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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东窗未白孤灯灭

作品名称:易坎记      作者:老官斋人      发布时间:2013-06-13 12:00:19      字数:6056

第三章
东窗未白孤灯灭
  徐州竹林寺初建于东晋,内设三殿两阁一堂,另有钟楼,每处皆种竹林,世代尊为“圣竹林海”。所以,寺中众僧视为圣物,不料今日竟无端毁于大乘教清虚掌下。长老先是心中一怔,而后眉头紧锁,双掌一合,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身后两个护法,早已是怒目圆睁,一跃而起,双双并掌朝王离头顶、胸口拍去。
  王离早有准备,冷笑一声:“早就想领教一下大小难陀护法的外五股掌法。”说话间,抡起双掌左右迎击,毫无惧色。
  三人战成一处,掌声“啪啪”作响。大小难陀忽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犹如闪电雷击,掌力纯厚,招招致命,却又处处留情。王离所使掌法怪异凶狠,远若铺天盖地,近亦千变万化,竟无丝毫破绽。这样你来我往,已然几十回合,旗鼓相当。
  葛蒙睁大了双眼,见到三人打了许久,却相持不下,双腿盘坐的麻了,心想:“这几个大人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我的腿都坐疼了。”于是,便想也不想就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停手!”
  没想到这一喊,使得王离猛然一惊,虚晃一招,撤出圈外,回头看时,见是个十岁左右的顽童,开口问道:“哪里来的野小子?”
  长老与众僧也都觉得诧异,齐齐望着葛蒙,倒是吓坏了他身边的两个和尚,疾忙将其护住,小声说道:“小施主,别乱造次,小心没命。”
  葛蒙听了,反倒愈加大胆,挣扎着冲着王离说道:“我娘说过,世上所有争斗都是因为贪心。这位大伯,你好端端的来到这里,弄断了竹林,又和这两位大伯打架,还要夺别人的东西,你真贪心。”
  本是一番童言无忌,众僧听了心中暗暗惊喜,没料到这大乘教的清虚竟被一个孩童数落了一顿。王离听了,脸往下一沉,道:“那就先让我替你娘教训教训你。”说毕,抡起双掌扑向葛蒙。
  这一突变,众僧都没反应过来,大小难陀见势不妙,立即紧追其后来截,却已来不及。那掌像是两道烈火,眼见就要击中葛蒙的面颊。只见掌落下时,“啪啪”两声连击,被闪出的两个背影挡住。
  再细看时,原来是葛蒙身旁的两个和尚,来护住葛蒙,正好二人后脑被掌击中崩裂,双双喷出一口鲜血,葛蒙正面对着和尚,虽然被他们隔住,却也禁不止王离这两掌,三人立即倒下。
  此时,葛蒙见两位和尚叔叔,为了保护自己而双双殒命,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刚欲哭喊,却不想胸口一阵闷疼,一时昏厥过去。
  王离仍未罢手,反倒掀开两个和尚,看那架势,试图致葛蒙于死地。与此同时,大小难陀已到,使尽平生力气朝王离的后背拍来,并喝道:“畜牲!”
  王离一手提起葛蒙,一手从腰间扯出三尺来长的金丝藤鞭,向着两个护法横扫而去。大小难陀救人心切,没料到对方突然使出兵器,收掌不及,只听“劈”的一声,二人的手掌顿时血肉模糊,那股疼痛钻入心底,再难运气,退却了十几步。
  王离将葛蒙单臂聚过头顶,冲着远处的长老笑道:“如若再不将《大乘妙法莲花经》交出,我就将这个小畜生摔死。”
  乐有长老摇了摇头道:“尊驾乃是大乘教的清虚,算得上深受教义的高人,竟然连杀两人,又以此小施主要挟本寺,真是恬不知耻。”
  王离冷笑道:“我大乘教做的是解救众生的大事,哪里似你们只会坐而论道,徒有虚名。只要交出经书,可免贵寺不受血光之灾。”此语一出,只听见寺外一阵吵闹,闯进几百头裹红巾的人,持枪抡棒的叫道:“真空家乡,无生父母。若不献经,踏平竹林。”
  乐有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阿弥陀佛!本寺注定有此一劫,只望尊驾放过这位小施主,勿造杀生,回头是岸。”说罢,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王离听了恶狠狠的道:“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抬头看了看手举着的葛蒙,一运气,便要将其向下摔。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施主且慢动手,莲花经在此。”这声音由远而近,铿锵尖锐有力。巧的是不仅王离听不出声音是从哪里发出,就连在座众僧以及乐有长老,也是面露异色。
  王离慢慢的将葛蒙放下,问道:“哪位高僧,可愿露出脸来一谈?”
