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挣扎

　　为了生存，为了自尊，为了能过上像城里人一样的日子。她们向上足了劲的发条，无论白天黑夜，天阴天晴，更不管什么风霜雨雪，只要有机会，都不会停下疲惫的脚步。奔波，忙碌，是她们最基本的生活状态。然而面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身处异乡的雅琴总是感到无所适从，她多么希望若明会突然出现，她这颗忧郁的心也许能得到一丝安慰。
　　第一节：为爱情
一声轻唤，若明站在了面前。雅琴心跳加速，语无伦次，“你，你怎么？”若明微笑着说，“延安的工作完了，放了几天假。”雅琴还是感觉那么的不真实，“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若明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前天回去看你，听说你也来城里了，就来找你，还好找到了。”雅琴刚想说话，不料母亲却先她开了口，而且语气很令人难堪，“不好好上班，来这儿干什么。”雅琴和若明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吭声。没成想母亲反而借题发挥，警告若明以后没事就不要来，否则别怪她不给好脸。雅琴实在无法这样沉默下去，“妈！”她冲母亲喊了一声。母亲用手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嘴里很无奈的蹦出了三个字，“你呀，你！”之后，将身转向了旁边。雅琴理解母亲的心情，也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可她还是无法接受母亲这样的态度，“妈，你能不能别这样？”。母亲并没有回答，只狠狠的瞅了若明一眼。这一切雅琴全看在了眼里，可是她又不想母亲不开心，也害怕自己被伤害。所以，在母亲冷脸相向长达一个多小时后，雅琴不得不走到若明身边跟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还是回去吧，以后少来这儿。”“你什么意思？”若明的声音比平时提高了一倍，似乎完全忘记了母亲还在旁边，“你为什么总这么对我？”雅琴一脸忧郁的看着若明问，你要跟我吵架吗。若明苦笑着摇了一下头，“你知道我不是。”雅琴泪眼婆娑，“那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想让我难堪吗？”“雅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着急，着急，你懂吗？”若明一边说一边将雅琴拉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但是，让雅琴没想到的是，刚一站定若明就来了个先发制人，“有话就说吧，要分还是要和，我就等你一句话。”此刻，雅琴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这种气氛下他们该谈点什么，所以只能好言安慰，希望若明能明白她的苦心。可是，若明却很固执，“不，今个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雅琴的声音变了调，眼泪似乎要喷薄而出，“可是我，我……”若明一看，忙举起手，“好好，你别难受，我听你的，走，走，行了吧？”若明说，随后又话锋一转要雅琴送他一段。“这……”雅琴回头看了一眼正忙碌着卖货的母亲。若明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没有母亲的同意雅琴是不可能跟他出去，因此便决定由自己去说。母亲抬头瞟了一眼站在树下的雅琴。良久，才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让她早点回来。之后，继续低头整理篮子里的水果。她竟然给了他们独处的机会！若明满怀感激的说了句，“谢谢妈！”后，喜滋滋的回到了雅琴身边。　　
　　很快，他们走出了那条街。
