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力更生把琴扎 百里冰道运木材

　　进入1月份以来，全连都在进行紧张地军事训练，从早晨的出操开始，就和正规的军事连队一样，练队列、练刺杀、练射击、练投弹和练打坦克等等。杨雨生这些日子可来了精神，表现得非常好，组织纪律好，自觉性也高了，各军事科目做得很出色，每天精神头十足，像要时刻准备着什么似的。
　　2月1日是个星期天，虽然很冷，可天气很晴朗，阳光照在小院里，倒也有些暖洋洋的。
　　孔卫国早饭后洗了几件衣服，他把洗好的衣服往房前的铁丝上晾着，耳后靠南墙杨雨生练刺杀的声音一直不断。他把衣服晾好，走到杨雨生旁边，只见他用木制教练枪一个突刺，紧跟着一声呐喊：“杀！”。孔卫国往旁边一闪，顺势要抓住枪身，杨雨生紧收枪头，握枪托的右手一抬，把孔卫国的来手击了回去。
　　“哎吆！”孔卫国叫一声，说：“别玩真的呀！”
　　“不玩真的行吗？要从实战出发，打起仗来枪子可没长眼，”杨雨生头上冒着热气，瞥一眼孔卫国说。
　　“最近你进步不小，休息时间还在练军事技术，真应该表扬，”孔卫国说。
　　“我就想上前线打仗，那才叫英雄，”杨雨生说。
　　“是呀，咱们都是热血男儿，都想为革命建功立业。”孔卫国拿过木枪杆，也比划了几下，接着说，“可咱们不是战备连，要上前线也轮不着咱们。”
　　杨雨生摘下狗皮帽子，抹抹脑门的汗，说：“所以，我请调到战备连7连去。”
　　“可能性不大，你想，你是宣传队的台柱子，连长能放你？”孔卫国说。
　　“这倒是，”他感到他是台柱子也很荣耀。
　　“打什么仗，咱这离边境远着呢，”不知什么时候季美潭站到了旁边。
　　“远着呢？现在的苏修可是机械化，那坦克一天就开到这，”杨雨生说，“我看也不会有多长时间了，现在整天练军事，一定是前线紧张，恐怕就要打起来了，机会就要到了。”
　　“哎、哎，我可不上前线啊，我怕打仗，”季美潭说。
　　“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杨雨生说。
　　“班长、班长，我请调到后勤连，”季美潭着急地说。
　　“我说了，你们都是台柱子，连长是不会放的，”孔卫国说。
　　“那，要是打起仗来，咱们宣传队是不是负责宣传鼓动？不用拿枪去面对敌人？”季美潭说。
　　“我要上前线，我才不当宣传员呢，”杨雨生说。
　　“这大冷的天，站在外边聊什么哪？”张任远走过来说。
　　“任远，一大早又忙乎去啦？”孔卫国问。
　　“快好了，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卫国过来帮帮忙，”张任远穿着的毛衣上落满了木屑。
　　张任远这些天来一直忙着制作大提琴，木料是从连里木工房找的较好的红松板。
　　孔卫国跟着张任远走进旁边的耳房，只见土炕上放着已经做成型的大提琴面板，地上放着已经烤好的用五合板弯成的琴边，还有一些碎木板和工具等。王玉青和王祥立正用砂纸打着面板，
　　王玉青见班长进来，起身说：“班长到了，就缺你了。”
　　孔卫国说：“祥立又来了，学了点手艺不？”
　　王祥立说：“我是着急，想看到大提琴早一天做好，咱们乐队有了大提琴，那多气势。”
　　“主要是乐队没个底音太飘，不好听。”张任远早就嚷嚷着要增加低音乐器，可连队买把大提琴很困难，他就萌生了自己制作大提琴的念头。他在畿辅市青少年宫参加过制作各种模型的活动，练就了一手很细的木工手艺，再加上他对音乐很着迷，有着较高的素养，他按照器乐书上大提琴的尺寸就开始设计自己做。没想到连长知道了挺支持，亲自批准让他到木工房选木料。孔卫国也挺赞同，他特意少给他安排一些其他劳动，并让王玉青帮着一起做。
