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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欲望之海(第五十章——第七十八章)

作品名称:欲望之海      作者:青蓝之梦      发布时间:2013-05-21 16:55:46      字数:150900

  
  【第五十章家庭“战争”】(1)
  雪清给世元撒了一个谎,说孩子病了,并且病得很重,要住医院,这个电话确实让世元惊慌了,孩子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他这时忽然记起了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也没有给妻子和儿子寄钱回去,他们母子的生活怎样,他也没管,他忽然有了良心发现,从工地的老板那儿预支了500元钱,准备回家看孩子
  当世元回到梓园村32号院的出租屋的时候,发现妻子和儿子在玩耍,儿子并没有生病,他见到了雪清,露出了一脸的不高兴。雪清与他一见面,就开口问:
  “带钱来了没有?”
  世元因为妻子对他撒了谎,他也以谎对谎,并不说真话,他说:
  “没有,工地还没开工资呢。”
  “你这两个月都没有开工资吗?”
  “确实没有。”
  “我们母子的生活你还管不管?你还要不要我带孩子?你要,就按月给我们生活费,不要,你就把孩子带走!”
  雪清一脸怒气地对世元说。雪清的愤怒也激起了世元的气恼,他心头也蕴着一肚子的火,因为他前段时间在昌平做工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过,昌平有一个物流公司的总经理是一个女人,可厉害了,她经常与老板一起出差,与外商谈判、签合同,百发百中,让老板高兴死了。世元当时听到雪清这个名字,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一个外地人,谁料到他有一天晚上在朋友家看电视,顺平电视台播放了这个物流公司的老板与雪清在宾馆会见一个外商的镜头,他亲眼看见雪清与老板站在一起与外商握手,雪清还在那里发表讲话,老板对她非常亲热,他甚至还看到了老板用色迷迷的眼睛看着雪清。
  看了那个电视镜头后,世元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是一个平头百姓,一个建筑工地的打工崽,他不敢去找那个老板发泄不平,也一直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不敢与雪清当面说,他只以为雪清做了那个老板的情人。她既然傍上了大款,肯定身边有很多钱,那么就让她傍去吧,他也就不管家了,他也到外面去乱搞女人了,他认为他不管家、在外面鬼混女人是一种对雪清的报复,因为雪清是有错在先,他是步其后尘呀。
  当世元把心里的这一肚子火全部发泄出来以后,雪清才大声叫屈:
  “天啦!世元,难怪你这样对我,让我受这么大的苦,你怎么不认真的想一想,如果我做了老板的情人,我还会要你吗?我还会跟着你受苦受罪,连生活也混不下去吗?”
  雪清本来想把她在关力锋那里的事,前前后后都跟他说清楚,把她的苦水倒一倒,她想对他说,她在关力锋那里,除了一些公开的商务活动以外,与老板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就气愤地辞职了,她离开公司后,现在老板还把证件扣压在他手里,她与老板是永远不可能结合的。可是,她又觉得跟一个素质本来很低、又不理解她的内心的男人说这些是没有用的。在世元这样的人看来,雪清就是一个水性杨花、依傍大款的坏女人了。
  世元自己在外鬼混不管家,不但不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反而为自己的错误找到了一个借口和理由。世元对雪清说,他两个月不回来,也不寄钱,就是因为心里在怨着她呢。
  当世元回家来看孩子,以为孩子真的病了,可是回到家里一看,他知道是雪清骗了他,因此他把一肚子的火都发了出来。当雪清提出要他把孩子带走的时候,世元又曲解了雪清本来的意思,他误认为雪清是想抛开孩子,到老板那儿去,他更误会了雪清是真想做那个老板的情人了,他也想把孩子带走,让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带孩子算了。于是,他点燃了一支烟,坐在旧沙发上,嘻皮笑脸地对雪清说:
  “你要我把孩子带走,你想到哪儿去呀?是不是想去老板那里,去做老板的情人呀?”
  雪清听他是如此挖苦自己,实在对他讨厌之极,本来她想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怎么有这样的丈夫,把老婆往外面推呀。可是她又想,这么几年她跟着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处呀,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老婆了,他们在一起只是一对冤家啊,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应该离开他了。
  (2)现在他竟然挖苦自己想跟老板去做情人,他要挖苦就让他挖苦吧,她并不想为自己辩白,她真想让他造成一个错觉,然后与他脱离这种忍辱受苦的夫妻关系,达到她自己的目的。不知是谁教会了她,要她将计就计,将错就错,让世元错失良妻,将来他定会有后悔莫及之时。雪清认为世元要误会她,就让他误会吧,反正自己是清白的。于是,雪清顺着世元的口气与他对嘴起来:
  “你说俺想去老板那儿,俺就是想去,跟着你有啥出息呀,俺娘儿俩跟你受够了苦,还要受到啥时候呀?”雪清跟世元讲起了家乡话。
  “你去找你的大款吧。我养不起你,我恨你!”世元把一肚子的气发在妻子身上。
  “你还恨我?俺恨你还来不及哩,你把俺娘俩折磨死了。”
  “谁折磨你?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你!”
  “你敢骂俺?你是啥货色?你是一个流氓、地痞、嫖……你你你……!”
  “啪!……”张世元扬起一巴掌,一个狠心地对着雪清的脸打过来,打得雪清差点晕倒在地,他对妻子骂他的话太伤心了。
  “你打,俺让你打,打吧,打吧,打吧……”雪清把桌子上的碗筷全扫到地下,把桌子也掀翻在地,她抄起一根擀面杖,就要朝世元的头打过来,邻居的一个妇女出来了,把他们拉开了,雪清坐在床上抽泣起来。这时,孩子走到妈妈身边,对妈妈说“妈妈,你别哭,你别哭嘛……”雪清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一口,对他说:“你爸太坏,他打我……”懂事的小自立又走到爸爸的身边,对爸爸说:“爸爸,你不要打妈妈,妈妈好苦哇!……”世元受到了孩子的感化,也息怒了,为了消除尴尬,他抱起孩子到外面玩去了,屋里剩下一狼藉。雪清看着这个糟糕的场面,心里一片阴影,她想这个朝不保夕的家庭如何维持下去呢?
  世元这次回家,本来是可以与雪清重归于好的,只要他与雪清坐下来好好谈,消除彼此之间的误会就行了。可是他不会谈心,相反,却把误会越搞越深,另外他又不给家里留下一分钱,雪清对这样的丈夫已经失望了。她想,孩子是他的,暂时由他带走吧,她失去了工作,没有办法来抚养这个两岁的孩子,世元太狠心,他不给钱,她不能做无米之炊呀。
  她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去应聘教师,要应聘教师就得找回自己的证件,要证件就必须找关力锋。现在,到了她再次去求关力锋的时候了。她为了证件,不得不去找他了。她给周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说她去拿自己的证件了,过两天就来与他见面,请他不要改变自己的手机号。周老师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月底在银河宫开中老年人才招聘会,也许那里还有更多的应聘机会,叫她去银河宫与他见面,她答应了。
  在世元抱着孩子去外面消气的时候,雪清带上自己的几件换洗衣服,背着一个挎包,就走了,这是8月下旬了,快要开学了。她在这个家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世元这时抱走了孩子,她正好减少了一个拖累,她想找保姆还找不着呢,就让他去带几天吧。她要利用这几天一定要把证件拿回来。待她应聘教师成功之后,再来抱孩子,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因为她不仅是一个商界精英,在教坛她也曾经是一个优秀的教师啊。
  现在,她不想在商场拼下去了,商场太让她绞尽脑汁,那里充满了竞争与危机,她只想安定地生活,当教师是一个高尚的职业,一个稳定的工作,她又想重回教坛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是她一个最现实的愿望,她能够实现自己的这个愿望吗?
  【第五十一章难忘之吻】(1)
  雪清与世元在梓园村的出租屋里发生了一场“家庭战争”之后,当世元背着孩子外出的时候,雪清却挎着一个小包出门了。当世元抱着孩子从外面溜了一圈回来,以为雪清还在屋里忙呢,哪知道屋内一片混乱的残局依然没收拾,地下满是打碎的碗片和残物,桌子依然倒在地下,床上地下一塌糊涂,煤球也打碎了几个,碎煤撒落在门口,乱糟糟的。世元看到这一幅残局,只有叹气,这能怨谁呢?这都是他对妻子不好造成的。现在,妻子走了,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想,她肯定又去找那个老板了,她要去就让她去吧,他能吊住她的心吗?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怎么办呢?他想,只有把这间出租屋退了,把残存的一些行李拖到明县去,把孩子也带去。为了生活,他只有与明县那个女人成立临时家庭了,让那个女人带着他的孩子,他还可以去工地上班,否则,他什么也干不了,他无法让妻子安心带孩子,他也是无奈呀。
  为了拿回自己的证件,雪清真的去了关力锋那儿,这一点,关力锋早就料到了,因为他现在掌握着她的一切证件,证件是外地人在北京找工作的命脉,她虽然离开了公司,但是她没有证件到哪里去找工作也不成,为了生活,她只有来找他,而且她一定会自投罗网。今天,她终于来了,他真是料事如神。关力锋把在生意场上的一些手段竟用到了雪清的身上,他以为用了这一招,他不怕雪清不跟着他,其实,他的想法完全错了,他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一个他想追求的女人,只会更加伤透了她的心,距离他的目的将会越来越远。
  雪清来到了关力锋的办公室,关力锋仍然很客气地招呼她,对她说:“欢迎你重新回到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你走后一直空着,没有人来接替你的位置,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还是你来最合适,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老板,非常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不上你的班了,请你把我的所有证件还给我,把我在你这里上班的工资算清楚,我们两清了,我马上走人,你另请高明吧。”
  “要证件?要工资?除非你答复我一个条件。否则,甭想!”
  “什么条件?说吧。”
  “很简单,亲爱的,我非常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我们结婚吧。结婚后,我给你一半财产,我的公司可是上亿资产啊,你难道不动心吗?”
  “我决不能答复你,如果我答复了你,我就背叛了我的母亲,对不起我的祖宗。对钱我现在看得很淡,你以为有很多钱就可以要我背叛一切吗?”
  “如果你不答应做我的老婆,做情人总可以吧。我真的好想你,我追了你二十多年了啊。”
  “你有那么多情人,一个个都年轻漂亮,那么逗你喜欢。我人老珠黄,已经是半老徐娘了,你还要我干啥?”
  “那些只是花瓶而已,除了看看玩玩,毫无价值。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啊。”
  “老板,你想得真是太美了,你是鱼和熊掌都要兼得哇!你不太贪了吗?”
  “雪清,你今天来了,这是好事,什么事我们都好商量。你现在不想与我结婚,我不强迫你,你也不想做我的情人,我也不想为难你。那么,你就做我的总经理,我们依然是同事关系,你总该同意吧。”
  “什么总经理,你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一台挣钱的机器而已,你挣得盆满罐满,分给我的连一片瓦也没有,你真的好狠心,你是一条贪狼啊。”
  “我不会亏待你的,我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答复来上班就可以了。”
  “你安排什么?还让我的孩子受罪吗?”
  “不不不,我真的为你安排好了,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嘛。我现在在市内为你买了一套单元楼房,包括全套家具,价值100多万。另外,我还为你请了一个年轻的保姆,专门为你做饭带孩子,工资由我来付,再就是我每天可以用小车来接送你去公司,如果你不想天天上班,坐在家里也行,我有事来找你,没事你就在家呆着,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2)雪清听他这么一讲,以为是在骗她,向他发出轻蔑的一笑,老板为了诱惑她,向她出示了买房的房产证,雪清的心里砰然动了一下,关老板以为她真的动心了,哈哈大笑起来。雪清却面对着巨大的诱惑而坐怀不乱,她立即想到,这个老板真的会用心事呀,他用一套房子作为“钓饵”,想把她这条“金鱼”钓上来,如果她一旦上钓,她马上就要成为老板的“金屋之娇”了。她连明媒正娶的夫人也不愿意做,还愿意去做那无名无份的被老板当玩物的“笼中之鸟”、“金屋之娇”吗?
  这时,雪清又想起了周老师,想起了应聘教师的事情。看来这老板是想用一套房子把她“软禁”起来,他说请一个保姆,其实是打发一个人来暗中监视她,她想到这里,真有点害怕。一套空荡荡的房子,她一个人独居一室,另一人在旁边守着她,她就像张学良一样被软禁了,她将失去一切的行动自由,而老板又可随时来达到他的目的,这哪里是什么优厚的待遇啊,这是逼她就范,用软禁的办法来实施他的阴谋,这老板看似冠冕堂皇,道貌岸然,而心中却是一肚子坏水哟。
  雪清向老板要证件,老板关力锋却不理她,只是挽留她在公司工作,说什么证件必须保存在公司,不能拿走。关为了留住她的心,又用小车把她带到了在市内买的一套房子里,想叫她去欣赏一下他准备给她的“杰作”。
  这套房子在市内的珠雨台,是一个私家别墅区,房子高耸入云,有20层楼,他买的是14层上的一套,有电梯上下,当老板带雪清用钥匙打开这套房子的门的时候,他以为雪清会为能住上这样一套豪宅而惊喜,哪知道她却一点也不感动。老板带着她在屋里看了一圈,这套房有四室二厅,共180多平方米。房子里虽然都配了一些家具,但是仍然觉得很空荡。因为这房刚建不久,整座大楼还没有几家入住,缺少人气,也就没有生活的气息,没有一种生活的温馨,倒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老板在带着雪清欣赏完他的“杰作”后,讨好似的问她:
  “喜欢吗?这以后就是你生活的空间了。”
  雪清对老板的“献媚”却一言不发。她想,她并不是一个初次进城的乡下女人,也不是一个从来没住过单元楼的“乡巴姥”,她在与原配丈夫结婚的时候,住的就是与这差不多的房子,那里多有生活的气息,是一个多么温柔甜蜜的空间啊。
  后来她下海经商先后又买了两套房子,可惜呀,她自己并没有享受,都卖了。买下的第一套房子她卖掉抵了公路竞标的投资,买下的第二套房,又抵了担保贷款的冤枉债。她自己买的房子自己都没有享受,这是不能享福的命啊。在别人买的房子里,她更不奢望去享受了。
  天快要黑了,老板告诉雪清她该住哪间卧室,又告诉她怎样使用房内设施,给了她一套钥匙,留下了一些食品,准备走了。他告诉雪清,只要她能在这里安心住下来,过几天就给她请保姆,不用她自己做饭,孩子也可以带过来,需要她上班时,他会用车子来接她。老板这种既关心她又亲昵她的态度,让雪清加重了对他的疑虑,她非常害怕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大房子里,老板会对她做出非礼的动作,如果老板他……,她真是孤独无助啊。
  幸好,老板第一次带她到这房子里来,怕她不安心住下来就走,还不敢对她做出越轨的行动。当老板要走的时候,她心里有了一种安全感。她恨不得老板快点走,与老板单独相处,她觉得是多么尴尬啊。
  老板招呼一些事情后,他真的走了,也许他还有更多的应酬在等他吧。一套180平方的大房子,只有雪清一个人在,她觉得好空荡,好寂寞哟。夜深了,万籁俱寂,她好像置身在一个无人的阴森森的幽洞中,她觉得意外的恐慌。到北京来了那么长时间,在夜晚她还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在梓园村的32号院那种打工者聚居的出租屋里,虽然那里的房子既陈旧又狭窄,既阴暗又低矮,但是院子里人多气旺,谈笑风生,饭菜飘香,有声有色,倒觉得踏实,快乐。为什么一个人住进这么一套宽敞的豪华的房子,却产生了一种空虚、阴森、惶恐的感觉呢?
  雪清真不想在这个冷寂无聊的空间里生活下去,这房子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座美丽而寂寞的“鸟笼”。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与普通的百姓住在一起,与他们呼吸相通,命运相连,她已经是树林中群鸟的一员,她不能离开树林,不能离开群鸟啊。
  她猛然想到,她要快点见到周老师,因为快要开学了,她不能耽误应聘教师的事。她这次来找老板是来拿证件的,但是她不但没拿到证件,反而被老板“软禁”起来了。她没有手机,又无法与外界联系,她好像又成了一只失群的孤雁,在这个空荡的无聊的空间,她不知该做什么,她心里充满了无边的寂寞与无奈。
  (3)第二天上午,老板来了,笑嘻嘻地问她晚上睡得好吗,她不回答。老板叫她不要随便出去,就呆在家里,她能在这里寂寞地呆下去吗?雪请问老板今天是什么日子,老板说今天是月底,是星期六,雪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周老师叫她去银河宫参加中老年人才招聘会呀。她为了出去,只有向老板撒了一个谎,说她想到天安门去散散心,因为老板掌握了她的“命脉”,不怕她走,即使她要走,终究是要回来的。于是答应了她,并且对她说,他要到外面办事,不能陪她,他用车送她到天安门,她自己去玩吧。到了天安门,在老板走后,她坐公交车到了银河宫。
  到了银河宫人才招聘会,雪清在里面转了一圈就出来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找工作,而是找人,她到处找周老师,可是没找着。周那天说他一定会来的,但是现在他在哪里呢?
