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一起慢慢变老

安顿莉美回到房间，等她睡下之后，我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等我转身再看汪洋时，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原来刚才在搀扶莉美时，莉美误把汪洋当成她的老于，吐了汪洋一身。
我帮汪洋清理好身上的污秽，汪洋没有一丝嫌弃，乖乖地等我帮他整理好一早穿在身上的那套西装。随后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桐呀，这么晚了，你还在加班呀？”妈妈关心地打来电话。
原来我忙着照顾莉美，竟然忘了和老妈请假。我连忙在电话里和妈妈解释莉美的事情，我说我正和汪洋在一起，要她放心。谁知妈妈随后又叮嘱我：“妈妈和你说的事情，你一定要记住，保护好自己哦！”
“好了，妈……我知道分寸的，您还不了解你女儿呀！晚安喽！”
放下电话，我听到妈妈的一声叹息。可能天下的老妈都是一样唠叨，我意会了妈妈的意思。自从与妈妈重归于好之后，我就再也舍不得惹她生气。
再看时钟已是午夜，我和汪洋也被莉美折腾累了，索性我留下来陪着莉美。
此时我才想起来，我和汪洋光顾着照看莉美，竟然忘了吃晚饭，看看时钟，此时去外面吃恐怕店铺都已经打烊了，我便在莉美家的厨房里临时找了一些食材，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煎了两个荷包蛋。
厨房里顿时有了烟火气息，热气袅袅，满屋子澄溢着粥米的味道。汪洋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扎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就像个俏皮的主妇。
汪洋从我身后环住我的腰，把头发贴在我耳边，温柔地说道：“老婆，你扎着围裙的样子最有韵味，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只要你为我煮一辈子粥。”
我的心里甜丝丝的漾起温柔的悸动，汪洋热切的表白让我心头一热，几乎落下眼泪。眼前似有很多幅幸福的画面在流动，我想起一句歌词里唱“我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我贪恋这烟火红尘的日子，漫漫人生路，我渴望有人和我一起慢慢变老。
遥想这一路走来，网上网下，情路艰辛。可是，王子和公主只发生在童话里，而我们还有太多现实的阻碍需要不断去突破。
可是，我才不会那么容易让汪洋完全看透我，就算我多爱他。于是我冲着汪洋口是心非地说道：“要我煮一辈子粥？难道你要我成黄脸婆吗？”
“我可是赖上你了，这辈子跟定你了！”汪洋拥着我赖皮地说道。
也许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吧，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他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
我伸手在汪洋的脸上刮了刮，故意取笑他说道：“真没羞，什么时候学得油腔滑调了？”凝视着汪洋灿亮如星的眸光，我们四目相对，顿时我心如鹿撞。
汪洋越发靠近我，双臂温柔地环住我，轻轻地吻上我的脸，甜蜜地吻落在我的双唇上，如火的缠绵，令我的心狂跳不已，在一刹那间眩晕。
仿佛又回到那天，漫天的流星雨划过无边无际的浩瀚星空，璀璨的星子摇曳在澄蓝的天空，有一颗飞舞的雨滴精灵，飘飘然坠落在尘埃里……
爱情的炫丽总要回归到现实的烟火里，我盛好粥，放在桌上，我和汪洋对面坐着，彼此笑着吃完。
汪洋大赞我煮的粥味道超好，他直夸奖我是一个入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娴雅淑女。我心里暗自得意，他哪里知道我麻辣起来亦是个呛人的小胡椒。
其实生活中的汪洋个性非常随和，没有一点儿“公子哥”习气，他偶尔在工作中露出的霸气，更让他显得干练硬朗，是职场中难得的冲锋陷阵的勇士。
汪洋临出门时叮嘱我好好休息，明早他会开车来接我上班。汪洋走后，我站在窗前目送汪洋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直到他的车子拐过路口。
第二天，汪洋来接我，那时莉美刚从床上爬起来，冲着我露出灿若春花般的笑容，我看她一副和昨晚判若两人的模样，确认她只是受了些“轻伤”之后，才拖了汪洋的手和他一起去公司上班。
汪洋去会议室开周会。我经过销售部时，正好赶上宋小芸冲着一个新来的女实习生颐指气使大发脾气，原因竟是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白瓷杯。
“公司从来施行的就是人尽职守，杯子事小，却能以小衬大，我们做事就是要时刻以公司利益为重……”宋小芸瞪着一双涂着紫色眼影的眼睛，颇有几分气势。
“销售部碎了一只杯子，也劳您宋经理操心？事事亲力亲为，堪称员工中的精英与典范！”刘新阳面不改色，笑着称赞小芸的负责态度，实则是在讽刺她虚张声势。
宋小芸沉着一张脸，俏丽的脸蛋儿上挂着冰霜，一副盛气凌人相。
私底下有人议论纷纷，宋小芸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销售部里有她的前任旧敌刘新阳。现在，她一朝扬眉吐气坐上高位，岂能放过这个出气的机会。
