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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的心(第十章)

作品名称:红红的心      作者:朝音      发布时间:2013-05-03 08:54:51      字数:4375

   第十章 建国休学卖冰棍 向党自立难养家
1961年的暑期真热,这都快开学了,还是骄阳似火。
孔卫国看看手里拎着的小篮子,里边的马绍菜快有一篮子了。太阳高高地在头顶上照着,晒得人直冒汗。他看看身后的建国,见他拿的小篮子也快满了,就站起身说:“老五,不挖了,这些也够吃两顿的了,回家。”
他俩儿从玉米地里走出来到马路上,顺马路往北向南关大街走去。到了天水桥,只见桥下边的码头上,一条条货轮正在装卸货物,装满了货的船向东顺水开走,不一会儿拐个弯儿就不见了踪影。他想起过去三月十五刘守庙会时,母亲带着他们几个兄弟赶庙会,在这上船,五分钱一张船票,不大一会儿就能到刘守庙。他又想起往年在庙会上姥姥总给他们几个买糖稀吹的小糖人,还买几把大刀、红缨枪,今年没有姥姥在,娘也不给买了,在庙会上什么都没买,转了一圈就回了家。
过了天水桥往西有一条林荫小道,现在,这小路两边摆满了小摊,农民把在自留地里种的一些五谷杂粮、瓜果蔬菜拿来卖,还有一些城里人把自家用不着的一些家什也拿来卖,也有一些卖野菜的,这叫自由市场。
“四哥,我饿了。”这老五就是吃得多,饿得快,从小就名声在外。卫国看了看,见有一个卖草籽儿饼子的,草籽儿饼子一毛钱一个,他口袋里还有两毛钱,正好买俩。
“买两个草籽儿饼子?”卫国问建国。
“又是草籽儿饼子,没法吃,”建国不高兴了。可也是,那草籽儿饼子卫国也吃过,咽不下去。
“算了,回家就吃饭了,不买了,”卫国说着,拉住建国紧走几步,往北穿过小南门,向家走去。
卫国兄弟俩儿把马绍菜倒出来在前廊摊开,又到院子中央用自来水龙头洗了洗脸,冲了冲头,回到屋里。
向党正在里屋翻腾那两个大柜子,说:“吃饭吧。”
令肖和令光暑假都在足球队集训,不回家,肃反吃完饭出去玩儿了。卫国给建国盛了一大碗菜汤面,菜汤面里有南瓜,有马绍菜,还有不多的几根面条。建国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咕嘟咕嘟”几下子就吃完了一碗,自己又盛满了一碗。卫国也挺喜欢吃这菜汤面,虽然里面面条不多,可那是细粮呀,粮店供应的粮食每月只有5%的细粮,家里总是留到过节呀什么的日子才吃,而且,这汤汤水水的能灌个大肚子,解饱。
吃完饭,卫国来到里屋,见母亲正坐在床上发呆。
明天该开学了,孩子们的学费还没有呢。自从孔民死后的这几个月,唯一的经济来源也没了,向党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过去的衣服,两个箱子、三屉桌、还有姥姥留下的几件首饰都当了,还能卖什么呢?
向党把姥姥和令云盖的棉被拿出来,想卖掉,刚要对卫国说,转念一想,以后要是姥姥令云再回来盖什么?他又把棉被放回大柜里,再从大柜里拿出那件上班时穿的列宁装。这是她最喜欢穿的一件衣服,她喜欢苏联女同志穿的列宁式上衣,很潇洒。卖了吧,以后又不上班了,一个家庭妇女穿什么工作装,对,还有那身制服,都一起卖了吧。
“卫国,你把这几件衣服拿到当铺里当了吧。”到当铺里当衣服向党从来不去,总是让孩子们去。
当铺在马号里的西街上,老板有五十多岁了,谢顶。他见是那个小孩儿又来了,便说:“又当什么?”老板看出来这个小男孩儿的家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卫国把几件衣服拿到柜台上,老板拿起衣服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看,心想:这衣服料子都很好,这一身制服是呢子的,这件列宁装市面上很少,也是公家人穿的,这要卖出去,怎么也得百十块钱。
“这几件衣服给你四十块钱吧,”老板说,又冲卫国笑了笑。
卫国也不答话,踮着脚尖把四十块钱从柜台上拿过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当铺。他当的东西都是这么便宜的出了手,他从没怀疑过人家会骗他。
能卖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向党一直在想以后怎么办呢?