  其实,周老师一大早就来银河宫了。他在人才招聘会上找到了一份编辑工作,招聘单位是一个研究所。这个研究所要办一份杂志,需要一个中文编辑,他与他们达成了一个初步协议,招聘人答应他过两天去研究所面试。
  他与他们谈完了就出来了,他也在会场内外找雪清,不见她来,就去了附近的明坛公园,在公园里转了一圈,见里面古柏参天,青草遍地。树下,草坪边有一排排的长椅,长椅上坐着一对对的青年男女和老年伴侣。他一个人在里面转悠,觉得既孤单又无聊,不一会就出来了。当他再次经过招聘会的门外,忽然听见有人在大声喊:
  “周老师,周老师,我在这呢,我终于找到你了!”
  周循声望去,见是雪清,心里为之一惊,原来她在这会场的外面,已经等了他很久了。他们见面后,在招聘会场外面的一个小广场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周问雪清把证件拿来了没有,雪清跟周老师讲了实话,她告诉周说,这个老板要逼她做妻子,证件被他扣下了,看来是不可能给她了。她还对周说,尽管这个老板很有钱,尽管他还买了房子给她,但是她根本不爱他,并且很讨厌他,她不想做老板的笼中之鸟,她非常渴望自由,想过一种靠自己的劳动和智慧来养活自己的生活。她跟周讲这些,是想引起周对她的进一步了解和同情。周为了试探她的真实思想,却对她说,跟老板在一起是一件好事呀,老板有钱有房有车有权有势,什么都不愁,解除了一切后顾之忧,该多好啊。
  你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是多么艰难,要什么没什么,一点福都享不了,多愁哟。周对雪清说这些,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讨厌那个老板,他认为一般的女人都是爱财的,难道她……?雪清听了周说这些话,知道周还不是真正地了解她,于是她对周说:
  “有的人欣赏老板,我却讨厌老板;有的人非常爱钱,我却反感金钱;有的人追求权势,我却厌恶权势。我自己也曾当过老板,我过去也曾经有很多钱,我也曾拥有过权势,可是我对其中的滋味都尝过了。金钱、权势、美色,都是一付付人生的枷锁和铁链,它只会把人禁锢得越来越紧,有的人甚至不惜为它赴汤蹈火。
  “我现在向往的是自由,是人身的自由,是生活的自由,是爱情的自由。这些自由我现在却没有得到,我多么向往过普通人的生活啊,过一种自由快乐的生活。像你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枷锁,没有任何羁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真是快乐啊!”
  雪清这段话,像是在朗诵一段有深刻哲理的诗篇,周从她的这段话中看到了她内心的闪光点,更看出了她对社会、对人生、对生活的独到的见解与超凡的才华。他认为,如果她去当一个教师是多么称职啊,她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是一个有独立见解的诗人,是一个对社会认识深透的女思想家。可惜呀,她为什么被一个老板控制住了呢?她的证件为什么被老板扣压了呢?她与这个老板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呢?他问雪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雪清却保守着这个秘密,周也不想去追问,他对雪清又增加了一层神秘感。
  中午12点,雪清要准备走了,她还是要回到老板那儿去,她对周说,一定要把证件拿到手,一定要去当老师,可是周却隐隐感到,她已经被那个老板牢牢地控制了,也许她想当老师是一个她追求的梦了,他隐隐感到这对于她这个才华出众的女人是一个悲哀。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总是要把那些才貌双全的女人抓在自己的手里,扼杀着她们的个性和自由,制造着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呢?
  (4)他非常希望雪清能够挣脱老板对她的枷锁,走出老板对她的迷惑,他很想她能够做一个她理想中的自由人,一个不为名利、权势所羁绊的自由人。她的人生理想能够实现吗?雪清就要走了,周对她有点依依不舍,也许她此去就很难再见面了,他请她在面馆里吃了一碗面,然后再送她去上车。雪清在与周分别的时候,对他说了两句意味深长的话:
  “爱我的人我却不爱他,我爱的人他却……”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周却心有灵犀,对雪清这两句朦胧诗,他深刻领会其中的内涵,他心里在想着如何去回答她,但是他表面依然对她毫无表情。他心里非常清醒:他是一个下海的教师,年龄上比她大,另外,他无职无权无钱无势无地位,在京城他又无房无车无关系,他只不过是一个靠出卖智力来挣饭吃的打工仔。
  再者,他在老家有妻有儿有家庭,像他这样的打工仔,只想平平凡凡地过日子,还有什么追求与欲望?雪清虽然对他好,那是她羡慕他的才华,他也对雪清好,那是他对她真诚的帮助。他们除了萍水相逢的友情之外,还有什么呢,还能有什么呢?当雪清面临着老板给她的价值一百多万的豪华别墅的时候,当她面临着老板要她当公司的总经理的时候,当老板对她缠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当她在金钱、权利、地位、享受等等物质欲望的巨大的诱惑下的时候,周作为一普通的百姓,一个穷酸的知识分子,敢去惊扰她的好梦吗?
  敢去与老板发生矛盾吗?敢把自己的身价与老板比吗?他的头脑异常地清醒,也很明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知道自己对她只是兄长与小妹的关系,他们之间只有友情,不可能有其他的什么关系。他想,她这一走,也许就很难见到她了。
  他此去老板可能就要与她结婚,也许不久,她就要成为一个看不起他的不可一世的富婆;也许不久,她就会把这一段萍水之交的纯真友情忘得干干净净。周在心里暗暗悲叹:情为何物?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为何物?它是令世间一切人都倾爱的真宝。情与钱比,孰重孰轻,世上人都不言自明。周在痛惜,也在惋叹,让这一段短暂的纯真友情随烟云一起消散吧,他很希望雪清赶快将他忘掉。可是,当他们真要分手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眶都红了,泪珠不由自主地滚下来。
  雪清走过来与周握手,祝他多保重。周忽然想到,也许以后很难见到她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力量和勇气,他什么也不顾了,他只知道由情来摆布自己。这时,他好象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理智,他忘情地把两臂张开来,把雪清紧紧地抱在怀里,大胆地在她的脸上狂吻起来。雪清对周的突然动作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相反却默默地配合着他,完成了一次甜蜜的深情的拥抱和亲吻。雪清的心灵在激荡,在翻起一层一层的漪涟,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周对她的如父如兄的爱,这是一种至爱和大爱,她从内心深处感受了周对她的一颗赤诚的心。
  雪清与周在银河宫分别了。周认为他与雪清的友情从此结束了。这是他对她的最后一吻了。可是,就因为周对她的这一吻却让雪清终生难忘。她把这深情的一吻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要永远珍惜这一吻,她宁愿为这深情的一吻奉献一切。多么难忘而魂牵梦绕的一吻啊,谁会想到这情的价值究竟有多深呢?
  【第五十二章爱的“囚笼”】(1)
  雪清将周老师对她的深情一吻久久地记在心里,离开了周,她还在用手摸着被他吻过的滚烫的脸,她觉得从来没有过这种甜蜜和温馨,这是她已经好久没有找到的感觉了。她要保证从此再不准任何人来沾污她的这种纯情,她要永远对得起周老师,她要与周一起去应聘教师,她要千方百计地向老板要回自己的证件,而老板却抓住了这关键的一着棋,偏偏不给她证件,让她哪儿也去不成。
  雪清真的好后悔哟,她当初为什么那么傻,对老板耍的心眼竟一点也没有防备啊。如果她当初精明一点,不把证件交出去,或者在她辞职的时候及时把证件要回来,关力锋这个老板就是想控制她,也奈何她不得了。可是现在,老板控制了她的一切,她当初的一时糊涂,竟让她一筹莫展,处处被动,她好伤心好难过啊。
  后悔和难过都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与老板展开面对面的交锋,于是她与老板开展了谈判。她虽然曾代表公司与外商都谈判过,曾凭着自己流利的口才,超人的智慧和高雅的气质,一次又一次地将对方征服了。可是,她今天面对的是自己的老板,她无论使用什么高明的技巧,也无法让老板把证件还给她,老板对她死活不依,她有什么办法呢?
  老板只要她答应一个条件,可她就是不答应,因此他们的谈判只能限于僵局。后来老板又提出了一个非常荒唐的要求,只要她答应做他的情人,与他发生关系,也可以把证件给他,可是雪清却丝毫不让,亏他想得出如此下流的要求,她能丢下自己的人格和贞操去换本属于自己的证件吗?
  在经过几番努力都得不到所要的证件后,雪清也灰心丧气了,因为学校也临近开学,教师招聘的岗位也满了,老板的无理阻扰让她错过了这次应聘的机会。她打电话告诉了周老师,说明了她目前的艰难处境。她问周的打算怎样,周告诉她,现在应聘只剩下三天了,他已经替她代报了名,只等她带证件来面试和试教了。现在招聘人员已经通知了他试教的时间,如果她能赶上,可以一同去试教。雪清听周这么说,为了不误大事,只好直接拨通了招聘老师的电话,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明了一遍。
  她当然不敢说是老板逼她就范而扣压了证件,而是说证件丢了,问可不可以去试教。招聘老师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因为教师招聘的手续不允许。她放下话筒,站在那里发呆,心里一片茫然。后来,周老师去试教了,听课的老师对他评价很好。但是他最后却没有去学校上课,他放弃了当教师的机会,而去了一个研究所当了中文编辑,因为雪清没有去应聘,他也放弃了。
  雪清呆在老板为她买的那套房子里,也不叫她去上班,过了几天,又真的请来了一个年轻的保姆,专门为她做饭。这个小保姆还只有二十多岁,一个河北农村姑娘,叫谭香。她住在雪清的隔壁,老板给她交代了任务,就走了。老板给谭香交代的任务是什么,雪清心里当然明白。表面上谭香是她的一个陪伴者,是一个保姆,其实是一个监督她的人。在雪清没有对老板屈服之前,谭香要监督她的一切行动,包括监督她打电话与外界联系等。因此,这屋里虽然有电话,但是雪清却不敢用,她要与周老师打电话,只有利用与小谭一起去买菜的机会,偷偷地到话巴里去打。
  (2)小谭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感到很孤独无聊,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买菜、做饭、搞卫生,非常清闲。为了开心,她经常找雪清聊天。雪清的知识面广,跟她聊天时,天南海北地乱扯,小谭很高兴,因此买菜的时候也经常叫她一起去,小谭叫雪清为“阿姨”。两个女人相处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彼此消除了戒备,成了陌路相逢的朋友。
  雪清在这房子里没有事做,白天只好看一些流行的畅销书,晚上就看电视。她们两人的伙食费是老板出的,但是钱却由小谭管着。老板怕雪清走,什么钱也不给她,她只有像一只小鸟一样在笼中被养着。雪清叫小谭在伙食费里省出一点钱,在书摊上租书来看。租来的书都是言情小说、通俗小说、武侠小说,租一本书两块钱,看完一本又去换另一本。她们就在这屋里看起小说来。
  老板对雪清早就有企图,为了逼雪清就范,已经付出了很高的代价。第一步是扣她的证件,让她无处可走。第二步是用房产、金钱来诱惑她,在她住进这套房子以后,又派了一个女人来陪伴她,监督她。第三步,他就要实施他的计划了。因此,雪清非常明白他的企图,对他随时保持着高度的警剔。这个老板在京城有好几处房产,都有如花似玉的美娇藏在里面,都配备了专人侍奉,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按照他的计划,是一周内轮流在几个美娇之间活动。但是,雪清是他刚刚安排进来的女人,他把她不排在所谓的美娇之列。
  他将雪清真正视为他心中的“爱情女神”,是他心目中的“一品夫人”,他要用各种手段软硬兼施逼她就范,要她心甘情愿地自动地投入到他的怀抱。他每周安排两个晚上来与她相见,他来见雪清之前,都要先给她打电话,但是又不配手机给她,只让她在客厅的电话机上接电话。他来见雪清的时候,雪清对他有一个硬性的规定,只能在客厅谈,不能在卧室谈,一般谈话不能超过两小时,而且在谈话过程中要有小谭作陪,谈话或者看电视之后,老板只能睡在自己的卧室里,不能越雷池一步,如果不答应这些条件,她就要马上走。为了让雪清安心住下来,以达到他最后的目的,老板只好答应了她的这些条件。这套房有四间卧室,雪清住一间大的,小谭住一间小的,在雪清的隔壁。老板住在雪清对面的一间大的,中间隔着一个大客厅,老板隔壁的一间是书房,现在里面是空的。老板在自己和雪清的房间都装有豪华的壁灯和吊灯,配备了舒服柔软的卧具,而小谭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简单的被褥。老板每周来找雪清两次,有两个目的:一是跟她谈公司的生意,遇到难题,还要她帮忙解决;二是与她聊天,聊个人的情感。
  在谈这些的时候,老板一开口,雪清就借故走开了。她走到自己睡的房间去,老板就会马上跟着进来。在这种时候,雪清如果稍不留神,老板就会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机警的雪清自有她的一套应付老板的办法。当老板跟着她进了房间的时候,她也不叫老板走,也不让他难堪,而是自己走了出去,她走出去也不呆在客厅里,而是呆在卫生间里,把门栓了,很久不出来。老板在雪清走后,又不敢去卫生间,只好自讨没趣地离开了她的房间,回自己的屋去了。当她发现老板走了后,马上迅速地钻出了卫生间,跑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反锁了起来。
  老板对雪清费尽了心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对她真的非常恼火。但是,他不知道伤了一个女人的心,是无法遂其心愿的。他看雪清整天都是愁眉苦脸,为了让她开心,他经常开着车,把雪清送到公园或风景点去游玩,或要她在家里看影碟,或与她打牌下棋,想通过频繁的接触,来解除她对他的心理隔阂。可是,老板想什么办法也解不开雪清的心头愁云。有时候他陪雪清在户外散步,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话,她对他的话根本听不进去,爱理不理,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老板以为她是在想自己的孩子,他可能是思念儿子太深了吧。于是问她的孩子在哪儿,叫她想办法把孩子接过来,现在有专职保姆带了,她听了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老板会喜欢她的孩子吗?
  老板又似乎很关心她的家人,又问起她的老爸和大哥的情况,可是她却一脸怒气地对他说:“我家的事,我孩子的事,不与你相干,你不要问,你也没有资格问!”“我不是在关心你吗?”老板一脸委屈地说。“我要你关心个屁!你关心你的那些小密、情人去吧。”雪清极不耐烦地对他说。老板跟她说话,雪请总是心不在焉,老板为了讨好她,总是陪着小心,百般依赖,不敢得罪。
  不知为什么,一个在员工面前威风凛凛的大老板,在雪清面前却成了一个委曲求全、献媚讨好的“可怜虫”,而雪清在老板面前俨然是一尊凛凛不可侵犯的冰冷的“女神”。老板对她的忍耐是有目的的,他想用一切手段来感化雪清,用男性的温柔来融化女人的冰心,他不相信像他这样的有钱有势有房有车有地位的大老板,不能降服一个被他控制的有求于他的女人。他相信有一天她终究会变成自己的女人,会拜倒在他的金钱和权利的脚下。有哪一个女人会把金钱、权利看成仇敌呢?
  也许雪清还在想着什么,还在想着那件眷恋难忘的事情。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这个看似豪华的鸟笼能关住一颗向往春天的心吗?
  (3)雪清为了要证件来找关力锋,被关力锋诱惑进了他在市内买的一套房子,她觉得如同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鸟笼,在这里,她每天都在担忧,没日没夜地在思念。她担忧着老板会对她施行非礼,她时刻对他保持着高度警惕。她更思念着儿子,她天天在心里默念着:儿子呀,你现在哪里啊,是谁在带着你呢?妈妈好想你哟。她后悔那天不该与世元吵架,后悔不该让世元带走了孩子,后悔不该走进这个房子,后悔不该对关力锋存有幻想。她想不到关力锋会是如此自私,如此霸道。现在,她既拿不到证件,又看不到孩子,又无法去找自己喜爱的工作,还与外界隔绝了起来,在这里受着“幽禁”,这是多么难受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呀。“金屋藏娇”?她忽然想起了这样一个令她厌恶又可怕的词语,看来关力锋现在是把她当做了另一种“娇”,藏在了他的屋子里了,这是一种对她莫大的侮辱和歧视啊。她对关的无耻感到十分愤慨!
