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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连载】三星堆(十一 十二)

作品名称:【红尘连载】三星堆      作者:迷音      发布时间:2009-02-12 12:50:13      字数:11266

杜宇想着他们国人的生活状态,到了最后老是觉得自己在叙述的是一只野兽的生活状态,因此他很快想从这个怪圈里跳出去,心里反复地默念着:我们是人,不是兽,但是跳来跳去仍是觉得这无异是一种野兽般的生活。
虽说现实如此,理应接受,但是这种现实令他感到沮丧。如果一种生活可以由坏变好,那么为什么不去改变它而要接受它呢?他觉得父亲所带领的这个国家的人民经历过了千辛万苦,苦难不是激发了他们的斗志,而是逐渐消磨他们的进取心,可见苦难是一把双刃剑。
杜宇想着有朝一日不是走兽来袭击他们而是他们要伏在路旁去袭击走兽,就觉得很可怕,这表示他对现实已经到了极端不满的程度,改变这种态度,就需要去改变现实。
“真正的生活来自天上”,这是杜宇变成神鸟后经常说的一句话,鸟翱翔于天上,自然会说这种话。但是杜宇变回人样以后还是想着这句话,他们的生活需要脱离地面才能有出路。前面提到过,杜宇在森林里第一次想到的除了掏鸟窝之外,还想到把房子建到树上去,那时他只是一时的豪气干云,如今他已经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了,就觉得把房子建到树上去是完全可能的。
这座雨林里生长着的都是大可十围的参天巨木,如果将这些树拦腰砍断,就得到了天然的木头柱子,这么粗大的木头柱子可以和建造巴特农神庙的大理石石柱差之比拟,只是材质不同而已,足以支撑如今故宫太和殿那样大的木头宫殿,而伐下来的木头还可以充当地板、门窗、梁架、椽头等构件,所有的构件都可以从现实当中获得,再通过斗拱、架梁等传统技法将它们卯合在一起,那么一间树上房屋便成为了现实。
杜宇知道要把树砍断,必须爬到树上去,而且要砍断的不止是一棵树,而是很多棵,所以还需要足够多的人手。他考虑到自己的父亲是蜀国的国王,有号令群众的权力,即群众有被号令的义务。而要达到号令群众的目的,必须让父亲赞同他的想法,要达到让父亲采纳自己建议的目的,必须想办法去说服他。要说服一个人,他认为关键在于能够投其所好,父亲也不例外,而他并不清楚父亲到底喜欢什么。但是他知道谁最了解,那就是他的母亲。所以杜宇认为要在树上建房子必须首先找到他的母亲。

十一

杜宇决定去找母亲的时候,她正和一大群贵妇在林子外头晒太阳呢。林子里过于潮湿,所以林子里头的人就经常跑到外面去晒太阳,就像我们冬天经常到户外去沐浴阳光一样,都是为了使自己更加的舒服。只是舒服的来源不同而已,我们晒太阳是为了驱赶冷气,他们晒太阳是为了将身上的水分蒸干,在逐渐蒸干的过程中感到舒服。既然晒太阳令他们感到舒服,那么他们为何不搬到森林外头去住呢?这就如同你问:既然我们的活得这么累,为何不搬到天堂去住呢?这种问题不需要回答,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完美,它就像天堂一样,只在我们的梦里才能看到。
闲话少说。不一会的工夫,杜宇就找到了母亲,她和一大群贵妇人正在太阳底下拉着家常,在她们当中母亲的声音是最大的,谈到哄堂大笑的时候,她也会大笑起来。如果你只听到这种笑声,而没有看到发笑的人,一般会认为发出这种笑声的人多半正在地上打滚或者像被开水烫到一样乱跳的;当你知道发出这种笑声的人可以稳如泰山而笑声又可以翻翻滚滚、直逼云霄的时候,你肯定会惊叹得将舌头伸了出来。
母亲就是如此强悍的人,她是蜀国的王后,也是蜀国最著名的泼妇。她以自己的风格也就是以泼妇的风格母仪天下,所以蜀国的女人便以成为泼妇为荣、以甘当淑女为耻。蜀国的女孩子一进入启蒙年龄,就必须接受“如何当一名成功的泼妇”的一系列教育,正如我们在不同年龄要历经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各个阶段,她们也是特定的年龄要接受特定的教育,一般是分为幼儿期、青春期和更年期三个阶段。
