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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父母爱子心惆怅 少年不知愁滋味

作品名称:《融雪》      作者:王晓东      发布时间:2013-06-14 22:36:13      字数:5618

  第二章
  父母爱子心惆怅少年不知愁滋味
  清晨,大雾弥漫了整个矿区的山谷,太阳在大雾中挣扎着,努力想摆脱大雾的桎梏,在东边山岚上露出一个白色的亮点。房屋和树木包裹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细小的水分子,纠合着、碰撞着,交织在一起。公鸡的啼叫和狗的吠声,被重雾压住了,显得低沉无力,炊烟艰难地爬出烟囱。在雾里挣扎着往天空飘动。
  三道街的一栋旧工棚改造的公房,瓦盖的房顶。靠南边第一个门,板皮夹的院子,白茬子木板门,已经被雨淋的发黑了。这是王云辉的家。王云辉的母亲,一位宽额头,长圆脸,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正在忙着做早饭。窄小的厨房里,热气蒸腾,热气顺着敞开的门涌出来,和雾融汇在一起。云辉妈打开锅盖,五印铁锅里,上面转圈贴着黄灿灿的玉米面饼子,下面是土豆炖豆角。诱人的香气,在清晨的空气中飘荡着。云辉从外面进来,抓起一个饼子,烫的他两只手来回捯着,嘴里嘘着气。云辉妈照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急的是什么,碰见饿死鬼了,手也不洗就吃。后边的杖子夹完了么?你爸呢?”云辉咬了一口饼子,着急忙慌的咽下去,口齿不清的说:“马上就完事了,我回来拿几块板皮。”说完,掰了块饼子,跑出去了。
  后边菜园子里,云辉的父亲王良春,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身体不是很壮实,有点偏瘦,一双小眼睛很有神的镶嵌在眉骨下,黑黝黝的脸,嘴不大。细看,云辉身上,妈妈的遗传基因更多一些,只是嘴有点像爸爸。王良春直起腰,问扛着板皮的儿子“你妈做好饭了么?”云辉放下板皮,嘴里嚼着饼子,边帮爸爸往横带上钉板皮,边回答:“做好了,我妈让咱们快点干完,回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云辉妈问:“良春,小辉也初中毕业了,想挂号下井,他还太小,身子骨又单薄,怎么也得等两年。再说,我也不想让孩子下井,找点别的活干吧,咱家又没什么门路。孩子总呆在家里,就荒废瞎了”云辉爸忧心忡忡的说:“那怎么办?矿上生产次序刚恢复,虽然前些日子张罗挂号,可这上山下乡运动一来,也挂不了几个。”云辉不在意的说:“挂不上号,我就报名下乡去。昨天,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的李干事介绍情况时说,去兵团下乡,天天都有肉吃,还有牛奶,种地收割都是机械化,条件可好了。”云辉妈瞪了儿子一眼:“别光听别人说,真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再说,让你去那么远,妈也不放心。你哥在密山,妈还牵肠挂肚的呢。你们就哥俩,已经走了一个,妈怎么舍得再让你去那么远。”云辉的大妹妹插嘴说:“妈,别让二哥去下乡了,大哥走了一年多,一次都没回来,我可想他了。一家人正说得热闹,外面走进一个高个子女人,四十左右岁,挺白的长脸,前额有点突出,眼睛长得挺好看,近四十岁的人了,两只眼睛还水汪汪的。这是门挨门的邻居,吴德强的老婆。云辉妈忙从炕上下来说:“她吴婶来了,快过来坐下吃点。小辉,还不快给你丈母娘拿个凳子来”一句话把老吴的老婆逗乐了,却把云辉的脸臊得通红。跟在老吴老婆后面的姑娘,是老吴的大女儿,叫吴凤兰。吴凤兰有着和她妈一样的高挑的身材,只比云辉小几个月的女孩子,已经快跟云辉一样高了。粉白的脸上,双眼皮下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没有她妈那样突出的额头,翘鼻子,长圆脸,一笑脸上两个酒窝。