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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精李水买回瞎眼馿 庄户戏入迷张强妻

作品名称:高粱花      作者:陈柳来      发布时间:2013-07-26 20:52:41      字数:3865

  村长和王山那次从高梁花的店里出来,是商议一下高梁花的生计。现在村里打箔已形成了规模。想给高梁花买一头毛驴打箔。如果常天在天之灵知道此事会感激他们的。要谁去呢?王山是不行了,自从那次买了没有耧眼的耧后便臭了名。毛驴这玩意儿懂得的只有王山和李水。那就就只有李水了。村长知道李水这人很抠,不知道愿不愿意去。可村长的心里已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就冲吃了他那支黑火药烟,他也得乖乖地去。
  村长天刚亮,就爬起床来,洗涮完毕,朝李水家走去。
  李水在被窝里还没有醒,就听见门被敲地雷响。
  李水老婆赶紧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急急地开门。见是村长,忙赔着笑脸。
  “村长,您屋里说话!”
  村长径直朝里屋走去。见李水缩在被窝里,不住的抖动。就把被子给揭了。李水只好爬起来。穿上衣服,从衣袋里摸烟。
  “村长,我真不是故意的,那盒烟是我捡到的!”
  村长把李水递过来的烟挡了回去。
  “我可不敢吃你的火药烟!”
  “村长,你整我吧!咋整也行!”
  “我整你干啥,现在又不是文化大革命!我让你干一件事,你去不去?去,这事就算完了。如果不去,那你看着办!”
  村长把事儿一说,李水爽快地答应了。
  李水把驴车套好,又回屋里,在李敏的房门听了一会儿。听到李敏均匀地呼吸声,才放心地走到院子里。拿起鞭子,赶着驴车朝西关集走去。
  赶到西关集的时候,天才刚朦朦亮。南来北往的牲口贩子已陆续赶到。驴儿呜啊呜啊的叫喊一片。李水围着市场转了一圈。相中了一头灰色毛驴,性情温和,随便摸却不使性子。一个女人家不能用烈性的驴儿,那样很危险。这头灰色毛驴李水左看右看,觉得高梁花使它一定很满意。一阵讨价还价,终于定了下来。他相信自己的眼色。全村那么多毛驴还不是他和王山挑选的。
  天已快中午了,李水将灰毛驴拴到车架上,赶着驴车儿往回赶。快到村头的时候,见王山、村长、高梁花已等在村头。于是甩了一鞭子,清脆地响声在天空中回荡。
  众人围过来,夸李水买了头好驴。李水将缰绳递给高梁花,高梁花牵着灰色毛驴向自家走去。后面的人追着看。在过河滩时,灰毛驴突然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任高梁花咋拉也不动。李水便在灰毛驴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小毛驴一个跟头摔在了水中央。
  人们惊讶地围过来,用劲将灰毛驴拉出来,灰毛驴湿淋淋地站在水中央仍一动不动。
  王山走过去,用手在驴的眼前晃了一晃,一眨不眨,王山说:
  “这驴是瞎的!”
  李水不信,用手一试,果真一眨不眨。
  村长一听,脸色一下耷拉下来。
  “李水,咋回事呢?这么精明的人,咋买来一头瞎驴?”
  “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大意失荆州!”李水喃喃地自圆其说。
  “还满有词哩,这驴你看着办呢?”
  村长扬长而去。在人们的嘻嘻笑声中,李水牵着灰毛驴,回到了家中。
  几天之后,李水只好把它卖给了一屠家。
  王山决定将自己的驴车借给高梁花用,但又担心她使不了这黑毛驴,于是陪着高梁花一起去山洞那边买秫秸。
  高梁花和王山坐在驴车上,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二人又无话可说了。默默地听着驴儿嘚嘚地向前走去。
  王山从口袋里掏出烟,用火柴点着,烟雾在他的脸前升腾,思绪慢慢地涌过来……
  王山有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可这机会被娘的一句话给弄丢了。
  那是下学不久,村里征兵,王山经过层层筛选验住了兵。那时当兵是唯一一条跳出农村的途径。想当兵的人很多,可名额有限。一个村里就那么几个名额。一人当兵,全家光荣。想给王山说媳妇的人也踏破了门槛。
  明天,就要走了,娘自然有点舍不得:
  “孩子,打XX朝天打,天下人都想活!”