在幼儿期阶段的女孩子,要学习如何像男孩子一样爬树、吐口水、掏鸟窝、游泳、说脏话等,又要学会像我们男孩子捉弄女孩子一样捉弄男孩子,以男孩子受不了哭起来为评定标准,手段比较自由,但以不能伤害到男孩子的身心健康为前提。
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子,要学习如何像男子一样当众光着膀子、喝酒、将荤段子、打猎、砍树、骑马射箭、剑术、刀法等多方面的才能,又要学会如何在这众多领域里超越男子。在这个阶段取得合格的标准是自己嫁了出去,以男方自愿接受为前提条件,无论是真正的自愿还是被迫自愿的。我看大部分应该属于后者,而那些在这个阶段不及格的女士,只好提供最优裕的条件让男方入赘,这种方式之下的女人往往被国人蔑称为“淑女”,而“淑女”的丈夫则会被誉为男人中的成功人士,在蜀国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然后一百个失败者,那些失败者唯一取得胜利的感觉就是在做爱时采取男上女下姿势的时候。与此相反,一个失败女人的前面就有一百个成功者,那些成功者最痛恨的正是这种男上女下的姿势。杜宇的母亲是嫁给国王的,意味着她是最成功的女人,而杜宇的父亲身为一国之君,居然也要被迫去娶亲,意味着他是全国最失败的男人。只是大家不敢明言而已,这是因为他手中有一种人人惧怕的东西,那就是权力。这种权力似乎世袭罔替的,于是就有了世袭罔替的盲从者,迷信权力渐渐地成为了大家的一种生活习惯。而权力与成功与否没有关系。
进入更年期的妇女,基本上要靠自学和摸索出一整套继续保持泼妇的状态和如何拓展泼妇的视野和应用领域的经验和可行措施,她们要懂得如何酿造纯正而沉香的醋坛子和在适当的地点、适当的时机打破它们。这个阶段是完善和总结的阶段,与其苦心孤诣,不如集思广益,与其一枝独秀,不如博采众长。所以那些进入更年期的妇女就经常聚在一起进行经验的交流。这种经验交流会的带头人一般是杜宇的母亲,她是国母,理应拥护女权,又因为她是国母,所以整日无所事事。
杜宇看到母亲正和一大群贵妇正在开其中一场经验交流会,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前去,只觉得眼前的脚下仿佛是一片泥沼,让他走很艰难。他走到一个自己觉得母亲应该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的地方,就喊了起来:“妈!”这个字眼的读音在所有的时代、所有的国家都是可以通用的。喊完第一遍,杜宇发现母亲没有反应,还在继续她的高谈阔论,其余的贵妇都听地津津有味,任凭她的口沫星子溅在自己的脸上,没有人注意到旁边有人,喊声就仿佛被一个庞大的气场吞没了。
杜宇喊第二遍的时候特意将音量提高了一百分贝,而且他生怕只有“妈”一个字眼过于简短,无法使声音持续很久,于是他就在后面又加了另外一个字,并且故意将这个字的音符拖得很长。他第二遍是这样喊的:“妈——的——”
这次他的音量足够大,声音也足够绵长,自然就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喧嚣的人群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地持续了一会,杜宇的母亲第一个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她从女人堆里站了起来,一脚立着,另一只脚跨在高处,她今天穿着一条柞蚕丝的百褶裙,跨在高处的那只脚将大腿露了出来,显得既泼辣又性感。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冲着四周嚷道:“是哪个龟儿子在骂我们?”