  雪清在这里还想念着周老师,周原来打算与她一起去应聘教师的,如果应聘成功了,他们都当了老师,她的孩子又能进幼儿园,那该多好啊。可是,天不随人愿,一桩好事全让她的一时糊涂给搅了。她没想到在梓园村会遇见周老师那样的好人,更没想到周会诚心地帮她,而不讲任何条件。她也没料到关力锋会用扣压证件的办法来逼她就范,关这个人看起来冠冕堂皇,他的内心可真卑鄙呀。
  她在心里想着周老师,可是周却对她清纯如水,无一丝杂念,虽然他没有很多钱,虽然他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虽然他在京城既没房子,又没公司,更没有背景,可是他的才华出众,有高尚的人格。关力锋除了有钱之外,他的人格、道德、才情、品质,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呀。关力锋让她住在这里,只供她吃饭、穿衣,把她养起来,却不让她去上班,不发给她的工资,不让她与外界联系。她没有手机,也没有钱打电话,这客厅里有一部电话机,她却不敢打,因为她在打电话的时候,就会被自动录音,而电话机里会留下记录。关力锋会利用记录和录音来找她的麻烦,她不想让关来钻什么空子。
  雪清好想与周老师联系,她想打听一下他现在在哪里,他过得好吗?她知道周的手机号,但是周对她的信息却一点不知道。她很想念周,却很久找不到与他电话交流的机会。有一天,她起床特别早,六点钟就爬起来了。她见小谭还在熟睡,老板昨晚上来了,也在他自己的卧室里睡着了。也许这两人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她忽然发现有一部手机在电视机旁边,这是老板的手机,也许是他昨晚看完电视忘记带进卧室了。
  她非常高兴,立即拿起手机走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了起来。她拨通了周老师的手机,与他通了五分钟的电话。在电话里,她得知了周在北京远郊的一个研究所当中文编辑,他很好,他也很想念她,他们约定在国庆节在天安门见面,但是却没有约好具体的见面地点。雪清怕老板发现用了他的手机,马上把这个通话记录删掉了。又把手机放回了原处。这次通话虽然只有五分钟,但她听到了周的声音,感到很亲切,她得知了周的情况,也放心了。
  她只盼望能早点与周见面,她告诉周,她现在已经失去了自由,她自己没有手机,也不能用老板的电话机,刚才是偷偷用老板的手机打的电话,她现在已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她好象困守在一个孤岛上,她又把这套房子看成是一个“鸟笼”,她现在成了一只“笼中之鸟”。她感到好孤单、好寂寞、好困惑啊。周也渐渐了解了雪清,知道雪清的性格,她决不会屈服于老板的金钱,她决不会甘愿做一只被老板供养和玩弄的“笼中之鸟”,她是一只“大鹏”啊,她要展翅蓝天。
  她自己在电话里说,如果她不能变成“大鹏”,她也甘愿做一只小“麻雀”或小“燕子”,她要生活在大自然中,栖息在树林里,小溪边,草坪上,自由自在地觅食,快快乐乐地跳跃,她追求的是人性的自由,是生活的欢乐啊。关力锋想用软硬兼施的办法来逼她就范,想用金钱、权势逼她屈服,他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拜倒在他的脚下。
  其实他的想法完全错了,一个曾经当过女老板的坚强的知识女性,她怎么会与一般的世俗女人一样,为了金钱和荣华富贵而把自己的一切出卖给老板呢?
  【第五十三章相见时难】(1)
  很快就要到国庆节了。雪清进了关力锋这个“爱的囚笼”有两个月了。两个月来,她真像一只关在笼中的小鸟,让人供养,失去了自由。她的活力被一点一点地扼杀,她的才华被一点一点地窒息,她的美丽被一点一点地消殒,她的意志被一点一点地磨损。如果她是这样被长期“幽禁”下去,非把她逼成疯人不可。老板想尽一切办法逼她就范,可是她就是不肯俯首“就情”,老板千方百计让她开心,可是她一天比一天更忧郁寡欢。
  这样下去,老板真怕把她逼疯,如果她真的得了忧郁症或精神分裂症,那对老板来说也是一场灾难啊。在逼她无效的情况下,老板为了让她开心,每隔两天就用小车送她到外面去消遣“兜风”,陪她去游公园和景点。在国庆节前的一段时间,老板陪她去过香山、北海、故宫、长城等地方。当她在游自然景点和名胜古迹的时候,她的心融入到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之中,心情稍微开朗了一些。
  但是,当她一回来,依然还是一付愁容。在国庆节前的那天晚上,雪清在话巴里偷偷地给周老师打电话,约他在国庆节见面。周邀她到郊区来,可是她说不行,老板不会同意,那怎么办?雪清说就在天安门广场吧,因为老板只允许她在这天去天安门玩一玩。周也同意了,他们约定在九点钟左右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面的孙中山遗像前见面。谁先到谁就那儿等,周接到电话后很高兴。
  国庆节那天早晨,周很早就起床了。早晨六点他坐上了去市内的公交车。因为他在京东远郊,从他的住地到市里要坐3个小时的车,还要换乘两次才能到天安门广场。当他匆匆赶到广场,已过了9点40分了。他着急地赶到他与雪清约定的地点,可是那个地方已是人山人海,人流如潮,人头如林,他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搜寻那个他最熟悉的身影。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傻眼了:这人流如排山倒海的大浪,汹涌而来,又滚滚而去,只要疏忽一秒钟,就会造成闪失,他圆睁着双眼,定神地站在孙中山的遗像前,足足地等了1个多小时,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他等急了,想拿起手机跟她打电话,他忽然想起对方没有手机。他在心里想,她今天来了吗?他现在会在哪儿呢?为什么在这里不见她的踪影呢?周在这里一直痴痴地等,呆呆地等,他想她一定会来的,可是他等到了11点钟,仍然不见她的影子,他有点心灰意冷了,心情很沮丧。他在心里暗暗地想:她现在已经傍上大款了,还会来见他吗?她还会在心里记得他这个小小百姓吗?他甚至很悲观地认为,也许这一辈子也见不着她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还老是去回忆呢?
  “人生悲喜,归去来兮,昔者已往,莫追悔兮,无论甜苦,别再回忆,如君有情,亦有来日,如君无情,痛惜何益?”
  周老师在广场的人海中茫茫四顾,望眼欲穿,始终没有发现他所要找的人,他只有悻悻地离开了广场,在离开广场之时,他忽然心血来潮,激情奔涌,想起他与雪清的一段短暂而甜蜜的友情交往,觉得转瞬即逝,于是诗兴来袭,挥笔写下了一首短诗。他的诗即兴而作,有感而发,发出了一种“人生无常”的感概。他当时心理很灰暗,他只错误的认为雪清再也不会来见他了,他很悲观,也很失望,他想他现在的处境与她比,已是望尘莫及了。他摸不透雪清的真实心理。他认为他们已经是相见难矣。
  到底雪清那天在哪里呢?她为什么没有按她的预约来见周老师呢?
  (2)周在这天下午一点又坐车返回了住地,他这一天就是这样在焦虑、失望中度过了。在晚上,周真希望雪清会给他来电话,说明她没来见他的原因,可是他的手机一直未晌,他想把电话打过去,又不知对方的电话号码。这样,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层惆怅。
  国庆节过去了10多天,周老师忽然又接到雪清的电话,她告诉周在国庆节那天,她在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前面的孙中山遗像前,等了他1个多小时,因为她的住地离天安门广场很近,她在早晨八点钟就到了广场,一直在那里等到九点半,因为那个老板在9点40分要在中山公园等她去别的地方,她只好离开了。
  她很遗憾在那1个多小时的黄金时间里没有找到他,她也很着急。回到家后,她很想跟周打电话,但是她受到了别人的监督,打电话不方便,因此一直没打,今天她到顺平有点事,抽空在话巴里跟他打电话说明情况,请他原谅。接到了这个电话,周明白了雪清的处境和心事,他也后悔那天到达广场晚了一点,他有些事错怪了雪清,雪清决不是一个向老板的金钱和权势屈服的人,她那天没见着他,是受着老板的牵制,她当时是身不由己呀。
  雪清失去了与周见面的一次机会,她觉得很可惜。但是,她还在寻找另外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好难找啊。她恨这个老板对她监督得太严了。她被老板软禁在“鸟笼”里,还派人天天守候着她,老板几乎与她天天相见,近距离接触,她却与老板心隔天涯,对他冷淡如冰。她与周老师已数月不见,关山相隔数百公里,却天天在想念着他,心心相连。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雪清自己也说不清楚。老板以为金钱、权势是万能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金钱办不了的。在雪清身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世上少有的难题:金钱、房产、权势在这个女人身上竟不起作用了,他面对巨大的优厚的物质诱惑,竟毫不动心,冷淡如冰,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她要追求什么?他想找一次让雪清真正动心的机会。他想,为了让她动心,他要不惜任何代价。他一定要把她的春心打动,要让她的心属于自己。不久,一次绝佳的机会来了,他想这是一次天赐良机呀,他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第五十四章异国之旅】(1)
  老板关力锋终于找到了一个让雪清真正动心的好机会,这次机会他是千载难逢呀。事情是这样的。在国庆节后,顺平商务局和旅游局组织了一次大型的国际商务考察暨旅游活动,凡在顺平区内的企业家和商家都可以报名参加,条件是一次性交30万元的考察费,可以带夫人随团旅游欧美十个国家,另外还有几次商务洽谈的机会,如果洽谈成功一次,就可挣回30万元的投资,这是一次最好的商机和旅游的机会啊。
  关力锋在网上看到了这条消息,马上打电话咨询,结果证明属实。他立即去了报名站,报名站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要参加这次活动,要先填一张表,交本人和配偶的照片,另外要交3000元的报名费,出国护照由本人办理,签证由旅游团统一办理。这笔考察费包括考察者本人和夫人的往返机票费、宾馆费、餐饮费及参观门票费等。商务洽谈也要交费,由考察者本人视情况是否参加再向组织者交费,这费用另交。考察的10个国家是俄罗斯、德国、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瑞士、英国、美国、加拿大共10个国家,时间半个月左右。关力锋看了组织者的详细简章,从而认可了这次考察活动。他决定带雪清一同去考察、旅游,她一定会高兴的。他把这次活动看成是他一生中一次绝佳的机会,因为这次异国之旅,他不仅可以参加商务考察和洽谈,借机发一笔大财,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把雪清当作正宗的夫人,与她一起参观、旅游、与外商谈判。白天同游共餐,晚上同宿共枕,完成他与雪清国际旅游结婚的梦想。这是一次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他想,在远离国土的异国之旅中,什么人都不认识他们,只有他们自己按自己的意愿办事。在欧美那种国际性的开放大环境下,在异国旖旎风光的浪漫之旅中,他不相信雪清还能固守自己的传统观念,还是那么对他不能接近,她在环境的影响下,一定会身不由己地投入到他的怀抱之中。想到这里他觉得太美了,他真恨不得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雪清,让她分享一下快乐。
  关力锋回到雪清住的地方,兴高采烈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并请她做好出国前的准备。雪清听后,只是淡然一笑,她在心里骂关力锋:这个大傻瓜,真是挖空了心事,费尽了心机,他想不惜任何代价,来实现自己的浪漫之梦,这有可能吗?为了不让他扫兴,就暂时答应他吧。她也想利用这次出国考察的机会,给自己增长见识,扩大眼界,就让他为自己去交一笔学费吧。
  关力锋见雪清答应了他,以为她对他真的有意了,向她露出了更关心的神色。他对雪清说:“这次国际商务考察活动很关键,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狠狠地挣一笔。你是我的总经理,是公司的代言人,一切都靠你了。为了这次考察的成功,你要好好包装一下,要做一个美的使者!”狠狠地挣一笔,原来他的真实思想一是想得到她,二是想借机发财,他真够狠啊。
  出国的时间很快就到来了。他们在北京的指定地点集合,参加这次活动的有30对夫妇,在公开的场合,关力锋厚着脸皮叫雪清“老婆”,雪清既不答应他,也不亲热他,只是一付沉默寡言的样子。在旅途中,他们在飞机上坐在一排,在餐桌上,他们坐在一起,雪清都没把它当一回事。可是,在宾馆里他们要同住一屋,该怎么办呢?雪清将面临着一种无法选择的尴尬。
  (2)第一站是俄罗斯。下了飞机,他们在导游的带领下,参观了莫斯科的红场、克里姆林宫、列宁墓,接着他们参观了莫斯科大学。这天晚上,旅游团安排在大学的舞厅与中国留学生联欢,举行交谊舞会。他们欢聚一堂,首先他们举行大合唱,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些流传了几代人的富有情趣的优美情歌。接着,他们与留学生跳起了交谊舞,这个晚上是一个不眠之夜,雪清在表面上不得不要与关力锋手挽手唱歌、跳舞,却时刻提防着他趁势对她拥抱、亲吻。
  为了减少尴尬,在很多时候,她宁愿与别的男人跳舞,减少了与他共舞的时间。这样的歌舞之夜让她陶醉在优美的音乐旋律之中,暂时忘记了平日的忧闷与苦恼。也可以说让她开了一次洋荤吧。俄罗斯是热爱艺术的民族,莫斯科是东西方文化交汇的国际大都市。这个城市既有古朴典雅的东方传统文化,又有开放时尚的现代气息。莫斯科过去曾是红色的革命传统城市,是列宁主义的故乡。现在是绿色的开放型的大都市,到处是绿树成阴,花草芬芳,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莫斯科是古老的,又是现代的,是传统的,又是浪漫的,是和谐的,更是可人的……,异国之旅的第一站给旅游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雪清为这不眠之夜而高兴,而关力锋不免有一些遗憾。
  异国之旅接下来是马不停蹄的飞行。只在一个国家短暂停留几个小时,又要飞往另一个国家,接下来的几天,旅游团的成员没有在旅馆里住过,他们的休息时间几乎都安排在飞机上了,因为他们的飞行时间都在夜间。接下来旅游的国家有德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英国等。这些国家各有特色,也有各自的风格和情调,但是旅游团的组织者却没有让考察者尝到它的真正情趣,就要赶往另一个国家了。因为旅游团的组织者本意是挣钱,为了挣钱,他们不可能让旅游者在每一个国家都尽情地玩够,他们只是让旅游者一脚踏上欧洲的国土,闻到一点欧化的气息就可以了。
  组织者让他们在晚上坐飞机,一是节省了旅游的时间,二是减少了住宾馆的费用,这也是商家的精明啊。为了不使旅游团的成员失望,旅游团的导游告诉他们,旅游团将在瑞士停留一天,在瑞士的日内瓦有一个大型的国际商务洽谈会。关力锋听到这个消息,他开始兴奋起来。但是,在经过连续几天的疲劳旅行之后。雪清对关力锋的所谓兴奋点却一点也不感兴趣。
  旅行的第七天,旅游团的成员到了瑞士的日内瓦。日内瓦是国际著名的和平之都。许多大型的国际会议都在这里召开,许多有关世界和平的协议与公约都在这里签定。瑞士因日内瓦而闻名于世界,日内瓦又因日内瓦湖的迷人风光,而成为世界著名的旅游之都。瑞士还是世界著名的钟表之国,来瑞士的人都想买一块高级手表作为纪念。雪清也想买一块,但是作为老板的关力锋却严重地忽略了这一点。雪清早看出了关对她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想把她当作一台挣钱的机器而已。
  从日内瓦的国际机场到日内瓦湖边的旅游城,坐出租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旅游团组织者首先给他们安排食宿。由于这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圣地,许多国家的旅游团和世界名流都纷至踏来,造成了这里的宾馆房间高度紧张,原来安排的一对夫妇单住一室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了,只好改为住大房间,即4对夫妻共住一个大房间。这种夫妻群居的方式在东方人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因此又只好改为男女分开居住。这样又让组织者省了一些开支。而这种安排对雪清来说真是“天助我也”,她为自己庆幸。
  (3)到日内湖游览与商务洽谈是同步进行的。如果要参加商务洽谈,就不能去游湖了。游湖是统一组织,由旅游团统一交费,而商务洽谈则还要另交一笔不菲的洽谈联系费和场地租用费。能来日内瓦这国际著名的旅游之都,一个普通人一生能有几次机会?游日内瓦湖,泛舟于霞光碧波之中,陶醉于湖光山色之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浪漫之情,那才真正叫享受哇。旅游团来的30对夫妻,有28对选择了游湖,只有两对选择了商务洽谈。这其中的一对就是关力锋和雪清。
  其实,他们根本上就不是一对,而是临时性的撮合。关力锋这次带雪清出国,目的有两个:一是借出国的机会与她同居,造成事实上的婚姻,回国后再去办结婚手续。另一个就是借机进行商务洽谈,想狠狠地挣上一笔。因此,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商务洽谈的机会的。这次他在日内瓦决定与一个大钟表仪器商进行洽谈。钟表商要求他在中国销售高级手表和精密仪器,并供应他们的一种贵重原料。如果达成了协议,关力锋可以在这份合同中挣20万美元。可惜在谈判的过程中,对方仗着本地优势和世界名牌,价格坚挺,不肯让价。另外,如果要签合同,就得预交一笔进货定金,而关力锋却没有考虑这一点。雪清也拿不准这个市场行情,在经过三个小时的谈判之后,他们只有放弃了这次商机。
  而关力锋却为此损失了一笔不小的洽谈联系费和场地租金。关力锋感到很心痛。洽谈没有成功,还失去了一次游日内瓦湖的机会。如果去游湖,租一条小船,与雪清环游于山影碧波之中,赏美景,游山水,看彩霞,吟诗文,听音乐,唱心曲,留下美丽的倩影,录下难忘的镜头,那该是多么有情趣,有意义,让人终生难忘啊。可是,关力锋一生都在追求金钱,他却不懂得什么是浪漫。他损失的不仅仅是一笔洽谈费,更让雪清看透了他的本质,对他更添了冷淡之情。
