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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纪实长篇小说】松树开花(一)

作品名称:松树开花      作者:争游      发布时间:2013-05-01 15:03:03      字数:13072

  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兴衰互替;生命的小溪蜿蜒流转,时缓时急,能留给世人的,也只是它流动过程中所经历的暗礁、浅滩、激流、漩涡和浪花。
  松树开花是沿着历史生命长河一路走来的靓丽风景;是朱阳红色革命老区一个普通家庭生活的缩影;是朱阳改革开放发展中一副构建和谐盛世的画卷。
  我曾经问过许多朱阳人,你看到过松树开花吗?他说没有。他说松树是不开花的,更别说什么红色的花朵啦。我说这是一个人的梦,一个家庭的梦,一个民族的梦,一个世人的梦。他说甭管这是谁的梦,这梦也做得太离奇了吧?
  这个梦后来成真了。松树真的开花了,而且是红色的,漫山遍野地红,映红了天空,映红了大地。朋友,你看到过如此的盛况吗?走过来吧,沿着历史的长河、生命的小溪走过来吧,你将会看到你不曾看到过的美丽风景——松树开花。
                              ——题记
  
  史书载:清光绪二年至四年,晋、陕、豫三省连续三年大旱,赤地数千里,草木干枯,禾苗不生,百姓饿死者众多,倒毙沟壑者十之七、八,幸存者靠赈济度荒。
  又载:老鼠成灾,数十为群,食庄稼,咬损物件,粮食歉收,大灾荒。
  还载:狼为害,五、七成群,入村吃人。
  就在这年,居住在陕西省山阳县高坝店村的曾祖父挑着祖父治广、二祖父治崤,和曾祖母逃难来到了雒南县陈耳镇西北方陈沟村的深山里,住在一个叫双驮岭的山梁上。
  东、西两座隆起的山梁尤如骆驼背上的两座驮峰,“双驮岭”地名即源于此。两座驮峰和四周大小不等的山梁围拢成了一个小小的盆地。在双驮岭这个小盆地上,曾祖父领着一家人开荒种地度日。
  没有房屋,一个天然的石窑成了一家人遮风避雨的住处。
  曾祖父王姓。居双驮岭后,曾祖母又先后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取名治木,一个取名治水,也就是我的三祖父、四祖父。三祖父、四祖父未能成家便先后丧命于瘟疫。
  光绪二十九年,祖父治广娶妻汪氏,即我的祖母。
  光绪三十年,祖母生下了伯父,乳名有子,官名义祥。
  民国四年,祖母又生下了父亲,取名仓娃。
  民国十年,曾祖父、曾祖母先后去世。祖父挑起了一家人生活的担子。
                
                     一
  故事就从祖父和祖母传下来的那些话儿开始吧。
  应该是一个初春的早晨。这个初春的早晨和往日的早晨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祖父和祖母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起的晚。日头一定是起了一个少有的大早,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就悄悄地往东山顶上爬,这会儿已有一杆子高了。
  是祖母先走出草屋房门的,女人一早就要生火熬粥的。祖父和祖母原本是很勤劳的,这会儿一晃怎么就睡过头了呢?抬头望着门额上的春联横幅就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祖父不认得字,祖母也不认得字,但他们都知道春节对联的横幅是“人勤春早”。对联原是祖父年前边从陈耳镇上带回来的,卖对联的先生写的一手好字,先生告诉了他春联的上联,下联还有横幅。祖父从陈耳镇回到了双驮岭记忆里就剩下了“人勤春早”这四个字,祖父就把“人勤春早”说给了祖母听。
  “怎么就起的迟了呢?”这话是祖父和祖母同时自己问自己的。
  “你说什么?”祖父祖母同时在问对方。
  “怎么就起的迟了呢?”祖父和祖母仍是同时开的口,这回是说给对方听的。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祖父祖母同时回答了对方的问话。
  “一个什么梦?”他们彼此仍在向对方问道。
  “松树开花。”他们又异口同声地回答了对方的问话。
  紧接着祖父和祖母又是异口同声地要向对方讲述自己梦的内容。这回祖母让步了,谁叫自己是女人呢?男人是一家之主,祖母静静地听着祖父的梦。
  “日头还是那个日头,暖洋洋地照在双驮岭上,这里应该就是双驮岭吧,照在双驮岭和周围的山梁上,当然也照在我的身上。日头真是个好东西。当我一感觉到身上的暖和就从心底冒出了这么一句。那个老头儿是什么时间站在我面前的?不知道。那老头儿可是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老头说为什么不在周围的山坡栽上松树呢?老头这话像似在问我又像似在问他自己,我没有应老头儿的话。能看见松树开花的人是个幸福的人。老头儿这话仍像似对我说又像似对他自己说的。松树开花?松树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儿呢?话一出口我就弄不清自己是在问老头儿呢还是在问自己。等花儿开放了自然会知道的。老头儿这回是在回答我的问话了。松树,松树什么时间才能够开花?一眨眼的功夫老头儿就不见了,消失得无踪无影。他为什么不回答我后面的问话了呢?”
