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孤独感想

　　天空澄澈如洗的时候心情也往往是愉悦的，因为人们总是受环境与其他事物的影响。看着翻卷的白云就会想象柔软的棉花糖，看着连绵的细雨就会想象飘拂的帷幕，看着耀眼的闪电就会想象灿烂的火花……有些时候我们往往会因为身边的人和事改变自己原来的性格，但是到最后我们就真的找不到自己了。
　　遥想过去我着一身深兰色织锦的旗袍，两边袖端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插一梅花白玉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简洁之中更显清新，终日只能迈着莲花碎步在深宫中行走。有时偶尔尽兴会在御花园中玉手轻挑银弦，声音悦然动听，宛如天籁之音，许久之后缓缓站起结束这曲弹奏。两旁花团锦簇，遥望而去似是一片迷幻的花海，馥郁的芳香弥散在四周，颇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之感。纵观眼前，乌黑秀丽的长发披肩直下，没有任何的装饰反而更显清新。“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动雾榖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就算尽兴也只能静若处子般的在房间内阅读书本，偶尔会举目抬头静静地凝视窗外枝头上的两只翠鸟。我坐在房间内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十分陌生，原来连我自己都已经找不到自己了。
　　“半夏，叫凉生起床一起吃早饭。”我愣了会儿连忙走出房间去休息室。
凉生似乎躺在睡铺上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渐渐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我略微有些惊讶。“半夏，我感觉身体很热，好像有点不舒服。”我伸出右手摸着他的额头感觉很烫，他整张脸庞忽然变得煞白，刚刚睁眼却又不知不觉地闭上了。“你别吓我，凉生。”我看着他忽然慌了起来，马上赶到厨房去向母亲求助。
　　母亲用体温计给凉生测了下：39°的高烧，看来是昨天那场雨把他淋坏了。因为母亲在梨花祠堂离不开身，所以她只好拜托我带着凉生去医院。他勉勉强强地起身走动，我一路搀着他蹒跚地走着拦了辆出租车，远远的似乎还闻到了悠远飘扬的桂花香。那段路程中我忽然觉得天就像倒映的海一般，路边成片金灿灿的树林就像一段锦绸长长地将我们包裹，让人有种深沉的窒息感。过了许久，才渐渐缓过神来，我看着凉生煎熬难受的样子十分担忧。
　　凉生的状况比我想象的严重很多，医生说因为睡地铺的缘故加重了病情，所以必须在医院挂连续三天的药水，这种熟悉的味道让我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很想打开窗户透透风但是又怕影响到凉生，他几乎一直是半沉睡的状态，像个孩子一样闭着双眼不问世事。或许因为是太累了，我居然在凉生的病床旁睡着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直在自己的世界永远不消失的，我们只有一直沿着自己的的信念走下去才会明白一个真正的道理”我的梦中好像传来了一阵半夏的声音，如此熟悉却无法理解，她究竟是在说明什么道理呢？我慢慢睁开双眼凉生却已经不见了，“凉生呢？我真的睡了很久吗？”我轻声地嘀咕着在病房四周寻找他的踪迹。我找了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他，询问了站台的护士后才知道已经有人带他回家并且结算好医药费了。我一个人行走在人流如潮的道路上，看着人来人往，看着叶飘叶落，才知道其实回头的一瞬间就可以感受到深深的孤独。这个世界我只有两个家人和一个朋友，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是我可以敞开心扉倾诉交谈的，他们就像是在眼前毫无灵魂飘过的落叶一般，凉风拂过发梢散开，我的脸庞早已“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我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之前半夏的那句话，一边想着这句话的含义一边慢慢地回家。路途中的我就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海水中一般，沉重的呼吸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就连到家了也是不知不觉的，眼前仿佛还是那一片如潮的人流。
　　脱下鞋进门时好像听见母亲在和谁窃窃交谈，我只好不打招呼先偷偷地回房间了。“难道我真的已经不是我了吗？在这个时代的我只能这样了吗？”我躺在床上幻想着以后的生活，一个人去学校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一个人的事，一个人面对所有人。窗外绿油油的桂花树上开满了金灿灿的花朵，它让我不由得想起来中堂的那棵古树，不由自主地就到了那里。
　　这棵梨花古树就像一位温婉如故的玉女伫立在中堂内，用深邃的眼神凝望着这堂内的一草一木，它必定有着谁都不知道的传奇故事。它从不以浓艳的色彩面人，从不以妖娆的风姿迷人，从不以馥郁的芳香诱人，只是以素雅的色彩与稀薄的清香对人拈花一笑。让人不由得感叹“绿房深窈。疏雨黄昏悄。门掩东风春又老。琪树生香缥缈。 枝晴雪初乾。几回惆怅东阑。料得和云入梦，翠衾夜夜生寒。”“果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既然你知道我心中有份忧伤，那你就该知道现在还不是你忧伤的时候。”古树向我传达出他的心中的话语，我坐在白色的木椅上静静地倾听。“温恪公主，有些事情琢磨不透倒不如暂且放下，等到时机成熟一切自然会昭然若揭。有一点你必须要记住：你就是半夏，半夏就是你，你们俩只是存在于同一个空间里面的不同时间罢了。或许有时候你会在脑海中听到半夏的声音，其实那就是你的声音，那是你心中的声音。不能总是光光用双眼看到你面前的一切，偶尔也要学会用心去感受这一切，正如你能感受到我心中的忧伤一样。”我顿然似“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豁然开朗，弯下腰向它敬重地鞠了一躬。既然一切都还只是未知的，倒不如慢慢地走下去等待知道的那一刻。