  在瑞士的日内瓦停留了半天和一个晚上,旅游团又飞到了美国。旅游团在美国停留了三个城市:纽约、华盛顿、旧金山,在纽约,驱车看了市容、市貌,游览了曼哈顿岛,瞻仰了自由女神像,参观了华尔街,对旅游者只留了一个浮光掠影的印象。在旅游者的心目中,纽约好象是一个撒满黄金的世界,表面上比北京更繁华,更文明,但是却没有北京那么安全,物价比北京贵得离谱,商家曾亲眼见到在纽约的菜市,买一斤白菜要一美元,这还是最便宜的,而在北京买1斤白菜才人民币几毛钱。
  在美国这个号称世界“金元帝国”的地方,消费也是最高的地方,组织者为了省钱,没有让旅游者住宾馆,只是不停地上车、下车、换车,从纽约到华盛顿,再从华盛顿到旧金山,坐飞机,坐火车,坐地铁,坐出租车,一趟一趟地换,马不停蹄地跑,搞得疲惫不堪。在旧金山停留了一个下午,旅游者在这里看了唐人街,与这里的华人华商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雪清也没有放过与华商交流的机会,她很羡慕华侨在国外经商很自由,而华商却羡慕在国内经商的商人,他们说国内的商人经商有国家政策的保护,税率很低,国内市场大,消费者多,生意好做,人身和财产都比在国外安全得多。有些商人总以为在国外比国内好,好象月亮都是外国的圆,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华侨华商在国外也有很多难处啊。
  旅游的最后一站是加拿大。旅游团在晚上从旧金山直飞加拿大的温哥华,在加拿大还有一次商务洽谈活动,旅游团在加拿大要准备停留两天。其中有一天是旅游者的单独活动时间。关力锋认为在最后一站与雪清同居宾馆的机会再也不能错过了。而且这一次在加拿大的商务洽谈一定要成功。在加拿大的第一天,关力锋与雪清和一个在加拿大做生意的华商进行了一天的商务洽谈,经过仔细地切磋,他们达成了一笔大买卖,并且签定了合同,由雪清代表老板签了字。这次合同如果到期实施,关力锋将获得二百多万元的利润,关力锋真是高兴死了。谈判结束后,关力锋恨不得把雪清抱在怀里,好好地亲她一顿。
  又好想与她到海滨的别墅去单独活动一天。如果雪清答应了他,那么她就再也无法逃避了。但是,雪清早就安排了自己在加拿大的单独活动,她的二舅与儿子在加拿大的多伦多,她在出国前就从父亲那儿得知了他们的电话和地址,并且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在为关力锋与华商谈判之前,她就打了他们的电话,她二舅的儿子接到电话后,马上亲自开车来到雪清与华商谈判的地方,谈判一结束,她就被小车接走了,而关力锋只好随旅游团的其他成员去渥太华参观去了。
  雪清单独离开了旅游团,去了多伦多的二舅家作客。她的二舅叫文仁彬,是她母亲文萍的弟弟,在20世纪50年代,文仁彬与姐姐文萍、姐夫丁森都在法国留学。后来,姐姐和姐夫都回国去了,文仁彬却留在异国他乡创业。20世纪60年代,文仁彬在法国结了婚,70年代又移民到了加拿大,现在加拿大开了一家较大的公司,成了一个企业家。在20世纪的60年代到80年代,由于姐姐在文革中被逼自杀,姐夫受迫害坐牢,他们在几十年里都失去了联系。在90年代中,文仁彬好不容易才与姐夫重新取得了联系,他总是盼望着姑父与表妹去加拿大旅游作客,但是姐夫丁森因为身体不好,不敢出远门。当雪清告诉父亲有一次去加拿大旅游的机会的时候,父亲就把二舅在加拿大的住址和电话告诉了雪清,叫她如果去了加拿大,一定要抽空去看望二舅及家人。雪清到加拿大后,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现在,她终于要见到几十年也没见到的舅舅了。
  (4)雪清的舅舅文仁彬已有70多岁了,表兄文滔也有四十多岁,他们一家人都住在多伦多,他们自己办企业,生活过得充实而幸福。雪清去看望他们,舅舅由于从来没见过她,对她不认识,雪清向舅舅问好,并介绍了自己家里的情况,详细地说了母亲和父亲的情况,听了雪清的诉说,舅舅感叹不已。舅舅一家对雪清的到来非常高兴,热烈欢迎,为她在家里举行了盛情的家宴,并留她住了一晚。她在这一晚睡得很香,这是她从出国以来,真正踏实睡的一夜。
  因为她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都是旅途匆匆,晚上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车上,或在候机室,或在候车室。她在这段时间里,真是担心死了,关力锋与她在一起,她怎么能安心睡觉呢?到今天,已是她出国的第12天了,明天,旅游团就要结束这一次考察旅游,从加拿大的首都渥太华坐飞机直飞北京,她必须在明天上午的12点以前赶到旅游团的集合地点,启程回国。
  第二天上午8点,舅舅的儿子文滔开车送表妹雪清去渥太华国际机场。临别的时候,雪清想在舅舅这里留下来,哪怕当一个普通员工也好,可是舅舅对她说,她在这里什么手续也没有,她无法在这里留下来。听到这个消息,雪清的心情很灰暗,因为她如果回到了国内,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抛到哪里。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当年的父母也在法国留学,可是他们却选择了回国,在他们回国之后,命运却遭受了大逆转,母亲竟悲惨地走到绝境。
  如果她的父母在当年也像二舅一样留在国外,移民到加拿大就业,他们的命运肯定与回国大不一样了。她常常在心里想,有很多人他们在当初的出发点也许是一样的,但是由于一念之差,各人走了不同的道路,到后来竟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由一念之差而导致巨大的命运之差,真是令人感叹,不可思议啊。
  在渥太华国际机场,雪清与表兄文滔依依不舍告别,她含泪踏上飞机的旋梯,向表兄挥手致意。她在心里说:表兄,再见了!渥太华,再见了!加拿大,再见了!雪清坐在飞机上,看着茫茫海天,她的心也浮在渺渺茫茫之中。当飞机飞过浩瀚飘渺的太平洋上空的时候,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想投入那淼淼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她想得到人生的彻底的解脱,她觉得她这一辈子活得太累,太烦,她回忆着自己前半生的坎坷命运,又想着她今后的人生,心中一片茫然。忽然悲从中来,不禁潸然泪下。
  她就要回国了,又要回到那个幽禁她的“鸟笼”里去了,她如何摆脱关力锋对她的控制,走向真正的自由呢?坐在雪清旁边的关力锋,却感觉和理解不了她的心理。他认为他对雪清是一团火,可是雪清对他却是一团冷冷的冰。为什么他们的情感总是冰火不相融呢?关力锋却一直想不透这个看似简单、却内含深刻的问题。
  雪清又回到了北京,回到了那个“鸟笼”。她还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去呢?这段时间,关力锋带着她飞了那么多国家,让她确实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关原来想达到自己与她旅游结婚的目的,可是他依然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西方的开放观念,没有将雪清的思想“开放”起来,却更加使雪清认清了关力锋的本质,她认为关追求她并不是真正爱她,而是在利用她,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悲的被他耍弄的人,她庆幸自己没有掉进他的感情“陷阱”,她面对现实又一时想不出解脱的办法,她不免更加伤感,她多么想摆脱关力锋的控制啊。
  【第五十五章情怨相缠】(1)
  为时12天的异国之旅结束后,雪清又回了北京的那个“鸟笼”,本来关力锋在出国之前对雪清做着旅游结婚之梦,可是12天的旅游却让他扫兴而归。在这段时间里,他竟然没有与雪清同居的的机会,他的心情很沮丧。现在他又回到了这套房子里来了,他认为只有这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空间,时间也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无论如何要让雪清答应他,他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增加了来这里的次数,有时是白天来,有时是晚上来。原来一周来两次,现在一周来三次。老板找小谭来与雪清作伴,名义上是为她做饭当保姆,暗地里却招呼她监督雪清的行动。在当初的一个月,小谭也真的听老板的话,让雪清感到非常的尴尬和恼火。但是,女人与女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会在感情上融洽的,接触多了,心也沟通了。
  雪清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小谭,要她明白,老板企图对她施行非礼,请她在暗中保护她。小谭对雪清既羡慕,又同情。羡慕她有才有貌有能力,同情她现在无权无钱无自由,她对雪清不顺从老板也有些想不通,她认为一个女人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其实很简单,像雪清这样的条件,老板在追他,她只要答应老板的要求,就一切都改变了,可是雪清为什么却是那么死心眼,死活也不肯答应老板的要求呢?小谭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雪请却不愿把自己心里的秘密告诉她。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老板对雪清玩起了小聪明。一天下午,雪清在浴室洗澡,她叫小谭在外面的小客厅坐着,因为她最怕老板在这个时候回来,对她进行突然的骚扰。真凑巧,老板这时真的来了,他见小潭坐在小客厅里,浴室有哗哗的水响,忽然对小潭说:“请你从外面帮我买包烟来,我来时忘记了。”他给了小谭20元钱,就进了自己的那间屋脱外衣去了。
  小谭很机灵,她明白老板叫她走开,是想对雪清有所企图。她为了引起雪清的注意,在浴室的门上敲了几下,并轻轻地对她说:
  “老板回来了,请多注意点,我到外面买烟去了。”
  本来雪清要准备出来了,她得到了小谭的提醒,立即警觉起来。她把浴室的门反锁了,又在里面磨了很长时间。在小谭去买烟的时候,老板真的在浴室的外面敲了好几次门,可是雪清就是不理他。老板在心里想:雪清不知道我回来,我没讲话,她怎么就不开门呢?这说明小谭把消息告诉她了。等小谭从外面回来了,雪清才从浴室里出来。
  老板看着出水芙蓉的她,两只眼睛好象被勾魂似的,色迷迷地盯着一眨也不眨。他马上像一只喝醉了酒的狼,脸都涨得像猪血一样红,神色有些异样,雪清怀疑他对她有所行动,她必须提防点。她利用去洗衣的机会,对在厨房干活的小谭轻轻地说:
  “今晚我们两个睡,我有点怕……”
  小谭明白这里的意思。但是她又有点怕老板,因为如果得罪了老板,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晚上,老板与雪清及小谭三人共进晚餐。吃完饭,小谭收拾桌子,雪清在看电视,老板坐在她旁边。小谭收拾完了,洗了澡,很早就睡了。这个聪明的小谭,故意给了老板与雪清单独相处的时间,她想老板应该会感谢她的。小谭回自己屋里去睡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雪清对她说过的话,又立即从自己睡的屋里挪到了雪清的房间,老板在与雪清说话,没有注意她,她来到雪清住的房间蒙头就睡,把房门关上了。
  (2)老板见小谭去睡了,他跟雪清更大胆地聊起来。他与她同坐在一张沙发上,回忆着在国外旅游的那些日子,一边说话一边把眼光盯着雪清,他把身子紧挨着她,雪清立即意识到老板的心事,她马上把身体移开了许多。她挪开了一些距离,老板马上又向她靠拢,雪清又挪开了一些,老板再靠拢一点。
  这时,雪清对他瞪着鄙视的眼睛,老板还是一付想乞求她的目光。为了刹住他阴暗的欲望,雪清干脆站了起来,然后又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雪清这样做,真使老板感到有些尴尬。为了不失他的老板面子,他开宗明义地与雪清进行了面对面的“爱情的谈判”,他想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与她达成“爱情协议”。老板开始与她谈了起来:
  “雪清,咱们一起在国外的那些日子,你为什么老是回避着我?”
  “回避是因为咱们要遵守一个原则,你咋不懂呢?”
  “啥原则?”
  “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你不懂吗?因为你是老板,我是员工,你是领导,我是部下,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们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我们怎么能像其他的夫妻一样豪无顾忌地相拥相抱呢?”
  “乱弹琴!你真不是一个现代人!那些一起出国的男女都是正规的夫妻吗?”
  “他们是不是我不管,反正我们不是。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是在逼我,要挟我,利用我,诱惑我,你说是不是?现代人也是要守法的,难道能够乱来么?”
  “什么是乱来,我们是恋爱关系啊,我一直在爱着你呀,”
  “你爱了那么多女人,怎么会爱我?”
  “你你你……好好好,今晚我们不说这些,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想不想我?”
  “我干脆说吧,我永远都不爱你,更不想你,你就对我死了这条心吧。”
  “只要你答应我。答应我,我就……”
  “就什么,就把证件还给我,把工资算给我,让我走?是吗?你多卑鄙,你的灵魂多脏啊,你不觉得你说这种话,还是一个人吗?你……”
  “我不能让你走,你不能走呀,我我我……我想你……我……”关力锋说着这种胡话,想过来抱她,亲她,他首先用一只手抓住了雪清的手臂,雪清马上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了,她愤怒地挣脱了他的手,对他几乎大声地叫了起来:“关力锋,你放手,你放手。我不喜欢你!我不……”雪清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在一张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去,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这之后,他们都沉默起来,双方陷入了僵局。关力锋的所谓“爱情谈判”结束了。
  十分钟后,雪清想睡觉了,她走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卧室,她发现小谭已经睡在她的床上了,她放心了。她让小谭睡在床外面,她睡在里面。入睡前,她反锁了门,拉熄了灯。但是,她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在翻来覆去地思考:关力锋这样厚着脸皮地缠着我,我咋办呀?
  (3)雪清从门上的一个小空里还看见有灯光透进来,那是关力锋房里的的灯光,他住的房在她的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客厅。关力锋曾对雪清发过誓,这一辈子非她不娶,如果她不答应他,他住的卧室的灯光就永远不熄灭。这不熄的灯,象征着他对雪清追求的信念永不熄灭,多么执着地追求啊,雪清对他的所谓发誓暗暗好笑,但是又有些不安,她该如何来应对这种男人的软磨硬缠呢?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雪清知道这是关力锋在敲门。如果她不开门,她知道他手上有钥匙,他等急了,一定会自己开门的。如果他自己开门进来了,他一定会很疯狂。不如她主动去开门,反正不怕,有小谭与她一起睡着呢,怕什么?“咚咚咚……”又是一阵轻而急促的敲门声,雪清轻手轻脚地走去开了门。
  开了门,她又悄悄地睡到床里边去了。关力锋进门之后,没有开灯,他摸到床边,就掀开被子一个猛扑,像饿狼一样地扑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他一阵狂吻,一阵乱摸,这样一吻一摸,让这个女人醒了,她喃喃地咕哝道:“老板,老板,你不要,你不要嘛……”老板听到这声音,这不是雪清的声音呀,啊,这声音是小谭,老板忽然像触电一样地把手缩了回来。
  这时,他有点惊慌,小谭,小谭怎么会睡在这里呀。雪清见小谭醒来了,老板真的把小谭当作她了,还在黑暗中差点把她强暴了,她对老板真的开始憎恶起来。老板真是一只色狼呀,她为了警示老板,干脆爬了起来,拉亮了灯,老板见到这房里居然睡着两个女人,他在灯光下非常尴尬,收敛了这种兽性的发作,只在鼻孔里哼了一声,走出门去了,他进了自己住的卧室,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了。屋里的灯光一直在亮着。
  老板本来想要在这个晚上,一定要实现他多年来的梦想,一定要逼着雪清完成他的心愿。可是由于小谭的横插,又坏了他的好事。他对小谭暗暗地恨了起来。但是,他又不敢公开指责小谭。小谭为了保护雪清,只要是老板回来的晚上,她都与雪清一起睡,这样老板对小谭恨得越来越深。为了制止小谭在暗中保护雪清的行为,老板在一次回来的晚上对她说:
  “我回来的晚上,你必须陪阿姨(小谭叫雪清为阿姨)一起看电视,不能先睡。”
  老板知道,如果她们在同一时间睡觉,老板在看着她们,小谭就不可能与雪清睡在一起了。因为老板对她打了招呼,不敢与雪清一起睡了,但是小谭仍有保护雪清的办法。
  另一个晚上,老板又回来了。吃过晚饭,他们三人仍然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十一点钟,小谭依然兴致勃勃,没有睡意,而雪清却身心疲惫,打起盹来了。一会儿,她就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老板叫小谭去睡,她只有回房去了。老板见雪清在桌上打盹,又不好吵醒她,于是将她抱了起来,把她放在她的床上。他为她脱了鞋,又想为她解开衣服的纽扣,他认为这是属于他的时间了。这时,雪清忽然醒了,她一骨碌在床上爬起来,见老板坐在床边,心里很不好受,但又不敢驱赶老板,只好自己走出了门外。她站在阳台上,开了封闭阳台的一扇玻璃窗,让清凉的晚风透进来。
  晚风把她的头脑吹清醒了,她身上感到有一丝凉意。但是她不敢再进那个卧室。她站在阳台上,看城市夜空的五彩灯光,听远处火车奔驰的鸣声。她想起了远方的亲人,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想起了曾与她共事的一些朋友,她这时又想起了曾真诚帮助她的周老师。她想念他们,怀念那些有滋有味的生活,怀念那些如火如荼的岁月。当人生在艰难中奋斗的时候,感到是那样充实,感到活得是那样有意义,脱离了群体,脱离了生活,脱离了同事和朋友,即使住着高楼大厦,吃着山珍海味,心情也是孤独苦闷的。更何况她现在受着羁绊,身不由己,怎么能快乐呢?