  祖父以为祖母听后会向他提出很多他也无法回答的问题,祖母没有。祖母只是惊愕地睁大眼睛说:“咱们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你也做了这样的梦?”祖父和祖母一样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祖母说:“童颜鹤发的老人一定是个神仙,咱们做的这个梦应该是仙人指路吧。”
  “仙人指路?”听了祖母的话,祖父寻思了好半晌觉得也对。
  那时候,整个双驮岭周围都是杂草丛生,遍布荆棘的荒山。从这一年开始,祖父每年都要在周围的山梁上栽下一些松树。因为梦中的神仙,祖父在双驮岭的东山坡上修了一座庙,取名山神庙。每逢初一、十五,祖母都要到山神庙里烧香叩拜。以此保佑山上的松树快快长大;保佑家里的老小平平安安;保佑地里的庄稼五谷丰登;保佑家里的牛羊六畜兴旺……
  祖母问祖父说,他见过松树,郁郁葱葱的绿,也见过松树枝上长的松塔,松塔里面有松籽,松籽炒熟能吃,油香油香地。就是没有见过松树开花,松树的花是个什么样子呢?
  祖父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祖母又说:“神仙说松树能开花,松树就一定能开花。神仙说能看到松树开花的人是个有福气的人,我们一定会看到松树开花的。”
  祖父说:“我们栽的松树是受神仙指点的,受神仙指点的松树一定会开花的,我们会看到的。”
  这个时候,坐在山梁上的祖母依偎在祖父的怀抱里,他们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睛里充满着期待,他们好像真的看见了满山遍野的松树开花了,火红火红的一片一片,像绿色海洋中的红色波浪。
  祖父、祖母在做着幸福的梦。
  
                     二
  祖父栽着松树一年又一年,祖母盼着松树开花一季又一季。满山遍野渐渐地成了松的海洋。遗憾的是梦境中火红火红的松树花从没有出现过。
  在祖父和祖母幸福的期待中,伯父长大成人了。
  民国十三年,伯父二十岁。按乡间的习俗,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伯父还是个光棍汉。
  双驮岭的土地肥沃,再加上祖父、二祖父一家人的辛勤劳作,生活虽算不上锦衣玉食,却称得上温饱。夏季收小麦,秋季收玉米,有的时候还可以种上一些荞麦、豆子。祖父和二祖父在双驮岭盖起了三间茅草屋、二间磨房、一间牛棚,虽如此,却因为远离村庄,伯父的婚事就成了个大难题。祖父和祖母几次走出深山,托媒人帮助撮合,收效甚微。
  到了伯父二十四岁那年,事情的发展有了一个好的转机,才有机会给伯父成亲。乡下人讲究的是缘分,缘分不到谁也没有办法。
  那是个飞雪的冬季。
  清晨,祖母说:“我看见松树开花了。”
  “尽瞎说。”祖父望了望门外说。
  “就是咱栽的那些松树,真的是开花了,火红火红地。”说完,祖母没有忘记补充一句:“梦中。”
  祖父不再理祖母,出门走进了漫山遍野银白色的素妆中。祖父的酒壶见底了,好喝两口的祖父忍耐不住没有酒香的寂寞,去了陈耳镇,为的就是打酒。
  当祖父从酒店灌满了一壶酒转身回家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这样一幕:有个姑娘跪在小街上,头上插着一根草,一双乞求的眼神环顾着过往的人群。好奇的祖父一打听,才知道姑娘名叫刘大女,只所以插草卖身,是因为父亲暴病身亡,家中贫穷,无力入土为安,只能如此跪在街上求人。看着刘大女,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想起了伯父,便拔下了刘大女头上的标草,“闺女,跟我走吧。”刘大女朝祖父磕了一个头,起身跟在祖父的身后。祖父从镇上借贷了一些银两,来到刘大女所住的绿豆沟安葬了她的父亲。后又把刘大女安置在镇上的一家客栈这才只身回家。
  祖母埋怨他说:“咋一去就是两三天,准又是和那几个狐朋狗友喝醉了酒。”祖父说:“不就是两三天吗,办好了一件几年也没有办成的大事情。”祖母问:“啥大事情?”祖父说:“给有子弄好了一房媳妇。”祖母说:“你是不是从醉酒中还没有醒过来?净说胡话。”祖父说:“你看我像个醉酒之人吗?”祖母仔细地端详了祖父好大一会儿,然后就摇了摇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祖父说完了事情的全过程,祖母就乐了,就高兴地说:“我说松树开花了吧,你还不信。”
  祖父说:“你没喝酒,咋也说疯话。”
  祖母说:“一顶红轿子抬着个头顶红盖头的儿媳妇回家,那不就是一朵鲜红鲜红地松花吗。”
  祖父不说话了。
  择吉日,选良辰,备酒席,置新房,很是忙活了几天。喜事嘛,自然少不了几口响器,刘大女就坐着轿子上了山。
  
                   三
