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醉在凌晨

　　伤，不是皮肉开裂留下的痕迹。
　　痛，并非神经元传递来的信息。
　　伤是当时间悄悄溜走，只剩下记忆的时候。
　　痛是再次撕裂那段曾经的曾经。
　　送走了王严，我把入股的事抛开，沉浸在自己的过往里。
　　小雨说我今晚害死她了，那顿饭花了将近两千块。
　　小雨说她有求与王严，不能让人家花钱。
　　小雨说她要做个计划……
　　我一直嗯嗯着，装出快乐，装出平静，甚至装出喜悦。直到小雨发现鱼缸里的手机。
　　“怎么会多出一个手机？”小雨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奇。
　　我忽然感觉到心里的烦躁无法压制，习惯性地点起一支烟，把屁股下的椅子转过去，看着小雨说：“谁知道他妈的发什么神经，人还在我房间里。”
　　小雨一愣：“怎么了郑风？谁在你的房间里？”
　　我知道我的脸色很差，因为小雨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害怕，可我需要释放，我指了指我的房间，然后站起身打算出去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电脑没关，那封电子邮件还在屏幕上，又返了回来，狠狠的直接按下电源键。
　　小雨完全呆住了，她不知道一向温文尔雅的我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我带上门在楼梯上慢慢的摇着，感应灯一层层的亮起，把我落寞的影子摇来摇去。
　　夜还在飘着雨丝，小区灯光沉浸在寂静里。白色的球形灯罩上，散发着雾气，楼下的车子斜斜的一辆辆拥挤着。
　　一阵夜风撩过，我忽然开始哆嗦。眼角湿湿的，我知道那是泪。我把薄薄的衬衣拉紧抱在怀里，佝偻着身子往前走去，漫无目的，沮丧的夜像我蜷缩着。
　　三年前，你说走，没有理由。
　　三年后，你才说你伤了我。我等到手机养在鱼缸里，不觉得迟了么。
　　三年后你告诉我他帮了你，你成功了，我还是大孩子。
　　三年，呵呵……
　　“郑师傅，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我抬起头，小区门卫室亮着灯，胡胖看着我一脸的诧异；“你不舒服，怎么了郑师傅？快进来，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我摇了摇头，制止了他，跟他走进门卫室，我看到监控器暗暗的，一张床靠在墙角，房子里有泡面的味道。然后我看到了桌上的酒瓶，那种廉价的二锅头。我忽然就想喝醉，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想醉。
　　我打开瓶盖，大口的喝了几口。
　　胡胖愣愣地看着我：“慢点，少喝点”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袋花生米撕开，又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分别倒上酒。
　　他拉过一张凳子坐给我：“怎么了郑师傅？这些天没看到你，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我努力地笑了笑，胃里辛辣的感觉让我感到格外的难受，但我还是端起杯子，跟桌上的杯子碰了碰然后喝下。
　　“睡不着，出来走走，来陪我喝点。”我喝完后，看着胡胖发愣，说道。
　　“哦，你慢点喝，没想到你这么能喝，来，再满上，碰一个，嘿嘿，我也喜欢这一口，只是上班，偷着喝。”他给我倒满酒举起杯子跟我碰在一起。
　　“郑师傅，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说，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嘿嘿，别看我胡胖一个小小的保安，我照样削他，我姐夫可是在这一片派出所当队长的。”胡胖喝完酒，砸吧着嘴自豪地说。