　　路口，雅琴断然抽回了被若明紧握的小手，并且一脸平静的告诉他可以回去了。然而，看若明的表情，似乎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于是，雅琴不得不再次催促他赶快回去，否则会误了公车。谁知若明竟指着街上呼啸而过的出租车说，看见没，满大街都是车。说完，又用手指了指对面几家小饭馆说，“你陪我过去吃点饭，吃完我就送你回来。”雅琴不想吃，所以直接回绝了他。可若明却苦着脸说，“你知不知道，就为了找你，我这一天都饿着肚子呢。”雅琴知道，这一刻自己不能有任何的托词，直接跟着他走就对了。从饭馆出来，天已经黑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吧？”她问。“可以是可以，但我还不想回，我想跟你多呆一会。”一顿饭之后，若明又来了精神，好象忘了母亲给的压力。“我不管你了，我要先回去，不然妈又要说了。”雅琴说着转身准备离开。“等会！”若明拉住了她，“再陪我一会行不行？”若明的请求总让雅琴难以拒绝，“好吧，就一会。”她说。若明一听，拉起她就朝饭馆左边的街道跑去。可是，一看这黑漆漆的夜，雅琴难免有点害怕，“若明，咱还是回去吧，这儿连个人都没有。”若明趁机将她朝怀里一拉说道，“有我在你怕啥？”雅琴脸一热，忙用手推他。没想到若明的手不松反紧，雅琴被他牢牢地锁进了怀里。尽管她极力想要挣脱，可收效甚微，更让雅琴难堪的是，若明的手和嘴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放开我！”雅琴用力推开了他转身便走。“等等！”若明还是从背后拉住了她的胳膊，“我知道刚才我不对，但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爱你，所以才想亲你一下的。”雅琴的心揪在了一起，“若明，我明白你说的，可是……”若明打断了她的话，样子很沮丧，“你也别可是了，我这就送你回去。”他说。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巷口。临别，若明握着雅琴的手在她耳边说“有空我来找你。”雅琴一听，赶忙阻止。谁知若明却一把抱住了她，“可我会想你的。”他说，略带温热的双唇盖在了雅琴的唇上。仅仅几秒钟，雅琴就用力推开了他，“好了，赶紧走吧。”她说，一只手使劲的抹了抹嘴唇。
　　小屋，母亲正在做饭。看见雅琴进来，生气的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雅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床边拉起被子里钻了进去。母亲回头看了一眼，问，“你不吃了？”“不吃了。”雅琴背对着母亲回答。“那就脱了衣服睡。”母亲的话中明显夹杂着不快。雅琴忙坐起来脱了衣服，之后又重新钻进了被子里。这时，就听旁边传来母亲沉重的叹息声，“唉！”。雅琴眉头一紧，伸手用被子蒙住了头。过了好久，母亲才上了床。不过，雅琴能感觉到母亲并没有躺下睡觉，而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这让雅琴心里好生忐忑。于是，她只好用装睡来逃避。还别说，这招果然好用；因为母亲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接下去的时间，雅琴的脑子里却一直被临别前那短暂的一吻折磨的失去了睡意，直到临明时分才渐渐合上了眼。然而，就在雅琴睡意正浓的时候，母亲却叫她起来进货。雅琴眯着眼看了一下窗户，“天还么亮呢。”说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雅琴再次被母亲的喊声惊醒，“还不起，我把货都进好了。”循着母亲的声音，雅琴依稀看到了窗外的亮光。“几点了？”她问。一边迅速的穿着衣服。母亲一脸阴云，“八点多了，跟你说过今个星期天要早点起的。”雅琴没敢吭声。母亲又说了句我在下边等你。便转身下楼了。等雅琴收拾完下到一楼时，母亲正在那儿等着她，身边放着满满两笼桔子。母亲一边催促她快点，一边弯腰挎起了笼。雅琴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挎了一个，真沉啊！雅琴在心里感叹，随后又问母亲准备去哪儿。母亲想也没想的回答说，就去车站。雅琴知道，母亲所说的车站就在街对面，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那儿有一家大型的综合医院。一般情况下，去看望病人总免不了要买些新鲜的水果，所以在这儿卖水果要比其他地方更容易些。不过，平时的话，这里经常会有三五个城管人员坐着翻斗摩托来回巡查，如果不幸被逮到，轻则撵你走人，重则没收所有货物。像这样明目张胆买卖的生意也只有星期天才能干成，因为一般星期天他们是不上班的。当然，要是逢上卫生大检查那就说不准了。
　　
　　第二节：为生活
　　