  祖父依旧每年都要在山坡上栽下一些松树;祖母依然盼望着能目睹松树开花。在二祖父的呵护下,牛一头头长大,除了拉犁耕地,拉磨磨面,每年卖上两头还能补贴家用。伯父的媳妇刘大女,也就是我的伯母,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刘淑英,听说是一个算卦先生给取的。她和伯父互敬互爱,相敬如宾,无论在田间还是在家里都是过日子的好手。
  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日子像牛走磨道一样一圈一圈地旋转着,把父亲转到了十六岁的年龄上。
  吸取伯父成婚的经验教训,祖父和祖母把父亲的成家之事始终挂在心头,丝毫不敢懈怠。听说大条荫的张远林有个女儿,和父亲的年龄差不多,祖父便拖人前去说媒。张远林和祖父一样也是光绪年间从山阳县逃难过来的,只是日子过的有些紧巴。为了尽快给父亲定下这门亲事,父亲便把张远林十二岁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接到家里来养活着。用当时的话说,叫童养媳妇。等日后长大了再为他们过门成亲举办婚礼。张远林因此成了我后来的外祖父。
  祖父和外祖父说好了,可母亲就是不同意住在祖父家。虽说到了祖父家可以吃饱饭,可她就是离不开她的父亲和母亲,即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事情一直像这样拖着也不是个法儿,祖父就想出了一个法子——搬家。把家搬到条荫口,这样离外祖父家就近些。
  民国二十年,祖父、祖母领着父亲迁居条荫口,母亲随即进了门,成了家中一成员。双驮岭留下了伯父和伯母。祖父让二祖父跟着伯父过,以后上了年纪也有个照应。
  顺着双驮岭向北的山沟往下约五里地便到了条荫口,那是两条沟的出口处。一条沟叫大条荫,直接通往东;另一条沟叫小条荫,斜通东北,这个地方因此有了条荫口这个名字。
  祖父、祖母领着父亲住到了条荫口,生活更忙了。要在条荫口住下去,就得盖房子。开始搭一间草棚先住着,随后再修屋基,垫房底,备木料,割茅草,一忙活就是几个月,总算在麦收前盖成了三间草房。
  外祖父家就住在大条荫,在祖父家的东边,相距约三里地,算是近些,彼此有个照应,也方便了未过门的母亲来回走动。
  或三天五天,或十天半月,祖父总要和父亲往双驮岭走一回,呆两天,帮助伯父和二祖父侍弄庄稼地。几头牛、磨面房还都在双驮岭上,伯父忙不过来哩。再说,条荫口初来乍到,有些生荒地没有开垦,无法耕耘下种,一家人的吃喝还都指望着双驮岭。
  就这样紧紧张张的过了将近两年,条荫口这个新家才算有了个样子。三间草房,一间磨坊,一间牛棚,挖掘了一口井,刨出了二亩地。
  有了这些做基础,祖父就将家中的粮食、牛羊、家具一分两半,一半留给了伯父和二祖父,一半搬到了条荫口,相互间的走动就慢慢减少了。但每逢初一、十五,祖母和祖父总要去一趟双驭岭,给山神庙烧香,给神仙叩拜。在祖母看来,日子能过到这个份上,主要得力的她当初做的那个仙人指路梦。
  开年的清明过后,祖母会督促祖父和父亲去双驮岭上栽松树,她跟祖父说,松树好,一年四季常青不老。只有松树长好了,我们这个家才能过好,才能像青松一样永驻青春的活力。还有,松树如果真的像神仙说的那样,开了鲜艳的红花,我们这一家人的幸福也将会像天堂一样的美好。不管祖母的话是真是假,能否实现,祖父都确信无疑。
  前面还没有说,母亲也有一个和伯母一样好听的名字,叫张桂珍。伴随着母亲的逐渐长大、懂事,去外祖父家的次数逐渐地变少,因为在家中,她还要帮助祖母为祖父和父亲烧汤做饭,缝衣洗桨,虽然她还没有正式过门成为父亲的妻子。更多的时候,外祖父和外祖母会提着一些自以为好吃的东西,如山葡萄、干核桃、山楂果、五味子等来看她。外祖母还常在母亲跟前开玩笑地说:“到了人家屋里才几天,就让男人把心都偷走了。早知道你是个没良心贼,当初就该把你放在山路上喂狼。”母亲说:“你舍得?”外祖母故意说:“舍得,舍得。”母亲又故意气外祖母:“那你现在就把我放到山路上去啊。”说完了,就相互“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四
  民国二十四年,父亲满二十岁,母亲十六岁,祖父和外祖父两家就商量着等过了秋收,就让母亲正式过门,举行婚礼。
  没等到玉米吐穗放红缨,联保处的人就进了后山。
  那时间,双驮岭、条荫口,这些地方都归陈沟保(许多自然村组成一个保,隶属县政府。保下设甲,每个甲由一个小自然村或散在的数户人家组成。)管辖。联保处(几个保联合起来设立的一个基层政府办事机构)设在陈耳镇。平常,像双驮岭、条荫口这些深山区的零散住户,联保处是无暇过问的,政府一年里的摊派大都由甲长出面办理。这回,联保处肯屈尊就驾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联保处的人由甲长领着,一共五个人,都是当兵的。其中一个腰里斜挎着盒子枪,另四个都背着长枪。他们到祖父家,正是半晌午的时间。祖父和父亲去了玉米地,家里留下了祖母和母亲。
