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至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章
　　接信件回忆往事
　　高小智忍泪求药
　　高小智接到刘老学究寄来的信后看了两三遍；信中说，他父母养的那些鸡已经招来了麻烦：黄鼠狼偷吃了那些鸡后，浑身感到很不得劲，难受之余，滥施功力捉弄于人。他母亲让黄鼠狼给捉弄了，疯疯魔魔的至今未愈；这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老爸搞的那些饲料添加剂，尤其是那种被称为W的添加剂招惹的。那些鸡吃了W后聚集在肉体上；黄鼠狼偷吃这些鸡后，引起W中毒痛苦难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高小智尽快搞到能快速化解W的特效药物。否则的话，黄鼠狼得不到医治；他母亲也难得痊愈。总之，现在燃眉之急的事，是尽快全力以赴医救黄鼠狼。
　　小智收起信，两眼噙满泪花，感觉就像有成千上万根针刺穿心那样难受。是啊！人类文明已经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就像阳光普照大地一样；可愚昧无知还残留有余，就像阳光下的阴沟暗道一样。他爱自己的母亲；可他更狠自己的父亲。他喜爱自己的校园；可他更嫌恶自己贫穷愚昧的穷山沟。刚上大学那会儿，他曾踌躇满志的下大决心，将来一定要为改变自己穷家乡的贫困面貌献出自己的一腔热血；如今看来，那已经成为儿童般的梦幻，因为他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即使将来学业有成，能否就能按当初自己想像那样，把自己的所学用于人类的美好建设上去呢，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自信。前一次回家和老爸的那次争论导致的不欢而散，足以使他心灰意冷；再加上这一次又得知母亲病重的缘由，他那心境更是雪上加霜了。他回忆起他刚接到大学入取通知书那会儿，他的一个远房叔就泼他的冷水，说他们高家林里的祖坟有问题，祖祖辈辈都是要饭的命，子孙甭说考上个大学，就是考上个博士也白搭。要饭的就是要饭的，这叫根，也叫一脉相承。除非这代子孙修行，把过去久远祖宗的荒谬颠倒的意识彻底端正过来，否子根本改变不了祖上遗留下来的因果命运。据他所知，他这个远房叔学习也很优秀，按说考个什么大学也没问题；但他这个远房叔后来就出家修行去了。
　　祖父是个什么德行和性情，小智从老爸的嘴里也得知一二。那年头，祖父拉着五六口人，家里穷的叮当响，但他还是迷上了赌博。祖父把全家人避风雨的仅有的一间破草房赌博输掉了；全家人只好搬进一口看坡避风的石屋。后来生活实在没有着落，就拎着大爷二爷投奔了一个叫崔兴九的土匪打家劫舍，留下祖母带着父亲二人在家。崔兴九叫祖父当班长，带领一班人晚上站岗；大爷二爷给他当勤务。祖母带着父亲在家没吃没喝，只好穿山越岭找到祖父那里去了；祖父把她娘俩安排在一个小村庄里住下后，就没再回去带领全班站岗。等他天不亮回去的时候，他看到整整一个班的人员都让人穿了肠子；死尸、肠子和血堆满一地。崔兴九没枪毙他，一是因为他和崔兴九沾了点亲戚关系，二是家属来了情有可原。虽然如此，但他被赶回家后就开始拉绿屎；黑白翻腾着一班人员被穿了肠子的可怕情景，时间不长就去世了。
　　小智听高明业说，爷爷死的时候，天冷得出奇，屋檐上的冰喇叭有三米多长。高明业那年才刚满五岁，人刚记事；家里穷，一张破席卷了卷，祖父就被埋葬了。
　　大爷一直跟着崔兴九干勤务；一天，崔兴九让他去枪毙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富商，因为拒绝答应崔兴九的要求，崔兴九要枪毙他。大爷二话没说，带上双匣子枪，找到了一口废井，一枪就把那个富商打死在废井里；那年，大爷才刚满十六岁。解放以后，因存在这样的历史问题，戴上了历史反革命的帽子，被政府强行管制。时间不长就抑郁而死。