　　回到后堂时母亲已经结束了谈话，她像平常一样忙碌地干着家务却从不让我着累，只要看到我在房间内认真的学习，就足以让她擦干额上的汗水微微一笑。似乎连岁月都无法拒绝她这般善良的心灵，总是给予她年轻的美丽；父亲却逃不过岁月留下的痕迹，在外总是经受风吹日晒。他们两人虽然与母妃和皇阿玛有着大相径庭的差距，但是他们对我的爱是等同的，就像我对他们的爱一般深沉。印象中我极少会说出煽情的话语，对于他们也都只是十分恭敬的，自懂事之后也很少会与父母做出拥抱牵手之类的情迷动作，或许这是岁月给予我们别样的赠礼，能够让我们更加沉稳睿智地成长。
　　享用晚餐时母亲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凉生与我们家的故事：在半夏5岁的时候曾经和父母一起去墨林旅行，在当地的居民区遇到了也在旅行的凉生一家，所以我们两家互相结识过。当时我们两家在那里一起旅行了1天，之后因为各自有事所以回去了，不过偶尔也会回想联系一下。那天母亲看到凉生时就觉得很面熟，之后她联系了他的父亲证实后告知了病情，凉生的母亲就去医院带他回家了，毕竟在医院挂水家长陪同比较稳妥。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遇到凉生时会觉得他十分熟悉，原来他和半夏早就相识。在半夏出车祸时因为动过手术所以留下丧失部分记忆的后遗症，我想大概是这样所以有些人和事在她的回忆中才会没有出现过。“你和凉生小时候见面时就很要好，他好像还送过你什么东西，你当时都开心地笑得合不拢嘴了，以后在学校两个人要多照应，他遇到困难的话你要多帮忙。”尽管这些话我都深深记住了，脑海中却依旧只是些模糊的记忆。
　　洗完澡后在房间内看了会儿书，忽然有个想法打开了半夏的抽屉，里面存着很多盒的明信片和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明信片分很多种类，有些是记录着《飞鸟集》之类的诗词卡片，有些是印刻着《向日葵》之类的油画卡片，有些是描绘着《龙猫》之类的动画卡片……看来半夏在这些明信片上也留下了很多痕迹，每一张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收卡人的署名是firebeetle却至今一封都没有寄出去过。那个透明的玻璃瓶上面印着firebeetle的英文字母和两只飞舞的萤火虫，虽然装饰得很简单却也十分别致，瓶里面存放着几只已经干瘪枯黄的萤火虫，倒也十分惹人疼惜。这两样东西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一直珍藏在抽屉里面肯定对半夏十分重要，但是它们和凉生一样都没有在这记忆中出现过，抚摸它们时却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熟悉感。在那一旁还有一张白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到达你的时代无法带走任何东西，但是有一样我必须带走，因为它的存在我的生活才会美好。在所有遗失的记忆中，有一段是我瞒着你悄悄带走的，可能会对你以后的生活产生影响，但是请允许我这一次的自私。 ——致温恪
　　我的脑海中略微有些思绪，但依旧不敢确定她带走的是哪一段回忆，是向雨还是凉生还是其它的相关回忆？我并不介意她带走任何的回忆，因为在我看来任何的回忆都会输给时间与空间甚至是自己，所以每一段回忆都要深深的珍藏在心中，这样它才不会像我们那样很快老去。“涉水而过的日子早已久远，我们剩下的只是浅浅的时光，沉在水中的时光在河流深处飞逝，躁动不安的灵魂依旧迷失在回家的道路上。”是的，我们再也无法触摸那些苦涩的细节，只能在暖风中拈花一笑，就算是即将消失的瞬间也与沉重的冰凉一般化入了亘古之中，远处只是那些再度响起的歌声。
　　我曾几度梦见半夏化作我的样子我们四目相视，彼此用悲伤的眼神凝望对方却始终沉默。我们的生命与回忆是互相交融的，我们都知道彼此的部分回忆却又躲不开彼此的身影，就好似一叶扁舟上的浩淼烟波与晶莹水花，只要离开一处边都再没了“相溶”二字。如今我只好沿着她留下的道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去，不管途中是有多深的孤独感，我也不会再停下来了，因为她在心中一直在陪着我，陪着我找到真正的自己。原来这就是她想告诉我的道理，起身坐在课桌边打开窗户“夜阑卧听风吹雨，却道天凉好个秋，青天有月来几时？一岁一枯荣，春潮带雨晚来急，烟笼寒水月笼沙。”
　　我看着这一季饱含思念的秋，叹彼昔似水流年的逝去，不禁潸然泪下。
PS：半夏，你要知道，我遇见你的那天就好像是跌落深谷的人触摸到希望一般得欣喜，所以我从未想过占取你的任何东西，对于你的一切我都会倍加珍惜。我们就像两个互相离不开的影子一样，只有做到互相信任彼此才能够更好地相处，你我都明白我们一直是同一个人。自收到你的嘱托之后我一直在认真地学习并且孝敬父母，只是平时过于冷漠的我往往无法跟他人欲言畅谈，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也只有交到一个朋友，但是我会继续努力的。我写不下什么煽情的话语，但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既然我们都已经选择好自己以后的道路，那就要毫不后悔地走下去，不要忘记我们一直在陪伴着对方。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愿你一切安好。——温恪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