  甲长高声地喊着:“广子,广子。”祖父名叫治广,山民们都习惯喊他广子。
  祖母听到喊声赶紧出了门,一见甲长领着五个穿黄衣服的,顿时脸都白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招来了这些当兵的。在祖母的眼里,当兵的是不和老百姓讲道理的,他们仗着一身黄皮,一杆长枪就可以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母亲就跟在祖母后面,一见这阵势就赶忙躲进屋里不敢出来。
  好在甲长祖母见过面,祖母说:“春子兄弟,上来了,屋里坐。”甲长名叫春子。
  甲长说:“这是联保处的,今个上来有正经事哩。快叫广子来。”
  祖母说:“广子去玉米地给仓娃送饭去了,仓娃晚上睡在看山猪的蓭子里,没有回来。”
  甲长说:“甭啰哩啰嗦说那么多,快去叫广子回来。”
  “妈。”祖母要去喊祖父回来,却被母亲叫住了。
  看着母亲胆怯害怕的样子,祖母安慰她说:“就在屋里呆着,妈马上就回来。那是你春子叔,没事的。”
  母亲忧心重重地回到屋里。
  祖母见到祖父,把情景跟祖父一说。祖父说:“让仓娃赶紧先躲到山上去,说不定他们是来抓兵的。”
  父亲说:“我不往山上去,不愿意当兵,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祖父说:“这娃乍恁犟呢,那些人不跟你说理。”
  父亲无奈,只好躲进山坡的丛树林里。
  祖父和祖母回到屋,连忙给几个当兵的搬凳子,烧开水,还拿出了家里的核桃让他们吃。甲长指着挎盒子枪的人说:“这是联保处的王队长,这次上山是有个要紧的事情要通知你们。具体的还是让王队长说吧。”
  王队长说:“国民党雒南县政府下了命令,凡在辖区内的住户,每人必须征缴两块现大洋,用于扩充县保安大队和各联保处保安分队的人员和武器装备。最近在我们县东南一带出现了红军的踪迹,发展保安队就是为了防止红军来犯,消灭红军。”
  红军是什么东西?祖父从没听说过,更没有见到过。前些年,每次有队伍从山里经过,不是抢吃的,就是抢东西,把老百姓坑害扎啦。难道红军比起以前的这些队伍还土匪?还坑害老百姓?
  看着祖父疑惑不解的神态,王队长接着又说:“这红军啊,穿着红衣服,戴着红帽子,长着红头发,留着红胡子,瞪着红眼睛,吐着红舌头……反正哪里都是红。他们来无影,去无踪,飞檐走壁,穿山越河,无所不能;他们吃人的肉,喝人的血,所以身上的皮肤也是红的;他们的政策是共产,就是每到一个地方,便把所有人的财产、土地全部集中到一块,归为公有;他们的生活是共妻,就是把所有的女人都集中起来,由他们公共使用,公共分配……”
  王队长的一番话,说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如果真是那样,这天下,这社会,还有老百姓的活路吗?
  “所以,”王队长继续说:“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动员老百姓,做好有备无患的准备。有红军的消息,要赶紧来报告,谁如果和红军你来我往,串通一气,是要杀头的,诛灭九族!”
  祖父让祖母杀鸡招待了联保处的人,还讲了许多理由给王队长听,想少交一些征缴的费用,但结果是一个子儿也没少。
  联保处的人走后,祖父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祖母知道,原本说好要给父亲和母亲过门成亲的,这回全泡汤了。祖母劝祖父说:“想开一些,钱是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挣,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祖父说:“仓娃和桂珍的婚事也只能往后再拖一拖啦。”
  
                     五
  清晨的雾笼罩着整个山野,溪水在朦胧中发出沉重的叹息,蜿蜒的山路像是一条伸向神秘住地的裙带,花草灌木湿漉漉地尤如水浸一般。
  祖父和祖母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彼此的心情也像晨露一样地压抑。“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和着流水的叹息,亦如拨动了琴弦上最沉重的音符。往日只需半个时辰,今日却用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上到双驮岭。
  和山沟相比,岭上的雾气要淡得多,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有一杆子高,正透过轻纱般地薄雾向大地播放着她的温情。
  二祖父已打开牛栏,把几头牛往山坡上赶,见祖父和祖母顺山沟的路上来就站住了脚。今天不是初一,不是十五,一大早起,哥嫂咋就上岭来了?