　　“来来来，你们要帮我把面板和琴边对齐并按紧，玉青你看看鳔熬好了没有，”张任远指挥着说。
　　几个人各自找好了位置，张任远把鳔胶水涂在面板与琴边结合处刻好的槽里，指挥着几个人把琴边对进面板的槽里，然后把背板的槽也涂上胶水，并在琴边与背板的结合部刷上些胶水，再把琴边与背板对好。
　　“严丝合缝，”张任远喜滋滋地说。
　　“没事了吧？”王祥立刚要抬手，张任远一把按住，说：“别动，等我把它固定上。按紧！”
　　几个人按着不敢动。王祥立说：“这琴看样子挺像，再刷上漆，跟真的一样。”
　　孔卫国说：“就是真的，只不过是自己做的罢了。”
　　“这才像个乐队，”王祥立说。
　　“别高兴得太早了，”王玉青眨着笑眯眯的眼说。
　　“怎么了？这多棒的手艺，”王祥立说。
　　“你没听见吗？已经有人说咱们是贪大求洋，失去了无产阶级的艰苦朴素的作风，是资产阶级思想喽，”王玉青说。
　　“谁说的？”王祥立问道，“连长是知道的，是支持的。”
　　“我们的演奏水平应该不断地提高，提高了的艺术才能够去更好地进行普及，更好地发挥宣传教育群众的作用。”孔卫国脑子里想起了曾经学习过的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那篇文章里关于普及与提高的论述，他接着说，“我们的节目必须不断地提高，就要求我们自己也必须不断地提高，我们把乐队的演奏水平提高了，才能够更好的表现节目的主题，使节目的水平更高。”孔卫国觉得学过的毛主席的话一下子能够用上了，“所以，做大提琴是正确的。如果我们要花钱买到是可以推敲推敲，可是我们是自己动手制作，这是自力更生干革命，完全符合毛主席的教导。”
　　“对，班长说得太对了，这也打消了一些人的疑虑，明天我就驳斥16班的去，”王玉青说。
　　“噢，原来是16班的在说风凉话，”王祥立说，“一定是吴向红说的。”
　　“极左！”一向在政治上不太爱表态的张任远一边用木棍绳子固定着琴一边说。
　　孔卫国想，是有些左，可说是极左好像是有些不合适，现在不是主要的是要反右倾吗？他有些糊涂。
　　琴固定好了，再过几天把指板等粘好，刷上漆，就大功告成了。
　　“谁来拉琴呀？咱们里头没人会拉呀？”王玉青说。
　　“改吧，”张任远说，“现在是4把二胡，一个人改拉大提琴。”
　　“那可不是说拉就能拉的，”王玉青说。
　　“我看卫国你改拉大提琴吧。毛主席说，人定胜天，先从简单的曲子开始，以后，咱们乐队要搞配器，不能再大齐奏了，我先给你写的简单些，没问题，”张任远说。
　　“好吧，”孔卫国说，“以前只是在舞台上看见人家拉大提琴的，恐怕还得请教一下。”
　　“没事了吧任远？我要去找一下老胡，请他帮着编导一下歌颂珍宝岛英雄的节目，再学几个动作，”王祥立说完走了出去。
　　王玉青走出屋来直奔了16班的住家。
　　孔卫国回到宿舍，脑子琢磨着极左和反右的问题。
　　这天下午饭后，接到连部命令，马上去接拉木头的同志。
　　孔卫国集合好队伍就向团部南边的南干渠进发。
　　过了团部赶上了也去接拉木头的16班的人，宣传队的人马就一起往南干渠走，后面远远的有2排和4排的人也在往这边赶。
