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施对策截获蝎尾计划
作品名称:起枪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3-08-25 22:30:47 字数:4912
郭山终于可以出院了,常雅君兴奋地帮他收拾着东西。看着郭山手脚灵活地跟在自己身前身后地转悠,雅君的眼中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嗬,都收拾好了?”老何和文尚武出现在病房门口。
郭山快乐地迎了上去:“何科长、尚武,你们怎么来了?”
文尚武说:“我们是奉周子平局长的命令前来接你出院的。”
“我的腿已经好了,咋还麻烦你们跑一趟啊,这不是小题大做嘛!”
何以民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常雅君,然后压低声音说:“周局长让你马上回局里,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这里的事儿就交给我和小文子吧。”
“好,我先回局里。这里的事让雅君处理就行了,你们别伸手了。”
郭山兴高采烈地回到县公安局,他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里边传来的周子平的声音:“进来!”
郭山推门走了进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局长,郭山归队。”
周子平迎了上来,他轻轻一拳打在郭山的左臂上:“嗬,挺精神的嘛,看来恢复得不错啊。”
“局长,有什么新任务吗?”郭山急切地问。
周子平拿起桌上的水杯给郭山倒了一杯水:“坐下说。”
郭山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周子平,等待他布置新的战斗任务。
周子平也在郭山的对面坐了下来:“郭山啊,我代表组织跟你谈点事儿。”
郭山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对常雅君的历史了解吗?”
郭山愣住了。
“有证据证明她是国民党三青团员,跟郭源是同学,而且还有过一段恋情。老梁被害的现场有条她遗留下的手绢,说不定她是杀害老梁的帮凶!”
郭山“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跟我说过,她不是三青团员,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梁师傅被害那天,她确实到过现场,那是郭源强迫她去胰蜡工厂时路过那里碰上的。”
“郭山同志,你冷静点儿,相信组织和群众的力量吧。我们看了你打来的结婚报告,但是,经组织研究决定,暂时不能批准你们结婚。组织上还要对常雅君进行细致的调查取证。我们坚决不能让任何一个国民党分子混到革命队伍里来,成为一颗定时炸弹。当然喽,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这段时间你不能接触她,也不要给她传递任何消息,这是纪律。”
郭山愣愣地看着周子平沉默了很久,他头上那撮挓挲毛又支棱起来了:“局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决定。但是我希望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不要造成我师父那样的结果。我相信常雅君是好人,请组织查证吧。”
“还有,你家的成分是怎么划成贫农的?”
郭山的脸涨得通红,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师父的话:“说不定就给你家划个富农呢!”张磕巴带人到家里催浮财的情景也出现在眼前。
“局长,俺家的成分应不应该划成贫农也请组织上查证。”
“好!我们相信你的觉悟,党组织正在考虑你的入党问题,相信你一定能经得起组织的考验。这几天佳木斯市公安局要调几个人去鹤立查办一个反动会道门非法藏匿枪支的案件,你对起枪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准备一下马上跟他们出发。不论这里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影响你的情绪。”
“是!”郭山起立敬礼,走出了周子平的办公室。
何以民很客气地提着常雅君收拾好的网兜,陪她走到医院东边那排海蓝色的木板栅栏外,一辆敞篷的吉普车等在那里,车上坐着两名表情极其严肃的公安战士。看到何以民陪着常雅君走出了院门,一个公安战士跳下车机械地拉开了车门。
“上车吧,他们……嗯……他们送你。”何以民支吾着。
常雅君愣愣地看着两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眼里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出什么事了?这是要拉我去哪儿啊?”
何以民语气十分不自然地说:“市公安局有几个问题想跟你核实核实。没关系,一切都会清楚的,去吧!”
常雅君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何大哥,郭山去哪儿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小常,你应该知道侦察员的工作性质,我们的工作哪有固定的时间啊。别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他去执行什么任务了都保密,我也不知道。”
常雅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把抓住何以民的衣襟:“何大哥,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在怀疑我,把我当成国民党三青团的了?你帮我说句话啊。”
“小常啊,这些应该组织上掌握,我们不要乱猜。”
何以民嘴里说着,眼神却是躲躲闪闪的。常雅君十分聪明,她知道自己的判断得到了证实。
“我是冤枉的!”
何以民态度严肃起来了:“小常,组织上对某个人进行调查是件很正常的事,你不要背思想包袱。如果你不是三青团员,很快就会真相大白。去吧!”