  “施主不是想要莲华经吗?我这里有,不知道施主要还是不要?”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倒是个女丘尼的声音,却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王离四处望了望,道:“如若高僧愿意交出,自当罢兵离开。”  
只听女丘尼笑道:“本寺大乘妙法莲华经有三劫,一劫高深一劫,心无杂念邪恶者,念诵本经,可以超凡脱俗;心有杂念邪恶者,念诵本经,却会走火入魔。不知施主还肯要么?”
  王离听了,心想:“又在故弄玄虚,说到底还是不肯交出经书。”想着,又一提气,将葛蒙提了起来,怒道:“高僧,只怕今日贵寺不肯给也得给。”
  女丘尼道:“施主贪欲杀念不减,那就容贫僧为施主诵念本经三劫,以解你心中痛苦。”
  这时,众人皆听到一阵细细经文从空而降,那经文念的是:根情六悔忏,心至应故是……生想妄从皆,海障业切一……义合和乱坏,声乱开根耳……净不眼障业,恶根眼有若……经文先是细细如春雨,酥柔蜿蜒,令人绵绵入睡。后来,渐渐的愈来愈高,尖锐刺耳,力大无穷,犹似三十三天空之上鹤鸣冲云霄,十八层地狱之下鬼嚎震地府。那音越念越急,越念越高亢,忽然,陡然急下如瀑布,延连不绝。
  王离先是心中怒火按耐不住,就要摔下葛蒙。可当经文一起,恰似一股迷香侵入全身,顿时软了肌骨,无奈丢下葛蒙,瘫在一旁。随即梵音越强烈,似有一股寒流在身上游走,刺骨割肉般疼痛。那疼痛难当,王离想要运气抵挡,却如同五脏六腑被掏空了似的,无计可施,不由自主的在地上滚爬哀嚎。再一看,后来冲入寺中的红巾人已然倒了一片,旗帜兵器丢了一地,哭喊求饶声一片。
  乐有仔细一听经文,感到十分奇怪:“此经的确是莲华经普贤菩萨行法经中的偈言,但此人竟然是倒背出来的,一字一经带着阴柔真气,莫非是她?”又见王离瘫软在地,遂亦感到不适,左右看了一下众僧,也都一个接着一个瘫软了下去,心想:“不好!”便气定神闲的念起了法华经,众僧见状,也跟着强撑念起,两股梵音交织,融为一体。
  王离滚爬了一阵,突然起身喷出一口鲜血,接着跪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着四周喊道:“大师想要杀我,只须一刻之间便可,何必如此折磨我呢?”  
  女丘尼停了诵经,笑道:“贫僧告诫与你,莲华经有三劫,我刚刚只是念诵的其中一劫,不知你现在要还是不要呢?”
  梵音虽停,可王离因此所受的是内伤,便强忍的疼痛道:“领教了,领教了。本教与莲华经无缘,再不要了,多谢大师留我一条性命。”说罢,带着红巾人相互搀扶着,悻悻的离开了竹林寺。
  乐有与众僧也都起身,扶着大小难陀,抱起昏迷中的葛蒙,也将两个死了的和尚抬走。乐有长老站在远处,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笑道:“师兄,您一向可好?”
  女丘尼道:“一切安好。长老,遇恶不除,亦非尽善。如若长老能及时出手,那两个和尚也不至于丧命,大小难陀、小施主也不至于重伤在身。”  
   乐有面有愧色,施礼道:“师兄教训的是。”
  女丘尼道:“那两个和尚为这个小施主而亡,也算是他们的善缘,也是小施主的造化。长老要谨记今日之灾,闭门修行,免遭横祸。”
  乐有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随即散了众僧,准备抱起葛蒙安置疗伤,却又听女丘尼道:“叫人将小施主送至我处。他所受罗教五谷掌之一的‘地谷掌’,此掌虽然未直接打在其身,但亦有性命之忧,南山乔木参可助愈其伤。”
  女丘尼所指的南山,距竹林寺八里之外,其中有一修攝湖,相阔五百八十八里,四面环山。唯南面山最高险,便统名为南山,又因山上生乔木,亦唤作乔南山。寺中和尚四人护着葛蒙,疾步奔去,不消半日,便来到南山脚下,穿谷越涧,来到一座土庙,前供着普贤,后不过两三间,破旧失修。四人也不说话,将葛蒙放在庙外,便转身回去了。
  不一会,打里面出来了四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胖瘦不一,高矮不均,来到葛蒙身边,抬起便往里进。
  其中一个胖的说道:“又来个吃闲饭的。唉,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收留这些俗人,倒叫我们来吃苦抬他。”
  其余三人“嘿嘿”一笑:“待师父治好了他的伤,不正好给我们几个解闷。”
  几个人一说到此,都笑了起来,那胖的“嘘”了一声:“小声点,先抬到念经房,休让师父听见。”
  葛蒙被安置在念经房的榻上,仍然昏迷不醒,且高烧不退,浑身像是火烤般又红又烫。小和尚们将其衣服脱下后,胖的来到对面叫做尚水房的前面,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师父,小施主中的此掌,浑身滚烫,刚才脱衣时,人不敢近。”
  里面传出刚才那位女丘尼的声音:“乔木参熬至一个时辰,再冰至两个时辰,夜里端上,喂他喝下。”
  胖的道:“只怕小施主熬不过这么长时间?”