凤兰听了云辉妈的话,捂着脸转身出去了。云辉随后跟了出去。吴德强家和王良春家是门挨门十几年的邻居,感情处的像一家人似的。两家中间的板杖子,是一米二的板皮夹的,中间还留了个小门,来回串门可方便了。有一次。云辉妈和凤兰妈站在院子里说话,看云辉和和凤兰在一起跳格子,玩得非常开心。凤兰妈说:“王嫂,你看小辉和小兰在一起玩得多好,小辉总是让着小兰,这孩子真仁义。”云辉妈挺自豪的说:“可不是咋的,这俩孩子从小就要好,有谦有让的,真是前生的缘分。”凤兰妈想了想说:“嫂子,我看咱们两家给这俩孩子定个娃娃亲吧,把凤兰给小辉做媳妇,等他们大了,就让他们结婚,准合得来。”云辉妈高兴的拍手打掌的说:“那敢情好了,娶这么个儿媳妇,可是我们家修来的福分。”打那以后,云辉妈和凤兰妈相互称呼对方亲家母。那时候,云辉和凤兰还小,听大人拿他们开玩笑,也不在意。现在,两个人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听大人这么说,两个人都觉得挺尴尬。凤兰臊得红着脸跑了出来,云辉跟出来,和凤兰面对面站着,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云辉直视着凤兰的眼睛:“小兰,你说我现在怎么办,什么都没学到,就中学毕业了,却被当做知识青年,送到农村去。可也好,我还真想到外边去看看。我打算明天就去报名,可又怕我妈难过。我哥已经去了密山,我今年再走,真怕我妈受不了。”凤兰水汪汪的眼睛里,溢满了柔情,她幽幽的说:“小辉哥,我也不想在家呆着,也想跟你们下乡去。我爸天天喝酒,喝醉了酒和我妈吵架,你要是走了,我在家还有什么意思。”这时,云辉的大妹妹从外边进来,看云辉和凤兰亲热地站在一起,用手批着脸说:“没羞没臊,小子跟女孩子好”云辉反击道:“你也是女孩子”“可我是你妹妹。”“小兰也是我妹妹。”“她姓吴、不姓王。”正闹得不可开交,大门开了。一个比云辉大一点的男孩子闯了进来,见云辉跟凤兰并肩站在一起,打趣地说道:“哟,瞧你们俩亲热的。”凤兰羞红了脸,过去拉着雅娟的手,从中间的小门过去,上她们家院里玩去了。进来的是云辉的好朋友,二十五班的张兴宇,比云辉大一岁,显得比云辉要壮实一些。兴宇高兴的抓着云辉的膀子,:“云辉,我把户口改了一岁,称体重的时候,我在兜里揣了两块铁疙瘩,就这么挂上号了。再过几天,就要去井下实习了。”云辉也抓住兴宇的膀子,兴奋地说:“真的吗,太好了,你本来就不想下乡,这回随你愿了,”兴宇拉着云辉的手说:“上俺家去,俺娘今天包饺子,让俺来叫你。”云辉也高兴的说:“好,我告诉我妈一声。”冲屋里喊:“妈,我上兴宇家去,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跟兴宇勾肩搭背的走了。
  兴宇家就住在云辉家的后面,隔了一条街,挨排都是自建的泥坯草房。不大的小院,左边是柴禾棚,右边是煤棚,挨着柴禾棚是一个小花圃,花圃里不登高、佛顶珠,正开得花枝招展的。
  张大娘是一个典型的山东女人,个子稍矮,眼睛不大却透着刚毅。她正在揉面,齐肩的短发,随着身体的晃动,来回摆动着。看兴宇领着云辉来了,亲热地说:“哟,是小辉来了,先跟庄楼(兴宇的小名)到东屋玩去,等大娘给你包饺子吃。”云辉像在自己家似的,转身进了东屋。兴宇从小木头箱子里翻出几本书,拿出一本递给云辉,“这是《迎春花》,你拿去看。”又拿出一个红皮的日记本,“听说你要下乡去嫩江,给你买了个日记本。”云辉接过来翻开,只见扉页上写着【赠给少年时代的朋友王云辉*你最忠实的朋友*张兴宇赠*一九六九年八月十日*云辉长出了一口气,“兴宇,谢谢你的礼物,咱们很快就要分手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兴宇也有点感伤的说:“不是说到农村锻炼个三年五年的就可以回来么?”说是这么说,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兴宇娘包完饺子,进来说:“小辉,你哥哥已经下乡了,你就不应该去,即使你不去,也没人攀你。在家呆两年就挂号干活多好。唉,你大姐走了快两年了,一次都没回来,心里真想得慌。