常雅君被请上了车,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吉普车开动了,她用很无助的眼神回头看着站在车下的何以民。
文尚武从医院里走了出来,他望着远去的吉普车,摘下帽子擦了把脑门:“我的妈呀!干这活儿还不如上前线直接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何以民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们也回去吧!”
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坐了四个人,其中有周子平、刘凯,其他两位是市局派来负责常雅君专案的刑侦人员。
常雅君被随车的公安干警带进了小会议室,她神情忐忑地坐在四人组对面的椅子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后,常雅君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四个人。周子平、刘凯她都见过,虽然没有跟何以民、文尚武那么熟悉,也有过几次交流。只是这时候看着他们严肃的表情,感觉特别陌生和遥远。另外俩人一个有五十多岁,脑袋上的头发已经谢顶,稀稀拉拉地露出青白色的头皮。他那长方形的脸上有着一双沉着而机警的眼睛。另一个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带着一副近视眼镜,他的手里握着钢笔,正在准备做记录。
五十多岁的老刑侦操着不带感情的语调问:“姓名?”
常雅君看了周子平和刘凯一眼,小声回答:“我、我叫常雅君。”
“什么时候加入的三青团?”
常雅君“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对面大声嚷道:“我不是三青团,他们根本就没有发展我!”
“坐下!”老刑侦提高了声音。
常雅君的脸“呼”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她用眼睛盯着对方,又向周子平和刘凯投去一瞥,没有发现他们理解和同情的目光,她委屈地慢慢坐了下去。
“老梁被害时你在现场吧?”
“在!”
“当时是凌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是……是郭源拉我去胰蜡工厂路过那里的,我也正好想去通知郭山,叫他离开胰蜡工厂。”
“老梁被害时你在干什么?”
“我、我躲在远处的一个胡同口……”
“谁向老梁打枪的你看到了吗?”
“只听到了两声枪响,没有看到人。哦,这些我都跟郭山说过了啊!”
“老梁的手枪被谁拿去了?”
“枪?我没有看到他的枪啊!”
老刑侦从腰间取出手枪,退去子弹放到了常雅君的面前:“请你把枪栓打开!”
常雅君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手枪,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抓枪柄,由于手劲不够,手枪从她的手中脱落到桌子上。她又赶紧把枪拿了起来,前后看看,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看着她那笨拙的动作,老刑侦上前抓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虎口,接过手枪重新别回腰里,回头瞅了周子平一眼,周子平和刘凯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常雅君,面无表情。
常雅君被隔离审查了,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刘戈的耳朵里。刘戈已经调到东北书店当了副经理,今天,为了常雅君的事她特意提前回家,等着何以民,要跟他就此好好说道说道。
累了一天的何以民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急忙操起了筷子。刘戈尽量压着火气问:“等等,老何,常雅君的案子有着落吗?”
何以民手掐着筷子半天没动,也没有做声。说实话,于情于理他都愿意尽早帮助常雅君搞清楚事实真相。看着刘戈,何以民似乎更能体会到郭山的心情。他虽然跟常雅君接触不多,但是从整个事态的发展来看,常雅君不承认自己是三青团员是合情合理的。以她的身体状况,她不可能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参加三青团的组织活动。以她的家庭成分,她也没有理由为三青团鞠躬尽瘁。郭源、狄宝石的做法,有没有生生拉硬拽甚至陷害常雅君的成分呢?
何以民干脆把筷子放下反过来问刘戈:“老婆,郭山也算是咱们的老战友了,常雅君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我也是着急啊。你是她的同学,以你对常雅君的了解,你说说,她到底咋样,能不能是三青团?”
刘戈深吸了一口气,很坦率地说:“常雅君啊,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她身体不好,中学只上了二年就回家养病去了。要说印象么,她应该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学习很好,却不想当班长。本来挺欣赏郭源的,一看李可卿紧盯着郭源不放,人家就撤了。”
“关键问题是她到底是不是三青团员?”老何敲打着饭桌。
“这个也备不住。当时学习好的、家庭有点儿背景的都被列为发展对象了。我还是发展对象呢,常雅君学习拔尖,所以都应该在发展之列。当时我们都去参加过三青团的会议,就跟文艺联欢会差不多。至于最后有没有发展她就不得而知了。”
“市局很重视这个案子。老梁遇难时身上带着的刘凯的勃朗宁手枪一直下落不明,他们决定对所有相关人员进行调查。涉及到枪的案件,不能不引起重视啊。常雅君现在的情绪很不好,病情也在恶化。如果这个调查迟迟没有结果,我怕她坚持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呢。”
刘戈一听,焦急地看着何以民说:“就是啊,按我对她的了解,我感觉她是叫人家陷害了。话说回来,就算她是三青团,她也没有可能参加什么活动啊,这么冤枉好人哪是共产党的所为啊?不行,我得去监狱看看她去!”