　　“哦，你丫的，就吹吧你。”我感觉头有点晕，身上烧的厉害，斜着眼看着胡胖说。
　　“得，你别这样看我，我胡胖对朋友绝对不吹牛，虽说郑师傅你是文化人，嘿嘿，我胖子还真喜欢跟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胖子说完了有开始倒酒，我们喝着聊着，当我看到他再次说喜欢和我打交道时的眼神时，我差点把杯子打翻了。
　　“死胖子，你他妈的啥眼神啊，老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再这样看老子，我削死你，管你丫的姐夫是队长还是所长。”我感觉自己话多了，而且还舌头有点大。
　　“嘿嘿，嘿嘿……”胖子也多了。
　　“他妈的就两瓶酒，我还没喝够。”我拎着空瓶子，在桌子上砸了下，然后丢出了窗外，传来哗啦啦的破碎声。
　　“你喝多了郑师傅。”胖子指着我笑着说：“你这样做，我要被开除的，走，赶紧去捡，捡回来继续喝。”
　　“喝个屁啊，还喝，你还有？”我拉开抽屉开始乱翻起来。
　　胡胖摇晃着拿了扫把和簸箕，出去了。
　　我忽然克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呜咽呜咽的止不住声。
　　外边传来喇叭的声音，然后有人在骂胡胖，我透过窗子，看到胡胖弯着腰，打扫着碎玻璃。俞飞站在车前，手指头一抖一抖的指着胡胖说着什么。
　　我忽然想到了苏米，那个还躺在我床上赤裸着的苏米。
　　我看着俞飞神气的样子，搞不懂刚才还吹的牛逼轰轰的胡胖，怎么就这幅德行了，手里攥紧了酒瓶子，我起身往外走去，感觉有点晃悠，妈的，你还在这里神气，苏米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一次次的伤心，你他妈的有钱就了不起啊，很久没有爆粗口了，要不是美女主编不喜欢，不对，要不是小雨说我要注意形象，老子今天……
　　外边的风一吹，我忽然有点清醒了，看到胡胖放下了扫把，抬手撕住了俞飞的领子，大声的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小区的，你别在这里给我神气，要进去是吗，先登记，业主要是愿意见你，我就放你进去。”说完猛的一把推开了俞飞，还骚包的挽了挽光胳膊的袖子，然后插在腰里，冷冷的盯着俞飞。
　　俞飞看起来恼坏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手指头抖了抖，嘴里：“你，你……”说不出话来，看着喝高了的胡胖，他明智的退到门口横杆后面，掏出了手机。
　　“是我，阿米回来了没有，什么我说什么话那咋养囡的，我……算了，我看其实不想结婚咧，手机关机，到处找不到人，这算什么事，我看这婚事结不了了。”俞飞说完狠狠地挂了电话，瞪了胡胖一眼，上车后，车子倒得飞快，一把方向就掉过了头，然后消失在小区门口。
　　我拿着空瓶子，在手上拍了拍：“胖子，给力，鼓掌。”
　　胡胖拿起扫把和簸箕，走了过来，神气地说：“早就看他不爽了，每次进去都不登记，也不缴费，他以为他是谁啊，暴发户，俗气。”
　　我哈哈笑了起来：“嗯，就他妈的包工头，煤老板，没素质。”
　　胡胖跟我走进门，拿起几颗花生丢进嘴里含糊地说：“嗯，土冒，开车神气，敢撞杆子我让他进派出所去，还是你有文化，形象，就个包工头。”胡胖咽下嘴里的花生米忽然看着我：“你跟他不对付？”
　　“什么？”我不是没听明白，是想他怎么知道我看俞飞不对眼。
　　“你说他土包子，肯定看他不顺眼，要么你跟我一样仇富，恨开大奔的，兄弟，我也是，我喜欢死你了。”
　　“去你妈的死胖子，我真削你丫的信不信。”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郑风，回吧，刚听到吵闹声，你没事吧。”小雨居然找到了小区门口，有点瑟瑟抖抖的对我说。
