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明明知道相思苦

　　
　　几日以来心情倍受煎熬，厂里的每个人凡是有一点地位的个个都咄咄逼人，眼见着程凯和汪洋双分天下，好像真正的主人定下来时，他们会沾多少光似的，每个人都不放过这个争夺的机会。只有我们这些小职员无权无利可图，只是静静地候着尘埃落定的时刻。
　　自从我们相爱后，汪洋每天早上都会发短信给我，提醒我天气变化，随时加衣，每天要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语，我知道又是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工作之余，他也总不忘了发个信息过来，有时只是一句话，让我的心里一直被蜜泡着，每时每刻都能感到被爱包围的感觉，我知道我正在拥有的就是所有女孩子羡慕的幸福。
　　厂里最近传来很多的风言风语，绯闻女主角已经由新阳换成了我和小芸，听说小芸已经和程凯打得火热，而且迅速进入谈婚论嫁阶段，有人笑小芸是靠美色上位，让曾经说过不到三十岁不结婚的程凯改变了主意，还有的说这只是程凯的缓兵之计，借此来迷惑周围人的视线，以重新树立他好男人的形象。
　　对于我和汪洋恋爱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这无疑比前一个绯闻的风头更甚，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场风暴已经迅猛来袭，有点让人猝不及防。
　　周一上午，我得到通知，上面安排新阳和汪洋去总公司做账目汇总，原本安排我和冯迪的工作被临时改成了新阳和汪洋。
　　新阳从冯婉丽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脸春风满面，冲着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有了高富帅男友也不一定就等于有了靠山，前面的路还长，走着瞧！”新阳走到我身边，小声地在我耳边和我示威。
　　我无言以对，任凭她如何奚落我，我只佯装一切都无所谓，如果风雨迟早会来临，我已经决定迎接这场爱情的风暴，就算遍体鳞伤也决不回头。
　　新阳摇摇摆摆着走了，我身边的叶子一声长长的叹息：“哎，因果轮转，世事轮回。这年头呀，真是说不清楚，昨天还在同一屋檐下的密友，今天就成了情场对手。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汪洋的真命天子竟是你郑依桐，我一直觉得你清汤寡水的，怎么也会喜欢上富二代呢？”叶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早看出来了，依桐和汪洋是很搭对儿的，依桐，有时间你给我们讲讲你是如何泡到帅哥儿的！”王姐调侃着说道，难掩她眼神中的嫉妒和鄙夷。
　　也许在她们眼里我和小芸一样亦是为富不仁的“拜金女”，只是我更加含蓄，但是结果都是一样，不过是贪图浮华与虚荣而已。
　　随他们说吧，我没有时间为自己辩解，我的幸福我自己主宰，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谁也不能替我走一步，谁也不能为我阻挡险境，奋斗的路上我唯有靠自己。
　　记得当红明星范冰冰有句经典的名言，“经得住多大的诋毁就承受得了多大的赞美”。我不图赞美，我只愿能爱得无怨无悔。
　　可是，汪洋和新阳就要去总公司，我心里颇不是滋味。还没等我质问汪洋，汪洋已经给我发了信息，“依桐，对不起，我本想和你一起去总公司，但是舅妈临时决定由我和新阳一起去。知你会懂得，等我归来，爱你如初！”
　　这一段话让我热泪盈眶，我有什么理由不理解他呢！尽管心里有万般纠结，但是面对豁达洒脱的汪洋，我心中的忧郁与委屈很快就化做了春风细雨。
　　只是我们都忽略了，这是冯婉丽对付我的“调虎离山计”，真不知道是该荣幸还是该悲伤，冯婉丽竟然为了我不惜动用了程真慧这一强大的靠山。
　　新阳和汪洋去总公司之后，一大早，我就被冯婉丽叫到了办公室里。还没等我站稳，“啪”冯婉丽把一件打印出来的财务报表甩在我面前：“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看冯婉丽的表情，我捡起地上的文件，原来是报表上出现了数字的偏差。
　　天啊，我明明是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张发货合同，上面记录：五月份156件货物，总计133653元，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13365呢，那个尾数怎么不翼而飞了，我还记得当时认真的核对过了的。
　　看着冯婉丽冷漠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得意的表情，我顿时明白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都不劳我解释。
