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结局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幌间两年过去了。如今儿女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生活稳定，家庭幸福。每逢春节，是大家齐聚一堂的时候，儿孙绕膝，成名和樱花笑得都合不拢嘴。应该说，这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很圆满也很完美。儿女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在历经了一波三折的坎坷崎岖后，终于抵达了平坦的道路。
　　成名也退休好几年了。每天没事就拿着板凳，到街头与别人聊天喝茶，应季时捉些蚂蚱、蛐蛐，回到家，浇浇花，赏赏花，怡养性情，听个广播，看看新闻，然后就是吃着老婆做的可口的饭菜，饭后再来一袋烟，真是赛过活神仙。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很是悠闲自得。只惜好景不长，这一年的冬季，成名被查出患有肺癌，已是晚期。身为医生的他，自知已是无药可救，也不想做化疗，甘受罪，最后也免不了一死。药费虽是能报销，但自己还是不想遭那个罪。
　　两个月后，成名就离开个人世。走得很痛苦，身体的痛苦虽说是短暂的，但留给亲人的痛苦是长久的。出殡的那一天，前来吊唁的人挤得家里水泄不通，始出五个儿女的意料，原来父亲的人缘是这么的好，左右逢源。好多人他们都不认识。成名在世时，对家里人不冷不热，但在外，却是积德不少，帮助过好多人。一个个花圈排着长长的队伍，诉说着对这位医者的不舍……
　　在大家泪流满面的面孔中，其中有两个人哭得最伤心，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心痛，是一种真心不舍的哀伤。这就是成名生前最关心的两个亲侄子小勇和小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清泉和清远虽然也哭，但是没有那么的悲痛欲绝。
　　至于三个女儿，新兰哭得最伤心，扶在一旁的葵葵说：“妈，别哭了，歇一会吧。”又小声地问妈妈：“妈，您不是常说很恨外公吗？怎么这会哭得这么伤心呢？看您嗓子都哭哑了。”
　　“葵葵，你不知道，我一半是哭你外公的离去，毕竟他是我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会让我泪流不止的。一半是哭你外婆这一生的不容易。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好日子没过几天，你外公就走了，剩下你外婆一个人，年轻时，他对不起你外婆，老来又早早的撒手西去……”新兰说着泣不成声。身为长女的她，记忆中有着母亲吃苦受罪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尤其是记忆中母亲被父亲毒打至坠胎的场景，像是一场噩梦缠绕着她。
　　“外公虽然走了，不是还有我们陪着外婆吗？您别担心了。”
　　“儿女始终是儿女，怎么也代替不了老伴。你知道吗？”
　　此时的樱花，坐在成名的灵前。饱经风霜的脸上只有眼泪在默默的流淌，回想当初刚走进这个家门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哭过、痛过、悔过、恨过。不管怎样，总算是一步步走了过来。晚年的岁月和成名还算和睦，如今看着这不再说话的丈夫，心中涌过千层浪，是爱、是恨、是伤、是悲，谁也说不清。这泪水中，有着和女儿新兰相同的情愫，一半也是为自己而流。
　　心莲很是坚强，失声痛哭之后，很快就不再流泪了。心菊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在自己结婚后，才明白父亲有多么的疼爱自己，回想着父亲为自己和婆婆的打架而愤愤不平时，读懂了父亲的爱；回想着自己上学时，父亲冒着大雨为自己送生活费时，明白了父爱的无声、父爱的伟大，回想着，回想着，好多，好多，原来父亲一直爱着我们，只是不像母爱那般细腻，不显声不露色，那种爱像是默默无闻的老黄牛，只有付出、付出。然而，好后悔，身为儿女的自己，却没有在父亲在世时，尽到为人子女的孝心。心中多半是和哥哥姐姐一样，对父亲更多的是怨恨，也许是嫉妒，嫉妒父亲对叔叔家的哥哥的疼爱。由爱而生恨。很后悔，没有亲手为父亲做一件棉衣，让父亲感受到有女儿的温暖；好后悔，没有亲自给父亲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好后悔，没有亲口说一句让父亲暖心窝的话，好后悔……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惜它们明白的太晚了。院子里那个竹子做的躺椅，依旧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曾经坐在院子里乘凉的已不再是那熟悉的背影了，但院子里的竹椅上还是悬浮着那熟悉的气息；曾经自以为不倒的松、不灭的灯已悄悄地离我们远去。然，那背影、那松、那灯在我们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无法弥补的遗憾。未来，这份遗憾只能弥补在母亲的身上。面对唯一的母亲，他们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爱。
　　时间是所有伤痛最好的疗药。一切的一切都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地淡化。传说，忠孝子头霉运三年（就是，为父戴孝的这三年，儿子是会走霉运的。）虽说这传说没有可依据性。但是清泉和清远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年，真的是走霉运了。生意一直不景气，仿若当年清远快要倒闭的样子。兄弟两人怎么也找不出原因在哪。大姐不懂生意，有心无力，二妹暂时的帮助只能勉强让生意不倒，可如果不出现转机，迟早也会把二妹的家业给赔进去，小妹是学医的，也是帮不上半点忙。正在一家人濒临绝望，打算放弃时，小勇和小国来了。这两个被父亲生前最疼爱的侄子，被大家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在父亲生前，五个儿女一般都不怎么跟他俩来往。这一次，在这个时候登门造访，不知何意，也许是来看笑话的吧。不过，来者是客，以礼相待，这是母亲从小教育他们的。心情虽然失意，但还是强行扭动面部的肌肉，试图用一丝微笑来迎接客人。