她一边嚷,一边环顾四周,冷不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由于距离太近又突然闪现的缘故,这张脸简直有牛头般大小,即使她是最厉害的泼妇也由不得吓了一跳。等她看清楚原来是杜宇时,不由分说就抡起手臂“啪”的一声在杜宇的左脸颊上贴了一个五指的掌印,杜宇像溜溜球一样转了好几圈,停下来时他听到母亲骂道:“竖子(我们叫做兔崽子)!让你看看吓不着人的下场!”
话音刚落,所有的女人便像雷鸣一样笑了起来,杜宇不觉胃里一阵痉挛,他很想知道“吓着人”的下场是怎么样的,但又觉得这件事和建造房子对比,显然后者更加重要,就用手捂住左脸,这时那个手指的掌印好象受到了氧化一样,已经由通红变成了紫红的了,他的手掌顺着纹路刚好可以将脸上的掌印重叠在一起,满满地遮了起来。然后他就单刀直入地问起父亲到底喜欢什么的问题。
母亲大概误解了他的意思,就随口答道:“他喜欢打呼噜和说梦话。”
这句话又使人群爆发了一阵海啸般的笑声,这阵笑声让杜宇觉得全身的皮仿佛被油炸了一翻在身上卷了起来,而母亲的回答又让他哭笑不得,但还未等杜宇澄清刚才的意思,母亲就乘着笑声的余威讲了起来:“他打呼噜的时候,我都以为是天上打雷呢,每次吵得我都睡不着,终于我觉得再忍下去对自己不利,有一次我就把他的嘴巴用麻绳绑起来,知道捆得跟鸭子的嘴巴相似,我以为这样做应该可以让他安静了吧,但是没想到鼾声是不再从口中传出,却改为从鼻腔出来。我只好又将他的鼻孔用麻布堵了起来,这下整个世界算是清净了。我想终于可以睡了吧,就准备入睡,但翻了几次身,发觉心里越来越别扭,他那么安静反倒让我觉得不习惯。当我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像被红烧了似的变成了酱红色,原来我把他呼吸的三个孔都堵住了,让他有点窒息。我急忙将他的嘴变回原样,又将棉花从他的鼻腔里拔出来,然后跨坐在他的胸脯上,左右开弓地扇起他的耳光。我原来的意思是想将他从昏迷的状态下解救出来,等我扇得两手有点酸麻,发现他还没有醒过来。我心里想这下糟了,不知道是刚才闷死的,还是被我打死的。于是我就地坐在他的胸前,身体趴了下去,刚好头部可以枕到他的肩头上,准备思考这个问题。我还没进入状态,他的鼾声就在我的耳旁再次响了起来,而且声势不让以往。真是没办法,他就是喜欢打呼噜。他还喜欢说梦话——”
杜宇生怕她又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就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头,然后以最快的语速向她解释了一下他所问的喜欢指的是兴趣,不是其他,比如音乐、绘画、书法之类的。母亲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眉头紧锁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人群中踱起了方步。此时人群寂静得就像月色下风平浪静的海面,母亲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很久以后,她突然抬起头说:“我终于想起来了,他喜欢睡觉和吃虾!”
杜宇心里说:我也喜欢睡觉和吃虾,谁不喜欢睡觉和吃虾!但表面上他还是表现出很恭敬的样子,当听到他父亲就这点爱好时,他又故意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表示这个答案是出人意料的。
实际上他确实是大吃一惊的,父亲居然没有任何的兴趣爱好!尽管这个答案听起来不如人意,但总算没有白来。如果是在平时,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除非遇到天大的事,这次他估计在树上建房子应该属于天大的事,又彷徨犹豫了一阵子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面对母亲和那么一大群妇人时,杜宇的内心就像逐渐加热的水中的青蛙一样忍受着煎熬,现在他终于达成了目的,于是扫视了众人一翻,脸上不由的露出鄙夷的神色,心里骂道:“这群老巫婆!”他又怕自己的神色让她们察觉,又招致一翻的飞流短长,就双手捂住左边的脸颊,然后一溜烟地跑掉了,身后留下了一阵地震一般的笑声,余震正在杜宇的背后迅速的波及。
杜宇回到森林的时候才感觉到脸上的疼痛,他琢磨着母亲的手掌怎么就像一把燎过火焰的铁烙子一般,相比于左脸的火热,右脸就显得过于冰冷,因此此时他的脸上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后来到母亲告诉他当时她其实很无奈:“如果我下手不够狠的话,不知道她们回去会怎么说呢?你在越多的人面前表现得越大义凛然,越能够维护你的声誉。要知道有时候维护声誉是需要牺牲的。在当时的情境下,于情我是应该吻你的,于理我是应该扇你的!”
