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李铁权消极怠工拒绝改造 李冬生耐心教育浪子回头(2)

　　李铁权看着冬生，又道：“那是因为支队的领导收了他的钱，中队的领导既收了他的钱，还睡了他送的女人。”
　　冬生呵斥道：“不要乱说！你听谁说的？你有证据吗？”
　　李铁权低下了头。
　　冬生虽然呵斥了李铁权，但心里也有了疑问。他想起了刚来的时候在班车上听到的话。
　　一位穿连衣裙的少妇说：“难怪呢。我就听人家说罗汉寺中队的风气好。我丈夫在五棵柳中队。五棵柳中队要想残减，非得花一万元不行。他们中队的指导员、管教可黑啦。”这就可以说明李铁权没有说假话。但李冬生还是不相信这样的事会在监狱这种地方发生。
　　见李冬生没有说话，李铁权又抬起头来，道：“李管教，你才来，有些情况你不知道。”
　　冬生厉声道；“李铁权！你记着，没有证据的事以后不要乱说。你现在先说说你的事情。今天为什么不好好劳动？”
　　李铁权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样子。道：“我乏了。”
　　冬生冷笑道：“你乏了？我看你是有意逃避改造，消极抗拒改造吧？”
　　李铁权不语。
　　李冬生知道，不论怎么给他做工作都不会有效果的。他的自我意识太强烈了，听不进去任何不同的意见。他想再观察几天，再进一步了解了解他的思想再说。但今天的谈话也不能这样结束，这样会助长他消极改造的欲望的。得有个妥善的办法才行。
　　稍作思忖，冬生道：“李铁权，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你一定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最有利于自己的未来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决定给你三次机会，你好好把握。今天是第一次。到第三次你还不思悔改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一定会用最严厉的手段教育你的。好了，你去吧。”
　　李铁权懒洋洋地走了。
　　李铁权走后，冬生在谈话室里静坐了一会儿。他在想李铁权为什么会消极抵抗劳动改造？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仅仅是对减刑这件事有偏见？认为凡是减刑的都是给领导送了钱的？他自己没有钱，所以就认为好好改造和消极改造都是一样的？
　　这时，王自治的报告声打断了他的思维。他让王自治进来了。
　　王自治端正地站着，道：“李管教，像李铁权这样的人张队长经常打。他是认打不认罚的。你不知道，犯人都是贱货，好好说是不管用的。”
　　冬生没有言语。他很反感王自治给自己教办法，而且还是这种不符合《监狱法》的办法。但他也不好批评他，毕竟他是为冬生好，还是想帮助冬生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他慢慢站起来准备回宿舍。
　　王自治马上拉开了门。
　　回到中队，冬生直接进了王宏的房子。
　　王宏也是刚刚回到房子。他到外役点齐齐检查了一遍。
　　王宏洗着脸，道：“冬生，你先坐。”
　　冬生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道：“老哥，你对李铁权的情况了解不了解？”
　　王宏道：“怎么了？”
　　冬生把白天工地上的事详细地给王宏说了。
　　王宏洗完脸，给冬生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坐在了冬生的对面。
　　“李铁权虽然很贪，但对家还是很忠诚的。没有外遇。这一点，在他和他家人的通信里可以看出来。
　　“李铁权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忠诚的丈夫，慈善的父亲。他之所以要贪污钱，是因为他想给从年轻时就守寡的母亲、漂亮的妻子以及聪明英俊的儿子创造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可是，他选错了致富的路径。
　　“他的案子暴露之前，他的家庭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和谐、幸福、富裕的家庭。他本人也因为这些以及自己的能力被单位列为了后备干部对象。
　　“可是，他贪污的事情终于因为一件偶尔的事情暴露了。进监狱这件事，改变了他的一切。
