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的晚霞 第六章 下

　　如兰因为钱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刚迷迷糊糊地睡着，一阵吵闹声把她惊醒了。只听得外面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披衣冲出门去，只听见有人在喊救火。
　　二狗子也起来了，和如兰一起来到外宅。看到西南边一片火光。
　　“不好，小工厂失火了。”二狗子说。
　　如兰回家拿了水桶，急奔到小工厂。社员们也都来了，大火很快被扑灭。但是，小工厂里两间草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一些社员围着烟雾哭了起来，工厂里的工人，流着泪把能用的物品整理出来。如兰像个雕塑一样，提着水桶立在废墟旁发呆。老队长拍拍她的肩膀，如兰一点知觉也没有。娟子过来拉如兰，如兰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
　　二狗子把如兰背回了小屋。赵树凤过来，在如兰的背上拍了几下，如兰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的时装图片，哇地哭了。
　　当娟子他们收拾完火里抢出来的物品后，再来看望如兰时，天已经大亮了。如兰的情绪也稳定了些。
　　“如兰，缝纫车间的两间草房全烧毁了，主要是草房容易得火，缝纫机也烧坏很多，仓库里的布料烫焦了一点，极大部分是好的，但在救火时浇湿了。”
　　如兰咬着牙听完娟子的汇报，经过短暂的停等后，说：“娟子，你们辛苦了，我没有你们坚强，遇到一点事就晕了。谢谢你！娟子。”
　　“如兰，快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你最急，而且这几天又为钱的事累的。”
　　“娟子，现在我们不说这些了。先把抢救出来的物品，搬到我家的堂屋，看看有多少缝纫机可以修理，浇湿的布分到一家一户去晒。”如兰支撑着站起来，和娟子、二狗子一起来到废墟。
　　这时全队的社员，差不多全到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见如兰来了，一些女社员流着泪说：“如兰，这是谁这么缺德？把一个好端端的工厂烧毁了。”
　　也有一些社员在旁边说着风凉话：“陈厂长，我们小队里刚舔到工厂的一点甜味，现在却要背如此重的包袱！”
　　“如兰，是你要办服装厂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要负责的，这么多的经济负担应该由你承担。”
　　“如兰，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现在你怎么向全队社员交代？”
　　“如兰，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如兰……”
　　“不要说了，现在先把浇湿的布分回家晾晒，减少损失。”娟子搬着湿布大声说。
　　一个男社员立即高声嚷嚷：“啊！还要我们晒布，我们不干，我们以后与小工厂的事一刀两断。我们既不要分你们的利润，也不想承担小工厂的损失。”
　　“都站着干什么！就是不关你们的事，也应该搭把手呀。”老队长实在看不过去，愤愤地喊了起来。
　　“先说清楚了，这个损失由谁来负责？我们才愿意帮忙。”
　　正在搬湿布的如兰抬起头说：“现在先清理，减少损失，到底是怎么引起失火的，以后总归能查得清的。”
　　来福把叼在嘴里的烟头往地上一甩，不怀好意地说：“监守自盗者要重罚。”
　　“你说谁监守自盗？”二狗子放下肩膀上湿布，用手推着来福说：“你也是工厂的工人家属，不来帮忙，还在那里说什么屁话。”
　　“你想打人？”
　　“打你了又怎么样。”二狗子又重重地推了一把。
　　“快把湿布搬到里宅去，跟这种人瞎费什么口舌。”沙沙见状，过来把二狗子拉开。
　　由于一些人的煽动，绝大多数社员不愿晒布。如兰只好吩咐工人，先把布和一些物品运到她家的堂屋，又在里宅的院子里拉了好多的绳子，把布凉在绳子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把如兰击得六神无主，她努力保持冷静，领导工人清理物品。陈万尧约了他的几个徒弟，一起整理缝纫机，看看能修理、拼装出几台能用的。
　　而孙峰那边，万事齐备就等着如兰去赴宴。刘美娟听说如兰愿意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也很开心。然而，从早晨等到中午，孙峰想如兰说过生日庆典是晚上最隆重，可能如兰忙，就晚上来了。可是，等到菜都快凉了还不见如兰的踪影，心里有点发毛，难道如兰在骗他？再想想如兰不是那种人啊。
　　刘美娟忍无可忍地说：“我这个呆头鹅的儿子，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你看看她奶奶的生日，这么大的场面也不通知我们孙家，不要说请，最起码透个信息。今天我生日，我们请她，她都不来。”
　　孙笔急急忙忙来到大队里，给如兰的小工厂打电话，可就是打不通。天都黑了，估计再打也没用，小工厂也下班了。