  抬头望星空,心事万千重,今日笼中鸟,何时飞出笼?这时,雪清的心事很乱,她多么盼望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多么盼望能早日飞出这个“鸟笼”啊
  关力锋对雪清的纠缠一天比一天紧,他并不因为雪清不愿意而停止了对她的追求。不知为什么,他对雪清的追求有如此持久的耐力,他认为雪清是一个绝对有魅力的女人,因为她集才女与美人于一身,集政治、文学、商家于一体,她才貌双全,头脑灵活,办事精明,有胆有识,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商界精英。关力锋追求她的目的,是想要她成为公司的智囊人物,成为他这个“山头”的“压寨夫人”。在他对她“机关算尽”,使尽了一切手段,都无法达到目的的情况下,他最后使出了一个绝招,对她放起了“钓线”,他想雪清一定会“上钓”的,雪清是否会上他的钓呢?
  第五十六章飞出“鸟笼”(1)
  雪清因为要证件来找关力锋被关套进他的“鸟笼”,已经有3个多月了。在这段时间里,关用各种办法来逼她,诱她,包括带她出国旅游,都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心里非常气恼。后来他想,如果不是小谭从中作梗,无论如何他是应该要达到目的的。他派小谭来起初的用意是监督雪清的,却不料这个小谭作了雪清的保护者。这样,老板就把怨气发在小谭的身上,他决心要报复这个姑娘,他想用小谭来做钓饵,把雪清这条“美人鱼”钓上来。
  雪清在幽居“鸟笼”的日子里,她一天比一天更忧愁,她心上有一个最大的挂念,就是时刻都在忧虑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呀。可是,她进了这个“鸟笼”之后,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儿子了,她一想起可怜的儿子,就一阵阵地暗暗落泪。
  她知道儿子是被她丈夫张世元带走了,但是世元要到工地上班,他会把儿子交给谁带呢?给谁带也不如自己的妈妈好呀。那个看管儿子的人会是谁呢?她会疼爱这个孩子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她在梓园村住的时候,常常要带孩子到外面去散步,做游戏,给孩子讲故事,孩子一刻也离不开她。可是现在,孩子有几个月没有看见妈妈了,该是怎样地想念妈妈啊。
  雪清经常在这里做恶梦,梦见孩子被一个人贩子卖到外地去了。孩子又从那个陌生的家里一个人逃出来了。他失去了一切亲人,他天天站在一条小河边哭,他在不断地边哭边喊:
  “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呀?”
  “妈妈,我好想你啊!”
  孩子哭够了,嗓子叫哑了,他又在河边漫无目的地走,那里的人没有一个去管他,他也不要任何人,他只知道要去找妈妈,但是他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他一个小孩子到哪里去找呀?……
  又一个傍晚,她也在那条小河边玩,她在忧心肿肿地找孩子,她心里想孩子快要想疯了,她忽然看见有一个小男孩向她走来了,越走越近,越看越仔细,她分明认得这就是她的儿子呀,于是她飞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
  “张自立,张自立,自立……,儿子,儿子,儿子,我是你妈呀。我是妈妈呀……”
  可是,儿子却不认识她了,并且瞪着眼对她说:
  “你不是我妈,我妈妈走了,我妈妈不要我了,我妈妈好坏哟。”
  她跑过去,想与孩子讲清楚,她又伸出双手去抱孩子,可是孩子却一下子飞走了,不见了!她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还在喊
  “自立,自立,自立,我是你妈,妈妈要你,妈妈想你啊!”…………
  这个梦让雪清惊醒了。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把电灯拉亮了,她回忆着凄婉的梦境,忽然坐在床边抽泣起来,她怕影响别人,只有在心里默默地说:“孩子,你妈妈不是坏人,你妈妈是好人呀你妈妈不是不要你,妈妈天天在想你呀。”她从梦中又回到了现实,她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孩子了,他是多么地想去见孩子呀。
  正当她在想儿子的时候,忽然她在卧室里听到了一种晌声,这晌声让她刺耳而又厌烦,发愁而又恶心,这晌声时断时续,时大时小,时清时浊,时长时短。这晌声是从一门之隔的客厅发出来的,而且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她竖起耳朵听,还听见了一个女人轻轻的低吟,她立刻警觉了起来,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好奇地透过门上的小空,窥视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老板与小谭呀。他们赤裸裸地抱在一起,老板在她的身上放肆着,发泄着,疯狂着,蹂躏着,小谭半推半就,发出轻轻的喃喃声:
  “老板,你不要,你不要,我,我,我……”
  而老板却如一只贪婪的狼,他像抓住了一只小兔子,他非要把这只小兔子吃掉不可。他对她更凶猛更撒野更失去理智,他对她威胁说:
  “叫呀,你叫呀,大声叫呀!”
  小谭不敢叫了,她真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可悲可怜可叹的小兔子啊,她有什么条件不服服帖帖地顺从有钱有势又疯狂的老板呢?在老板对小谭施暴的时候,老板却在她的身上轻轻地叫着:
  “清,清,清,我是你老公,我是你老公,我要你,我爱你,我想你呀!……”
  这时,小谭又在反复地叫着:
  “老板,老板,我不是清,我不是清……我是谭……,我是谭香,你搞错了呀……
  “我没错,没错,你就是清,你是我的小公主,我的小白鸽,我的思念了20年的意中情人,我的知心爱人啊,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想你,喜欢你吗?我的清,清,清……“
  “老板,我是谭……,我不是清,不是,不是你爱的那个人,你搞错了,你错了……”
  “你就是清,你就是……我没错,没错,我终于……”
  “………!”
  当雪清在自己住的卧室里听到老板与小谭轻轻的对话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关力锋会是这样一个感情的疯子,是一条失去了理智与控制的色狼,他竟然把小谭也给强暴了,他对小谭施行非礼,显然是把她当成自己的替身了。关无法得到雪清,无法在她身上发泄疯狂,只有找小谭来发泄,这是一种严重的心理变态啊。
  (2)雪清从门空里看到了老板的丑恶表演,她的心灵在颤抖,眼睛在跳动,她恨不得立即打开门,去打关一个耳光,让他好好清醒一下,她也很同情小谭,她还是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呀。可是,她既不敢去打关力锋,也不敢去救小谭,因为她知道这个老板是故意在假装疯颠,他是用小谭在做钓饵,真正的用意是要钓上她这条鱼啊。如果她开了门出去,失去理智的老板就会马上向她猛扑过来,那样,她就真正中了他的诱惑上钓之计了。
  雪清在这里亲眼看到了老板的丑恶灵魂和疯狂表演,她恶心透了。她想,这个地方她再也不能呆下去了。现在老板已经占有了小谭,下一个目标就是她了,想逃也逃不掉。这时,她非要离开个地方不可了。现在他好想自己的儿子哟,她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在她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她心里有些愤恨老板,因为她在这里呆了三个多月了,老板仍然没把证件还给她。在这段时间里,她为老板出了几次差,签了几份合同,为老板创造了不少的价值,但是老板却每月都不付工资给她。现在她要走,要去找儿子,但是她身边没有钱,该拿的证件也没拿到,她出去后怎么办呢?
  她要走,但是还不能公开,还不能让老板知道。必须要联合小谭和她一起走,这样老板想找她也找不着。第二天早晨,当老板走了以后,雪清简单收拾了一下,把自己的随身衣服装进了一个挎包,叫醒了睡着了的小谭,开门见山地对她说:
  “昨晚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今天去找老板,向他要钱,他肯定会给你,他不给你就告他。你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也要走了,你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小谭对雪清说:“阿姨,我听你的,你要走,我也支持你走。其实老板是冲着你来的,你不顺他,他就拿我来作垫背,想引你出来,你心好,你是好人,阿姨,你身上有钱吗?要走,得带点钱走呀。”
  雪清告诉她,她身上没有钱,老板也不给她钱,老板还扣压了她的证件。现在小谭明白了老板为什么要扣她的证件了。她也懂得了这个老板的心是多么黑了。为了支持雪清出走,小谭从平时老板给她的工资中,挤出了300元给了她,雪清却觉得很不好意思,向她表示感谢。她告诉了小谭该怎么去找老板要钱,并对她说以后要注意保护自己,女孩子出外要特别小心哟,小谭点了点头,向阿姨表示谢意。雪清向她告别,她先走了。她没有告诉小谭她要到哪儿去。
  接着,小谭也走了,两只鸟都飞走了,这屋子又成了一个空巢。雪清准备去明县去找儿子,因为她知道丈夫张世元在明县建筑队上工,那么孩子也应该在那里,她恨不得马上见到那可爱的儿子,她多么想念已经离开了3个多月的孩子呀。她为了生活,还得要去找工作,找饭吃,现在他一身空空,什么也没有。一只鸟儿飞出了鸟巢,再也不想回去了,因为那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哪里?她心里一片空白,确实,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总在流浪,人也如浮萍在漂泊,她的命运啊,又将漂泊到何处?
  第五十七章再陷艰难(1)
  雪清终于走出了那个幽禁她的鸟笼。那套房子虽然是市内的豪宅,是高档的别墅,有高档的装修和家具,她在那里吃住用都享受着免费,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为她做饭,但是她在那里却一点也不觉得是享福,反而觉得是一种无边的痛苦。如果她不是丁雪清,如果她不是丁森的女儿,如果她的母亲不是文萍,如果她的父母与关力锋的父母没有任何恩怨,也许她会情愿做关力锋的妻子,享受着那高级的荣华富贵,做他的“压寨夫人”。
  可是命运却不是这样,她不能去享他的福,更无法与他同枕共眠。他们是老虎与羔羊的相伴,他们是冰与火的共处,他们是香花与毒草的凑合,他们是清溪与浊流的汇聚,有的人很不理解雪清,为什么不与家产上亿的关力锋结合,为什么不愿屈服于他的金钱与地位,有了这几个比喻,也许会慢慢理解她了吧。
  雪清从关力锋的鸟笼走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想法。她想,她好比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小鸟,当小鸟一旦有机会飞出了笼子,它还愿意飞回去吗?即使它在外面苦死、累死、饿死、病死、冻死,它也不会再想回到那个受人供养的小笼了。现在她也就是这样一只小鸟,她飞出了笼子,她就要面对现实,要自己求生路、找活路,用自己的求生本领来养活自己了。
  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儿子,还要让儿子享受慈祥的母爱,她要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另外,她还要去修补那个千疮百孔的家庭,她要做一个贤良的有德行的善良的传统型女性,她抱着这个想法,因此她还要去找她的丈夫,找那个犯了很多错误又觉得可怜的男人,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她不想让孩子失去一个温暖的家庭。她在路上不断地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孩子,可怜的孩子,你在哪里?妈妈来找你了,妈妈好想你啊!
  北京明县的三里堡是雪清丈夫世元打工的地方,这里有一个他们家乡的建筑队,这个建筑队的包工头也是他们家乡的,因为雪清曾到过这个地方,因此她直接找到了这里。她想,能找到丈夫世元,就会找到儿子了,儿子是不会与他的父亲分开的。当她来到这个建筑工地的时候,这里的楼房都已经盖好了,她问当地的人,他们都说这个建筑队早半个月就撤走了,但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想给世元打电话,但是她没有手机,她跑到话巴里去打,世元的手机又关机了,晚上她再打过去,他的手机还是关机,她有点疑虑了:为什么世元的手机老是关机呢?
  雪清身上只有临走时小谭给她的300元钱,她一时找不到丈夫和儿子,只有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她还得马上找一个养活自己的工作。她在那里找了一个民工住的院子,那院子是一个废品收购站,另外还住着几个打工的,都是外地人,那院子刚好还有一间房没有租出去,她就租下来了。这里的房租比在梓园村贵多了,月租150元,还有水费、电费、卫生费另算。这里的房子比梓园村还破旧,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和几只破木箱。木箱拼起来可以做桌子。要在这里生活,还得买米、煤、油、盐、菜、炉、碗、筷、被、褥、枕、席等等,得花多少钱呀。她身上的钱除了交房租外,已所剩无几,怎么办呀?
  她想,要活下去,还得先找一个能包吃住的工作,干上一个月再说,等有了钱,再去买这些东西。现在她到哪里去找养活自己的工作呢?另外,她又听这里的民工说,三里堡的民工建筑队已经散了,民工都回家去了。她想,世元也许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如果他们回去了,她也得回去找他们,回家还得要路费呀,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路费。等打一段时间的工,挣够了路费和过年的钱,在春节前再回家看孩子吧。
  (2)雪清因为被老板扣压了证件,没有办法去找较好的工作,只有找一些卖力气的事做,开始她在一家私人的小饭店里打杂工,工资只有600元一个月,她为了养活自己,也得去干,没办法呀。后来三里堡有一家私人开的酒店打出广告要招工,她去看了看,那里要招一个“面点师”,工资是2500元一个月,挺诱人的,雪清懂得这项技术,于是对老板说:
  “我来做面点师,可以吗?”
  老板看了看她,有点将信将疑。他认为做面点是一个力气活,需要起早摸黑,早晨4点就得上班,晚上11点才能下班,这样大的劳动强度,这么长的劳动时间,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人能行吗?
