的东西。正在帐篷里弄着这些,大队部书记员来到了三中队,在外面大声喊着林平安的名字。
  林平安答应着到外面问书记员有什么事。
  什么事?书记员没好气地说道,你到宿营地也不给大队部取得联系,你这个通讯员是怎么当的?
  林平安正想解释,书记员却不容得他开口,又严历地说道,你当这是玩呀,这么不重视,前几天培训时给你怎么讲的?这是军事行动,不同于平时,出了差错,要担当责任,背处分的!
  一听到“处分”两个字,林平安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下坏了,如果背上个处分,这辈子就算完了。
  这时,中队长和指导员走了出来,问是怎么回事,林平安低着头不吭气,书记员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见林平安一副沮丧的样子,也没有再动气。中队长替林平安解释了一下,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他王仲军来承担责任。指导员也说如果到现在没出什么事,只是到了宿营地我们三中队没有给大队部联络这件事,大队领导要问的话,他去给大队长和教导员说清楚。
  书记员见三中队长和指导员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叮嘱林平安从现在起一定要注意着大队部方面的联络信号,就走了。
  王仲军和付轶炜安慰了一下林平安,叫他不要多想,今后注意就行了。
  林平安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些,心里还想着书记员说背处分的事,从中队长指导员的口气上虽然听到不会背个处分了,但他恨死了自己的心神不定。
  太阳落山的时候,炊事班终于做好了饭,开饭了。林平安去炊事班给队部打好饭后,他是倒着步子往队部的帐篷方向走着,眼睛盯着大队部的那个秃山包,不想一下子被绊倒了,一盆饭菜全扣在了自己身上。他扭身一看,原来是一丛红柳绊倒了自己,胸中一股火气呼地冲了出来,爬起来将那丛红柳踩了几脚,红柳被踩倒了,又软软的挺起了身子,他就更生气,还要上去踩,这时,他看到大队部方向,有个联络兵开始打出旗语,问各中队开饭了没有。林平安赶紧从腰上取下小旗子,很认真的打了三中队已经开饭了的旗语。他在打这个旗语的时候,心想着,难道连开饭这样的事也算秘密,不能用嘴说么?
  40
  刘新章想着他必须去见青婆,因为秋琴死后的那天夜里,青婆就开始神魂不定的从秋琴的家里或者苍茫的洪荒里往那片军息林中给秋琴叫魂。整夜整夜的叫魂声使刘新章彻夜难眠,他躺在床上,在青婆的叫魂声中,谛听自己灵魂的深处,永远失去了一个亲近的人,他心里感觉到了那种悲哀,有种感情自觉地绷紧起来。
  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觉得像有什么粘滞无神的东西已经从他的身上撕扯走了,有种像光一样的东西照在他被撕扯得千疮百孔的身体上,他像一个刮光了鳞的鱼,在床上挣扎着,临近窒息一般的死亡。他受不了了。
  青婆根本不听刘新章的劝告,她说秋琴的魂不在躯体上,在外面死的人,那一刻魂都不在躯体上,不然就不会在外面死得糊里糊涂了。青婆要把秋琴的魂叫到秋琴的归宿地与躯体合在一起,那样秋琴才能算完整地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了。
  秋琴的尸体停放在军息林里,因为在外面死掉的人不能停尸在家里。段建新也是这么做的。
  秋琴的弟弟秋生为秋琴在军息林守灵的第一夜里,他就把那颗沙枣树砍倒了。那时候沙枣树上的沙枣果已经熟了,沙枣果落了一地。
  刘新章本来是该去给秋琴守灵的,可根明叔不让他去。红柳也不让他去,红柳说对于秋琴你始终是个外人,你不能去给她守灵。红柳说得有些冷,让刘新章有些不舒服,他觉得红柳还在计较他对秋琴的感情,可是,这种感情已不再是当初初恋的情感了,红柳你明白吗?刘新章心里对红柳说。
  根明叔给女儿秋琴守了灵,他坐在沙土地上看着黑夜里的军息林,一直看着秋生砍倒那颗沙枣树,他没说一句话。那天晚上是中秋夜,军息林中洒满了惨白的月光。
  青婆的叫魂声就像秋琴所有生活内容的浓缩,苍凉哀婉地飘荡在大漠空洞的夜晚,游丝一样缠绕在塔尔拉的周围,首先包围了刘新章,使他睁着眼一直看到了窗户外面的亮色。他本想在青婆的叫魂声中爬起来如魂一样地去军息林,去看一看秋琴的魂灵究竟有没有在青婆的叫喊声中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可他身旁躺着他的妻子红柳,红柳一直紧紧地抱着他,就好像知道只要她的手一松开,他就会爬起来离开她一样。
  刘新章去找青婆时,秋琴已被匆匆地埋在了她上吊的那棵已不存在的沙枣树下了。
  青婆说秋琴死得可怜,活的时候就可怜,没过一天好日子,好容易有了儿了该过好日子了,竟做了傻事,她也真舍得下。
  她这样做也是一种解脱。刘新章突然这样说,在经历了一个痛苦的夜晚之后,刘新章好像经历了一生,也明白了一生的意义。
  你可不能这么说。青婆说,秋琴和她的那个戏子妈可不一样。
  刘新章说,这个我知道。
  秋琴就是有些傻。刘新章又无奈地说。
  青婆其实也很傻,从塔尔拉人叫她青姑娘最后实没法叫了干脆叫成了青婆,就很傻。当然青婆的一生也有她自己的道理。
  那也是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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