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的晚霞 第七章 上
作品名称:凄美的晚霞 作者:悠悠岁月 发布时间:2013-05-13 11:53:32 字数:4802
陈万尧从医院回来,没有找到老队长和娟子。二狗子说他们到公社去了。
他就骑着自行车,来到公社郝部长的办公室。娟子和老队长正在郝部长的办公室焦急地等待郝部长打电话。
“老队长,怎么样了?”陈万尧把自行车往院子里一蹾,对着敞开着门的郝部长办公室问道。
娟子给他倒了杯开水,说:“现在正在找人打听,刚才打听到有人举报了如兰,但是,还不清楚到底举报了如兰什么?”
“如兰临走时说,有人说她监守自盗。”
老队长愤恨地说:“自盗什么啊!自盗也用不到烧毁小工厂。”
“我认为这是一起不小心失火,不是什么人故意纵火。”
“那么这人为什么要举报如兰呢?”
“我想起来了。”娟子说:“那天大家在抢救布料时,如兰说了一句,失火的原因总归能查得清楚的。”
老队长说:“这么说来,是这个人怕承担责任,先发制人倒打一耙。这个人是谁呢?”
娟子说:“应该查查失火当晚,这天是谁最后离开小工厂的。”
这时郝部长打完了电话,走过来说:“情况不是太好,我请熟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说如兰交代不老实。”
“唉,她什么也没做,天天忙得不得了。叫她交代什么啊!”娟子跺着脚说。
郝部长说:“我想也是的,莫名其妙地把她带去询讯,叫她说什么呢?”
“我想,这时候如兰心里正着急地想怎么把小工厂重建起来。”
“还是文化大革命中的那一套。”郝部长摇摇头说。
“尽说些废话,他们用哪一套对付如兰,我们都要想办法帮如兰洗清罪名啊!”娟子盯着丈夫说。
“我看这样,你们回去写个书面申请,要求查清楚失火的原因,交给公社办公室。他们搞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郝部长说。
“我看只能这样了。”
“谢谢啦!谢谢大家。”陈万尧摘下眼镜,双手作揖。
老队长回到生产队里,马上召开社员大会,让大家来分析这次失火的原因。
虽然有少数人因为受人蛊惑,仍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绝大多数的社员,都认为不可能是如兰监守自盗。一定是有人不小心引起的火灾。
娟子和老队长把社员的意见汇总后,交到了公社里。在郝部长的努力下,公社终于派来了调查组。
奶奶阿秀本来身体硬朗,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在医院里吊过盐水,观察几天就回家了。她坐在厨房前看着儿子、媳妇在忙着整理如兰的小屋。
太阳在云层里时显时隐,赵树凤一边晒被子,一边说:“这太阳躲躲闪闪的,被子拿出来晒了,就怕一会儿再漂些小雨。”
“先晒晒吧,下雨了再收回去。”陈万尧在如兰的小屋里说。
“兰儿什么时候能到家?”阿秀问。
“中午能到家,老队长和娟子已经去接了。”
“你们怎么不去呀?我是老得走不动,不然我也要去接孙女。”
“小三轮车里坐不下,所以只让如民去,再说如兰的小屋也要收拾收拾。”陈万尧回说。
“兰儿离家要有10天了吧?”
“正好10天。”
“兰儿真的太冤啊!明明是来福抽烟引起的火灾,他这个杀千刀的,倒打一耙,告我家的如兰。”阿秀用拐杖用力敲着屋檐石。
陈万尧安慰着阿秀,说:“姆妈,别难过了,现在不是弄清楚了吗,上面只是接到举报后,才把如兰叫去了解了解情况吧,也没有定她的罪。”
“兰儿本来就是没有什么错,平白无故把人带走,要他们赔礼道歉。”
“姆妈,现在还好呢!要是早几年,被红卫兵抓去了,管你有没有错,非得把你弄个半死。”赵树凤偷偷地看了一眼陈万尧说:“很多的事情一时是很难说清楚的。”
“奶奶!”随着一声呼喊,如兰从小三轮车里跨了出来。
“奶奶,你可好吗?没有受苦吧,打针疼吗?”如兰拉着奶奶的手问这问那。
“奶奶好着呢!奶奶要问你呢,受苦了吗?”