  雪清急于要做这个事,于是对老板说:
  “老板,我曾经在一个酒店做过这事,我可以做几十种早点花样,不信,你让我试试。”
  这句话真灵,老板还真以为她原来就是一个面点师呢,于是答应她明天来店里试一试,如果行,就留下来上班,不行,就走人。私人的店子不相信任何证件,只相信干活的力气和技术,有技术,啥都好说。通过试工,雪清真的做出了30多种早点的花样,她把那些品种花样摆在那里,让老板都看傻眼了。老板当即答应了她来上班,并要她当师傅,另外还要找一个学徒,一个帮忙揉面的杂工,组成一个面点房。并说好她当师傅的工资是2500元一个月,另外,酒店还包吃,暂不包住,工作很辛苦,但是工资有诱惑力,雪清答应了。
  雪清在酒店开始上班了,她每天早晨3点多钟就起床,还要摸黑走两公里,才到酒店,晚上她要忙到12点才到家,一天只睡3个多小时,她觉得好累好辛苦啊,但是她想能挣到钱,春节回家去看孩子,就忘记了辛苦,她怀着一种美好的愿望,在酒店拼命地干活,她不顾自己身体的承受力,全面地在透支精神和体力。为了儿子,为了家庭,为了挣钱,她把自己的心血、汗水、体力、脑力、时间、休息、睡眠,一切都搭进去了,她希望得到的是一份应得的报酬。
  可是,当她还没干满一个月的时候,酒店在试营业期间,就出事了,停业了,她的拼命出卖劳力没得到一分钱的报酬,还差点把命都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五十八章爆炸事故】(1)
  雪清当面点师的这个酒楼叫“乡情酒楼”,是一个东北人开的,他是租一座独立的二层民房改建的,分上下两层餐厅,地下和楼层餐厅后面的两间小房改为储藏室和厨房,楼上的阳台改为面点房。这面点房隔着餐厅正对着厨房,雪清就在这里干活,老板另外又招来了一个学徒和一个杂工,雪清是师傅,他们三人都要赶在早晨四点前来这里上班,在这里揉面做早点蒸早点,以赶上早晨6点到9点卖早点的高峰。
  雪清做早点,她虽是一个女的,却比男面点师更能干,她揉起面来飒爽英姿,做起早点来,好像一个用面粉来做原料的“雕刻大师”,她会做出各种各样美丽的花样:如猴头面包,一个个型如猴头;如鲤鱼蛋卷,一条条如鲤鱼;如鸡公小笼包,每只小包子如一只小公鸡,那形象真是栩栩如生。因为雪清倾注了自己的匠心,品种多,花样全,使得这酒楼的早点生意红红火火,她在这里用心血和汗水为老板创造着利润,当然她也想得到自己应得的报酬。她在这里每天工作20个小时,一个人相当于两个半人的工作量,她是豁出命来干了,因为她想在春节前回家能带上很多钱,她要为儿子买很多的东西,他怀着一种多么良好的愿望啊。
  这个酒楼的老板姓孙,40多岁,东北人,满脸络腮胡子,人们给他送了个外号,叫“黑熊”。他原来是一个县民政局干部,因为犯了错误,被开除了。人们不知他的底细,还以为他是一个公务员呢。据说他有一个什么亲戚在北京明县当XX局长,他就攀上了这个亲戚,在这里开店经商。他依仗权势,开店竟不办任何手续,也不纳税,来头大着呢。孙老板的媳妇姓温,长得又矮又胖,像一头大肥猪,员工们暗地里叫她“瘟猪”。这“瘟猪”对店里的员工老是瞪着一对鄙视的眼睛,员工见到她就发愁。
  孙老板手下还有两个管事的经理,一个叫王经理,管酒店的人事、安全和对外联络等事务。一个叫万经理,管酒店的经营和财务。这个酒店共有50多个员工,有厨师、配菜、服务员、洗碗工、保安、保洁、电工、面点师、杂工、学徒工、采购员、会计、收银员等十几个岗位。这个酒楼从租房到改建、装修、安装、招工、试营业,筹备了一个多月,试营业期间生意很兴旺,老板很高兴,他决定择吉日在11月28日正式开张,万事俱备,只等吉日。
  但是,在开张前两天,这酒楼却发生了一起意外的爆炸事故。
  11月26日上午11点钟,面点房的事差不多忙完了,雪清仍在那里收拾东西,准备把放在锅里炸油条的油倒在一个大瓦盆里。当她双手端起冷油锅正在倒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轰”的几声连续巨晌,好象打炸雷一样,把她吓得差点把油锅给扔了。
  接着,一楼厨房上空装的天花板全部“哗啦啦”地塌了下来。天花板又把肉料搅拌机、电烤箱、炒锅、电饭锅、碗盘盆钵等机器和炊具砸得“砰砰”作晌,厨房里的员工连吓带喊,不要命地往外冲,大声喊:
  “煤气管爆炸了,煤气管爆炸了,快关气门,关总阀门,快,快,快呀……”
  楼下一片混乱,顾客一片尖叫。雪清在楼上听到了混乱的喊叫,知道大事不好,她赶快丢下手中的活,逃命要紧,一个箭步串到面点房的门口,这时门顶上的灯炮又“啪”的一声炸了,玻璃片四处横飞,她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地疼,她在脸上随手摸了一下,竟然满手是血,显然她的脸已经被玻璃碎片划破了。
  她顾不了那么多,先逃命要紧。煤气管道爆炸后的楼下厨房,已窜起了一股烈焰和浓烟,幸好有人关了总闸,才没引起大火。但是火已经烧起来了,浓烟从楼下窜到了楼上,空气中全是怆人的焦味。雪清从面点房出来,先要经过楼上的餐厅,再从后面的楼梯下楼,因为楼上已经弥漫了浓烟,她的眼睛已熏得睁不开了,脸上又在流血,火辣辣地疼,空气中弥漫着毒气,她已经感到呼吸困难,好像快要窒息了。她一秒钟也不敢迟疑,再过几分钟,也许她就要在这里被烟火熏死,她得迅速逃离呀。
  (2)她在浓烟中摸到了下楼的楼道,但是楼道已经被火封了,她只有从这个唯一的道口下去,于是她奋不顾身地钻进火苗,再摸着楼梯下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烧着,眉毛、脸部、手臂都被火烧得生疼,她用极快的速度下楼,管不了身上是否着火。这楼梯好像又沾了油腻,有点滑,她拼命地在火中逃命,这是生与死的考验关头呀。她好不容易逃到了地面,她顾不了什么羞怯,只好脱下被火烧焦了的外衣,这时她听见了水晌,原来是自来水管也被震裂了,水从管子里流了出来,谢天谢地,幸好有了水,她把烧焦了的外衣去沾了水,火被熄了,衣也破了,但是她不得不把这件沾了水的又湿又破的外衣穿在身上。她不能就戴着乳罩到外面去呀,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如此褴褛,如此觉得丢人显眼。她是多么难过哦。
  这时,厨房里的火还在烧,没有受伤的人都在那里扑火,有的在接水扑火,有的干脆脱下衣服在扑打,雪清虽然受了一点轻伤,她也去参加了扑火,火在人们的奋力扑救下终于熄了,厨房里的东西被砸成了一锅粥,楼下餐厅的桌子椅子被推得满地狼籍,地下全是打碎的碗片。扑灭了火,人们都逃到了酒店的大门外,他们都在这门外的坪里议论纷纷,他们要等待老板来处理这善后的事宜。酒店里因为煤气管爆炸,被搞得乌烟瘴气,所有的东西都被砸得七零八落。成了一地乱物。
  面点房有3个员工,杂工老潘、学徒小吕都在雪清之前下楼了,只有雪清因为要收拾东西下楼迟了一点,如果他们三人挤在一起下楼,还不知要出什么大事呢。雪清的脸被玻璃碎片划破了,身上穿着一件被火烧破了的外衣,显得蓝缕不堪。她冲到门外,老潘、小吕都向她围了过来,问了一声好。小吕是一个20多岁的四川姑娘,是雪清的学徒,她见师傅被火所困,搞得如此尴尬,心疼万分,马上脱下自己的一件好外衣,叫师傅立即穿上。对她说:
  “师傅,你这件外衣已经烧破了,又是湿的,穿着多难看呀,而且也会着凉的,赶快脱下扔了,穿上我的衣服吧。”
  “那怎么行,你呢?”
  “我里面穿着紧身内衣呢,没关系,我年轻,不怕冷。”
  雪清为了面子,不得不穿上了小吕的外衣,她穿那件又破又湿的衣,实在是既难看,又受冻啊。雪清穿上了小吕的衣服后,感觉好多了。小吕又来看她的脸,看到师傅的脸上血肉模糊,非常心疼地对她说:
  “师傅,你脸上哪来这么多血?”
  雪清听她说这话,感到脸上更疼了,她又用手去摸脸,更是摸一下,疼一阵。小吕从衣袋里掏出了卫生纸,轻轻地替师傅擦着脸上的血印,那脸上的血已经止住不流了,但血迹还未干,小吕用卫生纸给她擦脸的时候,擦一下,她疼得“哎哟”叫一声,这种疼是刺在肉中的疼啊。小吕听到师傅“哎哟”叫疼,她心里也在疼呀。
  她在师傅的脸上仔细地看,看清楚了,猛然叫了起来:
  “哎呀,不对,我说你怎么这样疼,师傅,你脸上的伤口里卡了一个小东西。师傅,你可得忍着点,我帮你把这小东西拔出来。”
  小吕找来了一根尖尖的牙签,轻轻地在伤口里扒,扒,扒出了一点点头,又用指甲钳轻轻地夹住这个头,轻轻地一拉就出来了。在拉出这个小东西的时候,雪清几乎尖叫了一声。她左手捂着伤口,右手接着小吕从她的伤口里扒出的小东西,仔细一看,这东西明晃晃的,有一厘米长,有一口缝衣针那么粗,这是一根炸碎了的小小的玻璃棒呀,如果不夹出来,就可能让整个脸部都溃烂,那是多么可怕呀。雪清接过这小东西一看,狠很地骂着:
  “黑心老板,简直要了我的命呀。”
  她把这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下,又愤愤然用脚踩了几下。小吕和老潘都对她发出了一阵笑,她问:
  “你们笑啥?”
  老潘对她说:
  “师傅,我看你是中了弹片,如果是在战场上,你要立三等功了。”
  中弹?立功?这真是搞笑呀。不过,商场在这里倒真的变成了“战场”,在这场爆炸的火里钻出来的员工,他们有多少人带着轻伤和重伤啊。这场爆炸,幸好有人及时关掉了煤气的总闸门,如果发生了大爆炸,这座楼也会炸塌了,员工都会被活埋了。如果没有员工的及时扑火,那多危险呀,因为这楼房的装修材料都是易燃品,大火烧起来,真是不堪设想啊。
  (3)这个老板的心真黑呀,他办酒店不办执照,买煤气灶、煤气管,不买好的,只买劣质货,还随便改火道,因为违规操作,设备简陋,造成了煤气管爆裂,这老板是把做生意当玩火,把员工的生命当儿戏啊。在酒店的大门外,员工们都在痛骂老板,大发牢骚,还有的在庆幸自己在这次灾难中没死,这是祖宗积德,今天这场灾难幸亏还没倒屋,没死人,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呀。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老潘向大家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的手势告诉大家,老板派人来处理问题了,员工们正等着老板来呢。
  来人是王经理,酒店管人事的。因为他染着一头黄头发,长着一对凶恶的贼眼睛,员工叫他“黄毛虎”。大家以为他来是安顿员工的,因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酒店还办不办,前段打工的工资怎么发,有的人已经被烧伤了,应该要马上送医院,有的人要回家,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老板总得要对员工作出处理呀。可是这个“黄毛虎”来到员工中间,一不感谢员工关闸救火,二不对员工进行安慰,做出善后处理。反而对员工发起脾气来,他高声地对大家说:
  “这房子没塌,人没死,你们叫什么,闹什么,你们受点伤要×紧,老板却要倒大霉了。你们今天都不要闹了,老板对你们今天的举动很不满意。”
  老板不满意?真是笑话!今天不是我们关闸、扑火、救人、保护设施,这大火非烧起来不可,这房子非塌了不可,那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损失,要烧死多少人呀!老板的心呀,你怎么这样黑?大家都对老板愤愤不平起来。
  “黄毛虎”对大家发了一顿脾气,还不解恨,又专门指着雪清数落起来:
  “今天是不是你在向大家扇风点火,要大家向老板索赔是吗?大姐,是我看得起你,才招你进来。你脸上不就是划破一点皮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的,你要赔?等着吧。”
  雪清听他说这话,肺都要炸了,这是人话吗?说这话的人真比老虎还凶恶哩。
  在“黄毛虎”与雪清说话的时候,老板来了。“黄毛虎”见主子来了,马上变成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他殷勤地跑到老板跟前,点头哈腰,嘟哝了几句,跟着老板进酒楼去了,这个老板对员工竟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他来这里只是看酒楼里到底损失了多少财产,他把财产看得比员工的受伤更重要。这时,雪清在心里对老板说:老板呀老板,你心疼你的财产,为什么就不体谅一下员工的心头之疼呢?
  像她这样一个苦命的女人,想回家去找孩子,连路费也没有,因此想打工挣点钱回家看孩子,她在这里日夜拼命苦干,每天要干20个小时啊,这是在为老板做牛马呀,她干了快一个月了,不但没领到一分钱的工资,差点把自己的命也赔上了,可是老板对她一句同情的话也没有,她觉得这个老板太没有人性了。
  雪清在这次事故中,脸上受了一点轻伤,还算是幸运的。比她伤势更重的还大有人在。一个头发眉毛都烧得焦黄的小伙子,叫王同,是一个山东小伙子,他看到雪清的脸上有血迹,同命相怜地走过来,关心地问:
  “大姐,你脸上有血,不要紧吧?”
  雪清对他说:“一点小伤,不要紧,你呢?”
  而这个王同却当着雪清的面“哇”的一声哭了,他的哭声真让“大姐”对他可怜起来。她仔细地看他,真的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是泡,两只手真像火腿肠,又红又肿又可怕,他是被火烧成这样的呀。她非常关心老板是不是会给他治伤呢?如果不给治,那就惨了。王同对雪清哭诉着说:
  “俺爹妈是双残,只有俺一根独苗,俺那里是山区,地方太穷,人也很穷。借钱都没处借,如果老板不给治伤,俺算是完了。”
  雪清想要他去找老板,可是刚才老板来了,对伤员看都不看一眼,这老板人们都叫他“黑熊”,他不但表面肤色黑,而且心比人更黑呀。在这次事故中已经有十多个受重伤,还有比王同更严重的。有一个东北人,姓张,一米八的个头,是老板的老乡,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与烧烂了的皮肤粘在了一起,脸上的五官都烧得分不清模样了,真的好吓人啦。他的媳妇也把脸烧成紫酱色了。张师傅被火烧成这样,是因为他与老板是老乡,他仗着老乡的义气才这样去卖力的。当煤气管爆炸的时候,他首先想到要去关总闸。
  火已烧起来了,他不顾一切地跑去关闸,身上着火了,那时他已顾不上扑灭身上的火,才让火烧得这么惨啊,他的媳妇见丈夫被火烧得这样惨,在失声痛哭着,员工们都在同情张师傅,在暗暗流泪。雪清看那样子实在可怕,她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那同情的泪水也止不住地在往下流。张师傅的媳妇在酒店外大哭大闹,要求老板把丈夫赶紧送往医院抢救,这是严重的烧伤呀。可是,老板的老婆,人们叫她“瘟猪”的那个又矮又胖的女人,却挤到了张师傅的媳妇跟前,冷冰冰地对她说:
  “你哭什么,你丈夫一时半会死不了,别像豪猪一样的嚎,好不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张的媳妇一把拖住了她,苦苦哀求她把丈夫赶紧送往医院,可是这个老板娘却向她瞪着一对凶狠的牛眼珠,像命令似的对她说:
  “你不要无理取闹,赶紧放开我,否则我报警了。”
  “你去报呀,我丈夫都烧成这样了,我要求送医院是无理取闹吗?你真没人性,禽兽不如!”
  员工们个个愤愤不平,异口同声都要求把重伤员送到医院去,可是老板却仍然不表态。这时候,万经理来了,万是老板的忠实走狗,对老板言听计从,俯首贴耳,人们叫他“闻屁虫”,他见张的媳妇在找老板娘的麻烦,怕老板娘下不了台,才特意来解围的。他黑着脸,瞪着一双蛇头似的眼睛对她说:
  “你丈夫的事,我们会处理,你不要闹好不好?”
  “我不闹,你们会处理吗?你们只想着自己挣钱,根本不管我们死活。我怕你不成?”
  (4)张媳妇的话竟惹怒了“闻屁虫”,他气愤地走到她跟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扔出去3米多远,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凶。一个大男人用这种办法来对付一个弱女子,太不像话了。员工们看了,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大家都气愤不平,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与老板对抗。打工者啊,真是太可悲了,太可怜了,雪清是一个女人,她也没有能力去与男经理对抗,她的心里在流血呀。这时那个受重伤的张师傅心里想说什么,但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他只是在嘴里“喔喔”着,吐出了一口黑痰,又晕过去了。
  他是为他的老乡老板才烧成这样的啊,而他的那个老乡,对他怎么就如此无情呢?要是他不冲进火海去关煤气总闸,要是他不把一切余火全扑灭,在最后才出来,要是他只顾自己逃命,这场灾难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老板还不知要遭受多大的损失,员工还不知要遭受多大的劫难啊。为什么这个老板竟这么不通情达理,这么横蛮霸道,连一点起码的人之常情也没有呢?
  雪清是这个酒店的打工群体中唯一的素质较高的知识分子,但是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谁也不知道她是一个大学生,谁也不知道她也是一个曾经当过老板的人。她对这个酒店老板的无情感到愤然,为了维护正义,为了维护员工的利益,她决定挺身而出,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了。她以一个技术工的身份站出来,与老板进行交涉。她对那个外号叫“黑熊”的孙老板一板正经地说:
  “老板,我是面点房的一个技术工,我想代表大家的心情,跟你讲几句话,我们都是来帮你打工挣钱的。现在店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责任又不在我们。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都有父母兄弟和儿女,人人都应该有一颗良心。我想,作为一个店子的主人,对店里的员工也应该讲良心。我代表大家向你提出两个简单的要求:第一,把这次在扑火中负伤的重伤员立即送医院治疗;第二,对其他人作出承诺和下一步的安排。”
  员工们看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讲话了,他们的激情都振奋起来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对老板大叫起来:
  “我们要治伤,我们要吃饭,老板,管管我们呀。”
  “老板,发工资给我们吧,我们要回家!”
  大家的呼声像惊雷一样地压过来,老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也许他的神经早就麻木了,也许他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呼声过后,大家又是一阵可怜的哀求:
  “老板,求求你呀,给我们治伤吧,我们要活,我们要吃饭呀。”
  哀求是如此悲切,如此叫人心寒心痛!可是这个老板依然是冷若冰霜。这个“黑熊”好像被这次突然的事故急得昏头转向了,又好像是六神无主,他对员工的呼声和哀求都不作出任何反应。人们恨不得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来出出这口恶气:老板,你不要太狠毒了,你不管我们的死活,你也不得好死!这时,老板几个人站在一边,员工们站在另一边,形成了两个对抗的群体,如果两边再僵持下去,只要有一个人挑唆,就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纠纷械斗,员工们没有生路了,他们要为自己的生死豁出去了。能让这种不快的事发生吗?