从母亲的话中杜宇终于又明白了原来生命中到处充满了无奈,母亲在扇你的时候要表现出很投入很专注的样子,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真正的投入,他觉得母亲这一点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因为无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真正地投入的。他又怪母亲没有事先通知他自己将成为“牺牲者”的消息,要不然他当时肯定将牺牲者的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也就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继而敢怒不敢言的情况了。一名优秀的牺牲者是口无怨言,心中也无怨言的。
杜宇想:无论每个人怎么说,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就意味着它将不会再改变。事情要么发生,要么不发生,没有第三种可能性。他现在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房子建到天上去,这件事目前只停留于想象之中,所以说它还没有发生,森林还是这座森林,所有的人还是住在潮湿的环境当中。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有人说很信任他,其实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相信,杜宇明白要所有人都信任他,只有等到房子在树上出现的时候。杜宇这样想并且想这样做的时候,他十六岁,也就是他随大众定居在云南的雨林中已经过去了一年了。

十二

杜宇知道父亲的兴趣和自己的一部分兴趣相同,都喜欢睡觉和吃虾,由此他又知道自己的兴趣远远广泛于父亲,每当想到这件事,他的心里总是萌生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豪情,感到浑身登时生出了使不完的力气。他想知道到底自己有没有使不完的力气,就像最轻捷的猴子一样一口气窜到森林中最高的望天树的树梢,这才确信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每次爬到树梢,发现没事可干,就索性在树梢上像踩水车一样晃了一回,晃得累了,就望了望浩瀚的天空,然后顺便掏走了树上的鸟窝里的蛋,才顺着树干溜了下来。他不会把鸟窝里的蛋全部掏走,一般他会留下一个,这样母鸟才不至于完全绝望,又可以减轻它哺育的压力,这种想法就和窃走了别人的钱包其实是为了缓解别人防贼的压力的想法一样,无疑是一种强盗的逻辑。为了掩盖心中的负罪感,杜宇每次都要这样想,想过之后他又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掏鸟窝。
杜宇把鸟蛋从树上兜下来之后,并没有将它们吃掉,而是把它们交给国中最有经验的母鸡孵化,小鸟破壳而出之后,母鸡就会将它们视若己出,带它们到处去觅食。当它们的羽毛长出来之后,杜宇又将小鸟交给国中最有经验的母鸟管带,让母鸟教给它们飞翔、搏击、送信、预报天气等本领。所以杜宇其实是代鸟蛋的母亲培养它们的下一代。可惜那些被掏走鸟蛋的母亲只看到眼前蛋只剩一个的事实,不能用长远的眼光看到杜宇的良苦用心,所以森林中大部分母鸟都把杜宇恨得要死,每次在天上看到他的时候,都故意将鸟屎拉在他的身上。但是这种办法对杜宇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还认为母鸟的心情可以理解。