　　“刚来时，他的改造还是积极的，好像当时的中队领导还准备给他减刑。就在他进监狱一年后，他的妻子因为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和身体欲望的需求，终于改嫁了，把他英俊聪明的儿子留给了他年龄已大，身体多病的母亲。学习很聪明的儿子，也因为这一切变故而变得内向，郁郁寡欢了，成绩也一落千丈。当得知了这一切之后，他就变得消极了，也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了。他觉得，为了家庭，自己付出了一切，尤其是进了监狱失去了自由，但换回来的却是妻子的离去和儿子的消沉。自己最亲的人对自己都是这样，那么，外人就更不用说了。正因为这样，那年中队就取消了给他减刑的提议。他的刑期再有四年多了，他也打消了减刑的念头，就那么消极抵抗了。”
　　真是一错带来百错，愚不可及啊。冬生摇了摇头。他想，应该再和他好好谈谈，争取让他早日走出心理的阴暗区，早日获得新生。
　　第二天，他依然故我。别的犯人都在干活的时候，他还是坐在田垄上休息。只有在挪动警戒旗的时候，他才会被动地动一动，以免被抛到警戒区之外，受到枪击的最严厉的惩罚。
　　晚上，冬生又进监狱里找李铁权谈了一次话。
　　“李铁权，昨天晚上和你谈话后，我又找王管教了解了你的情况。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为你落到现在的结局感到惋惜。你知道吗？你能落到目前的结局，完全是由于你自己过于聪明得来的。”
　　李铁权低着头不说话。
　　“你知道吗？就在你刚来罗汉寺中队的头一年里，中队领导很赏识你的改造态度。那时候，你很积极也很努力。当时，中队经过研究，准备给你减刑。连材料都写好了。可是，那时候，你媳妇离开了你。从那时起，你就变得消极了，不再好好劳动改造了。中队只好又取消了你的减刑资格。如果当时你继续努力，继续积极改造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外役点改造了，正做着回家的梦哩。”
　　李铁权还是无动于衷。
　　“你在厂里担任出纳的时候，你以为别人都很愚蠢，发现不了你在贪污，所以大肆侵吞公款，结果，被发现判了刑；进了监狱以后，因为你妻子的离异，你又认为天下所有的人都不可信任，都在骗你，所以，就消极改造，结果丢失了一次宝贵的减刑的机会。现在呢？你又认为干多干少一个样，认为你只要消极劳动，消极改造，政府既不会给你加刑，而你自己还会落个轻闲，但你却为你的大好青春，美好未来埋下了消极和痛苦的种子。”
　　李铁权嘲弄地笑了笑。似乎在笑冬生的书生气。
　　冬生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很想快快结束这次谈话，但还是于心不甘。他继续道：“李铁权，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李铁权的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十三了，刚上初一。”
　　冬生道：“你知道吗？初中、高中这几年对你孩子很重要。正是青春期，孩子的世界观和思想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的。如果引导不到位的话，孩子就会走向歧途的。如果刚进来的时候你能坚持积极劳动改造的话，你就能在你孩子上高中的时候回到家里。就能及时帮助孩子培养正确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可是？唉……”
　　冬生继续道；“你母亲今年多大了？”
　　李铁权低着头道：“六十整了。”
　　冬生道：“你想没有想过，你母亲那么大年龄，带个孩子容易吗？”
　　李铁权绝望地道：“李管教，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想好好劳动改造，早日得到减刑，恢复自由，回到家里管教孩子，孝敬母亲的。可是，现在的社会那是要靠钱说话的。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成。你刚来，你不知道，像我这种没有钱的人，干得再好都减不了刑的。”
　　冬生厉声道：“你把政府看成啥了？”
　　冬生知道，铁权对社会的成见太深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说服他。要彻底说服他，就要用事实来教育他。于是，他温和地道：“明天，我不希望还和这两天一样。如果明天你还是老样子的话，我就要采取措施了。去吧。”
　　李铁权拉门出去了。
　　第二天，冬生还是带着二分队的犯人锄稻田里的稗子和杂草。李铁权还是坐在田垄上懒洋洋地，似乎在挑战着冬生的耐性。
　　冬生看在眼里，没有问，也没有管。
　　其他犯人都知道了冬生找李铁权谈话的事情。他们都趁冬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瞄瞄李铁权，再看看冬生，似乎都在看冬生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王红旗也几次跑过来问冬生，该怎么处理李铁权，并添盐加醋地道：“李铁权太不给你面子了。要严厉地处理他，不然，以后就没有办法带工了。其他犯人都在那里看着。你看，今天所有犯人的干劲都没有以前大了。”