  “崤子。”祖父也看到了停住脚步的二祖父。二祖父叫治崤,山民们顺口喊他崤子。
  “哎。”二祖父答应一声,快步迎了上去,“哥,嫂,咋上来的这么早?看,头发都被雾给弄湿了。”
  祖父,祖母并不直接回二祖父的话,而是问:“有子呢?有子和大女起来了没有?”
  二祖父有些不高兴。一上山就先问你的儿子和媳妇,我问你们话哩,也不答应一声。
  “我起来的晚,一起来就放牛,不知道有子干什么去了。大女,兴许正在淘糁子下锅哩。”二祖父怏怏不乐地说。
  “把牛赶到山坡上,人先回来,我有话给你们说。”
  “嗯,知道了。”
  伯母正要往灶堂里点火,见祖父祖母来到了屋里,便放下手中的柴草,站起身问:“大,妈,你们上来了。”
  祖母说:“上来了。大女,先别急着烧火哩,去把有子找回来,你大有话要说哩。”
  伯母说:“有子去山梁的后面啦,他在那里下了个山猪套子,看去了。”
  伯母的话刚落,伯父就顶着一头的雾水进来了,跟在他后面的是二祖父。伯父一脸地垂头丧气:“那里明明有山猪的脚蹄印子,套子下了三天啦,就是套不住。”
  祖母说:“套野兽也有绝巧哩,有时候它精的和人一样,故意在这里留下一片假象让你上当,他呢,到别的地方快活去了。”
  “甭说了。”祖父拦住了祖母的话,“昨天联保处的人上山来了……”祖父把昨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然后说:“仓娃和桂珍的婚事一下子办不成了,办不成咱就往后拖一拖。只是,这红军是个什么样子,咱也没见过。王队长他们又说的那么邪乎,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红军真的来了,趁早躲得远远地。”
  祖母说:“这熊乱世道,想过个安稳的日子都难。”
  “这联保处的人净他妈的胡说八道,还不是变着法儿坑人的钱。”伯父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满腔地怒火。
  “甭拿那么大的劲,人家是政府。自古道,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争。争斗不过他们的。”祖父说完掏出了怀里的酒葫芦,喝下了一口闷酒。“崤子,你也来一口。”
  二祖父和祖父不一样,不喝酒。这会儿竟接过祖父递过来的酒葫芦“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祖母去了山神庙,在祈求神仙的保佑。
  伯母燃着了灶堂的火。
  祖父和二祖父相对坐在土炕边,轮换着往肚子里灌酒。
  门外,整个山野还笼罩在迷迷茫茫的大雾中。
  
                       六
  农历九月,眼看着到了玉米成熟的季节。今年的玉米长得好,一个个玉米穗都像棒槌一样。趁着还没有到秋收的这个空儿,住在条荫口的祖父领着父亲,住在双驮岭的伯父引着伯母,正来回在山沟、山坡的核桃树上。核桃,这可是山外人的稀罕货,脱了青皮,晒干。净等着春节前拿到山外的集市上,换几丈带花的、不带花的洋布,做身新衣服穿,然后在山间的小路上走动着,去东家,串西家。尤其是女人,这花衣服一穿,就如同闪光的星星一般把寂寞的大山点靓了。
  祖母在锅台上忙着熬糁子粥。母亲坐在炕头绣做着待嫁的衣裳。虽说祖父把她过门的日子往后推了,兴许得等到明年。明年就明年吧,虽然她常和父亲碰面,但心底里还是期待着做新媳妇的那一刻。到时间,她会回到娘家去,一大早就穿上准备好的嫁衣,净等着唢呐班的吹打声从远处飘荡而来,花轿就停在门外,单等鞭炮声一响,她就顶着红盖头上了轿……
  “妈,妈。”门外的喊声打破了母亲心中的梦。
  “是有子来了,这么早就从山顶上下来,有事啊?”爬在锅台上的祖母说。
  “是大哥从双驮岭下来了。”母亲下了炕,朝着伯父问:“大哥来了?”
  “来了。”伯父答应着,又跟祖母搭上话:“妈,你猜猜我昨晚上做了啥梦?”