杜宇不断地掏鸟窝又不断地对他们进行孵化、训练,几年以后,杜宇就成为了一个由各种鸟类组成的鸟群的主人,这个鸟群在他今后的生涯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比他最信任的亲信还要忠诚,这是后话。
实际上杜宇和所有人的正常人一样一看到鸟蛋,就想把它吃掉,但是他又和所有的蜀人一样,心里无不扫兴的想道:“谁叫我们的上帝是鸟呢?”吃掉神的后代,还是培养神的后代,这是一个胃跟信仰斗争的问题,在从树梢溜到树下的过程中,杜宇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往往是信仰战胜了胃,因为他想到胃不止上帝的后代可以满足,蛇的后代、蛙的后代等也可以满足,而信仰只有一样可以满足,那就是神。可以说从树上到树下的过程,是杜宇的思想不断高尚和升华的过程。掏鸟窝只是杜宇爬树的一个副动作,他爬树的初衷是为了确定一下自己身上是否有使不完的力气,之所以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兴趣爱好的数目远胜于父亲。意思是父亲所有的兴趣爱好只是自己这方面的一小部分,那就是睡觉和吃虾。先前讲过,杜宇要想召集众人一起建房子,就需要父亲的号令,而要让父亲同意施放号令,就像一切请人办事的事情一样,要投其所好,尽管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因为他觉得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全心全意的投入。
杜宇想到只要能够满足父亲的那两项需求,自己的目标就可以达到。于是就开始着手准备。他知道在这座森林的腹地里,流淌过一条呈南北走向的浅河,这条河将森林分为东西两部分,东边的部分大于西边两倍,河里存活着一些小鱼小虾。所以说活虾是不难找到的,只要一张网就可以办到。问题是目前他手头没有一张网。他必须织出一张网,可惜自己又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但是他知道谁有,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祖母。
祖母是织网的能人,但她最近忙着将故事,他担心她会以没办法抽出空出来为理由来搪塞。不过不管她同不同意,自己要先准备好织网的材料。他知道麻制的鱼网最为坚韧,在鱼网好出现之前必须先有麻线,而在麻线出现之前必须先有剑麻,而剑麻是干燥气候下的植物,雨林里并不生长,他是跑遍了整座森林才知道这件事的,这让他花掉了十天的时间。他只好跑到森林外头去。
经过了两天两夜的寻找,他在向东距离森林百里的地方发现了一片窜得比他人还要高的剑麻林子,剑麻林子的附近是一座小森林。他想既然来了就不能少带,就操起随身挈带的铜戈砍倒了整片剑麻林,铜戈既可以当兵器,又可以作为镰刀使用。然后他又用随身携带的麻绳将这伐倒的剑麻捆成二十捆,每捆至少都有五六十斤重。他想要把所有的剑麻全部拖回去至少得来回跑上二十趟,每趟来回需要四天四夜,全部完成要花掉两个月的时间,恐怕耗不起,后悔当初没有带一队人马过来。
事实上他当初对找人帮忙这件事连想都没有想,可见他对国人已经失望到了极点,濒临于绝望。而即使他当初有这种想法,也不会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出来,一方面是他们已经变得很懒散,一方面没有好处可捞他们就装着不理解杜宇的行为,其实他们个个聪明得要命,谁不知道杜宇要织一张网才去找剑麻的,谁不知道杜宇织网是为了捕虾,捕虾是为了讨好他们的国王,讨好他们他们的国王是为了号令他们,他们才不会去帮着杜宇来命令自己呢。于是所有的人都装着不知道似的。只是他们很聪明,但缺乏智慧,他们就不知道杜宇想号令他们到底为了什么,惯于耍小聪明的人眼里就只有自己。而聪明和智慧没有关系。