  员工们已经为救火流了血,受了伤,还能忍看着他们为求生去打斗而流血受伤吗?不能,不能,不能啊,这时,在员工队伍中,有一个男的站出来了,他是一个厨师,姓斐,30多岁,他没有受伤,也许他在员工中还有点威性。因为他会炒菜,手艺高,老板也吃过他炒的菜,因此老板还看得起他。他站出来对大家讲话了。他对大家说:
  “伙计们,今天我们都遭了不幸,老板也受了很大的损失,大家要有难同当呀。现在我们对老板都有要求,老板对大家也有指示,现在请大家都站好,我们请老板讲话,好不好?请大家鼓掌。”
  说完他自己首先鼓起掌来。员工中却没有一个抬起手来鼓掌。都什么时候了,员工都在受苦受难,还向老板鼓掌,这种人比“阿Q”还“阿Q”,员工都对厨师投来鄙视的眼光,但厨师的讲话却让老板有了几分心动,好一个“有难同当”,厨师的这个用词正说到老板的心里去了。老板抓住了厨师的这种心态,要员工来维护他的利益,于是他开始讲话了:
  “今天店子里发生的事,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幸好房子没炸倒,人也没死,还算幸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都不要怕。斐厨师说得好,我们要有难同当啊。因此,今天我对大家有一个要求,就是店子里发生的事,大家都不要说出去,否则的话,后果自负,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总而言之,这次事故责任不在我们,而在别人。我们要他们来赔偿这个损失。你们要注意听好,要是搞装修的来了,你们就说是装修出了问题。要是煤气灶经销商来了,你们就说是劣质煤气灶引起的。要是煤气管道经销商来了,你们就说是煤气管道太差而造成的。要是保险公司的人来了,你们就说是意外火灾……”
  这个孙老板讲了一大通,员工们都感到不着边际,他讲的尽是一些维护自己的利益,要别人给他赔损失的话,他根本避而不谈目前怎样救治伤员、如何安置员工的问题,他说的尽是屁话,员工谁也听不进去,大家都对老板反感起来,这种老板太缺乏起码的道德良心了。这个孙老板讲话完了,还有王经理、万经理都又来重复一遍老板的话,并且千叮咛万叮咛要拜托员工按老板的要求去说,员工们心头的那种气愤,简直又要来一次“爆炸”了。他们气愤到了极点,他们在对老板喝叱起来:
  “老板,你总是想着自己的损失,员工的伤你到底管不管呀?员工在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你到底发不发工资呀?这些事你为什么不讲呀?你们是不是准备不管我们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折腾,在员工的再三哀求下,孙老板终于答复了先把重伤员送医院治疗的要求,他要求轻伤员忍着点,就自行负责算了。其他人回家等待通知。过了几天,老板对员工竟置之不理了,他也逃之夭夭了。员工真是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呀。
  雪清的遭遇也非常之惨,在这次爆炸事故中,她也负了轻伤,老板没有为她付一分钱的医药费,她在酒店干了20多天,起早摸黑,拼命苦干,却一分钱的工资也没有拿到。她只有带着伤含着泪,回到了在三里堡的出租屋。她在这里的房租又快到期了。她原来希望在这个酒店领了工资,再买一些礼品回老家去看孩子,去与家乡的亲人团聚过春节,她思念儿子,思念亲人啦。可是,她在这酒店打工,既没拿到钱,又带了一脸伤,她有何面目去见亲人呢?但是,如果她还要在这里呆下去,还得要交房租,要消费,钱从哪里来?
  经过这次不幸的遭遇,她再也不想在外面打工了,她迫切地希望回家,回到老家去吧,与儿子去团聚吧,结束这种在外漂流的浮萍生活吧。可是,当她迫切思念家乡、思念儿子和亲人的时候,摸摸自己的口袋:没钱!距北京几千里之遥的家乡啊,怎么回去呢?
  难道能学做乞丐,一路乞讨着回家吗?她要回家!归心似箭,急不可耐,她想儿子,想亲人,想家乡,想得都快要哭了,一个女人孤孤单单在外流浪,多可怜啊。
  她要回家!她困在京城,几乎“弹尽粮绝”,她都快要急死了。她好像在一个大雾弥漫的大山里,忽然迷路了,她困在五里雾中,不知从哪里走出去。
  陡然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找到了一条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第五十九章黑客突访】
  曾在北京当过律师的刘明,在1993年为了寻求更大的发展,想下海南自己创办一个律师事务所。1992年以后,海南成了中国南方一个最大的开放型的经济特区,各方人士都像潮水一样的涌向海南,海南几乎成了一个最大的收容所,不但寻发展,找工作有一定的困难,就是吃饭、谋生都成了问题。当时的海南,在大小城市,都可以看见大学生或者下海者在摆小吃摊,卖羊肉串,他们为了圆自己的发财梦,在海南淘金,因为人满为患,只有摆摊街头,暂且谋生了。就是在这样的经济背景下,刘明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贸然南下了。他去海南发展,自己并没有多少钱,在临行前,他请了老同学雪清的客,雪清与他在大学是同班同学,在当时,雪清还是一个承包公路建设的老板,有钱有势,在当地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刘明是一个精细人,他看中了这一点,利用了关系和雪清性格单纯、对熟人没有防备心理的弱点,在雪清生日那天,借为她做生为名,摆下“鸿门宴”,在雪清饮酒后的朦胧醉态下,请她在贷款担保书上签字,雪清糊里糊涂地签了字后,让刘明从当时的基金会顺利地贷款了20万元。刘明在贷到20万元款后,就与妻子远走高飞了。刘明走时,给雪清留下的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和一头雾水。
  刘明这一走,竟然杳无音信,与雪清断绝了一切来往。可把雪清给害惨了。
  因为刘明的贷款是三年期的,三年到期之后,基金会又面临着解散,所有的贷款都要如数追回。刘明没有给雪清留下地址和电话,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这下给基金会带来了难题。按追回贷款程序,追贷款首先要找当事人,但是找不到,雪清是担保人,她非常着急,她通过一切熟人和朋友关系,到处打听刘明的消息,遍寻不着。因为在限定的时间内找不到他,担保人就要负连带的责任。最后,基金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要担保人还款。雪清真是有口难言,有理难辨。因为这时候,雪清承包的公路建设,出了车祸,要赔大量的款,在这时她也已经面临破产,变卖了一套房子才勉强凑够了10万元,下欠的10万和利息款,她真是无计可施了。后来,基金会只有联合派出所将她拘留起来,她在内部设的监狱里,蹲了一年的牢房,在监狱里吃够了苦头,受尽了精神的摧残,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人财两空了。这一次的打击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刘明会是这样来害她,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怎么会做这种只有小人才做的暗害别人的阴谋伎俩呢?而刘明如此地害苦了雪清,却没有在良心和道义上受到谴责,他真是比魔鬼还要狠毒。雪清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恨他,咒他,如果今后有机会见到他,她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但她想,这种丧尽天良的男人也许永远不会来见她了,他还会有脸来见她吗?
  人啦,利用同学和朋友的关系,设陷阱来害苦别人的人,这种人的心真是蛇蝎之心,还有人性吗?这种人也根本没有想到,他害苦了别人,却是在自己埋下了祸根,害人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但是,他总是认为自己聪明,把别人当成傻子,当钱骗到手以后,他就以为大功告成了,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到用骗来的钱去从事所谓的事业,是不会得到回报的。甚至会让自己失败得更惨,因为上帝是公平的,他不能在良心上谴责自己,必将受到上帝的惩罚。但是,在他做着损人利己的事的时候,自己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因为巨大的利益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的心变黑了。
  当雪清在最艰难的时候,在受到煤气爆炸,生命都差点受到威胁的时候,在她身无分文,山穷水尽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黑客,他到了北京,在到处找雪清,最后打听到雪清在一家酒店打工,他真是喜出望外,他以为又找到救星了,他可以在她身上得到所要的一切。
  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就是曾经找过雪清担保贷款的刘明。
  在离开雪清10年以后,刘明突然来访,他会给雪清带来好消息吗?
  他欠下雪清的人情债能够还清吗?
  【第六十章黑客的归宿】(1)
  刘明的突然到来,让雪清不知所措,也不知他为何来找她,心里无底。刘明找到了雪清以后,要请她的客,请她到一家酒店去聚一聚,聊聊天,雪清一点心情都没有,她看到刘明一脸的胡茬,蓬乱的头发,油里油气的摸样,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法律工作者的派头,倒像是一个在社会混的黑老大,她非常怀疑刘明的身份,到底他这么多年是在干社么?他来这里是何目的?
  为了弄清刘明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她只有不情愿地跟随他来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小酒楼,因为这里客人较少,便于谈话,她想把自己的一肚子苦水倒一倒,看刘明是否会对她有所同情和补偿。他们的谈话不是很投机,显得非常勉强,多年的隔膜和冤屈让雪清对刘明没有任何好感了。
  “雪清,你为我受苦了,我很感激你,你也许不会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你简直是恩将仇报,我为你担保贷款,你卷款而走,一去不归,连个音信都没有,你让我为你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大的苦,你还有脸来见我?你说,你这次来,怎么来补偿我?怎么赎回你的罪孽?你说呀,说呀!……”
  “我们毕竟是老同学,过去还有过一段交往,我来就是为了你,你不要这么急,也不要伤感情,我们慢慢谈好不好?”
  “慢慢谈,我没有什么与你好谈的,你把欠我的还给我,好好地补偿我,就散。你说,你到底补偿我多少?你欠下的贷款和利息我为你还了,我还为你担保贷款受到牵连坐了一年的牢,我的工作也丢了,我现在搞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什么也没了,你说,你到底怎么补偿我?我要求是你实实在在的回答,我不想与你兜圈子。”
  “好好好,我补偿你,但是我的补偿方式不是你说的这种,用金钱来补偿。我想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补偿你,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好吗?”
  “没有什么商量,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补偿我100万怎么样?我提出这个数并不多,我为你坐牢,我为你失去了工作,我让你害得太惨了!你……你……你……”
  雪清藏的一肚子苦水,憋了好久好久,终于再隐藏不住了,她直截了当地倒了出来。她一边诉说,一边还流下了酸涩的泪水,人不到伤心不流泪呀!
  雪清的泪水并没有打动刘明的心,刘明在心里也没有补偿雪清的打算,他继续与雪清漫无边际地聊着。
  “雪清,你现在失去了工作,还在下海开公司吗?结婚了没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开什么公司?结什么婚?我不想跟你谈这个。我只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补偿我?”
  “想,想,想,非常想。怎么不想?我还想,还想……”
  刘明的心里藏了很多秘密,他想慢慢地向雪清倒出来,把她拉到自己的怀抱来,但是,遇到了急于要求他补偿金钱的雪清,他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有语无伦次了。
  “刘明,你快点摊牌吧,我要求的是快人快语,实话实说!”
  “好,好,好,实话实说。我对你有一个要求,不知该不该讲。”
  “你不要玩花样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现在在做着一个大生意,我需要一个帮手,如果你同意做我的帮手,我每年都可以给你100万。你是想要我的每年100万,还是要100万一次性了断?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每年100万?我不相信。你搞的是什么生意?能够说明白些吗?”
  “如果你同意做我的帮手,我们就签一个合同,到时候我就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同意。我需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合作,绝不搞暗箱操作。”
  “好的,我今晚上就告诉你,你能答应今晚……”后面的话省略了,刘明认为雪清会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因为他们在过去曾经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接触,正是因为有了那一次,刘明才大胆找了雪清给他当了贷款担保人,而雪清也因为有了那一次而对刘明失去了心理的防范,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
  为了试探刘明的虚实,雪清在那天晚上又一次住进了宾馆的一个房间。
  在房间里,刘明终于向雪清摊了牌。
  刘明在当年贷了20万款后只在海南停留了短暂的一个月,因为当年在海南下海经商和从事各种经营的人太多,人满为患,他不得不离开了海南,后来到了云南边境,竟与黑社会的老大搭上了钩,从事了贩毒活动,真的挣了一大笔钱,因为情况的特殊,他与原来的熟人朋友和亲人都断绝了一切联系。在最近一段时间,云南边防公安破获了他参加的这个贩毒团伙,他利用机会逃脱了追捕,就隐蔽地带了大量现金和少量的毒品来到了北京,找到了雪清,他以为雪清会在金钱的诱惑下,加入到他的贩毒活动,他想与雪清合伙,东山再起,另起炉灶。当他把这一切都告诉雪清的时候,雪清震惊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曾经做过律师的正直的人,会从事这种违法犯法的勾当。面对着这样一位人面兽心的贩毒分子,她该怎么办呢?她能答应刘明的要求吗?
  这是考验雪清的一个最大的难题。她将如何应对呢?
  (2)雪清面对刘明的巨大诱惑,有点想入非非了,她曾经梦想着东山再起,梦想着重新做一个大展雄风的百万富姐,如果她答应与刘明合作,这种梦想马上就可以变为现实,一个被现实折磨得身心疲惫的落魄之人就可以腰缠万贯,不可一世。金钱可以击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英雄,可以让正直清白的人变得污浊,可以让清官变成魔鬼,可以让淑女变成妖魔。雪清在金钱面前,是否也会不堪一击呢?
  冷静是对付诱惑的一付良药,当你在巨大的诱惑下,头脑昏昏,失去理智的时候,最好是把头脑用冷水冲一冲,迅速地将发热的大脑降温,降到正常人的体温,再冷静地思考你所面对的问题,然后做出你的正确决策。在一阵头脑发热和想入非非之后,雪清开始了冷静的思考。她现在已经较为成熟了,她想,对刘明的诱惑暂时不能当面拒绝,她要深入到刘明的内心,探究他的真正底细,再采取相应的对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明要求与雪清在宾馆同居,雪清只有表面答应了他,这样,就使刘明对她放心了,他平常在外面躲躲藏藏,真是提心吊胆,找到了雪清,觉得可以抱着一个心爱的女人,睡一个安稳觉了。雪清对刘明的“缓兵之计”,好像对他注射了一支镇静剂。
  入夜,万籁俱寂。柔和的灯光照在宽大松软的席梦思上,刘明开始对雪清进行了第一轮的诱惑,这就是金钱的诱饵。他对雪清细声细语地说:
  “我们好久没有接触了,我真的好想你,只要你今晚与我共度良宵,我一次性可以付你一万。如果你答应与我合作经商,我们可以做长期的夫妻,家产你可以分一半,如果不愿意做夫妻,只当合作者,我每月付你工资10万。但是有一个先决条件,我们要有福同享,有祸同挡,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如果你同意,我们今晚就私下签一个合同,这样,你的命运就可以从此彻底改变了。”
  “好吧,你不用太急,我再考虑一个小时怎么样?”雪清没有立即答应,还是与他周旋。
  “我真的等不及了,我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你,我们先亲热亲热吧。”
  刘明本来是有一个爱他的女人的,那个女人也是一个正直的律师,在海南的时候,他们由于意见分歧,就分开了,也没有离婚,后来刘明干起了贩毒,而他的爱人在海南正式地做了一个法律工作者。他想,爱人如果得知了他的一切,是绝对不会与他和好了。他们再也走不到一起了,离婚已是早晚的事。而雪清的情况,刘明已经摸得清清楚楚,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爱人,那个农村的丈夫她早就嫌弃了,如今她已经成了落魄的孤女,无钱,无家,无职业,她曾经是百万之身,如今一落千丈,落差悬殊,心里失去了平衡,这样的女人求夫心切,求才心切,很容易成为他的猎物,要她成为他的情人与合作伙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离开雪清很久了,又曾经因为贷款的事深深地伤害了她,她目前心里的秘密究竟怎样呢?刘明还是有点扑朔迷离。情与爱是最好的粘合剂,他想,要扑捉女人的心,从身体接触开始,也许会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口。
  刘明在失去正常理智的情况下,开始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拥抱雪清,并在她的脸上,身上狂吻起来,雪清对刘明的突然动作,猝不及防,躲也躲不及,只好顺从了他。接着,刘明对她展开了更肆虐更疯狂的动作,让雪清叫苦不迭,忍气吞声。在一阵疾风暴雨过后,雪清忽然开始清醒了起来,她想,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与他合作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如果做他的妻子,更会同归于尽。她想到了许多囚徒的穷途末路,想到了毒犯的不归之路。
  刘明在与雪清疯狂之后,完全失去了一切警觉,由于太疲劳了,很快就呼呼大睡了。他根本没有想到,睡在他身边的这个他自认为最放心的女人,却已经不与他是同路之人了。当刘明熟睡之后,雪清悄悄地溜出了房间,在宾馆的服务台,用电话拨通了110,并告诉了服务小姐看紧刘明的房间,等待警察的到来。她,由宾馆小姐护送离开了,转移到了北京远郊的一个偏僻的农家出租屋里。黑客最后的归宿自然是尽人皆知了。
  【第六十一章有家难归】(1)
  任何一个母亲,没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雪清也是一位母亲,一位慈祥善良的知识型的母亲,她当然更爱自己的孩子。雪清在年轻的时候与天晴结婚,生下了一个女儿叫雁儿,雁儿在三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天晴就出车祸死了,雁儿是她母亲一手带大的,她为女儿费了多少心血和辛苦呀。雁儿后来上学了,改名叫雁红,她从小学读到了大学,都是她母亲用自己的血汗供养的呀,现在女儿已经大学毕业了。女儿成人了,长大了,飞出了母巢,开始独立生活了,母亲也对她放心了。
  雪清在丈夫天晴牺牲后,为他守了十多年的寡,对丈夫真是情深义重啊。她在36岁以后才与现在的丈夫结婚,又生了一个儿子叫张自立,自立现在已经3岁了。一个女人在守寡多年之后再婚生子,她会把这个孩子看得比什么都珍贵。雪清在中年与张世元结婚,却一直没办结婚登记,她与世元真正说起来只是同居关系,但是因为在一起好几年了,又生了一个孩子,也变成了事实上的婚姻。世元风流成性,乱搞女人,道德败坏,雪清与他结合,完全是被他欺骗引诱而错误地踏入了他的家门。世元表面装老实,迷住了雪清的父亲,她父亲竟把他当成了一个忠实可靠的上门女婿。
  雪清在生孩子期间,世元又在外面胡搞女人,真把她气地要死。后来,世元的姐姐又无事生波,逼迫雪清走出了家门。当年,雪清抱着孩子走出了世元的那个家,只身来到了北京。一个女人在外飘泊,孤独无助,带着孩子闯世界,真难啊。世元后来竟从老家找来了北京,他们俩又为生活吵架,为家庭矛盾闹得不可收拾,那次“家庭战争”发生后,世元抱着孩子到外面去回避,而雪清在那时就去向关老板要证件了,她以为要证件不是很难的事,谁知道关力锋却把她“缠”在那里,“幽禁”了几个月,于是她与孩子分开了几个月没见面,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孩子啊。因为现在的丈夫世元对她毫无感情,不爱她,让她失望,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因为有了孩子,她就会忘记一切痛苦与烦恼,她宁愿为孩子付出一切,为了孩子她甘愿把一切血泪都咽进肚里。她要对孩子尽一个母亲的责任,要把孩子抚养成人,等孩子长大了,然后她才不求任何回报地心甘情愿地甘守自己的寂寞和清贫,这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爱,这种母爱有谁能理解呢?