“不会的,就问问情况,问清楚了兰儿就回来了。”如兰给奶奶理理白发,做了个鬼脸说:“兰儿让奶奶受惊,兰儿向奶奶赔礼道歉。”
赵树凤拿出苹果和花生,把老队长和娟子引进厨房,说:“多亏了你们帮忙。”
“这是什么话啊!这种颠倒黑白的事,谁遇到了都要伸张的。”
如兰回来了,赵树凤高兴之余,不无担心地问:“娟子,这件不该发生的事虽然算过去了,可是,今后怎么办呢?外面还有一大笔的欠账。”
“只要有人在,困难总归能解决的。”
“娟子,如兰没有吃苦头吧?”陈万尧低声问道。
“一开始,审得蛮狠的,接到我们交上去的材料后,如兰就是在那里等结果。结果出来后,就通知我们去接如兰回家。三叔,现在毕竟不像文化大革命那时乱来了。”
“哦,那就好。奶奶担心得饭也不肯吃。天天赶我去救如兰。”
如兰从厨房过来叫娟子、陈万尧等去厨房吃饭:“一切过去了,爸爸!如民已经把菜炒好了,一起去吃饭吧。”
陈万尧给老队长、娟子斟满了酒,说:“太阳终于把云层射穿了,来来,大家喝酒、吃菜!”
老队长说:“公社派来调查的人,一开始的工作开展得也不太顺利。”
“哦,听说后来是杏花的证词起了作用。”
“杏花,做衣服属于做得慢的工人,一般都是最后离开车间的工人之一,所以调查组就去问她。而这一天由于沙沙叫她一起上街,帮她带了一些生活,这天比平时早离开工厂,她离开时车间里还有好些人。”娟子说。
“那天她不是最后离开工厂的,杏花的话有什么用?”
“因为走得急,她还没有把当天做的衣服整理好,所以杏花吃过晚饭又回工厂。她回去时,小工厂里只有李艳敏和来福,她看到来福在抽烟,这是工厂制订的纪律,在车间是绝对不许抽烟的。”
“我过去时,也看到只有他们夫妻两人,但是,我没有看到来福抽烟。不过我看到了,派出所也不会采信我的话。”如兰给老队长等加了点酒。
“哦,服装厂里到处是易燃品,香烟火落到那里都是火种。”
“现在的结论是失火,不是纵火。”
“这个杀千刀,今天我还看到他呆在家里,他们怎么不去抓他呢?”奶奶愤愤地说。
“奶奶,不小心失火,是要赔偿的。纵火才要判罪呢。”
“我们今天不说这些了,我们的小工厂已经停了十多天,而且还欠着一大笔的债,想想怎么办吧。”如兰忧心忡忡地说:“对于来福的事,自有上级机关去处理。”
如民说:“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什么家里就两间茅草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唉,说他也没用,我现在着急的是尽快恢复生产。”如兰心急如焚地说:“外面说我们损失了好几万元,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只是草房烧毁,缝纫机大一半没用了,钱被挪用,困难确实不小。”
说奶奶耳聋吧,她却听明白了如兰的叹息。支着拐杖,拉着如民就往外走。一会儿拿来一只玉镯,对如兰说:“兰儿,奶奶支持你,拿去卖了,把小工厂办起来。”
“奶奶,怎么可以卖您的玉镯呢?这是您姥姥的传家宝。”
“拿去,原来我还有些金器,你们刚回家时,为了维持一家人的吃饭,我卖了。现在就剩这只玉镯,我老了,留着也没用,让她来帮助兰儿度过难关。”
“姆妈,不可以的,哪能好动您的宝贝。况且您还有两个儿子,您不能全花在我们这房里。”赵树凤把玉镯包好了交给阿秀。
“我还有两间住房,给他们一家一间,这个玉镯就给你们。”
如兰凝视着一桌子人,沉默了许久。站起身来到奶奶身边,一扬脖子喝完杯中酒,说:“奶奶,兰儿不孝,让您担惊受怕的。这样吧,爸爸、姆妈,兰儿不忍心卖了这只玉镯。但是,兰儿有信心能东山再起。把这只玉镯拿到香港舅舅处,让他帮助当钱,兰儿东山再起后,完璧归赵。”如兰想想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
如兰心中有底之后,就着手重建小工厂,服装厂里都是易燃品,她想先欠一点钱也要盖砖瓦房。于是,联系买砖瓦和木材料。盖起了四间绝对简易的厂房,把能用的缝纫机搬进了新工厂里,又买了十台新缝纫机。
正当如兰松口气,可以上马开工时,老队长来了。
“如兰,厂房盖好了?”
“老队长,您来啦,简易房比原先的草房好一点,现在没有钱,只能这样子,只要能放下缝纫机,大家能坐在里面做衣服可以了。”
“如兰,我真的不好意思说,现在队里很多人都不看好服装厂,好多社员都说不愿意再办厂。”老队长为难地说。
如兰差点要哭出来了,说:“老队长,房子刚盖好,缝纫机又新买了十台,这些钱一部分是奶奶的玉镯当的,一部分是赊欠的。”
“不是这样的,社员们的想法……”
“社员们的想法是什么?”如兰双手放在胸前,十指交叉握着,两眼紧盯着老队长。
老队长搓着手,打量着新房子说:“也不是说反对办服装厂,主要是通过这次火灾之后,大家有点后怕。有人说,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点什么事故。”
“嗯,说的也是,但是,不能因为怕还会发生事故而废食啊!”