刘戈的话把何以民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刘戈按坐到炕上,表情严肃地说:“小同志,老婆。这事可不能想咋地就咋地啊,要去看她必须经过组织同意才行啊,搞不好有个阶级立场问题呢。”
刘戈使劲翻了何以民一个白眼:“啥阶级斗争怎么这么搞呀,能不能从实际出发?整得连最起码的同情心都不行有了?”
何以民缓和了一下语气,扳着手指头说:“这事儿相当复杂了。要不组织上怎么把郭山派出去了呢。你看噢,老梁遇害的现场有她遗留下的手绢,深更半夜的,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老梁中了一暗枪牺牲了,可是谁打的暗枪不知道,连手枪也不见了。李鸾没有归案,郭源死了,李可卿神志不清了,没有人能证实她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审讯狄宝石的时候,他说常雅君是他发展的三青团员,还掏出了不久前他们几个一起照的合影。这些是人证证物啊。可是呢,当时我带战士赶到胰蜡工厂时,她确实昏死在院子里,胸前的两张暴动用的图纸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她说‘救救郭山’,说明她是为了保护郭山受的伤。我也亲耳听到了她喊抓特务。正反两方面的证据都很直接,你说,这玩意儿可咋整?”
“哎呀!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她的清白的,反正我要见见她,我就要见她!”
“嗯……这样吧,回头我去跟周局长请示一下,如果组织上同意,我跟你一起去,行吧?”
周子平听了何以民的汇报心情也很不安:“老何呀,你说这个郭山的时气也真是不怎么样。起枪成功了他却进了医院,连庆功会都没参加上,还差点变成了残废。如今这腿好不容易养好了,打个报告要结婚吧,未婚妻的身份又出现了问题。组织上要考虑他入党的问题,可又有揭发他假公济私威逼农会改变他家成分的报告。真是一步一个坎儿!不光你急,我也急呀。郭山是咱们的侦察英雄,更是咱们的战友,我也想尽快帮助他们澄清这个事实,也是对组织负责嘛。”
“是啊,这些矛头怎么都对准他了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快点查清楚小常到底是不是三青团的?能不能是坏人陷害她呢?”
“有这个可能。这样吧,你和刘戈去看看常雅君,且不管她是不是三青团的,从人道的角度出发先去安慰一下,回来告诉我。”
“好!”
何以民和刘戈进了常雅君的隔离室,她正独自一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冰冷的板铺上。看到这情景刘戈哽咽了,她小声唤了声:“雅君!”
常雅君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何以民和刘戈站在铺前,她的眼前一亮,一改刚才的混沌,“呼”地一下从板铺上坐了起来:“是你们!有好消息吧?我的事儿是不是搞清楚了?”
刘戈简直没办法抬起头来,她不忍看到常雅君那充满期待的目光。
何以民斟酌了一下说:“快了!你别担心,会查清楚的。共产党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常雅君愣愣地看了何以民和刘戈半晌,眼神重新暗淡下去,手捂着胸口轻轻地咳嗽起来。
刘戈擦了把眼泪扶着常雅君说:“快躺下,别累着了。”
“小常,是周局长派我和刘戈来看你的。你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否则你都坚持不到郭山回来。”
“雅君,这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个狄宝石一口咬定你是他发展的三青团员。现在没有其他线索能证明你的无辜,只有靠你自己了。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笔申诉呢?你是不是被冤枉的?你愿意一直被冤枉下去吗?拿起笔来,把事实写出来,为自己讨回清白!”刘戈激动了,她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以民也赞同着:“好主意!”
常雅君的眼神又是一亮,她支撑着再次坐了起来:“刘戈,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样被冤枉,我不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就是为郭山我也要好好活着,给我纸笔!”
咏言工作室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