我昔日的同事财务部的叶子和王姐正在那小声嘀咕：“听说最近程凯和宋小芸又有新动作了，小芸叔叔在温州做大生意，据说我们的新产品要打开温州市场，靠的就是宋小芸从中撮合，程凯为了巴结小芸的叔叔，现在都对小芸低眉顺眼了……”
“难怪她这么霸道，嘻嘻，这也是风水轮流转呀！刘新阳算是彻底蓑了……”
“嘘……”
小芸见围观的员工越来越多，便不再多说什么，她连看也没看新阳，就迈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那位新来的女实习生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看了颇有些气不公，但也不便多说什么。我们都曾有过实习阶段，为了生存低头，有时是不得已，但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谋生，怎就失了尊严？
孙小婷事件已经不了了之，风波却还尚未平息，表面上员工一团和气，实则是一盘散沙。
我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处理公事。在我还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必须时刻谨言慎行，否则我和汪洋的地位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冯婉丽纠住不放，而我突破的唯一机会就是靠勤奋与拼搏。为了汪洋与我的千秋大业，我必须时刻保持精神振奋。
“叮铃……”案头的电话乍然响起，我立即拿过听筒。
“郑助理，是我……”一个遥远而空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头脑里有一秒钟空白，电话里竟是被我辞退的孙小婷。
孙小婷带着哭腔说道：“我对不起你的栽培，我已是追悔莫及。冯迪承诺我取走合同之后，就会明确我和他的关系……没想到他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不怕你取笑，今天我去金店验证，冯迪送我的钻戒竟是不足百元的地摊货，我怎么会爱上这样的龌龊小人？”
我瞬间恍然，原来真如我断定的那样，冯迪以爱之名让孙小婷中招，不过他也不会得意太久的，时间最能检验人性的真伪。
“我毕业之后，多方求职才谋得这个满意的职位，不想这么快就让冯迪给我上了一课。我曾听到程凯和冯迪商议要对付你和汪洋，我将此事告知你，也为了感谢你对我栽培之恩……”
孙小婷诚恳的言语，竟让我对她充满了歉意，如果不是因为“调包”事件，我相信孙小婷会是一个可用之材，只可惜涉水未深就遭遇暗礁。
可我又能说什么呢，商场如江湖，从来都是血雨腥风的厮杀，历练是职场必经之路，我也和孙小婷一样有过天真的幻想，但此时我却只能对她说：“有因必有果，暗箭伤人决不会长久的！好在，你认清了真伪，就当是教训吧！”
放下孙小婷的电话，我内心有一种无可遁逃的凌乱，人都说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想在波云诡谲的职场里活得单纯是太难了。
晚上下了班，汪洋把我送到莉美那里，刚巧新阳和东子在莉美家里，见我和汪洋进了来，东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笑呵呵和我还有汪洋打招呼，我拍着东子说：“哥们儿，好久都没见你了，看你一脸春风呀！”东子被我逗得咧着嘴笑，样子十分滑稽。
我看了新阳一眼，她风风火火的个性收敛了不少，人也显得清减了几分，穿一身粉色运动短装，梳着马尾，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莉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新阳，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尴尬气氛，就故意给我们打圆场说：“我们三姐妹又聚在一起了！楼下有个新开业的卤煮店味道不错，等会叫些上来……”
“莉美，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一步了！”新阳还没等莉美说完，就起身直奔大门而去，东子和我们摆摆手，也紧随其后下了楼。
汪洋今晚恰好有应酬，就和我们说了再见，临走时对我说一会儿他回来接我回家去。汪洋走后，我坐在莉美身边，想和她谈谈。还没等我开口，莉美已经煮好了咖啡，还直夸赞我钓了个“金龟婿”。我看她一身清爽的样子，心里亦觉明亮了。
莉美说：“像汪洋这样有型又多金的男人是绝种了，依桐，你可要好好把握呀！”
我一边喝着莉美新煮的咖啡，一边笑吟吟地点头。
“哎，也难怪新阳那么喜欢他，如果是我，我也会当仁不让！”转而莉美又加了这样一句。
我喝到嘴里的咖啡差点呛了回去，真没想到莉美也捅我的伤疤，我拿起靠垫砸了莉美一下，“姐姐，明知道你不会的！”
莉美端起咖啡杯，“你们这才是琴瑟相和，郎才女貌。汪洋那么在乎你，哪还有我的份儿？”莉美喝了口咖啡，氤氲的香气缭绕，整个屋子仿佛都弥漫了一股幽怨，美丽的女子忧伤起来是会连空气都被感染得晦暗的。她继续说道：“老于的妻子得了重病，他终于还是回到他妻子身边了，他临走时把这套大房子留给了我，虽说是按揭的，我靠在美容院上班也还得起。其实这是我早预料到的，可我就是不甘心呀！”
