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志》第三十四章

　　
　　
　　难道生活在夫妻不相爱的家庭里，孩子会更加懂事？那些家庭幸福的孩子还在懵懂无知的时候，这些问题家庭的孩子，就已经开始分析世事，开始成熟？
　　梅朱政其实很想再劝两句，看韩露心意已决，也不知道离婚对于她来说是好是坏了。
　　金静：“你这半天也没吃点东西，平时不是喜欢吃这些菜吗？吃点吧。要不都瘦了。”
　　韩露拿起筷子，无意识地在菜上挑了挑，随即叹了口气，又放下了。“我真的不想吃。也吃不进去。就好象心里有火一样。其实，早就感觉我们的婚姻死了。有一次，他伤到手，我听到他喊疼，也没有出去看。就算是一个朋友受了伤，也会问候上一句吧！可是对他，我真的没有去关心，一点都不想付出了。后来出来倒水喝，看到客厅地上的血。也麻木，没有感觉。一点都不心疼。”
　　也只有在好友面前，她才能倾诉得这样放松。而梅朱政听着这些，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同事黄姐说过的话。黄姐质疑什么是爱。爱又有什么用。
　　她把黄姐的话讲了出来。金静：“有一些女人的想法是旧式的，旧式女人不讲什么爱不爱，她们只是希望得到丈夫的欢心。其实感情这种东西，在婚姻里还是重要的。都没有感情了，还过个什么劲啊。日子也没有奔头。”
　　梅朱政笑了：“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难道我平时看起来像旧式女人？”金静也笑了。
　　“这个和外表无关。和思想观念有关。多少女人穿着代表时尚的高跟鞋，却走在旧式的道路上。”
　　“你俩支持我就行了。”韩露又叹气了：“虽然我妈都不太支持我，可是我就是回娘家了，她也没有办法。不过我今天和她聊了很多，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现在她也算是支持了。”
　　“哪有几个妈不心疼女儿啊。其实我们不算是支持你离婚，只不过，你处在哪种境遇里，我俩都得给你力量。”梅朱政说。“我最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了。”
　　“据说离婚这事传染，以后我可得离你俩远点。”金静难得幽默了一回，也是为了调节一下气氛。
　　“切。”韩露难得地笑了一下。
　　这顿饭，三个人都没怎么吃。分别的时候，梅朱政意识到，就算有好朋友陪伴，韩露也得一个人承受这一次打击，她还是一个人，在夏天的夜晚，落寞地走了。
　　看着韩露意兴阑珊的背影，梅朱政的心很疼。
　　她想起了2001年，刚上班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手机，韩露在单位门口的磁卡电话，甜蜜地和吴涵通话。梅朱政正好从她身边走过，听她对着电话，娇声唤：“哥哥……”
　　2002年，韩露结婚。梅朱政还去参加了她的婚礼。记得婚礼过后，三天回门，梅朱政恰好住在附近，看到韩露一闪而过的红色长裙，那时吴涵还有年轻的笑容，尽管不帅，走在韩露身边，也有郎才女貌之感。
　　那个时候，韩露去梅朱政租住的小屋玩，笑起来的声音很像吴涵。大概爱一个人，就会无意识地模仿他说话的声音，他的神情吧。
　　2003年，韩露怀孕。胖得非常迅速，很快就成了一只小胖熊。她经常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微笑。傻傻的，没有心机的样子。带着怀孕特有的安祥和满足。
　　那一幕让梅朱政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2004年，梅朱政心情不好的时候，韩露送她一只粉色的镯子。虽然是简单的小礼物，却因为日子的平常，而有惊喜的感觉。那时，梅朱政遇到感情上的纠葛，需要韩露陪她一起走。说得很明显，很韩露居然不明白。那个时候的韩露，对感情上的事情，异常的后知后觉。根本不往别的地方想。即使事情发生在她眼皮底下，她都没有反应。
　　那时韩露的爱好，是没事时用钩针钩拖鞋。还是全心为家庭付出的小女人。
　　而今，八年过去了……
　　曾经单纯的韩露已经会怀疑，会失望，会阴暗，会猜测，会争执，会计较，会算计，会……
　　那一声“哥哥”言犹在耳，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却已陌路天涯。
　　离婚女人的皮肤状况，总是出卖了她们内心的感觉。韩露离婚后，脸上的痘痘此起彼伏。