　　二爷是个媳妇迷，一有点钱就逛窑子。解放以后，先是和一个妓女接了婚；后来又发生多次婚变。最后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是个老女人，据说岁数大他二十多，庄里人一直都弄不明白，那个老女人是他的娘呢，还是他的媳妇？后来听老爸说，二爷死了以后，那个老女人还又另嫁了人呢。
　　想到老爸这里，高小智叹了口气，在心里说，我这是投胎投错了地方啊！来到这户人家实在是不幸！对于高明业，他内心只有害怕和记恨，从来没有一点热乎的感觉；从小他都是伴随着高明业那耳光和训斥长大的。他从小就记得，高明业对他教育就是突然的一耳光打过去，再加上几句操娘擸眊的话完事。据高明业自己说，他这种教育孩子的本事，是从他老大（小智他大爷）那里继承来的。那年，小智爷爷死后不久，全家就指望着老大过活；一天早晨，高明业推磨时不小心让狗舔了糊子，老大一棍棒打过去，高明业的一个手指头就成了终身残废。
　　想到此，高小智用手心摸了一把脸；内心酸楚的波浪稍微平静了一些。虽然他从大体上总结了自己家族的悲哀；否定了自己的父亲，但高明业那极少闪光的地方，作为儿子的高小智也能体察的一清二楚。父亲优良的地方可以说是凤麟毛角，可是有一个地方能让高小智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就是父亲在朋友中的号召力！父亲结交朋友，有种先天的能力，无论结交多少朋友，他都是老大。他好像自身就存在着这么一种先天的感召力，只要他一挥胳膊，别人就会自动跟着他转悠。就连大智大慧的刘老学究都得当他的军事，座位排在他的下面。这是一个让高小智难以解开的迷。
　　小智带上刘老学究的这封信，一带门出了学生宿舍，绕过大学的操场径直向大学生物药理研究所走去。
　　第二十一章
　　乘列车高小智沉思
　　明蹊跷大胖子解说
　　高小智带着刘老学究的来信，向校领导说明了家里发生的情况后，第二天一早，就带上校生物研究所研制的特效药，匆忙赶上了返回家乡的火车。
　　平时往次回家，他都习惯乘坐长途汽车；可这一次，他特意改乘火车。他想借助火车那有节奏的车轮声，思考一下有关最近他想完成的那篇环境和食品安全方面论文的一些问题。
　　火车徐徐启动了；高小智两手托着腮，望着车窗外急闪而过的白杨树思考起了问题。
　　当今人们物质生活大幅度提高的同时，饮食结构也发生了大的变化，以粮为主的饮食结构正在被大量的副食品所打破。人们的餐桌上，鸡鸭鱼肉一天比一天地丰盛起来了，但日益丰富的食品里面是否隐藏着这样一个隐患和危机，即人们日益增长着的食品数量和质量之间是否存在着无法协调的矛盾------数量提高而质量下降？
　　我国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要想达到物质生活的小康生活水平、保证每个人每天都有足够的鸡鸭鱼肉，畜养业的发展速度和规模就显得特别重要了，而这种重要性归根结蒂体现在这种单纯数量的增加上。畜养业的数量增长，一方面依靠其规模的扩大，另一方面却紧紧依赖着所谓的高科技人工手段去实现。这就势必要出现一个问题：针对这种高科技人工手段里的五花八门，国家是否有必要或者说是当务之急必须要及时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来建立起一整套监督、检查、推广审查和治理惩罚的制度体系呢？这个问题一旦和我们人类的饮食环保及食品安全联系起来，就显得意义重大了。毕竟，我们要用长远的眼光去审视和善待我们人类的体质以及我们子孙后代的繁衍生息。肯定地说，这是一项迫切需要建立的监督检查和项目推广审查制度。何况环保学专业术语里讲的“富集”现象早已严重威胁当今人类的生命健康。坚决不能再让那些打着高科技招牌的人火上加油，以单纯追求经济效益为目的，一味去从事一些违反牲畜自然生长周期和自然规律的所谓快速生长法之类的研究和和推广活动。食品安全如同磊卵；慢性中毒蔓延当今！这已不是危言耸听，这是当今生物环保给我们人类提出的课题，是自然界向我们人类敲响的警钟！
　　“请出示车票。”列车员打断了高小智的思路；高小智愣了一下，掏出车票递了过去。
　　“车窗不要开得过大，待会儿列车就要提速了，为安全起见......”