　　星期天，街上的人果然不少。三四点的时候，雅琴笼里的马奶葡萄已经所剩不多，而母亲那里也只剩下了一大秤盘。一看时间还早，母亲又打算再去批一点。一听这话，雅琴赶忙阻止可母亲却说不要紧，“今个他们不会管得太紧，你自己注意着就行了。”母亲的话也有道理。雅琴暗想。一直以来，星期天都是他们管理最松懈的时候。雅琴接过母亲寄过来的那一称盘葡萄又回头将自己的称寄给了母亲，“那你快点。”母亲点了一下头，而后又提醒雅琴注意看着。“知道了。”雅琴回答。　　
　　车站，人头攒动。雅琴蹲在笼边认真的帮前来买葡萄的顾客撑着塑料袋。这时候，旁边一位大爷拍了一下雅琴的肩膀，“女子快跑，城管来了。”雅琴一听，赶紧从顾客手里夺下葡萄，然而，就在她转身要跑的时候，三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冲了过来。其中一个瘦高个首先抓住了雅琴手里的称杆。跟着，一个小个子男人上来抢她的笼。与此同时，另一个胖点的城管在旁边喊廋高个，要他先把称杆折断。终于，称被夺走了，折断了！这下，雅琴急了。她不顾一切的用身子护住面前的笼，那里边还有差不多十几斤的葡萄。但是，就凭她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和那三个男人抗衡。就在这时候，刚才提醒雅琴逃跑的大爷站出来替雅琴求情，希望几个城管员能网开一面放过她。不想，瘦高个冲着大爷一摆手，“去去，有你什么事，该干啥干啥去！”
　　人，越聚越多。小个子城管用一种看似威胁的语气对趴在笼畔上的雅琴喊，“你放不放手？”。进过了刚才激烈的冲突，雅琴反倒不害怕了，“不放，就不放！”她用双手死死的抓住笼畔。可是毕竟还是力量太小，眼看着就坚持不住了。雅琴一急，随手就将葡萄笼翻了个底朝天。原本，雅琴是这样打算的：既然和他们犟不过，那就把葡萄倒掉，这样就算他们抢到了笼，也甭想吃一口葡萄。而她还可以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将地上的葡萄再重新捡起来卖掉，这样损失就会少点。可惜，她的算盘打错了。因为就在她倒掉葡萄的一刹那，那几个城管竟然一下失去了理智。但见他们，你一脚，我一脚对着散落在地的葡萄一阵猛踩。围观的人一见这情形，呼啦一下子全涌了过来，“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呢？”“这简直就是强盗么。”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围攻那几个城管。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有点过分，也或者是怕人多了没办法收场，小个子城管及时的喊了一声“走”，那几个便迅速穿过人群跳上了路边的一辆三轮摩托，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笼。雅琴追了出去。（她想要回被他们扔进翻斗车里的笼，那可是母亲花了三十几块钱买的。）谁知才跑了没多远脚上的一只鞋子就掉了。雅琴一看，干脆甩掉另外一只光着脚继续追。可是，一双脚怎能抵得过三个车轮呢。看着摩托渐行渐远，看着甩在身后那一双相隔了几十米的布鞋，再瞅瞅身边那些频频回首的路人，鞋雅琴只好放弃了这个愚蠢的行为。她折回了车站。（现在想想，一个大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光着脚追着一辆摩托车，这该是多么悲催的一件事啊！）
　　现场还是原来的样子。“难道没人来这里翻翻吗？”雅琴用手拨开了那些被踩烂的葡萄，想看看还有没有好一点的，如果有的话损失也就相应的少点。老天有眼，她居然真的刨出了两串葡萄；虽然有些破损，却还是成串的。雅琴小心的用手摘掉旁边的烂葡萄。要有称就好了。她想。恰巧这时候，母亲返回来了。胳膊上的空笼表明，她并没有进到货。“唉，都怪我大意了，唉！”母亲边说边将她手里的葡萄放进自己的秤盘里。雅琴蹲在那儿既没吭声也没有动。“算了，不买了，回吧。”母亲拉她。“不，我就在这等着，他们肯定还会过来的，我的笼还在他们车上。”雅琴提着装满葡萄的称盘站到了路边。　　
　　果然，他们返回来了！
　　雅琴朝他们迎了上去。瘦高个用手指着雅琴，“你还不走？”。雅琴将那一称盘葡萄提起来朝他们晃了晃，以极具挑衅的口吻喊道，“我就在这儿买了，有本事再来抓啊！”这时候，就听旁边另一个城管喊，“赶紧走，别理她。”随即，摩托车加足马力从雅琴眼前一晃而过。“算了，回吧。”母亲走过来将秤盘葡萄倒进了随身的笼里，“这两串咱回去吃。”她说。然后拉着雅琴离开了大街。　　
　　晚饭后躺在床上，雅琴再也无心入睡。白天的事让她心里生出好多的感慨，她在想：做人，真的是太难太难了！或许为了生存，人必须要受得了艰苦，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