  祖母说:“啥梦,我哪能猜得着啊。”
  “我梦见满山坡的松树开花啦,红艳艳的花朵儿把人的眼都耀花了。”伯父一脸地兴奋,“您不是说过,看见松树开花的人是个有福气的人嘛。”
  “是吗?”外祖母说:“咋会恁巧哩,昨晚上我也梦见松树开花了,也是耀人眼般的鲜红。今早上,我有心跟你大说,寻思寻思就没开口。联保处的人拿走了钱,你兄弟的婚事不能办,听说又要闹红军,哪会有什么好事啊?妈知道,你是头一次做这梦,觉得新鲜。”
  祖母一番话说的伯父满面愁容,他忙换了一个话题,问祖母:“大和仓娃呢?”
  祖母说:“去北坡上打核桃了。”
  “那我也去,帮他们一把。”伯父说完就匆匆地爬上了山坡。
  灶堂里的火通红通红,铁锅里的糁子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儿响。
  
                     七
  这一夜,睡得真沉。
  一觉醒来,伯父就感觉到天快亮了。和他打对铺的伯母翻了一个身,又不做声地躺着。也许她早就醒了,见伯父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醒他罢了。昨天,扳了一天的玉米,可把他累的不轻。
  “咚咚咚……”门外不远处山路上的脚步声把伯母彻底地惊醒了。她踹了伯父一脚。她知道,他已醒了。“你听,这么早就有人从东山那边过来了,听脚步声,好几个人哩。”
  伯父吱起耳儿仔细一听,“咚咚咚”地脚步声不断传来,有些杂乱。是谁起得这么早上了岭?狩猎的?不对,秋收正忙哩,不是狩猎的时节。那么就是过路的?过路的脚步声一会儿就消失了,可这脚步声分明是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不行,得起来看看。
  伯父起得很快,披了一件夹袄就出了门。
  “大哥,把你给惊醒了。”
  伯父一抬头,一个灰色军装的兵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别怕,我们是红军,是穷苦人自己的队伍。”当兵的笑着说,一脸的憨厚和真诚。
  红军?联保处王队长所说的红军可不是这个样子,什么红头发,红胡子,红皮肤,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站在眼前的兵,除了八角帽上有一个闪闪的红五星以外,其它什么地方都和老百姓一模一样。
  踌躇间,有一个年长的兵走了过来。“小李,怎么了?”
  年长的兵一开口,那个被唤作小李的兵就转过了身,一个立正敬礼:“报告首长,老百姓起床了。”
  被喊做首长的兵年龄约摸三十多岁,四方脸,头上的八角帽也有一颗红五星。和小李不同的是他腰间没有搂皮带。他微笑着走到伯父面前:“老乡,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伯父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的话,看着他们手中的枪,伯父什么也没说,本能地回到了屋里。门外,依旧有来来去去吵杂的脚步声。
  “是做什么的?”伯母问。
  “红军。”伯父说。
  “红军?”刚穿好衣服的伯母一下就瘫倒在土炕上起不来。
  “别怕,我看他们没有像联保处人说的那样可怕。”伯父接着又说,“起来,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们要是敢胡来,我就和他们拼了!”伯父说完,扭头瞅了瞅墙跟放着的那把铡刀。
  “有子,瞅机会我们还是跑吧,跑到山下去,跟大说,跟联保处的保安队说。”伯母劝伯父说。
  “跑,你有枪子儿跑的快?”伯父满脸的无奈,“尽天由命吧。”
  伯母倒在土炕上浑身抖个不停。
  “我出去了,看咱二大起来没有。你起来照常生火做饭,放大胆点儿,别战战兢兢的,一副熊包样。”
  伯父第二次走出门口,一眼就发现了两个当兵的正帮着二祖父往山坡上赶牛,门口的一切家什用具都原封未动。
  见伯父出了门,首长又一脸憨笑地走了过来。“老乡,得打搅你几天哩。我们有八个人,要在这儿住几天。”
  住几天?伯父想不到这几个自称是红军的人要住在双驮岭上。答应呢?还是不答应?伯父知道,这事情不答应也得答应,谁叫他们是当兵的呢,谁叫他们手中有枪呢。伯父说:“你们愿住就住吧。”
  首长又问伯父:“这里还有没有能够住人的地方?我们不占用你家的房子。”
  伯父转身瞅了瞅不远处山梁上那座看山猪的茅草庵子,说:“那有个草屋,是山猪庵子,顺着庵子向东的石崖下有座天然的石窑,能住五、六个人。”
  “好,好,老乡,太感谢你了。”首长连声道着谢,转身去吩咐那些当兵的,让他们去那座石窑的地方。
  伯母的糁子粥熬好了,一股股诱人的清香窜出了茅草屋,钻进伯父的鼻孔里。他不自住地喉头一个滚动,咽下了差点儿流出嘴的口水。伯父这才觉得肚子已在“咕咕咕”地喊饿了。
  伯父要回屋了。他瞟了一眼站在山梁上放哨的那个兵,他看到兵的喉头也滚动了一下。
  糁子粥香啊!
