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征文★庆元旦】紫烟天堂(11)
作品名称:紫烟天堂 作者:文若书--林 发布时间:2009-11-23 10:36:44 字数:3160
秀英姓马,她爹叫马德贤,母亲叫游海花。秀英还有一个妹妹,叫马红秀,活泼可爱,整天充满着各种任性的幻想。她家在当地算得上小富之家,也小有名望。所以,人们听说秀英失而复回,而且是被一个年轻的后生单枪匹马从土匪队里抢回来的,便纷纷赶来,一是为了向马家表示祝贺,二是为了看看那个已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年轻后生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天晚上,马家张灯结彩,大宴宾客。光远理所当然是宾客里的核心。村里的长者们轮番向他敬酒,弄得光远有些手足无措,他一直想借故离去,但都被人们强拖硬拽地钉在首席位子上。
光远无可奈何,在酒席上苦苦撑持着。好不容易等到酒席上的人都有些酒酣耳热,醉态朦胧时,光远双眼就不断地溜向门口,想趁机溜走。可是让他更加惶恐的是,门口嘻嘻哈哈地站满了一群少女。她们的眼中流露的爱慕之火互相交织成一道无形的火墙,吓得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低头喝酒。
秀英爹马德贤看酒也敬得差不多了,醉态可掬地站起来,呆着舌头喊秀英过来。
门口的少女们笑着将秀英推在堂屋中间。秀英爹说,秀啊,你的命是光远大哥救的,你向光远大哥敬杯酒,再跪下磕三个头,谢谢他的救命大恩。
早有人将酙满的酒杯送到秀英手中。秀英低着头,将酒杯送到光远面前。光远窘得满脸通红,忙接过酒一饮而尽,满屋的人一齐开怀大笑。连说,好啊,好啊。
秀英爹催促秀英说,傻闺女,快磕头啊。
秀英咬着嘴唇,低头站在那里,似乎没听到她爹的话。她爹着急了,骂道,你这闺女,怎么这样不懂事啊,快跪下磕头呀。
秀英被逼急了,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光远,欲言又止。大家定定地看着秀英,发现她双颊潮红,双目中闪烁着火一样的光彩,不觉都看得痴了,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秀英盯着光远看了一会儿,突然双手捂脸跑到里屋去了。
秀英爹摇头数落秀英的不懂事。旁边的人笑道,小女孩白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难为她了,好了,大家喝酒喝酒。
但是,村外一阵繁密杂乱的马蹄声象潮水般涌了过来,让每个人都失去了喝酒的兴致。大家都屏息静听,脸上越来越肃穆。随着马蹄声散布到村子四周,村子里的狗吠和婴儿的啼哭也沸腾着,和村外的马蹄声相呼应。大家谛听了一会儿,心里明白,这里篓子石的大队土匪寻仇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光远,似乎是在等候他的号令似的。
光远本来已经醉意渐深,村外的马蹄声让他一下清醒过来。他刚才的羞怯和窘迫一下子消散,脸上罩着一层冷峻的神情。他见所有人静静地看着自己,轻松一笑,说,喝酒、喝酒。
大家见光远发话,不好多说什么,各怀心事地接着喝起酒来。只是气氛没有开始时那么热烈生动,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闲散。
这个村子叫栗树咀,离石头镇十多里,离光远的村庄有四十多里。沿着河滩和山脚,散布着四五十户人家。这里的人和整个山里人一样,有着宁和淡然的性格,但宁和淡然里决没有一丝的怯懦。他们的生活普遍很穷困。也许正因为物质极端贫困,所以他们的人生乐趣和希望主要来自于内心,与外界的物质无关。他们天生的是为了内心的情感、尊严等活着。身外的财富只是为了延续他们的生命才显得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他们只服从内心的召唤,对于外来的危险,他们则可以从容面对。此时,面对着大兵压境,重重围困而来的土匪们,他们仍能安然地喝酒。
土匪们在村外吆喝忙乱了一阵后,有十几匹马直奔村里而来,在马德贤家门口停了下来。土匪们纷纷下马,他们看到大门洞开,屋里灯光通明,人们肆无忌惮地喝酒,对他们的到来有些不屑一顾,便不由得站在那里,不知进退。