杜宇叉腰站在二十捆剑麻前面,像背诵诸子百家一样扭着脖子,脖颈处发出一阵“嘎嘎嘎”的声响,从他的背后看过去,那二十捆剑麻就在他的脚下平铺出去,看起来他仿佛正要走上一条蓝色的荆棘之路。当他的脖子停止扭动的时候,头正好偏在左侧停止了,这一幕定格了几秒钟,几秒钟之后他突然拔起腿来跑进附近的那一片小森林。
这是一片常绿阔叶林,巴掌般阔大的树叶层层叠叠地交杂在一起,如果遮住了露出树干的整个视野,你从远处看它就是一团绵延的山峰一般的云雾,云雾是青椒一般的浓绿,正在烈日的炙烤之下不断的溶解稀释,扩散到外围的蒸气是青苹果一样的色泽,当你注视久了,就会以为有一把绿色的流火包裹了整座森林,杜宇进入森林,就像投入了一场保护色的火灾现场。
杜宇从森林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毫发无损,并没有被火烧着的痕迹,而紧跟其后的是一头大猩猩,这只大猩猩身体正中部分被杜宇身体遮住,乍看过去,杜宇的身后就像有一座黑色的假山在移动,这座假山将杜宇整个人括入它的投影当中,使杜宇看起来正走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原来他跑进森林的是为了去驯服大猩猩来担他的剑麻。
那头大猩猩很快就走到杜宇的前头,杜宇就好像一下子从眼前消失似的,大猩猩阴郁着脸,显得很郁闷的样子。它侧了一下头,大概是杜宇在背后跟它说了什么话,就带着同样的表情,像一只四脚蜘蛛一样飞奔了起来,跑到二十捆剑麻跟前,一只脚一捆就套了四捆剑麻,这时它的背部上就像长了一个菱形的棘一样,杜宇又在它的脖子上套了第五捆,好比在它的后脑勺垫了一个绣花枕头相似,这时杜宇和大猩猩都发现已不能再套叠了。大猩猩耸了耸肩,尽管还是那一张阴沉沉的脸,但还是可以看出它很无奈,好像在说:“哥们,不是我不愿帮忙,实在是我的运载量有限。”
杜宇再次叉起腰来,整个人就像地上立着的一架燕子形状的风筝,他又像迂夫子一样扭了一会脖子,这次他的头偏向右肩定格了几秒钟。几秒钟以后他再一次撒开腿跑进森林,那样子好象是迫不及待要去火里救人一样。没过多久,只听见森林之中传来了一声长啸,杜宇骑出了一头大象,像立在一艘船的船头上正缓缓地向大猩猩靠近,气势逼人,大猩猩不禁将身子立了起来,疵牙裂嘴。两只前脚不断的往胸脯上蹭,好象它身上很痒似的。杜宇顺着大象的长鼻滑了下来,不由分说的从大猩猩的身上卸下了那五捆剑麻,大猩猩暂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阴沉着脸让他卸掉身上的剑麻,表现出很不理解又不屑于理解的样子,等他全部卸完,它又转过身来,继续对着大象露出口中的獠牙,继续拍胸脯。大象可能觉得它长得太难看了,瞧了一眼就将身子侧了过去,屁股对着杜宇和剑麻的方向。
杜宇已经用一条麻绳将二十捆剑麻牢牢地拴在一起,并留出一段系在大象的尾巴上,并试着拖拽了几下,发现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没法将大象的尾巴拔下来,于是放心地持住象尾攀到象背上,将大象的尾巴当作了攀缘的藤条。
当确定杜宇已经站在自己的头上,大象又像一艘巨轮在浅水湾里发动了起来,后面拖着一连串的剑麻,朝着杜宇走来的方向走去。他们从大猩猩的眼皮底下缓缓地走过去,那头大猩猩发现没人理它,就恢复了原样,脸上像笼罩了一团疑云一样,静静地朝着大象的屁股愣视了良久,好象在说:“哥们,玩玩就算了!”
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大猩猩悻悻然的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如果我是它的话,此时肯定会心生感慨:“啊!这不可饶恕的命运哪!”