　　也是。经过李铁权的闹腾，其他犯人也在暗暗摸着冬生的脾气。也许现在，大多数犯人都认为李冬生是个无能的干警，是个书呆子干警，只会说教，再也没有了其他本事。除过吴军等三四个犯人外，其他犯人都在观望着。
　　冬生很镇定，也很平和。道：“李铁权的事你不要管，你先组织大家把活干好。”
　　王红旗跑着去了。
　　“快！锄快点。你！看你锄的地，草还在那里！”王红旗大声喊着。
　　犯人的干劲依然如故。
　　晚上，冬生又进了监狱。
　　“报告李管教，犯人李铁权前来报到。”
　　“进来。”
　　李铁权进来后，关了门，背靠着门看着冬生懒散地站着。
　　冬生微笑地看着李铁权不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铁权懒散的样子变得拘谨起来，进而有些恐惧。他低下了头。
　　冬生笑着道：“李铁权，还记得我第一次找你谈话时说的话吗？”
　　李铁权不语。
　　“我说过，给你三次机会。我知道，你很聪明，能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可是你太聪明了，总在以自己的思想来判断别人，尤其是我。在我第二次找你谈话的时候，你看到了我的仁慈和平和，所以，你以为我把你没有办法，是在吓唬你，想用吓唬的办法促使你好好改造。是不是？”
　　李铁权还是不语。只是低着头，握紧的拳头有些微微地颤抖。
　　冬生继续笑着道：“可是，你算错了一步。那就是你忘了咱们中国的一个谚语，‘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我不是兔子，而是管教干部，管理教育你们这些对社会对人类犯了罪的管教干部。我之所以对你仁慈和平和，是因为我对你还寄有一线希望。可是，你把这个宝贵的机会给丢失了。你说，你如果是我，你现在会怎么办？”
　　李铁权看着冬生道：“我会打犯人的。”
　　冬生笑着站了起来，慢慢走近李铁权。突然，他拉下了脸，严厉地道：“李铁权，我并不想打你，可我不打你，你就不会好好改造，就不会早日获得新生，那样我就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和你的儿子，也对不起政府给我的工资了。”说着，他一拳打向了李铁权的下巴。紧跟着，抬起脚在李铁权的肚子上踏了几下。
　　李铁权痛苦地弯下了腰，紧紧地捂住了肚子。
　　冬生又用勾拳在李铁权的脸颊上打了几下。这才停住手，回到凳子旁，坐下。
　　冬生微笑地看着李铁权，道：“李铁权，你现在说，明天你还会坐在田垄上休息吗？”
　　李铁权痛苦地道：“不了。我一定听政府的话，好好改造。”
　　冬生柔和地道：“去，把脸洗一下，蹲在那里。”
　　李铁权在旁边的脸盆里洗了一把脸，然后蹲在了门前。
　　冬生扔给了李铁权一根烟。李铁权把烟别在了耳朵上。
　　“李铁权，做人不要太聪明了，要憨厚一点。你看，你的小聪明把你送进了监狱，弄得妻子走了，儿子没有人管，老母亲不能安享晚年。现在又挨了打。你真应该好好反思反思了。不然的话，就会跟着你的小聪明继续吃亏的。”
　　顿了顿，冬生又道：“其实，你很善良的。我知道，你贪污钱并不是为了你自己私下享用的，而是想让你母亲、你妻儿有一个很富有的生活条件。可是，你做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小聪明害的。你的小聪明要求你凡事走捷径，不愿意老老实实地下苦。但你要知道，你的捷径只会害了你，那就像鱼不愿意自己找食吃，喜欢吃现成的钓饵一样，迟早要被渔夫吊走，成为人类的盘中餐的。你明白吗？”
　　李铁权诚心地道：“我今后一定改。”
　　冬生和善地道：“你是聪明人，大道理我就不多给你说了。要知道，你的未来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或者早早新生获得自由，或者在监狱里继续待下去或者被加刑。你去吧。我相信你会正确处理的。”
　　李铁权站起来，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报告李管教，我走了。”
　　李铁权走了。冬生的脸上现出了轻松的微笑。
　　第二天，李铁权拿着锄认真地锄着草，虽然没有吴军他们干得好干得快，但再也不见他坐在田垄上休息了。其他犯人看见李铁权都在努力地干着活，也都不敢再偷懒了。
　　那天，在一天时间里，二分队的犯人干了平时将近两天时间才能干完的活。冬生感到了莫名地兴奋。他想，下一步就是要把犯人和保全改造过来了。他暗暗思索着改造和保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