  不知娘咋会说出这句话,在一般人听来,这句似是玩笑的话并没有什么可怕,但在那个年代,这句话无疑是颗定进炸弹。当晚就被传到了村长的耳朵里。村长捂不住,立刻在公社里炸开了锅。娘被公社的人训斥了一顿,王山当兵的名额自然被取消。
  兵没有当成,王山也没有责怪娘。几年后,王山成了小生产队长。
  红高梁在王山的镰刀下大片大片地倒下。
  日头在西山顶跌碎了,溅起一片片血红。
  李水不时地扬起胳膊上的手表,看了又看。
  那时手表是稀罕物。村里除了几个工人有表外,没有几个能有。李水的手表是在干万米山洞时,挣了钱买的。令队里的人眼馋不已。自从李水有了手表,人们在收工时总要问他几点了。这时他会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锃亮的手表。
  王山没有手表,出工收工都是靠着看日头高低。自从李水有了手表。王山在收工时总被队里的人催着收工。而李水总是在不停地看表。越是这样,王山越是不收工。朝李水指指日头说“日落为止!”
  李水和队里的人只好无奈地等到日头落下去,才在王山的引领下,挑着沉甸甸的高梁穗走出那片高梁地。
  ……
  在黑峪洞口,李水正赶着驴车拉着满满一车秫秸往回走,两头驴相遇呜啊呜啊地欢叫起来。
  王山这才从思绪中醒来。用手猛一拽缰绳,给李水让了道。
  李水见高梁花和王山坐在驴车上,心里像吃了串酸葡萄,酸溜溜的,讪笑着:“你俩一块去啊!”
  李水回到村里,正与王山老婆走了对头。李水喊住驴,刹住车,对王山老婆说:“山嫂上哪去啊!”
  王山老婆本想不理李水,但又觉得不妥,便问:“你看见你山哥了吗?”
  “看见了,山哥正和高梁花一起买秫秸呢?”
  王山老婆一听,心里有点不乐。自顾向家里走去。
  买回秫秸的时候,月亮已从扎山后爬出来,像只透明的汽球,缓缓地向上飘。王山和高梁花把秫秸卸了。王山赶着驴车就走。高梁花想留王山吃饭,但又怕传出闲话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山知道高梁花的心思,心领神会的晃了晃手。
  高梁花倚在门口的墙角上。目送着王山和他的驴车渐渐走远,消失在胡同尽头的时候,才疲惫地回屋。
  一阵呜啊呜啊驴叫,引得村里的狗一阵阵狂叫。
  王山老婆听到驴叫,知道王山回来了,急忙把大门打开,见王山和驴儿拉着空车回来,心里就有了气:“秫秸呢?”
  “给高梁花了,她买的!”
  “行啊!你还有脸回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扑天盖地将整个山村,打扮成一个银色的世界。劳累了大半年的男人们终于心安理得的歇息起来。手里有了钱,就痒痒了。李水家便成了男爷们玩麻将的根据地。
  王山偶尔也玩一两次。后来就上瘾,天天住李水家跑。
  圈中的黑毛驴呜啊呜啊直叫,往日都是王山喂驴,可这几天都把黑毛驴给忘了。王山老婆骂了王山一声死驴,自顾提着草料将驴喂上。喂完了,回到屋里,还不见王山回来,做好的饭菜已凉了。于是又热了一遍,还不见王山回来,便把热气腾腾的大米饭装进饭盒里,关严了门,拿着手电筒,朝李水家走去。
  “死驴,功劳不小啊!饭都不吃了!”王山老婆推开李水的房门,见王山和李水他们正打着火热。
  王山见老婆提着饭盒,气得朝老婆一瞪眼:
  “臭娘们!损人吧!不吃!”