　　“大娘，您的身体还好吗？”小勇和小国将手中的礼品放下，微笑亲切地慰问着樱花。
　　“我身体都好，你们两个怎么有空来家里了？你们的父母都还好吧？”樱花微笑着回应着。
　　“都好着呢，您就放心吧。”
　　一番嘘寒问暖，家长里短之后，小勇和小国说明了此次前来的用意：
　　“清泉哥，清远哥，我和小国决定，将我们的家具公司并入你们的木材厂，这样你们就不用宣布破产了。咱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小勇握住清泉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那怎么能行呢，这是在冒险，甚至是玩火，搞不好会引火自焚的。你们公司的效益一直很好，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拖垮你们的。”
　　“客套的话咱不说了。就算是有风险，我们也要试一试，你们现在有难，虽说我们不是一奶同胞，但是，大伯生前对我们视如己出，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是倾家荡产，咱们也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一番真心话语道出了兄弟的情义，诉出了感动的泪水。
　　“我们知道，之前小时候是有些误会，但是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误会就可以不解自消了。这是大伯生前遗留给你们的一封信。再三嘱咐我们要在他百年之后当你们有一天遇到困难时再交给你们。”小国说。
　　这是一封用石蜡封启，纸面微微泛黄的信笺，想来已是父亲在生前写下许久了。打开信笺，父亲的笔迹映入眼帘：“我最爱的儿子、女儿，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了。我这一辈子，活得很纠结。前半生，对不起你们的母亲，后半生又将精力放在了工作上，所以没有顾上家庭，对你们的关爱也少了许多。也许你们会感到很不解，为什么要去疼爱叔叔家的孩子呢？这是我一直都不愿意回答的一个问题。当年，我刚被平反调回医院是在医院的仓库里负责药品的发放，当时，财迷心窍的我仗着自己发放药品的大权，起了倒卖药品的念头。我把你们的叔叔拖下了水，还没等挣到钱，就被领导查出来，最后，你们的叔叔为了保全我，做了我的替罪羔羊。就在那一刻我悔青了肠子，也无济于事。这件事，我觉得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过错，这种投机倒把的事，虽是后悔，知错改过，但还是羞于启齿。就连你母亲也不知晓。所以，我一直觉得亏欠你们的叔叔，总是想弥补什么。我知道你们因为我格外疼爱小勇和小国而疏远他们，甚至怨恨他们。其实，他俩都是好孩子，没有他们的父亲，也就没有我后半生的辉煌。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小勇和小国说：‘大伯，您对我们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这种恩情让我们不知道如何报答。因为我们，让您和家人都生分了。’我说：‘这是大伯应该做的，如果这种好对你们的心灵是一种负担，那么就在我走后，当你大娘家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大伯请求你们伸出援助之手，帮帮他们。这就够了，还有把这封信交给你的两个哥哥。’
　　之所以选择在我走后告诉你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知道父亲当年这段见不得光的历史。还希望能在你们心中有个好印象。今天父亲告诉你们：我是在乎你们的，深爱着你们的，永远，永远……”
　　读完这封信，兄弟俩抱头痛哭，也许这是今生流过最多的一次泪水。曾经，那渴望父爱的眼神，那渴望父爱的心情，在此刻用泪水倾泻成了汪洋。但是，再多的泪水也换不回父亲的只言片语。那个熟悉的面孔，那个熟悉的背影，原来埋藏了这么多的故事，隐藏了这么深的父爱，一瞬间，父亲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父亲的爱是伟大的。至于犯错，人生在世，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改过，善莫大焉。
　　望着眼前慈祥的母亲，他们明白了该怎样替父亲弥补曾经的遗憾，那就是对母亲，善待再善待、疼爱再疼爱，一丝一毫的关爱，一点一滴的体贴，让她安享晚年。
　　三个月后，在小勇和小国的帮助下，清泉和清远度过了难关。从此以后，事业又蒸蒸日上。不仅收获了金钱，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兄弟间无价的情感。陈家新一代的继承人在十里八村是有名的团结大家庭，也是团结和睦的家族企业。一年后，兄弟四人建立了一个公益性的养老院，不为别的，只为他们一直未成家的四叔——成栋。因为四叔年事已高，不想拖累别人，又不愿意去侄子家住。如今叔叔在养老院里有好多同伴，说说笑笑，侄子侄女都经常来看望他，很是欣慰，也倍感幸福。
　　樱花则跟着儿子颐养天年。如今83岁的她依然身体硬朗，眼不花，耳不聋，一直喜欢吃素的她虽然经常被子女们念叨，但是在这个三高并发的年代，樱花的素食主义却成了无福中的有福之人。人们常说，老来福才算是真正的福。
　　坐在樱花树下的她，摘了一颗红红的樱桃放入口中，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游走于齿间，甜蜜的感觉在舌尖慢慢散开，一直甜到心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