  
                       八
  伯父出了门,去找二祖父吃饭。过往日,伯父要等到二祖父回来,或者自己把二祖父喊回来才一起吃饭的。可今天不同,外面有了这些自称是红军的兵,伯父怕自己在找二祖父时出啥意外。还有,留下伯母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只能两个人先吃。吃完了,他再去把二祖父喊回来。真要是和这些当兵的拼了命,也不是个饿死鬼。
  伯父刚走到山梁上,就看见二祖父回来啦。他站住了脚。山梁上那个放哨的兵瞅着他不出声的笑了笑,那种微笑是善意的。
  “有子,你干啥去?”二祖父问。
  伯父说:“喊你吃饭。”
  二祖父说:“我这不回来了吗。还用喊?”
  看二祖父的神态,他对这些当兵的毫不在意。或者说,二祖父和他们已处的相当融洽了。才短短的一晌时间,这个二祖父!
  那个首长突然又出现在伯父的面前,仍是满脸的真诚和笑容。这是他和首长第三次碰面了,这会儿的伯父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些亲近的感觉。从心里讲,这些红军像什么呢?像春风,像春风吹醒了自己沉寂的心田;像阳光,像阳光照耀着自己的躯体;像火苗,像火苗燃烧着自己的灵魂。八角帽上的那颗红五星是那样地耀眼夺目,她就像……像……像自己梦中那些鲜红鲜红的松花。
  “老乡。”首长的叫声使他从遐想中猛地醒了过来。
  “啊……您好!”伯父不知道该喊他什么。
  “就叫我红军大哥好了。”首长说着就伸出了手。
  伯父不知道首长又要干什么,傻楞了好大一会儿,也学着首长的样子把手伸了过去。
  首长握着伯父的手,紧紧地,暖暖地。伯父感到有一股力量传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种力量就是“有压迫,就有斗争。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们,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老乡,求你个事哩。”
  “别说求,有事尽管开口。我有子不是瞎子,看的出,你们红军不是坏人。”
  “对,我们是为天下穷苦人打天下的,我们要让受苦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快说,有什么事要我做。”
  “我们想借用你的锅灶为战士们做饭。”
  “不要说借,也不用你们来做。我家大女能做,只要你们不嫌弃,熬玉米糁子粥管你们吃个够。”
  “谢谢你!太感谢你了。”首长的手又一次和伯父的手握在了一起。
  “大周,大周。”首长回过头喊一个战士,“把我的公文包拿过来。”
  说叫大周,实际上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兵,只是个头有点高。大周跑步过来,一个敬礼,然后把公文包递到首长的手里。
  首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六枚银元放在伯父的手上。
  “这些钱,你先拿着,是我们先付给你的饭钱。”
  “这……”伯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没吃饭哩,就先给钱?”
  “拿着吧,红军有红军的纪律,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
  “红军大哥。”这回,伯父主动伸出手和首长的手握在了一起。“我这就回去,让大女给你们做饭。”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老高的了,洒在地面上的阳光有些刺眼,树叶儿、草叶儿上的露珠儿在刺眼的阳光下像小星星一样放着光亮。伯父有种醉酒的感觉,大女和二祖父见了这些银元,一准会高兴的掉泪珠了。
  红军真好!
  
                     九
  灶膛里的山柴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跳跃着映山红的舞蹈,铁锅里的溪水也被感染了,发出了“吱吱吱”的声响,淘好的玉米糁在大瓷碗里渴望着加入到这个火热的团队里来,水蒸汽争着抢着挤出木锅盖故意留下的缝隙,很快便在草屋里分散开来。吱吱吱的水叫停止了,一朵儿一朵儿沸开的浪花在喧嚷着“开了,开了。”
  伯母揭开锅盖把玉米椮倒进锅里,沸腾的浪花瞬间就闭上了嘴巴。
   “多放些灰水。”伯父说。
   “就你能,我知道。”伯母瞅着伯父说。
   “多加些灰水熬出来的粥不是更香吗?”伯父又说。
   “放多放少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瞎操心。”伯母瞅着伯父故意这么说。
  伯父不说话了,眼看着伯母从案厨上的灰水罐里舀了几勺灰水倒进锅里,搅了又搅。
  这灰水罐里的灰水,是伯母用草木灰加水后倒入缸里,搅匀了,等灰和杂物完全沉淀以后,就成了可以加入粥锅里的灰水了。
  伯母做完这一切又坐在了灶膛前。灶膛里的火红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就出现了鲜活的红润,就像出嫁那会儿呈现出来的少女的第一次羞涩。