杜宇右脚抬上了大象的头部,左脚抵住了大象的脖颈,好象在压腿的样子,这种姿势让他觉得自己就像立在船头上乘风破浪,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风,体验生命的飘逸和壮阔,而自己就显得很重要。
杜宇骑着大象走回来的时候,除了晚上,一路上都铺满了阳光。阳光洒在杜宇和大象的身上,也洒在后面串成一串的剑麻之上。杜宇感觉到自己就像热带雨林里的蛇到了蜕皮的季节,他的汗水不断的涌出来同时不断的得到蒸发,汗水蒸干一次他就要脱一层皮,每脱一层皮,肤色就加深一回,本来他的皮肤受到雨林湿气的浸润,是黄中带绿的,后来是绿色慢慢消退了,只剩下了黄色,黄色又从肉黄而橘黄而蜡黄而赭黄而灰黄最终变成了灰黑,灰黑又渐渐黯淡下去,仿佛受到烟熏火燎一样,从浅黑色而深灰色而古铜色最终为碳黑色所覆盖,太阳也无法将他的肤色进一步加深了,只能为再上面增加一点像蛇皮上的鳞光一样的光泽。
在两天两夜的行程中,杜宇觉察到自己的肤色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每一次变化以后,他都会感到焦渴难熬,整个人就像一条湿毛巾被拧出全部的水一样,他就会从大象的长鼻上溜下来去寻找水塘。他在前面走的时候发现大象一直紧跟着他,心里很感动,暗自赞叹大象的忠诚。其实是大象也热得不行了,他观察了几次,知道杜宇是去找水的,跟着他肯定没错的杜宇一发现水塘,就全身像鹞子一样扎了进去,这时他已经没考虑姿势是否优美的问题,所以看起来他每次都像失足落水一样。大象一听到水声,也跟着兴奋地狂奔了过来,当他一瞧见水,原本柔和得近乎呆滞的目光就突然坚毅起来,瞳孔放大,眼里闪现出眩目的惊光,这时它已经没去考虑水塘是否容得下自己庞大的身躯、杜宇正在水塘里、自己庞大的身躯很有可能将压扁等等问题,也四肢着地的跳了进去。杜宇看到一道巨大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罩住了他的全身,身影背后还拖着一条尾巴,每次都要吓得心胆俱裂,以致于皮肤的颜色有几次居然得到了暂时的泛白。
人和大象都跳下水塘的同时,大象背后的剑麻也跟着浸入了水中,只是它们不会像杜宇和大象那样会兴奋地发出各种叫声。它们在太阳的炙烤下,先是根茎被烤熟了,从此它们变得半身不遂,失去了吸取水分的能力,后来它们变得越来越干缩,其实它们的眼前经常出现重生的机会,那就是大象跳入水塘的时候。但是尽管经常周围充满了甘甜的水,每次却力不从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大象把水用鼻孔喷到岸上去,而无法制止它的这种浪费行为。
浸透了水分的剑麻在烈日下一晒就会紧缩起来,大象不断的跳下水塘,剑麻也跟着不断的变得紧凑和坚韧,也不断的在变轻。难怪杜宇觉得大象的步伐变得越来越轻快呢,原来是后面的剑麻正在逐渐的死去。
杜宇在即将回到森林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鬼,他做好最后一次往水塘里的准备,这一次的跳下完全是象征性的,因此他可以充分的准备。
补充一下,杜宇当时只在胯部系了一条花豹皮子的围裙,这种围裙类似与当代现在的迷你超短裙,不同的是,它充当了杜宇的内裤,也就是说,在这件围裙下面,他什么也没有穿。而且在归来的途中他从来没有将他解下来过。这次他认为既然是象征性质的,就得玩的纯粹一点,于是第一次将围裙解下来,也意味着他脱了内裤,身上一丝不挂。
当他将围裙解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全身最隐蔽的地方望去,却吓得跑了起来,边跑边往后看看自己的屁股,这下又增大了惊吓的程度,双手撑在地面上用手代脚跑了起来。原来他发现从肚脐到大腿内侧之间的身体各部分的肤色还是原来的颜色,是黄中带绿的,但由于其余部分的肤色是均匀的碳黑色,强烈的对比使这一小部分看上去就显得有些花白。很明显,这是由于他从来没有将围裙脱下来,阳光无法照射到围裙覆着下的部分所致。杜宇情急之下没有想到个中缘由,还以为自己得了某种皮肤病,才吓得思绪颠三倒四的,以致于倒立了起来。