　　中专的同学们在哈尔滨聚会，同寝的姐妹们，打电话来，邀请她参加。她也想出去散一下心。在QQ上和张离说，和她意料的一样，张离比她还兴奋：“好啊好啊，你来吧，我去接你。”
　　“什么时候说一定去了呀。人家可还没有同意哪。”
　　“你不会是害怕见我吧？我也是人类，有什么好怕的呢。你看，我都没有怕你呢。”
　　“怕我什么？”
　　“怕你是聊斋里的精灵啊。只存在于我的幻想里，平时根本就不存在。”
　　“嘻嘻。你说的那是妖精吧。”
　　“对，美丽的狐女。”
　　“直接说狐狸精好了。或者是女鬼？”“你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欢迎小狐狸来访。”
　　“人家都没说要去……”虽然，她的心里已经决定去冒一下险了。她早已厌倦了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厌倦了从前的自己，想要和过去划清界限，截然相反。
　　“哎，那怎么办？你知道我有多么期待吗？”
　　“期待什么？”
　　“梦想成真那一天。能见到你，是我的梦想。”
　　韩露被触动了。原来，对于某些男人来说，她熟视无睹，甚至都不值得被多看一眼。而对有些男人来说，能见到她一面，也已经是奢侈，甚至是梦想。
　　“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呢？”她总觉得，不应该轻易同意见他的，一定要让他努力“说服”自己。
　　“我想带你去吃我们都喜欢吃的菜啊，也想带你去我常去的那些地方。我希望生活中，都能留下你的痕迹啊。”
　　“可是，我不想去呢。”
　　“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也要把这些地方独自再走上一遍，因为那是我们曾经约定过的。”
　　韩露的手指停在了键盘上。再一次被张离的情话感动了。
　　都说女人是用耳朵来谈恋爱的。男人的情话，固然不那么可信。然而女人终究还是爱听。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如果一个人连情话都懒得跟你说，那还有什么意思？
　　在张离一次次殷勤的询问和催促里，或者说在张离一次次的甜言蜜语中，韩露终于正式答应了下来，不过还是用这样的语气：“哎呀，真怕了你。被你打败了……好吧，我去。知不知道你好烦啊？”
　　“呵呵。”张离傻笑着，“太好了，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一定做好准备工作，现在一切事情都放到一边去，首要任务是迎接狐女同志。”
　　韩露也笑了，隔了屏幕，仿佛也看到了张离的笑容。
　　这段时间以来，她所有发自内心的笑，都与张离有关。
　　没有这个男人，她或许真的没有勇气，挺过这么难熬的日子。
　　从小到大，她都是缺乏勇气、优柔寡断的人。至少在母亲的形容里，她一直都是这样不争气。
　　韩露也开始悄悄做着准备。去逛街的时候，买了件青春的T恤，颜色是明亮的鹅黄。从前梅朱政总是笑她，穿着三十岁女人才穿的驼绒大衣，毛衫。她都没往心里去。
　　而现在，她突然意识到，怪不得周围人都说梅朱政显小。明明她比梅朱政小一岁，大家却都觉得，她比梅朱政大。或许就因为，她总穿得那么正式，而梅朱政一直走休闲路线，总像是没迈出大学校门的学生。甚至一起去理发店，店主都会问梅朱政：“你们最近放暑假了？”
　　尽管从前，她老笑梅朱政，觉得棉布T恤不洋气，不时尚，搭配旧旧的牛仔裤，怎么看怎么老土。可是现在，她发觉，这样的装扮真是有朝气啊。
　　但她嘴上并不承认这一点。还是时不时的嘲笑一下梅朱政。或许好朋友之间，就是以偶尔贬损对方为乐趣的。两个人谁都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当韩露自己也穿上这种学生式的T恤仔裤运动鞋后，果然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都轻盈了。再斜背了一个包，自己都觉得自己像韩剧里的女主人公了。
　　梅朱政也夸她：“现在不像孩儿的妈，象妈的孩儿了。”
　　小雪不在身边，韩露确实多了很多自由的时间。尽管一到周末，她还是会去接女儿。女儿也眼巴巴的盼着周末。
　　韩露在婚姻里的这些年，基本上没有出过门。所以她为自己准备的东西很细微具体。包括口香糖，在车上吃的水果，新牙具、晕车药……当然，这些也是张离在网络上，在电话里，殷殷嘱咐的。现在每一天早上，她都在张离的问候中醒来。有时还会赖在床上，跟他撒会娇：“人家还想睡会嘛，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