　　还没等列车员把话说完，高小智对面座位上的那个大胖的乘客刷的一下，车窗就掉了下来。
　　暮春的天气还是稳不住，虽然不见了冰雨残雪几回间的初春景象，但老天爷的性情还是说变就变。车窗刚被拉下来，外面的大风就吼叫起来，随即，整个列车便淹没在黄沙尘土之中；大地上刚刚孕育出来的嫩湿和温煦，刹那间又被狂风扫荡得无踪无影了。于是，万物又把自己紧缩了起来。
　　高小智把视线移开车窗外，合上两眼向靠背缩了缩身子。车外那昏乱迷离的景象渐渐消失了，他只留下了车轮碾扎铁轨发出的“吭噔”声。随着默点车声的加快，他意识到列车提速了。
　　恍惚中，他隐约看到：课间，矍铄的老教授站在讲台上，神情凝重地讲道。
　　“有个村庄，祖祖辈辈靠着一条小河繁衍生息。自从小河上游建了个化工厂排除有毒污水污染了河水后，小河两岸靠河水灌溉种出的粮食，这个村庄的人自己不吃了。他们把渗入有毒物质的粮食，卖给外地几家饲料加工厂加工成饲料；这些饲料又被各养殖户买去喂养各种饲养物；饲养物被广大消费者享有，最终有毒物质积攒到人体上来，这就是富集过程。举这个例子，就是让同学们进一步加深对富集这一概念的理解。”
　　老教授停顿了一下，然后在黑板上写道：从环境保护的角度看，在食物链关系上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进入环境里的有毒物质沿食物链富集。毒物首先被生产者摄取，然后沿食物链逐渐转移。在转移过程中，其浓度会成千上万倍地增加，其危害程度也就大大提高。在环境科学里，把同一生物链上某些元素或者难以分解的化合物在生物体内随着营养级的提高而逐步增大的现象，我们称之为生物放大。人属于生物链顶端，最高的营养级，有毒物质通过食物链的富集对人类的威胁就十分明显了。
　　老教授从黑板上放下手来，转身凝视一番同学们的反应，然后又转身写道：有人把自然原因引起的环境问题称为原生环境问题；有人把人为原因引起的环境问题称为次生环境问题，有的国家称之为公害。
　　高小智眼前浮现着老教授讲课时的情景。突然，他两眼一换频道，脑海立即浮现出老爸弄来的那堆黑乎乎的东西；继而又浮现出那批像没装满水的软皮袋一样的鸡时，竟然大声叫了起来：“公害！公害！”
　　斜对面座位上，有一个刚吃完香蕉的小男孩，才要把香蕉皮往车几上扔，见他这样大叫，吓得跌忙缩回手钻进母亲怀里，乜斜着两眼，奇怪地一个劲的瞅他；对面那个大胖的乘客也被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弄得莫名其妙，忙把脱掉的鞋穿了起来。
　　列车在一个嘈杂的小站停了下来。老天爷仿佛平了平气----风小了。耐不得半点燠闷的大胖乘客又把车窗提了起来，探出像南瓜一样的大脑袋向外拉细了点脖子。
　　“要烧鸡吗？还有盒饭。”一个卖盒饭的中年妇女把一只烧鸡举到车窗口来。大胖乘客急忙缩回头在原座上坐正了。
　　满脑子的鸡还在扑腾的高小智，见窗外一只鸡举到眼前来，便好奇地向窗外欠了欠身子。
　　“不能要。”大胖子以为高小智要买，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这些鸡来路不明。”
　　“我从来不吃鸡肉。”高小智向大胖子报以微笑，“不过，我照样感激你的好意。”
　　“鸡不要，那就买几个五彩蛋吧。”不知什么时候，中年妇女那托着烧鸡的手换成带颜色的鸡蛋了。她仍然向窗口举着说；“这是最新品种，蛋心有红黄蓝绿黑五色，既好吃，又好玩，买几个尝尝吧。”