  看着伯母,看着草屋,想着外面红军战士头上的红五星,伯父就有了一种新的感觉:日子,就得这样过。
  还要再蒸一些馍哩。
  伯母把两只胳膊上的袄袖挽到了肘子上边,在和面的大瓷盆里倒上玉米面,又渗进一些荞麦面,回头又用葫芦面瓢在另一个缸里舀了一瓢白面渗了进去,然后吩咐伯父帮着她倒酵子面、倒水。
  伯父说:“再渗一些白面吧。”
  “再渗一些,只有半缸白面了,没有磨成面的麦也剩下了七八升,往后的日子长着哩。”伯母虽这样说,还是照着伯父的意思又从缸里舀了一瓢白面渗了进去。
  “往日里,你总说细发点,细发点,就是不加一点儿白面,那玉米面馍也能吃饱人。今个是咋啦?”伯母心里明知道伯父心里想着啥,但她还是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今个咋啦,你说今个是咋啦?我就是想让这些红军吃的好一些。早一天把那些地主老财恶霸势力消灭了,咱老百姓也能过上个太平日子。”
  伯父帮着伯母和面,揉馍,搭锅。兴致勃勃地干着这些平日里他从未插过手的活。
  “真要是红军胜利了,你说咱老百姓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伯母问。
  “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伯父搔了搔头,好半晌才说:“我想应该是天天吃白馍,顿顿有肉酒,还会有好多好多的钱。到那个时间,满山的松树都开花了,红艳艳的花朵儿我们天天都能看得到……”伯父又想起了他做得那个梦,又想起了祖母说过的一句话“能看到松树开花的人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十
  晚饭是伯父和伯母廝跟着给红军送去的。伯父手提着瓦罐走在前面,伯母胳膊上挎着竹篮子跟在后面。
  红军首长和勤务兵大周住在山坡上看山猪的庵子里,另外六个兵住在东边的那个石窑里面。
  离庵子不远,大周便闻声迎了过来。大周接过伯母手中的竹篮子说:“婶婶,你回去吧。”
  大周这么一说,伯母就站住了脚,不往前走,也不往回转。
  “有子。”伯母叫伯父。
  伯父站住了脚,回头瞅着伯母,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周也站住了脚。他看着伯父,又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伯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啦?”
  “我不想回去。”伯母说。
  “不想回去?”
  “他是想见见你们的首长。”伯父解释道。
  “那就走吧。”大周答应说。
  “走吧,走吧。”伯父催着伯母。
  到了庵子跟,大周回头对伯父说:“你和婶婶先在这儿呆会儿,我去和首长说一声。”
  大周提着竹篮子进了庵子里,回头又接过伯父手里的瓦罐。
  伯父和伯母就在庵子外面候着。
  过了一会儿,大周就出来了。大周说:“叔叔,婶婶,我们首长让你们进去哩。”
  大周背着枪在外面站岗。
  伯父、伯母一进庵子首长就站起了身,首长说:“太麻烦你们啦,还来送饭。以后饭做好了,喊一声,我让他们去取。”
  首长接着说:“来,坐吧。坐下来咱们一块儿吃。”
  伯父说:“你吃吧。我们一会儿回家吃。”
  “坐吧,坐吧。有啥话坐下来慢慢说。”首长又说。
  伯父伯母这才坐在两块石头上。
  “其实吧,我们来也没啥可说的,只是想和你拉拉家常。”
  “那好啊,红军和老百姓都是一家人。不瞒你们说,我过去也是一个种地的。”
  “那后来,后来咋就干上红军了呢?”
  “后来,我们那里来了朱德、毛泽东领导的工农红军,他们专门没收地主土豪的土地、粮食分给穷人,就是那个时候,我就加入了红军。”
  “当红军一定会很苦吧?”
  “红军是为了老百姓不吃苦,为了受苦人都过上好日子。要实现这个目的,就要和国民党反动派斗,和国民党地方势力斗,和地主老财斗。要斗,就一定会吃苦。但心里的感觉却很甜。”
  这时候,伯父想起了住在石窑里的那几个红军。伯父说:“石窑里的那几个人还没有吃饭哩,我给他们送去。”
  首长说:“不用了。他们有任务,下山了。”
  伯父说:“那就让大女把饭菜给他们温在锅里,等他们回来了,再趁热吃。”伯父说完又对伯母说:“快去吧,免得他们回来了吃凉饭。”
  在庵子里,伯母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听到了红军首长说的话。有些话她似懂非懂,但心里却感觉到了一种温情。走在回屋的路上,伯母脚步儿轻飘飘的,像是增添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伯父仍在庵子里和首长唠着。伯父说到了陈耳镇联保处的人上山来造谣惑众;说到了因为缴钱,父亲和母亲不能如期成亲,祖父和祖母的无奈。伯父还说到了他做的梦,和梦中的松树盛开着鲜红鲜红的花朵儿……
  山猪庵子外面响起了走动的脚步声。伯父知道,那是大周领着大女给石窑里的红军送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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