为首的土匪叫曹大禁,是篓子石的寨主,也是白天被打死曹头目的亲叔叔。曹大禁狐疑地环顾四周,鼓起勇气,带着十几个人闯进屋里。十几个喽罗散布在屋子的四周墙边,拿枪指着喝酒的人们,曹大禁则大喇喇地坐到光远的对面,用刀子般的眼光盯着光远,一脸的杀气。
光远冷漠地看了坐在对面凶神恶煞的曹大禁,问,上门赔礼来了。
曹大禁被这句问话彻底激怒了,一拍桌子,将桌上的碗筷和酒杯震得跳起了,一片叮当乱响。他将驳壳枪一挥,咆哮道,我让它来赔礼。要活命的快说,是谁杀了我侄儿,打伤我的人的。
光远点点头说,是我。
看到面前这么个还是毛孩子的少年如此镇定,曹大禁心里反倒嘀咕了。他镇静一下自己,冷冷地问,为什么。
光远说,他们欺负一个弱小的女子。
曹大禁气极而笑,说,我倒想见见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下凡天女,让她出来。
光远说,不行。
曹大禁面露讥笑,说,为什么。
光远说,因为我不同意。
曹大禁哈哈大笑,说,就凭你。
光远说,是。
曹大禁心里的疑云更浓了,嘿嘿冷笑,说,我非要看呢。
光远说,那我只好弄瞎你的眼睛,让你看不成。
曹大禁在路上就从白天溃败喽罗那里听了面前这少年的骁勇。虽然心知喽罗们的话里有添油加醋的胡吹成份,但也知道光远是一个真正强劲的对手。面对着不动声色的光远,他在心里盘算,自己在这块地方立足未稳,威信未立,正好拿这少年来开刀。这少年白天单枪匹马击溃二十多人的队伍,救回被抢女孩,轰动一方,已成了人们心中的传奇式英雄,自己若能击败他,就能稳稳当当地在这里称王。要击败他,不能倚多为胜,需得一对一地干,人们才能心服口服。
心中盘算已定,他收起怒容,对光远说,我敬你是条汉子。我若倚多为胜,让我的人踏平村子,谅你也不服。明天日出时分,我们在河滩上一对一比武。今天的事以比武胜负来决定,负的一方必须听从胜的一方的号令。
光远最担心的就是他们群起而攻,那样的话,村中老小势必遭殃。他听到曹大禁提出一对一决胜负,心中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忙站起来和曹大禁击掌说,君子一言。
曹大禁说,快马一鞭。说罢嗬嗬大笑,高喝一声,拿酒来。
马德贤赶快招呼屋里的人上菜上酒。曹大禁酒兴大发,和众人吆五喝六地大吃大喝起来。
大家想到光远明天还有一场恶战,便将酒桌上的矛头集中指向曹大禁。从马德贤开始,一人一碗,轮番给曹大禁敬酒。曹大禁酒量甚豪,来者不拒,很快饮了十几碗,嘴里不停地称赞,好酒,真他娘的好酒。大家见状,不禁面面相觑,但生死存于一线,只得硬着头皮和这土匪头子拚喝下去。很快,敬酒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被敬的人则若无其事地稳坐着。屋子里的气氛开始显得诡异起来。
曹大禁见斗酒放倒了一桌的人,不由得睥睨顾盼,心生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洋洋自得来。他举起酒壶酒杯,自酙自饮,连呼,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马德贤听了曹大禁的大呼小叫,慢慢从醉迷里清醒过来,瞪着昏蒙的醉眼,跟着说,痛快,痛快。
曹大禁也有些醉意了,问,老头子,服我不服。
马德贤不屑地说,服你什么。
曹大禁说,我只要招招手,就把你们象杀小鸡般杀得精光。你们害怕了吧。
马德贤嘿嘿冷笑,摇摇头说,一个人迟死早死,都得一死,谁个怕你了,你做梦去吧。
曹大禁一听,呆呆不语,脸上的洋洋得意之色慢慢退去。他本是北方人,年轻时当兵。因在部队中与人争斗,杀了对方,逃出军营落草成了土匪头子。他带着他的人马驻到篓子石不到一年。他原想凭他有一百多号人马和枪足可在这里称王称霸,不料这里的人们外表宁和淡泊,骨子里比他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还要刚烈。无论他怎么耀武扬威,这里的百姓对他一伙总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有时,他的手下闹得过火了一些,还会被这里的人弄得人仰马翻,威风扫地。
对于这些一无所惧,奔放豪迈的山野村夫们,曹大禁恼火之余,也不免疑惑不解。他常常心里感叹,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时,他手捧着一碗酒,听着黑夜里的犬吠鸡鸣,想着明天一早的决斗,心里隐隐泛起一阵不安和忧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