卫国当的衣服怎么也能卖七、八十块钱,那件列宁装是她在北京参观苏联展览馆时买的,平时上班最爱穿。那一身制服是到省城后特意请人订做的,是在重要场合才穿的,卖了还真舍不得。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的学费得用十二块,老二老三是学校足球队的,吃住有补助不用管,老六上幼儿园,连托费带伙食费有十块钱,剩下的钱下个月凑合着能过。
当她从卫国手里拿过四十块钱时,她又犯愁了,这明明是能至少卖七、八十块钱的。可她也不能怪卫国,他才十岁,他怎么懂得价钱?可她自己又不愿意出头露面去当铺。
她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前几天她收到了关于孔民摘掉右派帽子的通知书,她觉得她的头能抬起来了些,所以,就与街道委员会联系了联系,街道主任挺可怜她的,就答应让她下月开始在菜店里干零活,补助补助家里。她还决定让一个孩子休学去做工,这样不知能不能过。她想让令肖休学去做工,家里他最大了。可是,令肖说什么也不肯,非要上学不可。她又跟令光说了,令光也没同意。
向党看着卫国,她最心疼他了,不忍心让他休学。
让建国休学吧,她想。她不太喜欢老五,从一出生她就不太喜欢他,可能是自从有了卫国后她就把心思放在了卫国一个人身上,还有,老五的降生可能影响了她的工作和前程。不过他还小呀,才八岁,能做什么呢?
就让他卖冰棍儿吧。
当向党把让建国休学去卖冰棍儿的事对他说了后,建国什么话也没说。
开学后的一天下午,班主任张老师把卫国叫到办公室,问:“爸爸妈妈做什么的?”
“妈妈是党员,干部,现在在家。爸爸是革命干部,后来成了右派,又摘了帽,已经去世了。我们一家一直是跟他划清界线的。”卫国没忘了母亲教他说的话,只要一提到父亲,一定要说是和他划清界线的。
张老师看着低头说话的孔卫国,沉思了片刻,说:“现在少先队大队部要换届,准备从咱们班上出一个大队委员,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愿意到大队部去呢?还是在班里做班长?”
“这……”卫国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吧,今天回去考虑一下,也问问你母亲,看她什么意见。明天告诉我。”张老师说完,站起身,把卫国送出办公室。
孔卫国回家后把张老师的话告诉了向党。向党想也没想,对卫国说:“你对张老师说,到大队部去工作,更能锻炼提高自己,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孔卫国到学校大队部成了一名大队文体委员。
老师们对卫国都倍加赞赏,算术老师说卫国反应快,在班里总考第一;语文老师说卫国理解力强,表达能力特别好;张老师说卫国具有音乐天赋,能懂音乐;体育老师也加进来了,他让卫国参加校乒乓球队的训练,说提高很快。
卫国自己呢,他对每科都感兴趣,算术他喜欢应用题,喜欢解那种拐弯的题,他觉得自己应该当个科学家;语文他喜欢古诗的韵味儿,喜欢抒情的课文,特别是那篇《卖火柴的小女孩》,当老师让他站起来朗诵这篇课文时,他掉出了眼泪,他觉得那小女孩那么好,但却死了,他真想把那女孩儿抱起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她怎么能死呢?他声泪俱下的朗诵深深地打动了老师和同学们,他也想当个文学家;他喜欢音乐,喜欢旋律中所表达的情感,他能把歌唱得很委婉,又很甜,音乐课上他唱了《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他能体会歌中妈妈的辛酸和苦难,他把自己唱哭了,他说长大后要当个音乐家;他喜欢体育,他喜欢每天放学后到校队去训练打乒乓球,不停地推挡,不停地扣杀,他想当个运动员。学校则按照“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来培养着这棵苗子。