  女丘尼道:“你们出去,守在门外。”
  几个小和尚从命闪出庙外,打坐诵经,状如梯形,守住了庙门。过了一会,只听里面女丘尼又说道:“悉能,你进来。其余按法煎药去吧。”  
  胖的进了庙里,站在尚水房外,不敢做声。女丘尼说道:“悉能,这位小施主身上的匕首刻着‘悟空’,想是与无为教有关,你去山东一带打听一下,或许能找到他家人的下落。”
  悉能虽心里不太情愿,倒也不敢违抗师命,只得收拾了一下,一路向北化缘而去。
  不觉数日,已到了峄县,一天未能化得缘来,肚中饥渴,心想:“这里有个枣庄,枣树如林。如今已进入了六、七月份,正是食枣的时候,不如去那里化缘。”
  说话间,从侧面疾驰过两匹快马,由北而来。前面一个背刀之人,后面紧随着一个道长。悉能自小听师父说学道之人皆是奸险之徒,借道涂炭生灵,并且会使妖术,贻害一方,十分可怕。今日撞上个道人,追着前面一个背刀的人,心中惊怕,便躲在路边,不敢走了。只见那两匹马直朝着枣庄而去,心想:“这下糟了,想是这妖道一路追杀背刀之人,恐去了枣庄,妖道使出妖术,那庄上的人也未必能幸免。”越想越怕,遂不敢再作停留,岔到别的道继续往北而去。
  在看两匹快马,果然奔到枣庄停下,只听前面背刀的人说道:“天已黑了,道长随我进庄养伤,过两日再赶路不迟。”
  道长点了点头,抱拳道:“一路受五刀侠照料,我伤也已渐愈,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一前一后两人正是朱罪己与徐五鬼。那一日,道长被五鬼所救,过了一夜,伤情好转醒来,五鬼误以为是葛成。谈话间,道长将前因后果告知五鬼,又因伤势未痊愈,五鬼又将道长往南赶入枣庄养伤。
  二人来到枣林,借着未沉的天色,只见一棵棵树上结的枣子,青中带红,硕大饱满,秀色可餐。徐五鬼来到一棵树前,折下一枝,上面至少有几十颗枣子,递给道长笑道:“常言道‘五谷加大枣,胜过灵芝草’,味甘性温、归脾胃经,有补中益气、养血安神、缓和药性之功效。道长,你伤愈未痊,加上一路奔波,吃些枣子可助你痊愈。”
  朱罪己接过枣子,笑道:“多谢五刀侠,只是偌大一个枣园,却没发现有人看守,倒是奇怪。我们这里偷枣吃,恐被主人发现,不知还能不能进庄养伤?”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了银两,看着五鬼道:“我这里有些银子,待我们充完饥,留下也算是有个交代。”
  徐五鬼笑道:“道长不必了,这里就是我荣燕庄的枣园,你只管吃饱就是。”
  朱罪己一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刀侠轻车熟路,是我多心了。”说完,二人对视大笑起来。
  少刻,天黑了下来。徐五鬼站在马背之上,四处张望了一下,自言自语:“奇怪!奇怪!”
  朱罪己不解,问道:“什么事奇怪?”
  五鬼眉头一皱,忧心忡忡的道:“往日天一入黑,园上的人便会手持火炬,前来查看。今日已到了戌时,却不见有人来。我来之时,也经过此处,还见过园上的人,今日有些奇怪?”