你要走了,你妈的心还不得分好几半。”云辉被张大娘说的难受起来,半天没吱声。过了好一会,云辉才抬起头“大娘,我妈是舍不得让我走远了,可是,也舍不得让我去下井,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鹰岭矿通往鹰岭镇的货运铁路旁的左侧,有几栋家属房,紧靠道边的一栋家属房的第二个门,就是曹玉民的家。曹玉民的爸爸是三井的掘进段长,八级工。就曹玉民和曹玉国两个孩子,家里生活很富裕。一头沉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红灯收音机,墙上挂着一台大挂钟,挨着桌子,是一台蝴蝶牌缝纫机。曹玉民的母亲,一个纯牌的东北女人,正木着脸坐在炕上,往上吊着的眼角挂着泪,显然刚刚哭过。曹玉民忐忑不安的看着母亲:“妈,我是红卫兵排长,想不去是不可能的,再说谭丽也必须得去。现在两家的关系已经定了,我和谭丽也分不开,我不去,谭丽一个人去,我的心能好受吗。其实,就是去了,也吃不着太大的苦。谭丽的爸爸会想办法,给我们安排好一点的工作。”玉民妈的眼睛里闪着光,一种支配欲的光。她冲外面喊:老鸡巴灯,你进来”一个圆脸秃顶的高个子男人,满脸惶恐的走进来。玉民急忙拉过一张椅子,让爸爸坐。老曹坐下来,从桌子上拿过烟笸,用旧报纸卷了一棵很粗的喇叭筒,不自然的叼在嘴上,划着火点着了,狠吸了一口,半天没喘气,好像要让烟在全身走一遍似的。隔了一会,烟从鼻子里,像早晨烟囱里冒出的烟似的,飘飘荡荡的溢出来。他抬起眼皮,两只突出的金鱼眼,漠然的投在老婆的脸上:“咋整的,又尿急急的。”玉民妈噌的一声跳下地,趿拉着鞋,怒气冲天的嚷着:“还咋整的,我儿子要去农村,你不管不问的,玉民就不是你亲生的,要是你亲生的,你能这付摸样。”原来,玉民是母亲嫁给老曹时带过来的孩子。老曹不慌不忙的说:“就因为不是我亲生的,才要看玉民的志向,让孩子自己拿主意。这要是玉国,我就支持他去农村锻炼锻炼。玉民你说,爸待你不像亲生的么?”玉民尴尬的看了继父一眼:“爸你别听我妈的,她那是没办法说了,才折到你身上去。”三个人正闹着呢,谭丽开门进来了,她很有礼貌的说:“伯父伯母,我可不是来拉玉民走的,我来是想劝他不去下乡,即使学校来做动员工作,你们也不要松口。”玉民腾地一下站起来说:’谭丽,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报名我就报名,你走我就走,我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玉民妈无可奈何的看着老曹,把手一摊说:“算了,要去,你们就去吧。”
  北方的八月上旬,娇阳似火,正是最热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最繁盛的时候。树绿的能滴下绿色的汁液来,庄稼疯长着,蒿草也疯长着。放了假的孩子们,却不管天有多热,男孩子在大街小巷疯跑着,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跳皮筋,唱着好听的歌谣。
  毕业班的老师和校工宣队,全都忙着到学生家家访,做家长的工作。经过十几天的家访,到下旬时,已经大体定下来了。五个毕业班,一百八十四名毕业生,有一百零六名毕业生,报名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去下乡。其中,有三十六名学生没用动员,就主动报了名,这里面就有王云辉。再有三四天就要走了,云辉呆呆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几只鸡,在土里刨食吃。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高了,没有散尽的雾,在半山腰上缠绕着,不知道要散落何方。云辉现在的心情,就像这无根的雾似的,有一种失落的惆怅。离开父母;离开这个温暖的家;离开自己熟悉的小镇;离开少年时代的伙伴,到一个陌生的,遥远的地方去,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呢?