孔卫国更讨同学们喜欢了,男孩儿喜欢和他一起打乒乓球,爬城墙,女孩喜欢听他唱歌。同桌的女同学在他的语文书上写了六个字“面如月,人似郎”?他没有理会。他喜欢和崔颖迎在一起的感觉,崔颖迎长着鹅蛋形的脸庞,双眼皮的眼睛不太大却有神,五官端正,梳两只小辫,轻盈的身躯,很秀气,很像他家墙上贴着的那张画里的剑女,上课时两人偶尔不约而同地对过眼神,那是一种会意的眼神。
向党每天到菜店干活,她大小姐出身,参加革命后虽然锻炼得泼辣起来,但是也没有机会干什么重体力活,在菜店她每天要到郊外的八里庄拉两次菜,一小拉车能装好几百斤白菜,她要用尽全力拉回来。特别是过铁道口那个上坡,她根本拉不上去,好在有看道口的师傅看她一个弱女子拉那么一大车菜,挺可怜,就帮她推过道口。今天,她实在累得很,在道上多歇了几次,把菜拉到菜店时,天已经擦黑了。她把肩上的车套取下,已经没有了力气,可是,她挣扎着往下卸白菜。她看到一双小手接住了白菜,是卫国。
“天晚了,看你还没回家,我就来了,”卫国说。
“饿了吧?马上就完,回家给你们做饭。”她怎么能让孩子受委屈呢,她挺起精神,加快了卸车的速度。
经济状况依然没有好转,向党在菜店干一个月也就能挣十八块钱,建国卖冰棍儿一个月也就是能赚十五、六块钱,粮食又不够吃,吃野菜,增量法,卫国已经营养不良了,又黄又瘦,有些浮肿。政府对浮肿的人每月多供应二斤黄豆和半斤白糖。
这年冬天来得也早,才十月底,好多人已经是冬装了。卫国咳嗽得厉害,看了几次医生,吃了些药,也不见好。张老师见卫国这么多天来上课咳嗽不断,问道:“看医生了吗?”
卫国答道:“在诊所看了,不见好,总也这样,就算了,”说着卫国又咳嗽了几声。
“到省医院检查检查去,”张老师摸了摸卫国的头。
“我妈说得花好多钱,我也不发烧,就算了,”卫国说。
 张老师让卫国跟她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糖浆,对卫国说:“这个治咳嗽,你拿去喝吧。”
“这得多少钱?”卫国不敢要。
“不要钱,”张老师说。
“那,谢谢老师了。”卫国也不把糖浆带回家,放在书桌里,只是在上课要咳嗽时,拿出来喝一小口压一压。卫国咳嗽了一冬天,也喝糖浆喝了一冬天。
都十一月下旬了,令光和卫国还穿着旧绒裤,因为长了个,原来的棉裤穿不得了,给了建国和肃反,家里没钱做新的棉裤。又到了月底,这个月的粮食也吃完了,二十八号才能买下月的粮食呢,只剩下一口袋底玉米面,能熬两顿粥。向党犯难了,“可怎么过呀?”
向党又把大柜打开,只见里面原本是满满一柜子的东西当的只剩下个柜底了,除了有几件孩子们穿的衣服外,就是姥姥和令云的两床被子了。她把被子拿出来,“当了吧。”转念一想,要是姥姥和令云回来盖什么呀?要不,再和邻居借点粮食?她又把被子放回柜里。她拿了条小面袋,走到门口,看了看院里那两排房子都紧闭着的门。“上两个月就是跟老杨借的,院里别人也不富裕,再向老杨借,真有点张不开口。”她犹豫了一下,又走回屋里。“跟向新借去?自从孔民出事后,向新还没来过,是在躲着呀,算了。”她又把目光停在大柜上,“这两个大柜真能盛东西,家里的被褥、衣服、床单什么的都能装得下。我也真能卖,这一柜子的东西都卖没了。”她又把柜子打开,把那两床被子取出来,“卖了吧。”可转念一想,“这也不是长事呀,下月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她想了一夜。
第二天周日,吃了早饭她对卫国说:“你把姥姥的被子拿当铺当了吧。”
令肖和令光回家过周日,她对令肖说:“你领小三儿和小四儿到老家去一趟,先到东口你一个远房叔叔那,再去老家你卫大爷家,他是咱家的堡垒户。然后到邻村你姑姑家,把咱家的情况跟他们讲一讲,请他们接济一下。”
卫国当被子卖了十九块钱,向党给了令肖十八块。令肖、令光和卫国分别到学校请了假,当天晚上坐上了南去的火车。
这正是:
  千金小姐一枝花,
  一介草民无人搭,
  红色贵族没落处,
  学做民妇难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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