他觉得此时的身体变得很复杂,这种不协调、不纯粹的感觉让他无法忍受,好象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一样,心里突然对身体的这一部分产生无限的愧疚。他决定改变这种状态,也就是将全身的肤色真正地统一起来,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他再也没有将围裙穿上去,而是赤溜溜的在大象的背上,接受阳光的普照。
他先是仰躺着,体察着自己的私处及其周边地带颜色上的渐变,等它们完成了色泽上的转化,他再将身体翻过来,趴在象背上,让阳光继续晒黑他的白屁股。他时不时就往后斜睨他的臀部,好象一个变态的偷窥狂。这时他背部的身体看过去很怪诞,只有一处是白色的,其余全部是黑色的,就像他的屁股上长着一个巨型的白桃子一样。
他趴着感觉大象的脊骨像波涛一样冲击着他的各个部位,这时他的身下一片躁热,不断在隆起和膨胀的坚强意志充满了他的身体和象背之间,当他看到那个巨型的桃子在身后消失,他感到很满意,就将身体再一次翻了过来。当他一侧过身子,就感到一股滚烫的冲力弹射在他的肚脐上。当他的身体完全翻过来平躺着的时候,他的双眼向前平视,此时他的阳具正仰倒在他的肚皮上,像一支磨钝了箭头的短箭,直挺挺的指向他的胸口,似乎在昭示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危机。他与这个危机对视了良久,头脑里面充满了忧患意识。
后来这个有可能爆发的危机像一只壁虎一样从小腹上倒退了下去,消失在他的眼帘。现在他从胸前想大腿中见平视,只看到肚脐之下有一撮乌黑发亮的阴毛,就心平气和了起来。
杜宇将从小腹到大腿内侧的那一截晒成碳黑色之后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家不远了,他在让阴部和屁股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脱下的围裙一直挂在大象的长鼻上,那只大象也一直将鼻孔朝天将长鼻伸成一个“U”形,那条围裙也就摊在“U”形下凹的地方。当杜宇趴在象背上晒屁股的时候,如果他没有朝后面看,眼前就老是那一只往天上翘的象鼻,时间久了,他觉得身体的正面正发生着某种奇异的变化,其中有一处地方热得发烫,并且在不断的向上翻滚膨胀,他的头脑里渐渐的酝酿着一个奇妙的世界,它时而像梦一样明朗时而又像梦一样的混沌。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根鼻孔朝天的象鼻一直在左右摆动着,仿佛随时要从里面喷射出某种信息似的。这似乎又在昭示着什么。
后来等到杜宇心平气和地想到了这件事,就觉得不可思议,为自己居然有那种阴郁的想法而感到羞愧难当,不禁脸红了起来(不过他的脸黑得像木炭一样,已经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脸红),觉得自己的内心隐藏着一个黑暗的世界。当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后,便开始担忧什么时候它会再一次显现在他的面前。
杜宇和所有人一样,从来就对所有的“见不得人”的想法表示鄙夷和不屑,表明自己根本没有不会产生这种想法。尽管如此,他的内心还是承认:当时他趴在象背上晒屁股的时候,他的阳具一度是圆滚滚、直撅撅的,就像一条扁鱼一样被自己压在大象的脊背上,当时他觉得下面的脊背也同样是滚烫的,而且他看着那根翘起来的象鼻的时候,确实是血脉愤张的。
在杜宇仰躺或趴着晒太阳的过程中,身下的那头大象也时不时的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他用正常的思维方式思索,到最后还是想不出其中原由。后来他运用非正常的思维方法,才发现叫声里所蕴涵的玄机:原来大象的眼前一直摊着杜宇的内裤,如果别人的内裤不停地在你的眼前晃动,那么你还会有平常心吗?反正我是不会有的。他是这样想的,跟大象做了一个换位思考,也就是说将自己看成了大象,或者把大象当作了自己。我也是从杜宇那里得知的:思维还有正常和非正常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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