　　“妈妈，妈妈，我要吃五彩蛋。”那小男孩看见后，扯着妈妈的衣角嚷叫起来。
　　“多少钱一个？”妈妈探出身子问。
　　“两元一个。”
　　“太贵了，那有这价钱的鸡蛋！”
　　“你不懂啊，大姐。这是新产品，成本高产量少，所以要比一般鸡蛋卖得贵些。”
　　“妈妈，我要！”小男孩又嚷叫起来。
　　“给两个吧。”妈妈把钱递出窗外。
　　“给孩子买一组吧。一组是五个，红黄蓝绿黑五色齐全。”
　　“我要齐全，好玩。”小男孩努着嘴嚷。
　　“一点也不错，买就给孩子买一组。”窗外女人边找钱边加紧说，“五彩五彩，帝王神采。常吃五彩蛋，孩子将来要做大官哩。来，拿着。”
　　小男孩摆弄着五色蛋玩了起来。
　　“大嫂，这东西不能让孩子吃！”一直在冷笑的大胖子突然沉下脸来对小男孩妈妈说。
　　“怎么，这鸡蛋有问题吗？”
　　“不瞒你说，大嫂，我除了人肉没吃过，啥东西也吃过了。这哪是什么最新产品，其实这就是普通鸡下的普通蛋，只不过在鸡饲料里搞了些名堂罢了。”
　　“那为什么不能吃呢？”高小智故作惊奇地问。
　　“说起这东西来复杂了。”大胖子扬起了头，脸上呈现出神秘而狡狯的神情。
　　“哦？！”高小智两眼立马放出光来，跌忙拿出笔记本，放在车几上说，“大哥，看你这富贵相就知道你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你能不能具体说说，这种带颜色的鸡蛋是怎么捣鼓成的？”
　　经高小智这么一捋胡子，大胖子又满不在乎地脱了鞋，把那只臭脚又踩在座位上。
　　“咱不是吹牛，外国的咱不敢说，要说咱中国的东西，咱啥没见过，啥没吃过！”
　　这大胖子看来有爱侃话的习惯，一路憋着没搭腔是因为没遇上合适的话题和谈话对象。他见在坐的人都已经竖起了耳朵，就拉开嗓门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大家想知道，这带颜色的鸡蛋是怎么捣鼓成的吗？俺可以告诉你们。俺参观过很多的饲料加工厂，有一次，俺在一家见过，老板打发人先用搅拌机把各种原材料搅拌均匀，然后再往里调配各种添加剂。老板告诉俺，鸡产下绿色的蛋，是因为让鸡吃了一种管绿的粉末，具体叫什么来着？对，叫加丽素绿是一种色素类饲料添加剂。这种粉末加得越多，鸡下的蛋就越绿。其它颜色的蛋也是这样捣鼓出来的。”
　　大胖子无意之中摸了自己的臭脚，把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又说：“刚才这孩子不是说这种彩蛋很甜么，而且还有点巧克力的味道。这就对词了！鸡饲料里加足了糖精和巧克力精能不甜么！现在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味道，这种精马上就给你制造出来。唉！你甭说，这带巧克力味道的甜，孩子都爱吃。孩子一闹，花多少钱做父母的都不心疼，哪还考虑到孩子吃了身体受用不受用。”
　　“呦！”听大胖子伯伯这么一说，孩子妈妈吓得跌忙从孩子受伤夺过那个没吃完的彩蛋，顺手就往车窗外扔；高小智急忙拦住要了去，说是要拿回去给别人说说。
　　列车又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大胖子，孩子和妈妈一起下了车；座位上立即换成了几个老农摸样的人。
　　高小智把那几个彩蛋装进方便袋，往靠背缩了缩身子。一时的冷清又使他闭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