  嘴上说不吃,肚子里已饿得咕咕叫,刚要伸手接,张强却一把接过饭盒:“山哥,饭还热着呢,你不吃我吃!”
  玩麻将一开始还凑热闹,解闷儿,玩着玩着就码子越来越大。张强平时就不想出大力气挣钱,手里钱紧,运气又不好,一连几晚上都输。这天晚上,张强又来打麻将,李水把他挡在了门外:“你没钱,就别玩了!”
  “谁说我没钱,那个银行没有钱,我是没存;我那个厂子没有钱,我是没干,看!”张强用两指头在上衣口袋里夹出一张伍拾元的钞票,又放回去。
  李水一见,把张强放了进去,四个人就摆起了长城。
  一会儿,李水的门被敲得山响,李水急忙开门,见张强媳妇风风火火冲进来,扭着张强的耳朵大骂:“我抽屉里的伍拾块钱呢?”
  “我没见……”张强呲着牙咧着嘴。
  “我让你没见,”说完,松开张强的耳朵,把麻将呼啦一划拉,把桌子一掀,哗啦啦一阵响。
  玩麻将的人见事态闹大,匆匆忙忙地跑了。只剩下李水,看着满屋子散落的麻将。四腿朝天的麻将桌,喃喃地说:“坏了,坏了……”
  张强媳妇看了眼李水,转身想走,李水急忙拦住:“不能走,你不能走!”
  “不走,就不走!”张强媳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两眼直盯着李水。李水的鼠眼与她的目光一碰就厌了。
  “你还是走吧!”
  “说不走就不走!”
  “好呀!你不走,我走!”李水把门狠狠地一摔,气冲冲地向外走,走了一会儿,冬夜的寒冷使他浑身打颤……
  王山自从李水的麻将桌被张强媳妇掀翻之后便不再往李水家跑。打完箔儿,就摸下墙上的二胡拉上几曲,心里宽敞了许多。这样逐渐养成了习惯,白天拉,夜里也拉。
  这二胡的声音在村里传的很远。远远地传到了村长的耳朵里。村长听说,张强媳妇掀了李水的麻将桌,心里咯噔一下。起初以为是玩玩而已,照这样下去,说不定那天会出乱子。心里正愁呢,王山的二胡声,使他心里亮起来。
  村长对王山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整日里玩麻将也不是个事,何不组织几个会唱会演的逢年过节热闹热闹,图个喜庆!”
  王山听了之后,心里亮堂了。每天晚上,他的小屋子里围满了人。唱的,拉的,演的都很带劲,半夜了还不散去。
  人一旦入了迷,谁也挡不住。张强媳妇虽然不识字,但记性好,很快就学会了。打箔也唱,吃饭唱,夜里也唱。
  李水与张强隔院墙。这样一来,张强媳妇一唱,李水就烦,犹其是夜里。李水刚睡着,就听见张强媳妇伊啊伊呀地唱。忍了几次,再也忍不住了,就敲院墙,张强媳妇还在唱。于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爬上墙头对着张强媳妇喊:
  “半夜里,你叫驴呢!”
  张强媳妇不理他:“你管天管地,还能捂住我的嘴!”
  李水听后抓起墙头上的砖扔过去,门窗上玻璃就碎了。
  玻璃碎了换上新的,张强媳妇还是在唱。
  一天,女儿刚从外地回来,张强特意割了肉让媳妇包饺子。媳妇刚要割肉,就听见王山的二胡声响起。扔下刀子就跑了出去。气得张强抓起刚割来的肉扔到院子里。
  庄户剧团就这样组建起来,每逢节日,就在村里锣鼓喧天的演上一回,有时也外出到别的村里演戏。
  一次到南村演戏,也不知是演技不好,还是看戏的人没兴趣,最后只剩下一个看戏的。只要有人看,就得把戏演完,直到演完之后,见那位看戏的还不走,张强媳妇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碌柱披着件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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