　　可我不能白白地顶这个罪名，于是我大声的说：“你要是逼着我离开公司，我可以走，但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呵呵呵，小丫头，你倒是聪明。”冯婉丽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以为是我陷害你吗？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离开，如果汪洋想保护你，必定要和程真慧翻脸，后果会如何你能想得到。红颜祸水这个词知道吗？谁愿意输了大好前程，去维护一个随便一撞就会遇上的灰姑娘，就算你想考验汪洋对你的感情，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吧，孰轻孰重你应该知道！”
　　我深呼吸了一下，才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这世界太多的暗战和陷阱，之前，我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我也会深陷其中，还没等我还手，对方凌厉的攻势已经打得我片甲不剩。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争取留下来，也再无意义。可是我要弄个明白，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扣了这个失职的罪名。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这不是我！”到了此时我也不再怕她，我指着冯婉丽的鼻子大声质问她。
　　“我不是说过了，你信奉的爱情之路复杂多了，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本来你在这也不会有多大的障碍，我们走的是一步险棋，只好赌汪洋的真心，你应该感谢我们啊！”
　　冯婉丽又接着补充道：“你走了，这个帐目自会处理掉，这个你放心，我们也没有时间去理论，目的不是为了这个，呵呵！”
　　我们？冯婉丽所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刘新阳吗？我来不及多想，便一下子猜出了新阳会对我出手，但是我没想到她竟和冯婉丽私改帐目，狼狈为奸。
　　新阳，也许这一轮你赢了，你逼我离开公司，为了你的光明未来煞费周折，可是人生漫漫，谁能说自己是最后的赢家呢？
　　冯婉丽以失职罪名赶走了我，一方面报复了我拒绝冯迪的私愤，别一方面也在程真慧面前立了功，以表明她对程的忠心，真是一箭双雕。
　　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原来所谓有钱人的战争真是太残酷了，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承受得了的。
　　可是，一个人的清白之名何其重要，没想到三年多的时间我还是这样被轻易赶了出来，像古装电视剧中人老珠黄的弃妇一般的尊严扫地。
　　我怎么能够甘心？一个人可以被冤枉，却不能没有尊严。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是电视剧中的弃妇，我不会跪地乞怜。
　　如果注定要以这样的结果收场，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还是离开吧，我潇洒地离开，决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一个人在众人猜疑的目光里走出了公司的大门，背后传来议论声声，“真是同人不同命呀，看那宋小芸和程凯好了之后，摇身一变竟坐到了副经理的位置，哈哈！”
　　“光有美色不行，还得有计谋。我看那小丫头不错呀，平时伶俐得很呢！”
　　“伶俐有什么用呀？再聪明也难逃权欲的魔掌。唉……”
　　不知道这些算是同情还是讽刺，我懒得管那些谗言，此刻，我只有满心的愤慨，心上也有卸去了负担的轻松。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任昏黄的街灯迷离了我的双眼，三年多的努力，难道我就这样黯然地退场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城市靠自己的努力打拼一片天空是如此难，这个世界太复杂太残酷了，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通过心机和手段去改变命运，但是却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了这场爱情的旋涡里。
　　也许在这场战争里输得最惨的人是我吧？工作与爱情系于一身，除了自由，我别无选择。汪洋你都不知道你所处的环境有多么险恶，可惜我再无力助你，你可知我的离去正是对你的成全。
　　遥想起小时候我的妈妈经营外公留下的饭馆时，邻家的那位胖女人总是嫉妒我们生意比她们好，到处和人家说我们的饭菜不卫生。我那天和小伙伴在门口玩时，故意把她们家门前晒的萝卜干洒上沙子，心里顿时痛快极了，以为报复了她。
　　没想到妈妈狠狠地批评了我，并且和我说：“战胜对手的方式不是要靠同样的方法，要看谁能经住时间的考验！”
　　我牢记了这次教训，这件事也一直影响着我以后的路。让我知道了有些事不是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它就会发生的。
　　可是，时间的考验，谁又能经得住呢？在人生的路上，谁赢谁输都是未知数。