“老百姓都是看重摸得着的利益。”
“哦,那么他们怎么说?”如兰放下手,轻轻舒了口气。
老队长看着如兰,轻咳一声,又迟疑了一下,说:“队里的人想,想把小工厂包给你一个人做。”
“上面不是不让个人办厂吗?”
“他们的意见是,以集体出面办,还是挂原来的牌子。你每年交给队里一定的上交款,队里什么都不来顾问。挣多挣少,事故风险都不管。”老队长转过来又说:“如兰,我认为这样对你也是件好事,经济你自己管了,也就不会发生被挪用钞票的事体。”
如兰看看空荡荡的办公室,用手敲敲桌子,说:“老队长,这个弯转得太突然,太急,我有点难以接受。”
“是啊!我也觉得非常为难你的,真的很难说出口。”
如兰想了半天问:“上交多少?”
“按去年上交的比例,去年一个月交多少,以后也就每个月交这个数。如兰你看行吗?”
如兰又沉思了半响,说:“那就这样吧,不过今年外面欠了很多款项,要我每个月上交,上半年可能有点难度。”
“好吧!我再去跟大伙商量商量。”老队长说完就走了。
新盖的四间砖瓦房,二间做缝纫车间,一间做裁剪车间兼仓库,还有一间后半间做成衣仓库和贴烫车间,前半间做样衣陈列展区和办公室。
老队长走后,如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孤单,好像一下子与众人走散了,来到了一个陌生荒野。身上没有食物,也没有钱。想找个人说说话,一时找不到可说话的人,而找到了,对别人能说些什么呢?
想当初,因为做工作服而组织大家一起干的,现在却回到了单干户。我一个人独自去面对能行吗?不行又能怎么样?刚才已经答应了老队长。
然而不答应还能怎么样呢?房子已经盖了。而不盖房子也不行,外面欠着那么多的债,不办服装厂,拿什么去还呢?
“唉!……”如兰轻轻地叹口气。站起来倒了一杯开水,瞧瞧自己手上的血泡,和一条条划破刚长好的伤痕。这些都是在盖房子时,出去挑选建筑材料时碰伤的。买回家了还得一样一样整理。
这些日子的辛苦怎能用一个累字来形容呢。
因为钱少,买材料时跟人家讨价还价。低三下四地能赊欠,尽量先赊欠。每天劳碌在建房工地,指挥着泥工、木工,按部就班地干活。
发放建筑材料时,唯恐多发后,被工人大脚大手浪费了,与前来领材料的工人,斤斤计较地计算着每一项的实际用料。
一分钱一分钱地计算着用,一段铁丝,一颗铁钉都要捡起来放好。椽子料算好了买的,被泥工临时拿去搭脚手架,就要少一根,木工钉椽子时就要跟泥工吵。
为了让泥工赶工期,如兰把家里吃饭的台子都搬来给泥工当脚手架。
大家收工回家了,自己还要到处查一遍,看看电源是否切断,查查是否还有工具、材料遗漏在工地。天黑了,她一个人还在工地,搬那些遗漏在外的物品。
“如兰,装电话机的人来了。”娟子带进来一个人,打断了如兰的沉思。
“好,就装在这里吧!”如兰把装电话的人引进小办公室,羡慕地看着娟子出去。心里想,以后娟子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帮我吗?
如兰越想越觉得孤独,这时林思城的影子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要是林思城在这里,一定不要她去面对这些困难。想起林思城对她深切的关怀,想起林思城送手套、花生米来到围垦区的情景,如兰的眼眶又湿了。
如兰又想起了孙峰,虽然不能帮她做很多的事,但毕竟还有个说话的人。也许出来做事的时间长了,他能担当……
放弃了林思城,得罪了孙峰全家。
现在孤家寡人的如兰,却要独自经营这个水深火热中的小工厂。一种莫名的孤苦伶仃的凄凉感,笼罩在如兰的心头。
如兰呆呆地想着,直到电话机安装完毕,也不曾理出个头绪来。
想到欠款,如兰颤抖了一下。对,没有退路了,必须开工。
于是,如兰快步来到车间,娟子和几个女工正在整理缝纫机。
如兰不由分说地宣布:“明天正式开工。”
“全部通知吗?”娟子问。
“一共有几台缝纫机可以运转?”
“新的十台,还有二十台拼装的。”沙沙说。
“那么通知30个缝纫工,还有裁剪、仓库、联系业务的,就40名吧。”如兰掰着手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