  云辉正想着心事,凤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云辉身边,看着这个青梅竹马般一起长大的男孩。院子里,几只母鸡,围在一只芦花大公鸡身边。凤兰发了一会呆,偏过头轻柔的说:“云辉哥,我妈叫你过去一趟。”云辉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站起来,和凤兰相跟着,从院子中间的小门穿过去。凤兰家的门敞着,听见凤兰妈在跟谁说什么。云辉来到外屋,才听出来,是这一片最受敬重的汪奶奶在和凤兰妈唠嗑,只听汪奶奶说:“也不知道小辉这孩子犯什么傻,别人家的孩子,动员都动员不走,他却自己报名了。他哥光辉已经下乡了,他不去,政策也是允许的。”看云辉进来了,凤兰妈拽过一个四条腿的凳子。“小辉,既然你已经决定去下乡,我们也不好拦着你,你心里可要有个数,过两年要有机会,就赶紧把户口迁回来,我让小兰等着你。毕竟,我们是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是知根知底的孩子,又从小给你们订了娃娃亲,你们要合不来也就算了,可你们就像生下来就有缘分是的。”六十多岁的汪奶奶,高身材,小脚,皱纹不太多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自信和慈爱,她看了云辉一眼说:“你这孩子,真是傻到家了,啥时候能长点心眼。”云辉窘迫的涨红了脸,刚要说什么。云辉妈进来了,汪奶奶说:“辉他妈,小辉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厚道又仁义。明天,我出份子,在我们家,给小辉送行。”云辉妈忙说:“大婶,这可不行,怎么能让你出份子呢,还是上我们家吧。”汪奶奶执着的说:“这有什么不行的,不是我倚老卖老,在咱们这一片,我说话还好使吧,这事就按我说的办。”
  从吉昌市五中转过去,顺着矿区的临时公路往里走三里路,就是鹰岭矿二井,卞文军的家,就在井口煤仓对面的小山坡上住,这里是一片自建公助的泥坯瓦盖的房屋,卞文军和巩金华就住在这里。已经领回衣服的卞文军,正帮着母亲。一个浓眉大眼,下巴上方长了一颗痦子,梳着五号头的女人,把刚发的衣服和秋衣秋裤还有行李什么的,用一个大炕单包起来。又把一套新买的洗漱用品装进一个网袋里。文军妈一边忙活着,嘴里还一边嘱咐着:“小军,再有一个月天就凉了,到时候别忘了把秋衣秋裤穿上,可别冻坏了。妈不在你身边,什么事都得自己注意。”卞文军胸有成竹地说:“妈,你就放心吧,我都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还能什么事都让妈操心。”大门响了一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和巩金华一起进来了。听见说话声,卞文军赶紧迎了出来。看见谢桂荣,惊讶的说:“桂荣,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真不容易呀。”谢桂荣笑了,脸上显出两个小酒窝,好看的星目,闪着晶莹的光。“卞哥,你这大排长家,门槛子太高,我迈不进来。今天,我拉着巩金华,才敢进来。”卞文军大笑起来,他用手指着谢桂荣“桂荣,你也学会糟蹋人了。哎,你们俩准备的怎么样了。”巩金华说:“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一套行李加上洗漱用具,还有那套黄皮,包起来就行。就是桂荣的东西多,我和我妈过去帮着忙活了一下午。”卞文军狡黠的笑了笑说:“你不帮着忙活,谁帮着忙活,谁让你们两家门挨门来着。再说,女孩子用的东西多,更应帮着忙活了。对了,明天,咱们上国栋家和季姐家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这时文军妈也出来了,“是金华啊,哎,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不认识。”谢桂荣忙说:“大妈,我叫谢桂荣,和卞文军是同学,刚搬到你们家后边,和巩金华家门挨门。”是吗?以后咱们也是邻居了。这女孩子不光长得漂亮,说话也这么好听。今天中午,你们都别走了,大妈给你们包饺子,接风的饺子,送行的面啊。
  下乡的巨浪把我的心卷入漩涡惆怅彷徨中我已经成为了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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