　　闭上眼睛，在闪烁的霓虹中，我的灵魂已经迷失在城市的繁华中了，三年多的打拼，正如我曾经想过的，到了最后，却是两手空空。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路边的店铺里还在唱着那首首疲惫的老歌。
　　我一个人在街边流浪，初夏的街头有点点火光，沿途飘着烤肉的香味，还有男男女女坐在酒桌前边吃边聊，这就是城市的夜，浮躁，迷乱，充斥着欲望。
　　我给莉美打电话，约她一起出来唱歌，跳舞，泡吧，我们好久没在一起HIGH了。以前的我守在网络的一方天空里，终于等到了汪洋。可是，到了现实里，我却不知道能否把握这份幸福。
　　一辆银色宝来车停在我面前，莉美穿着豹纹的礼服裙，透着热辣而性感的丝袜，像一朵夜玫瑰开得妖娆而狂野。
　　莉美疑惑地望着我，“良家女子也出来泡夜店了，真是稀罕呀！”
　　我淡定地说道：“有什么稀罕的，偶尔买醉，释放一下压力，这是白领的时尚！”
　　说着，我已经和莉美走进了这家叫做“天使之吻”的酒吧里，我们各自要了一杯红酒，慢慢地喝。
　　“说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莉美一杯酒下了肚，便冲着我大嚷，她似乎洞悉了我的不开心。
　　“来！干一个，为我终于自由了！”我举起高脚杯，红色的液体在我的杯子里摇曳，像洇开的一朵红色云雾，迷幻，朦胧，寂寥。
　　“呵呵！终于解脱了！”莉美举着杯子与我碰在一起。
　　两行清泪顺着我的眼角滑落下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到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与委屈，瞬间泪落成雨。
　　莉美拉着我走出了酒吧，是的，明知道这不是我想来的地方，我又因何为难自己呢。
　　还好，我没有醉，其实我真的想醉，醉了就会解千愁。忘了我所爱的人正和我的情敌亦是我昔日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忘了我一个人游荡在陌生的城市，丢了工作，一夜间再次无家可归。
　　可是，我还是没有醉，我清醒着感觉到了痛。
　　回到莉美家里，我们面对面坐着。莉美和我说：“依桐，你就真的甘心这样离开吗？你走了之后，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因失职而被上司开除，你应该等汪洋回来再解决这件事情。”
　　“如果汪洋回来了，他必定会找冯婉丽，冯婉丽会把一切都推给程真慧，如果汪洋为了还我清白，必定要去调查，得罪了程真慧，正好落人口实，成全了程凯坐上老总的席位，我难道要这样来换取爱情吗？就算得到了，我如何能安心？”我对莉美说出了真实的感受。
　　许久，莉美才握着我的手说：“真难为你了，依桐，你为了汪洋，为了爱情，做了这么多，相信总有一天会得善果的。”
　　我看着莉美一脸虔诚的为我祝福，我的心海里涌起一阵暖流。在这之前，我一直躲在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等待天意的安排，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沉沦了，如果之前的郑依桐全靠的是幸运与机缘，那么至此，郑依桐的爱情唯有靠自己去争取。
　　莉美问我，“依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和莉美说：“我要先回去看看爸爸，我已经好久没回家去了。”
　　“汪洋回来找不到你，他会担心！对于相爱的人来说，这似乎有点太残忍了……”莉美不无担忧地说。
　　“也许我和汪洋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如果我们还能彼此相爱，就算天涯也不是距离。”我狠了狠心，才说出这句话来。正如冯婉丽所说，她赌的是汪洋的真心，我也只好赌他的诚意，如若有缘，终会再见。
　　第二天，天亮了。送我去车站的路上，我和莉美相拥抱着互相传递了一种友爱的情意，然后，踏上列车，不再回头。
　　在车上，我再一次落下泪来，是为了祭奠我的这场短暂的爱情而流下的不甘的泪水。
　　列车驶离了城区，此时的车窗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稻田，风吹拂起绿色的稻浪，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时，光着脚丫在泥水里跑来跑去，爸爸笑着骂我是个调皮的女孩子。那时候我还有一个温暖的家，虽然爸爸和妈妈总是不停地吵，可我还能感到他们对我的爱。直到我九岁那年，连这点享受的权利也失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不可能再获得完整的爱了。
　　后来我跟着妈妈在城里受了很多的苦，尤其是妈妈，她一个女人带着我遭遇了很多非议和白眼。我不理解她，甚至在心里恨过妈妈，那时的我很叛逆，只是为了报复她，离开妈妈只是为了向她证明，我长大了，再也不需要她了。
　　因为这些特殊的经历，让我的成长比别的孩子更多了一份内心的倔强和对幸福的憧憬，因此，我知道所有的爱都是得来不易，可是老天已经不给我珍惜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