　　“你，怎么没睡，我没事，跟胖子唠嗑。”看着她很冷的样子有点内疚，赶忙说：“回，这就回。”
　　起身跟胡胖摆了摆手说：“胖子，酒太差劲了，下次弄点高档货。”
　　胡胖看了看我，看了看小雨，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说：“我说呢，糟蹋了我的酒，你吵架还要女朋友追，你太不是东西了，我高看你了，以后别说认识我，丢人。赶紧滚，回去跪键盘去。”然后嘿嘿的傻笑起来。
　　我尴尬地瞪了他一眼，抬脚想踹他，胡胖却摇晃着躲开了。
　　小雨担心地看着我：“你干嘛喝这么多，没事吧，衣服也没穿，淋感冒了怎么办，赶紧回家。”
　　我点着头：“没事的小雨，心里烦，出来走走，碰巧胖子喝酒，就喝了点，回，咱回家。”
　　“嘿，我说你，什么碰巧，看到酒就跟色狼看到美女样急，还凑巧……”胡胖一点也不留情的揭穿了我。
　　“滚，少说句会死啊你。”我拉起小雨往回走去。胡胖在后面嘿嘿的傻笑着，说什么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两口子床下吵架床上合，听的我恨不得回去撕了那张破嘴，小雨不满地盯着我，走了很久，看的我很不自然。赶紧说：“小雨啊，别看我，看路，小雨啊，今晚我那啥，心情差，不是对你发脾气，小雨……”
　　“回去说。”小雨听话的看起路来，我感觉脊背上凉凉的，头还有点晕，心里却烧的厉害，浑身都不带劲。
　　回到家里，小雨忽然哭了。我尴尬的安慰着：“你别哭小雨，我那啥，不是，真不是对你发脾气，小雨乖啊，别哭了，你再哭我也哭了，那啥，我可会哭了，你到时哄都哄不好我……”
　　小雨“扑哧”一声笑了，眼泪还挂在圆圆的脸蛋上，然后瞪着眼睛说：“我明天就搬出去，省的你，不方便，还发脾气。”
　　“呃，小雨，怎么这么说，你误会我了，我真不是冲你发脾气，我是……”
　　“苏姐，把被子蹬掉了，还喊你，你……”
　　“小雨，她，那啥，喝多了，下午碰到的，我不知道送到哪里去，她每次喝多就来，她，对了，刚看到她男朋友来找她，就是你听到吵的时候。”我看到小雨还不信又补上一句：“她们快结婚了。”
　　“跟我说这干嘛，你又是砸电脑又是摔门的出去了，我不在你这里住了，明天就搬出去。”说完有抹起眼泪来。
　　我一看坏了，这解释不清了，嘿嘿笑了笑，抱小孩一样把小雨搂在怀里，小雨挣扎了下并没有推开我，只是还在哭。
　　“对不起小雨，我今天收到前女朋友的E-mail，心情不好，相信我，不是有意的好么，对不起。”我在她后背上拍了拍然后放开手，把小雨眼角的泪擦去。
　　小雨吸了吸鼻子，然后揉了揉脸笑了：“让你看到我哭了，你早说啊，还以为坏了你和苏姐。”小雨脸红了，停了下说：“我，我过些天搬出去，王严说我可以先弄个工作室，再招几个有共同兴趣的人，先试着录制。”
　　我拉着小雨坐下，开心地说道：“小雨，我先恭喜你，你一定会成功的，王严那家伙了不得，没听他晚上说话么，一百万的投资居然说我只管分红，有他帮忙肯定会实现你的梦想的，哦对了，这个钻石王老五结婚了没有，小雨，你抓紧他了……”
　　小雨翻着白眼球：“又没正型了你。”
　　我忽然想起那个什么茜的少妇来，看着小雨说：“不对，那小子怎么给那个漂亮的女人投资，肯定有一腿，可是，为什么不要我告诉那个女人呢，这里面肯定有事，为什么呢，你说说小雨？”
　　小雨想了会说：“别八卦别人的私事，你是个男人怎么这么好奇啊，别惹恼了王严，那一百万的投资泡汤了，看你还好奇。”
　　我不禁一个激灵：“嗯，小雨说的对，好奇心害死猫，嗯，不得罪这尊神，让他投资我收红，哎，小雨，我算术不好，你帮我算算，投资一百万，一年能分多少，小雨啊，你说我要是有了钱了……”
　　小雨眼睛翻的跟那啥一样，说：“还是想想你有钱了放哪里好吧”
　　我认真的想了想：“我有钱了不放在银行，让银行赚不到我一分钱，我放家里，被子下放点，枕头下放点，嗯，柜子里在放点，小雨，你说要是你一醒来，摸到到处都是钱，会不会开心的睡不着啊。”
　　“拜托，凌晨三点了，你不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