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续四年

　　
　　生活中总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去面对，躲不掉，逃不开，尽管你心里有万千的不情愿，愤怒也好，沉默也好，该你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生活里总有些情节，你觉得无法抹去，想起或者忘记，都会在某刻情景的重叠中，触动到心里的柔弱处，你一次次的以为你忘掉了，可你却一次次的发现，依然在记忆的某个情节里，根深蒂固。
　　而心，就这样一直的在感觉着，同一个人或不同的人，给你的开心，给你的纠结，因为一个表情，因为一句话。
　　而这个人在你的生活里的重要性，决定着你对她或者他的记忆时间长短，有的会一辈子，有的却只是瞬间。
　　记忆，又往往只是停留在以前，当你再次面对记忆中的人或事时，却已物是人非，于是熟悉变成了陌生，你不用质疑是自己变了还是记忆错乱，因为生活终究不曾因为记忆而停留脚步。
　　当你感觉某些人变了的时候，其实对方也是一样，正如同此刻。
　　“回锅肉，你的最爱。”芸芸看着上的第一道菜时对我说。
　　我诧异这样的酒店能点到家常菜，造型四方的碟子里，酱红色的肉冒着热气，一片一片精心的旋着码起，中间顶着些许绿色的葱花。
　　“道县梳子菜，也叫回锅肉或熬锅肉，两位请慢用。”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职业性的微笑着介绍到。
　　我给对面的芸芸杯子里倒了杯饮料，举起杯：“记得你不喝酒，我们干一杯。”她换过杯子，为自己添上了五粮液：“还是喝这个吧，很多场合已经练出来了，为我们重逢干杯。”
　　“回锅肉”我夹起一小块放进口里：“嗯，那时候吃这个叫腐败。”
　　我抬头看了看大堂的灯光，几乎每家酒店都一个样，虽然在午后，但顶棚的灯光似乎为了体现富丽堂皇，而亮丽炫目，却失去了自然光线。
　　她说：“很怀念，一盘回锅肉十多双筷子夹，为给我多夹一块，你被同学们说有异性没人性。”
　　我放下筷子，嘴角有一丝苦，举杯岔开话题：“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到了余姚。”
　　她还停留在记忆里：“这个青椒肉丝，还有这个，虽然是小馒头，粘着牛奶吃的，总归都是你喜欢的。”
　　我又喝了一杯，看着她说：“条件改变了，人喜好也不一样了，那时候多是因为……因为你喜欢。”
　　她愣住了，重复道：“因为我喜欢？呵呵……”她给自己添上酒，冲我举起：“我知道，我错过了，虽然我得到了我想的，可我现在却迷茫了，我还是想找回你我一起的感觉，我知道你的脾气，也知道是我伤害了你，可我无法克制想你，你说过的话，你唱过的歌，你给我的感觉……我在努力的弥补这一切……这次来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放弃了北京的画廊。”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说：“都过去了。”
　　她呵呵的笑了笑，眼角滚出两行泪：“你就真的忘了我们一起时的开心，我们所向往的未来，我们交换的日记里每行诗，我们短信里的……”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够了，要分开的是你，那时候怎么不记得这些，现在说又有什么意思，你有着不菲的身价，你是出门有人监护的名人，有你自己想要的一切，我只是过去，我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你这样算什么，是为找回已经放弃的过去么，那我又算什么，你说一起就一起，你说分开就分开，可笑，哈哈，哈哈……”我终于不能再平静的坐在她面前，尽管明知道她为我出了两百万，尽管知道她为了我从北京飞到了余姚，放下了很多的事业。可我想到了她背后那个人，还是爆发了。
　　“你靓丽，多金，什么样的男人会找不到，不管你怎样想不管你打算怎样，我现在直接的告诉你，都过去了，过去了就别再想追回来，纠缠来纠缠去只是多增烦恼，你，已经不是你，而我也不是我，我感谢你那两百万，我感谢你大老远的飞来。”
　　她似乎第一次看到我这么失态，愣愣的坐着，直到我站起，她才醒过来，看了看四周后，扯过纸巾，沾了沾泪水说：“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错了还要错下去，我不该活在记忆里，不该再纠缠你，我以为……那两百万就算我……就算我借给你的，大老远过来算我够贱，这怨不得你，是是是，我现在是名人，我靓丽我多金，我随便勾搭个人没有不愿意，你不用这么刻薄……”她颤抖着身子看到我重重的坐了下来。我们就这样喘息着，痛苦着。
　　我知道我刻薄了，也知道自己狭隘了，愧疚的心情是那么的撕心：“对不起芸芸，我……”一句话却哽在了喉头，怎么也找不出话来。
　　她不顾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啜泣着，像受伤的孩子。