　　“上菜，开始吧，亲戚都等急了。他们吃了晚饭大多要回家的。”孙墨来催说。
　　“不等了，上菜。明天去办理离婚手续吧，求的儿女长不大，留的小狗不看更。”刘美娟垂头丧气地说。
　　第二天，刘美娟和孙墨一清早来到如兰的小屋。气急败坏的刘美娟，推开小屋的门，见如兰还在睡觉，把一张写好的离婚协议书往桌子上一拍，说：“签字吧！这是你梦寐已久的离婚协议书。”
　　如兰头痛欲裂，说：“孙峰呢？”
　　“呆头鹅被你耍得还不够吗？”刘美娟又说：“我们家里还有亲戚，你签完了，我们还要回去招待客人。”
　　如兰这时才想起来，昨天是婆婆的生日。她太累了，昨天昏昏沉沉拖完烧坏的缝纫机已经是半夜里，把婆婆的日生忘得一干二净。
　　她知道闯祸了，急忙穿衣起床，非常歉意地说：“啊呀！对不起了，姆妈，我把您的生日都忘了。现在我给你磕个头，向您赔礼道歉，实在对不起，昨天小工厂出了个事故。”
　　“我叫你不要办小工厂，你在小工厂一年挣几个工分？让你回去当会计，又省心又省力，挣的钱比你小工厂的多，你偏要办什么小工厂。”刘美娟气不打一处来，又说：“你流产我有责任，我已经向你赔礼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如兰梳着头发，心里堵得慌，小工厂烧毁了，后面的事不知道怎么处理。社员情绪激动，欠着的钱，赊来的布，烧坏的设备和草房。禁不住淌下两行泪水，
　　说：“姆妈，前天晚上小工厂失火了，昨天，我与工人只想着抢救一些可用物品，竟然忘了您的生日。非常对不起！”
　　“还要跟我说小工厂的事，我一听到小工厂就来火。娶了媳妇不着屋里，平时我忍了，可是，昨天你让我在那么多亲戚面前丢尽了脸。人家哪里知道你是为小工厂的事才缺席的？总归认为我待差了你，我这个恶婆婆的名声，你就这样帮我造就了。”刘美娟在如兰的小屋里指手画脚地嚷嚷着。
　　“姆妈，没有那么严重吧！您说亲戚还没有走，我现在就过去跟他们解释。”
　　“我来请你回去帮我解释，你倒说得出口？”
　　孙墨又帮着说：“这样就更显得你的伟大，我妈的不是了。”
　　“那怎么办？”如兰祈求地问。
　　“签字离婚，我们以后就是陌路人。你不来参加生日宴会，不就是要离婚吗？这样对你是好事，对我们孙家也留个面子。”
　　“孙峰知道吗？”
　　“他气得昨天晚饭都没吃。”孙墨站在小屋门口说。
　　“我想见见孙峰。”
　　“先签字吧！孙峰总归要见你最后一面的。”刘美娟用手拎起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在如兰面前抖了抖说。
　　“您总得让我见一面孙峰。”
　　“你的工厂烧了，欠了一铺拉的钱。不离婚，我们孙家就要受到牵连的。”孙墨向屋里跨进一步说。
　　孙墨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兰没有了退路，她头痛欲裂，想了一会儿，说：“如果你们认为离婚对孙家好一点，对姆妈好一点，那么我签字吧。”如兰拿过钢笔，长长地叹口气，在离婚协议书上，写上陈如兰三个字。
　　
　　如兰来到堂屋，看看昨天父亲他们修理的缝纫机，再看看布料和一些小饰品。她轻轻地捡起一本掉在地上的电话号码薄，翻了几页，心里想难道小工厂就这样完了？以后这么多的债务又怎么办呢？思量着找个能伸手帮助的人。
　　“如兰，刚才是谁来了？”陈万尧从下房开门出来。
　　“是孙峰的妈妈和姐姐。”
　　“他们也知道小工厂失火了？”
　　“不是的，他们是来谈离婚的事。”
　　“你不是说，现在孙峰改变了很多，你不想离婚了吗？”
　　“是他们要求离婚。”
　　“为什么？”
　　“我昨天急昏了头，把前几天答应孙峰，要回去参加他妈妈生日宴会的事忘了。”
　　“像昨天这样的事，忘了个生日宴会也情有可原啊。”
　　“可是，我让孙峰的妈妈在亲戚面前丢尽了脸面。爸爸，您说我怎么就那么的一个命呢？总是被坏事缠着。”如兰盈着满目泪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孩子，这是巧合，不是命苦。你要挺住，不要被一点小事就吓倒了。”
　　“爸爸，我不被吓倒又能怎么样呢？钱被大队里挪用了，现在工厂被烧毁，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今后拿什么来赔还人家呢？”
　　陈万尧看着垂头丧气的女儿，殷切地说。“只有把服装厂继续下去，才是出路。你不是一无所有，如兰，你有一大批的客户，你有一批熟练工，你有很好的服装设计基础，最重要的你还有一种能吃苦的精神。”
　　“爸爸，你说的也是，我现在别无选择，无处可躲呀。”如兰强忍着泪水说。
　　“那么离婚的事呢？”
　　“只好顺其自然，我现在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这件事。”
　　陈万尧一边说，一边给如兰冲了杯麦乳精：“如兰，喝杯麦乳精吧！孩子，你还年轻，保护好身体，就可以闯过千难万险。”
　　“姆妈今天还是很早出去了？”
　　“她昨晚一夜没有睡好，说反正睡不着就早早上街了。”
　　如兰喝着麦乳精，没见着奶奶，于是说：“我去看看奶奶起床了没有？”
　　“奶奶昨晚也很晚才睡觉，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吃完早饭，陈万尧上班去了，说好了上午去织布厂，下午和徒弟一起来修缝纫机。娟子和几个工人来晾晒布料，如兰正在整理那些打散了的小配件。