莉美的脸上闪出了一抹凄楚，此时却完全是语气平和地和我说话，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弟弟从小得了一种怪病，后来才知道那病叫红斑狼疮，需要不停地吃药，我们家穷山沟里哪有那么多钱呀？我大学刚读了不到两年，就读不下去了。那时起我就告诉我自己，我谁都不靠，现实虽然冷酷，可我一定不能倒下。直到那年认识了老于，他宠我护我，满足了我做女孩时的一切幻想。我本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穷怕了，所以我不顾一切和老于在一起。如今他走了，就彻底相忘于江湖吧……”
莉美幽幽地和我说着，我竟不知一向美丽坚强的莉美，竟然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能够释然也需要勇气，我佩服莉美敢爱敢恨的态度，在红尘里，男女感情的事真的不能用对错来解释。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问莉美。
“我用青春赌明天，真的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爱。人生路长，谁能预知未来呢？走一步看一步吧。老于临走时，给我留下一些钱，让我可以前程无忧，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莉美的内心一定也有太多无奈吧，我们都曾做过一个美梦，期待王子和公主最后走到一起，过着浪漫悠然的生活，但是现实里没有童话。
窗外，摇曳着满天星光，一城夜色喧嚣，掩盖了夜色下的迷雾。窗下时远时近地传来声声伶音，糅合着夜的黑漆，显得魅惑而幽婉。
莉美起身从壁橱里翻出一瓶没开封的法国干红，倒了两杯，我看着那玫红色的液体沿着透明的高脚杯向下流动，飘摇而恍惚。
莉美转而问我：“你和汪洋的好事近了吧？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我慵懒着靠在沙发上，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下周六，汪洋要带我去见他家人！”我实言相告。
“那是好事儿呀！恭喜你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啦！”莉美举起酒杯，向我道喜。
我嘟囔着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知道自己是个灰姑娘，为了爱情，我得罪了上司，与新阳决裂，树敌太多啊，若不是我警惕性高，都死过一百次了……”
“有困难才有挑战嘛，你看看你有才有貌，端庄优雅，越来越有小资白领范儿。”莉美边说边把我拉到穿衣镜前，“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脱颖而出的，你要有信心哦！”莉美的鼓励，总算为我增添了一重欢欣。
我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一头如瀑的长发，一张俏丽的脸上张扬着青春飞扬，蓝白格子的套装，显得文静娴雅。是的，郑依桐没有理由不自信。
“如果我和汪洋的计划顺利进展，我们长相厮守的日子将不远矣。”我朝着镜子里的莉美说道：“谢谢你给我的自信！”
莉美揽着我的肩膀，摇头浅笑，“没想到，我们三个人，终是你笑到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接着和我说道：“你和新阳之间的恩怨，我做为旁观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大家相识一场，总会有相遇时，不要积怨太深哦！”
“是她和冯婉丽使计策陷害我的。”我嘟着嘴，心里还在忿忿然。
“你也伤了她的心呀，想想刘新阳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在你面前栽得那么狠……”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莉美，嗔视着她，“你怎么那么向着她呀？早知道你训我，就不来了！”
“哎呀，你怎么误会我呀！我是一片好心，早知道你们两个都这么拗，就当我没说好了……”莉美一脸困惑。
看着莉美真上心了，我不想再纠结下去，“由着缘份安排我们好啦。”
红尘里的恩怨有谁能说得清，失去新阳这个朋友，我心里也不好过，想起我们三人一同走过的时光，我们也算是一起共过患难的朋友，但是事到如今，谁又肯回头呢？
缠绵的夜风吹起窗帘，露出一角深灰色的天空，一弯新月悬在天边，婉约，清简的月光倾泻而下，铺了一地斑驳的残影。
摇曳的月光映着我和莉美手中的红酒，几分薄醉。我和莉美并肩坐在沙发上，收拣一地零落的月光。
“你和汪洋，你们有没有……那个……”莉美伏在我耳边，神秘兮兮一脸坏笑着。
我放下酒杯，绯红着脸颊，低头，笑而不语。
“你都是他的人了，还担心什么呀？不过你要看住他哟！”莉美竟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顿时急了，“什么呀？我说的不是这个……”
莉美笑呵呵伸出手指放在唇边，故意气我道：“嘘……越描越黑！”
我和莉美正说笑间，汪洋来接我了。临走时，莉美悄声和我说：“桐，记住姐姐的忠告，抓住你的幸福，别让帅哥溜走了！”
我冲莉美打了个V字，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我朝莉美挥手，道别。
一路上我把头靠在汪洋肩头，车里的音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我还记得你温柔的双眼，第一句我爱你有多甜，幸福的瞬间，我们都相信会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