  朱罪己听了,暗暗自忖,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五鬼道:“不行,我得去园内看看。”说着,点起火炬,策马前去。
  朱罪己喊了一声:“五刀侠,我也一同去看看。”也紧紧跟了过去。
  二人越过枣园,来到一处宅院,大门敞开,上面匾额写着“荣燕枣园”,里面一通漆黑,毫无生机。徐五鬼看了看,疑道:“到了晚上,院宅大门大敞,院内没有一丝光亮,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喊了几声,里面始终没人答应,此时便觉不妙,紧握七星短刀往里走去。
  朱罪己在后面轻声喊道:“五刀侠,里面未知凶险如何,切莫轻入。”
  徐五鬼回头道:“道长在外守候,我进去查探清楚再出来。如果遇到什么凶险,请道长速速离开,前往荣燕庄通报。”说完,一抱拳侧身转入,无声无息。
  朱罪己在外站着,抬头仰望天空,月色阴冷,云雾匆匆掠过,风声四起,惊起寥寥几声鸟鸣鸦叫。忽然,从宅院内传出一声嘶喊:“大哥、七弟……”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道长惊出一身冷汗,疾忙提气一跃,蹲在院墙之上。看了一眼,使出八卦登步,朝着有亮光处奔去。来到跟前,只见徐五鬼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泣,再一看,这院落内竟然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心想:“果然有事,看来这枣园里的人都遇害了,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连荣燕庄都敢下手?”不容多想,便跳下来到五鬼身边,轻轻问道:“五刀侠,这是?”
  徐五鬼没有理睬,起身将院落四周的火炬都点燃,顿时院落里一片光明。道长再仔细一瞧,那些躺在地上的共有十一人,脸部表情扭曲,死状凄惨,其中有两个人胸前都有一个深深的掌印,红肿透黑。
  朱罪己惊道:“难道又是鬼谷掌?”抬头看着五鬼,只见他将一具一具尸体停靠整齐,其中有两个人放在中间。徐五鬼跪在这两人面前,擦了擦眼泪,道:“他们不是死在鬼谷掌下。”
  朱罪己又一惊,心想:“难道还有比鬼谷掌更恶毒的掌法?”便问:“五刀侠,什么意思?”
  徐五鬼回头道:“这些人都是园里的护院,并不会武功,是被人锁喉而死。中间这两人是我大哥徐大鬼,七弟徐七鬼,他们都是胸前被击中一掌而死。如果是鬼谷掌,我们徐家七刀自小一块长大,素知山东无为教鬼谷掌,所以身上都藏有‘枣红丸’,可化掌力,他们不可能会死在这种掌法之下。”
  朱罪己听了,又问:“枣红丸?就是你救我之时让我服下的那粒红丸吗?”
  五鬼点了点头,道:“枣红丸就是我荣燕庄主在此地种枣所制。”
  朱罪己这才明白,荣燕庄为什么要在枣庄设这么一处枣园,原来就是为了制枣红丸克制鬼谷掌,这荣燕庄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庄。他上前去扶起五鬼,叹道:“五刀侠,眼下最要紧的是将你大哥、七弟以及园内护院后事办完,速速回庄查清原委。”
  徐五鬼叹了一口气,道:“这园内西侧下面有个冰窖,只能将他们暂且安置那里,等待禀报庄主前来查明。”说完,二人一齐动手将人都搬至冰窖中。
  道长又想:“看来,五刀侠也未知这些人死于何人之手,只是奇怪还有什么人敢与荣燕庄为敌呢?”于是,便问道:“难道荣燕庄还与什么人有私怨吗?”
  徐五鬼想了想,摇头道:“我也很难说,只是一个月前,泰安府经常出没一群白衣少女少年,举止诡异,到处散布谣言,其意直指荣燕庄。庄主便派遣我大哥、三哥以及七弟四处打探底细,就此失去联络。没想到竟……”说到此处,五鬼一阵悲痛,用手使劲的拍打着自己。
  朱罪己连忙拦住,道:“怪了,怪了。这群白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五刀侠,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三哥至今无下落,我们得立即赶回荣燕庄,从长计议。”这一句,顿时让五鬼醒悟过来:“哎呀,若不是道长提醒,又要误了大事。”随即,封了园门,上马回头道:“道长,看来荣燕庄今日难免涉险,道长若随我同去,恐怕要受连累,不如……”话未说完,便被朱罪己打断了:“五刀侠,你与我有救命之恩,葛成贤弟与我有八拜之交,荣燕庄的事便是贫道之事。”说完,策马趁着夜色往泰安府方向疾驰而去。
  徐五鬼看着远去的道长,心想:“此一去,凶险未知,不知三哥是否也遭毒手?”不敢再多想,他回头看了看枣园,心底泛起一丝悲凉,大吼一声:“众位兄弟,且看我查清此事,为你们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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