　　服务员尴尬的站着，酒店里断断续续的议论传了过来，女人们冲我撇着嘴，男人们则嘿嘿的笑着。
　　我拍了拍芸芸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们不能再吵了，你也别哭了，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换个地方吧。”
　　她的手很冷，我捏住没有松开，很久后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我，我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她坐了起来，并没有抽出手，我就那样的攥着。想起了以前，她的手并不是冰冷的，那时候她每个笑总能让我忘乎所以，她只要皱皱眉头，我就有点心疼。可今天，我却这么刻薄，我还是我么？
　　时间真的会带给人很多改变，而这些改变却总在某个瞬间才会无意发现，我就这样的惊诧着自己的发现，芸芸却似乎找到了某些感觉，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带泪的脸上嘴角上扬。寥寥的几声鼓掌声在大堂响起，接着又响起一片，惊醒了我，惊醒了芸芸。
　　我不知道他们这是表达什么，仓惶地付过帐，拉着芸芸往外走去，门口时还有人在鼓掌，芸芸却顿住了我，弯腰像谢幕的演员一样鞠躬。我在笑，不管鼓得什么掌，这个躬鞠的很有意思，人生谁有不像在演戏，你看着别人的故事，别人同样的看着你上演，至于别人给你的是西瓜皮还是掌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
　　我开着芸芸新买的车子往小区驶去，她就坐在副驾，沉默中。分开这几年，我发现她脸上多了很多成熟，哭过的眼睛里有深沉，有执着，还有很多说不出的失落，失落的我又开始愧疚。
　　我咳了声打破了沉寂，看了她一眼下定了决心说：“刚才失态了，我只是心里感觉到憋屈，或许是我自卑吧，说出那些伤着你的话，别往心里去，都过去了，我们重新来吧，如果彼此还能找到感觉，不妨再过个四年又有什么关系。”
　　芸芸拉了拉胸前的安全带，坐直了身子，看着我说：“自卑不是你的性格，再说你的能力我知道，只要你想做到的都会做到，我知道离开你……那时，我们还都不成熟，不理解现实的残酷，总抱怨太多，你缺少的是动力，造成你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我……很开心你能说出重新来过，我尊重你，我也等你，等你找到我们的感情。”她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再纠缠你。”
　　我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又开始朦胧，叹了口气说：“你又何苦呢，我能做到什么，你离开后我也交过女朋友，她问我‘你有什么’，呵呵，我有什么呢，我就一双手，没有任何背景的农村人，城里一套房子我要奋斗多久？她奔着车子房子加公司走了，她势力么，我恨她么，恨不起，因为你已经让我体验过一次了。”
　　这次芸芸叹息了一声：“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得到了又能怎样，享受？谁又不是两只手，靠着拼搏活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或许因为我是女人……我需要温暖，需要个人真心的疼我，像呵护孩子一样的照顾我，我不想太累，每天飞来飞去，面对着一些虚伪和算计，不需要讨好，因为目的不单纯，我找来找去总找不到你给我的记忆，我也自责过，矛盾过，那种感情难道只有在学校里才有？我不信，我说服了自己，我必须找你试试看，哪怕你骂我……”这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执着。
　　我不禁沉默了起来，我一次次的问自己，答应她重新来过，四年里我能忘记她曾经给的痛吗，我真的能做到有钱有车有房子么，我还能给她温暖么，可看着她那执着的眼神我又开始有点怕，我不忍心撕裂刚建立的这种关系，难不成要别扭一辈子，自己还是个男人，她能追回来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是面子，自尊？男人，呵呵。我苦笑了起来。
　　想起某个小品里说的：“眼睛一闭一天过去了。”但是说不定眼睛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呢，再多的执着放不下还不一样得放下？我忽然惊醒，我这是怎么了，竟会有这么消极的想法，我这是成熟还是在思考人生，应该都不是，我是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接受重新回来的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