　　最近几天在宣传队赶排节目准备去师部汇演的时候，连里开始从西镇往团部拉木头，要把这一批木材从西镇转运站在冰冻了的南干渠上拉回团部，以弥补团里卡车运力的不足。全连1排和3排，2排和4排不分昼夜倒班干。这个活要说两、三个人拉着一根木头从冰上走也挺容易，但是冰太滑，脚和腿就要绷紧劲，这就累人了，而且一趟要走90来里路，还要天天拉，劳动强度之大可想而知。
　　5连宣传队的20多人从团部南边约1里地的地方下了南干渠，在冰上快步走着。
　　南干渠一路向西是在西镇黄河大坝与黄河接通的，光滑的冰面上反射着西下的阳光，挺刺眼。季美潭说：“在这上面溜冰太棒了。”说着两脚一蹬劲，“哧溜”一声就滑出去老远。郑工升和刘永利也滑了起来，杨雨生、武连生、鲍海生等人也跟着滑起来。
　　郑工升回过头来冲大家喊：“滑着走啊，很快的！”刚说完，“扑腾”一声就摔倒在冰上，引来一阵大笑声。
　　鲁招娣对孔卫国说：“这么着可不行，一会儿就累了，还要走很长的路，还要拉木头呢。”
　　孔卫国冲前面嚷道：“玩一会儿就行了，省着点力气！”
　　天黑的时候走过了7连的驻地，腊月25的夜，那弯弯的月亮还没升起来，虽说没什么月光，可在这平滑的冰面上倒也映出些光亮，一行人一言不发地走着。又走了有十多里地的样子，走过了8连的驻地，再往前走十多里地，远远的看到前面冰面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孔卫国等人急步上前，一看，是1班班长王印山和3排的一名女战士。
　　“1班长，我们接你们来了，”孔卫国说。
　　“吆，是5班长，是宣传队的，”王印山说。
　　郑工升接过1班长肩上的绳子，16班的魏淑红上前接过3排那个女战士的绳子，两个人吆喝一声“走啦！”，就拉起木头飞快地往回走。
　　王印山对孔卫国说：“你们今天接的地方挺靠前，比前两天他们接的地方靠前好几里地，应该在8连附近接交。”
　　“我们宣传队第一次接，人强马壮，走得快，”孔卫国说。
　　“那我们往回赶了，明天还要拉，”1班长扭头和那名女战士走了。
　　宣传队的其他人也各自组合接到不断到来的拉木头的战士，吆喝着往回赶了。剩下孔卫国看见前面又来了两个拉木头的人，近前一看，是1班的卢大力和崔颖迎。
　　孔卫国上前说：“是你？我说这两天排练怎么没看见你呢，还以为你身体不好呢。”
　　“5班长，是接拉木头的吧？给你绳子，”卢大力把绳子递给崔颖迎说，“我回去啦，”说完扭头往回返。
　　“这两天连里抢拉木头，有好多生病的和手脚冻坏的战士，让我跟着拉木头好进行简单地治疗，”崔颖迎说。
　　“你不回西镇了吗？”孔卫国问。
　　“不回去了，马上要去师部汇演了，还得把我的节目排好，”崔颖迎把卢大力的绳子递给孔卫国。
　　孔卫国看见崔颖迎的双手冻得通红，肿得跟小馒头似的，不觉一阵心酸，他接绳子的手没离开，感觉那灵巧的手指好凉呀，他真想紧紧地握住给她取取暖。
　　“快拿住绳子，”崔颖迎看着孔卫国说。
　　孔卫国看见那张美丽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眉毛上点缀着晶莹的白霜。他接过绳子，把手从崔颖迎的手上拿开，说：“你太累了吧？你坐在木头上，我拉着你和木头走。”
　　崔颖迎无力地说，“没事，那多不好，让人家看见会笑话的。”
　　“我拉得动，”孔卫国说。
　　“你拉得动，我也得挨冻，”她一笑，说，“走吧。”
　　后面又有人过来了，孔卫国拉起绳子，对崔颖迎说：“你不用使劲，跟着走就行了。”
　　崔颖迎笑一声，没说话，两个人拉着木头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