　　两个戴着大盖帽的公安从外宅进来，娟子迎出去问：“你们找谁？”
　　“找陈如兰。”大盖帽说。
　　“唉，我在这里。”如兰闻声从堂屋里走过来。
　　“跟我们走一趟。”
　　娟子回说：“什么事？我们的小工厂烧毁了，现在正忙着呢。”
　　“有人举报陈如兰监守自盗，还把社员们从火里抢救出来的物品全搬回自己家。”
　　正在凉晒湿布的沙沙不解地说：“真是冤煞人那。如兰要大家分散负责晾晒湿布，他们都不愿做，才把布拉到这里的。缝纫机都是工人从家里搬来的，烧坏了搬到这里来修理。”
　　“少废话，跟我们过去一趟，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大盖帽非常不耐烦。
　　“娟子，你负责把湿布晒干了，修好几部缝纫机后，我们马上着手先做起来。我跟他们去。事情弄清了就回来。”如兰回小屋里拿了件衣服。
　　“再带些生活用品吧。可能今天回不来。”
　　“有那么严重吗？”娟子问。
　　大盖帽虎着脸回答：“不好说。”
　　“娟子，我走了，你快去找老队长汇报。”如兰拎着个网线袋，跟着大盖帽往外走去。
　　“如兰，你……”娟子哽咽得说不下去。
　　“兰儿，这是怎么回事？”奶奶闻声从厨房追了出来。
　　“奶奶，没事。他们找我了解些情况。”
　　“那么为什么要带你走，在这里不能了解吗？为什么还要带着日用品？”奶奶虽然老了，毕竟是个能干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奶奶紧紧地拉着如兰的衣服：“兰儿，不能去，你没有错。”
　　“奶奶，不要这样，兰儿没有错，兰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二狗子，快！快去织布厂叫万尧回来。”奶奶转身去拉二狗子，却重重地跌倒在二狗子怀里。
　　“奶奶！奶奶!”如兰抱起奶奶，泪流满面地说：“沙沙快去请医生。”
　　陈万尧和医生赶到后，如兰跟陈万尧打了个招呼就跟大盖帽走了。陈万尧目送如兰委屈地离去，老泪纵横。陈万新、陈万昌也赶了回来，一家人急忙送奶奶阿秀去了医院。
　　
　　林思城正在山上执行任务，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摔了下去。翻了几个跟斗，被一颗小树挡住，一起执勤的战士，慌忙把他送到医院。还好只是左手骨折，头上碰破了几块皮，腰部肌肉损伤。
　　林思城虽然找到了个如兰的替身，可是，心里总是惦记着如兰，为如兰担心。不知什么原因，这两个晚上他一直睡不着，稍一迷糊就做噩梦，不是如兰掉河里，就是如兰被人打伤了。就这样眼睁睁地一直到天明，本来有点低血糖的他，经过两个晚上折腾，山上大风一刮就晕倒了，险些闹出人命来。
　　林思城躺在病床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如兰。他多么想得到如兰的信息，那怕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可是，这一句话从哪里来呢？范孝义已经上大学去了，他还能问谁呢？他想得到如兰的信息简直是一种奢望。
　　
　　奶奶阿秀睁开眼睛，看到陈万尧也在病房，禁不住骂道：“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快，快去救如兰！”
　　“姆妈，你醒了！”
　　“别管我，还不快去。”
　　大伯陈万新也说：“三弟，姆妈叫你去，你就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可是……”
　　“回去与老队长商量商量。”
　　陈万尧想了想说：“那么我先回去，这里就依靠你们了。”
　　“快去吧，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如兰累死累活地到处借钱，拼死拼活地抢救损失，反倒把屎盆子扣到如兰头上，真不可理喻。”二伯陈万春愤恨地说。
　　
　　如兰被带到拘留所，大盖帽就开始审讯如兰。
　　“陈如兰，你是聪明人，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如兰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如兰，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小工厂的？”
　　“我从大队里回来，到小工厂时，只有李艳敏和来福两个人。李说马上要好了，我叮嘱他们离开时关掉电源和关好门，就回家去吃饭。”
　　“陈如兰，你不想离婚了，要回到孙家去。可以把小工厂交给别人管理，何必要毁了它。”
　　“我们已经离了。”
　　“撒谎！前几天，你丈夫还到工厂来叫你回去参加你婆婆的生日宴会。”
　　“就在今天离的，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因为火烧了？”
　　“是的，因为小工厂烧毁了，我一急一忙，忘记参加我婆婆的生日宴会。”
　　“就为这事？”
　　“还有负债。”
　　“我说陈如兰，你真会折腾。”
　　“我不想折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