  正因为雪清是一位有着伟大母爱的女性,她在被关力锋“幽禁”的那些日子里,茶饭不思,坐卧不宁,高楼大厦无法锁住她的心。她的心向着孩子,她日日夜夜在思念着孩子,疼爱着孩子,要知道,母子分离那是一种何等揪心的牵肠挂肚,何等残忍的骨肉分离啊。关力锋他没有孩子,也不懂得母爱,他以为舒适的豪宅可以让一个女人忘掉母爱,忘掉忧念,那真是大错而特错啊。当她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就不顾一切地要去找孩子。可是,她又为孩子考虑得太多,想多挣点钱回去,让孩子享受更多的母爱。然而命运却总是在作弄她,她在那个酒店打工,不但没挣到钱,反而因煤气管爆炸,差点送了自己的命。现在她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却身陷困境,身无分文了。她几个月没看见孩子了,现在孩子究竟在哪里呢?他现在怎样了呢?思儿之情的浪潮,在心里翻腾着,她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了。她从那个酒店两手空空,带着一脸伤痕地回到了出租屋里,一头倒在床上。她苦苦地思索着:难呀,难死人呀。没有钱,是多难啊。她要回家,要去看孩子,没有钱咋办呀?
  (2)她把门关起来,在屋里自己骂自己:雪清呀雪清,你真是一个大傻瓜,为什么跑到那样一个黑店去打工呢?你太无能了,太无用了。难道是自己真的无能无用吗?不,是那个老板太黑心了,他对员工太狠毒了。员工在那里做工不给钱,受伤不给治,让打工者白白受苦受累,她恨死了那个黑心的老板,她想去告他,但是又不敢去告,因为他有关系有靠山,告也告不上,他上下勾结,左右窜通,官商密谋,沆瀣一气,到那里去告他?
  这些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他们依仗权势,胡作非为,欺压百姓,违法乱纪,克扣民工,肆无忌胆。她恨那个老板,恨得咬牙切齿啊。她要回家,她又与丈夫世元联系,希望他能寄点钱来,可是她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的手机老是关机。她又恨起世元来,他恨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东西,他带走了孩子,又不与她联系,电话也打不通。她想,是不是他又另外找了别的女人了?是不是他带走了孩子,永远不给她了?是不是他要生生割断她与儿子的母子之情?如果世元真有这么坏,她恨不得打断他的一条腿!她恨别人,觉得一点用也没有。
  她只恨自己,恨自己的命苦,恨自己没有守住孩子,恨自己不该去那个黑店打工,恨自己没有挣到钱,恨自己太没有眼光,为什么总是好事遇不着,倒霉的事总是往自己身上沾呢?在这个时候,她甚至有点不想活了,但是她又想,在这个人海茫茫的世界,一个普通人的死就像一只蚂蚁被淹死一样,有谁会怜惜呢?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不合理现象吗?能叫那些心肠狠毒、为非作歹的人改变人性吗?
  雪清把自己关在屋里又气又恨又在骂自己,这时有人在“咚咚”地敲门,她开门一看,原来是这个院子的许大妈在叫她。许大妈不帮人打工,也不做生意,她与老伴在北京捡破烂,收废品,老俩口真是又自由,又快乐,挣的钱也多。别看他们不是老板,却从不向任何老板低头,日子过得挺踏实。他们说起来也是打工者,却比打工者强过十倍,因为他们是自由职业者,他们是在为自己打工,他们不需要看任何老板的脸色。捡废品看起来是“贱人”,可他们的灵魂比“高贵者”更高贵。许大妈见了雪清,关心地问:“大姐,我听你在屋里骂人,你在骂谁呀?”雪清以为她是来找麻烦的,于是向她耐心地解释说:“许大妈,我怎能骂别人呢,我是在自己骂自己呀。”
  “你怎么自己骂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呀?”
  雪清只有把自己在“乡情酒店”打工,店里发生煤气管爆炸的事跟许大妈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因为没拿到工资、想回家看儿子没有路费的困境对她说了。她特别提到她非常想念儿子,她有好几个月没看到儿子了,她的心在牵挂着儿子啊。许大妈见她那个又急又忧的样子,也对她同情起来,细心地安慰她说:
  “你想儿子这是人之常情,我看你也不要忧虑过度了。过度忧虑会得病的。你儿子现在应该在他爸那儿吧,你干吗那么着急呀。”
  “不急不行呀,这孩子我带他带惯了,他离开了娘会不安呀。”
  “那你回家得多少路费?”
  “大概200多吧,没钱呀,急死我了。”
  “你不会找酒店的老板要工钱呀?”
  “要工钱?谁不想要?可是老板太黑太狠了,现在被烧伤的重伤员在医院里他都不管,老板人都逃了,连魂都找不到。”
  “你们不会联合起来向法院告他呀?”
  “告他?法律对他是没用的,因为他把那些管法执法的人都窜通了。他原来就是一个司法局的干部,在北京他也有后台,有亲戚为他说话,打工的人有理无处讲啊!”
  “老板不发工资,回家的路费总得发呀。要不,你就向他借。借,他总会同意吧。”
  “什么也别想,现在酒店的50多个员工都求告无门,他们都是有家难归呀。”
  “这老板也真太黑太恨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呀。”许大妈在这里发了一顿牢骚,叹了一口气,走了。
  离春节很近了,还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按她原来的打算,这个旧历年本来是好过的,可是因为她在酒店打工没拿到工钱,现在变成了有家难归。雪清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办法来。她想继续在这里打工,可是任何老板都不会施舍,她必须至少在这里打一个月工才能拿到钱,可是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她不可能过年还在外面流浪吧。她又想去找关力锋,但是,她已经走出了那个“笼子”,如果再去求他,不等于自动向他投降吗?
  不能去,不能去,那是万万去不得的啊。怎么办?怎么办?她忽然想起了许大妈说的“借钱”两个字,向谁去借呢?向许大妈去借吗?不可能!她是一个外地人,她虽然有钱,但她是一个捡破烂的,雪清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开口去向一个捡破烂的人借钱,她还不想把自己的身价降到这个地步。
  同时,许大妈也不会同意,她们毕竟是一面之交,也不会轻易相信她啊。那么,她还有什么办法呢?她在屋里冥思苦想,忽然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他的真诚曾让她感动,但是现在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与他联系了,他会不会忘记自己了呢?他真想再去试探一下,看看他是否还记得她?如果他真的忘记了自己,她毫无怨言,她还欠着人家的钱呢。如果万一有转机呢?她也就有救星了。于是,她向许大妈借用了一下手机,向他发出了一条短信。在发出短信之后,她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音。她能得到回音吗?她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祈祷着。
  【第六十二章疯狂寻子】(1)
  雪清借用了许大妈的手机,向她敬仰的周老师发了短信,周老师叫周一鸣。他们是在梓园村为李老板包装图书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雪清确实很困难,周曾经真诚地帮助过她,后来周要她去应聘教师,可是她的证件被老板扣压了,因此她又去找老板要证件,谁知老板不但不给,反而把她的人也“幽禁”了起来。
  这样他们就分离好几个月了。她曾经给周打过几次电话,曾约他国庆节在天安门广场见面。可是他们没有见着,这样算起来他们已经有4个多月没见面了。但是,雪清还记得他的手机号,于是就向他发了短信。
  当天,周在外面出差,在公交车上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从短信内容看,他知道是雪清发来的,他心里有些惊讶。几个月不见面了,他以为雪清还在老板那里呢,他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他对雪清有些失落。当他收到这条短信后,心里为之一惊:她怎么从老板那儿出来了呢?而且她目前又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为了安定她的情绪,在拥挤的车厢里,他不便与她交谈,只简短地给她回复了几个字:“别急,请放心,我会为你想办法的。”这条短信回过去,雪清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她知道周是好人,是一个有才华的知识分子,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帮忙办到的。而且他帮人从来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她已感到了一颗真诚的心在跳动。
  接到短信后,雪清又用许大妈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她非常想见周老师,想约他见面谈谈心,但是她一连打了好几次电话,对方都不回话,她心里又茫然了:周怎么不回她的电话呢?
  周一鸣当时正在下班车流高峰的公交车上,车上的人像插紧了一箩筐的竹笋那样密集,他站在车上,车摇摇晃晃的,他一只手提着包,另一只手必须抓着公交车上的抓杆,如果不抓紧,就有被挤倒的危险。在这样高密度的空间里,他还怎么能打电话呢?后来下了车,周给雪清回了一个电话,雪清希望在三里堡见他一面。
  还在电话里对他说:“你如果不来见我,恐怕以后再难见面了。”听电话里那种央求的语气,她好像有很多苦水要向他倾诉,他们有四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他们过去毕竟还是朋友,周决定还是去见见她。
  那天,周按照雪清说的地点,在明县的三里堡下了车。下车后,他不知往哪走,因为他不知雪清住的具体地点,三里堡是一个镇,外来打工者很多,他去哪里找她呀?他按照她原来发短信的手机号又发短信过去,可是那个手机不是她本人的,联系不上,他着急了。他在下车的地方等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人来。他真的想回去了。这时,他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问:
  “是周老师吗?你在哪儿,我来接你了。”
  周说了现在的具体位置,他们终于在一个地铁车站见面了。
  当周站在地铁口焦急地徘徊的时候,他看见了雪清向他缓缓走来。她穿一身红色的带翻领的乳绒服,又黑又瘦,疲惫不堪,走路也是垂头丧气的样子,打不起精神来。他看到了她,竟一时认不出来了,这会是她吗?雪清见到了周,轻轻地问:
  “周老师,不认识我了?”雪清笑着说: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呀?”
  雪清只是苦笑,周看出了她心里有很多的苦衷,她的身体和精神几乎要被摧垮了,这究竟是怎么啦?
  “雪清,你怎么这样又黑又瘦,打不起精神,是不是有病呀?”
  “我也说不好,反正这几个月把我折磨苦了。”
  “你得要注意身体啊。”
  接着,雪清把在酒店打工遭遇煤气管爆炸的事对周说了一遍,又把自己急于想回家看儿子,但是因为老板克扣工资而没钱回家的困难讲了出来,周听了这些,对她充满了同情,对那个老板也愤愤不平。
  (2)雪清见到了周老师,好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她向周提出了借钱回家的要求,周当时身上也没有钱,但是他答应到李老板那儿去借钱给她,雪清听了很高兴。
  第二天上午,周从李老板那里借了钱交给了雪清。当雪清接到周借来的钱时,心里悲喜交加,非常感谢周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这真是雪中送碳啊。
  这时,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冲击波,她尽量不让这种情感流露,她在强力地克制自己。而周却什么也没感觉到,他认为帮助别人是应该的,更何况她处在这种艰难的地步,他能帮她度过目前的难关,是作为一个朋友应尽的责任。当天下午,雪清买了去西银的火车票,周送她上了车,雪清带着满腔的希望去见自己的儿子,她会顺利地见到她的儿子吗?
  周在北京西客站送走雪清以后,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他好像对雪清此趟回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曾劝她不要回去,留下来在北京打工,有困难他可以帮她。可是她却执意要去,而且她还哭诉着说,她有几个月没有看到孩子了,现在她一看到别人的孩子就想得慌。周非常理解一个母亲对久别的孩子的牵肠挂肚。
  现在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她见孩子更重要,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拦她去见孩子。当一种强烈的思念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的时候,就像是洪水猛兽,是无法遏制的。这种忧念如果长期积累在胸,就会形成一块心病。她要去老家见孩子的想法,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美好心愿啊。可周对这事有些担忧,因为她的丈夫张世元对她不好,他把孩子带走这么长时间了,他自己肯定不会带孩子,很可能又在外面另找了一个女人帮他带孩子了,他会对那个女人尽讲雪清的坏话,把她说得一无是处。如果是这样,她回去就正好让他们当出气筒了,这样她就会凶多吉少,不如不回去的好。
  周对雪清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因为凭他的人生经验,事情十有八九会是这样。而事实也正如周所料的。那天雪清与世元闹纠纷后,雪清走了,世元也猜她到关力锋老板那儿去了,他根本就不了解雪清与关老板有永远解不开的结,只以为她去老板那儿是做了老板的情人,这种误会在世元心里埋得越来越深,他对雪清的怨恨也越来越深。
  在雪清走后,孩子没人带,世元只好把孩子带到了明县,在那里另找了一个女人做保姆,这个女人与他混熟了,也就成了他的临时妻子。后来工地的建筑活干完了,张世元也就和那个临时妻子带着孩子回老家了。在世元回老家后,他在家里的亲人面前搬弄是非,把雪清说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在孩子面前也说雪清的坏话,弄得孩子也在心里怨起妈妈来。
  可悲的是,雪清在这种时候不冷静地分析现实情况,而是盲目地往老家跑,她回家又会是一种什么局面呢?周为雪清担忧,怕他回家遭遇叵测,当然他希望雪清不会出现这种难堪的局面,他只希望她回家能找到自己的孩子,能与家人欢欢喜喜地团聚,他等待她回家后的好消息。
  雪清上了去西银的火车,她带着一口箱子和一个旅行袋,箱子里装的是儿子的衣服,袋子里有她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她打算这次回家后,暂时不来北京了,她将与丈夫、儿子及女儿过一个愉快的春节。她的脑海里不时浮现着孩子活泼可爱、天真调皮的形象。她在车上想像着孩子向他跑过来,急不可耐地扑进她的怀里,亲切地叫她妈妈的情景;她想像着丈夫世元给她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并且向她问候“你辛苦了”的情景。这几天,她在想家想儿子,人都想疯了。她这几天每天只吃一顿饭,人瘦得更不像样子了。她一上火车,就陷入沉思与昏睡之中。火车在飞奔,她的心也在飞奔,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家中。
  火车经过一夜的奔驰,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钟到达了西银。雪清站在车站广场,感到这里有一股亲切熟悉的气息,因为他曾在这里上过大学,曾在这里参加工作,她与原配丈夫天晴也曾在这里结婚、生活,她的女儿也曾在这里读过大学,这是一个多么令她难忘的城市啊。过去那些难忘的岁月都一去不复返了。
  过去那些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都不敢去了,她怕触动那根伤心的神经,引起她辛酸的回忆。人生啊人生,为什么过去的日子不再来?为什么幸福的时光过得那样快?为什么辛酸的回忆挥不去?为什么家乡常记怀?她在半年前曾抱着可爱的儿子,伤心地离开这个地方,如今,她却形单影只,单独归来,她不免有些心酸难过。
  她把行李放在地上,茫然四顾,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是一座美丽的古城,早晨的阳光给广场四周的建筑物镶上了金色的光环,街道上的排排杨树虽已到了冬季,却还有一些绿叶,这是一种顽强不屈的生气啊。她对这个城市感慨良多,但她今天却没有一个好心情,她恨不得快点见到儿子。她想,儿子现在肯定与他爸在一起,他爸是一个农民,老家住在渭阴县的双杨镇张家村,她要去见儿子,就得回张家村去。回张家村,她必须赶到城北的长途汽车站,乘坐从西银到渭阴的长途汽车。
  雪清因为行李带得较多,很不方便,她又想省点钱回家给孩子买点东西,这钱都是周老师借给她的,真不容易呀。为了省钱,她去长途汽车站竟不想坐车,她一只手搂着皮箱,另一只手又提着一个旅行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车站挪去,六公里路走了三个小时才到。一路上她行色匆匆,忙着往家里赶,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喝水,人被弄得精疲力竭,因为思儿心切,却没有饥渴的感觉。她好不容易到了世元的家门口,这是她丈夫的老家呀。
  她提着行李十分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家里走去。她想,终于到家了,可以见到儿子了。她向前走着,心里揣着一个多么热烈的愿望啊:儿子,妈妈回来看你来了,儿子,你快点出来接妈妈呀。
  (3)当雪清提着行李向家里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被世元的邻居张德风看见了。他手里端着一只茶杯,正在与几个老乡聊天,他赶紧吐掉叼在嘴上的半截烟头,向雪清走了过来。他十分惊奇地问:
  “你回来了,世元和孩子呢?”
  听了德风的这一句话,她立即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她一下子傻眼了:难道孩子和世元不在家里?难道他们从来没见过世元?为什么德风问世元和孩子,是什么意思?她听了德风的这句话,站在原地楞着,不想动了。世元和孩子都不在家里,他们到底在哪里呢?
  他们不在家,她又去找谁呢?德风见雪清在那里楞着不动,开导着她说:
  “世元不在家,他家里还有人呢,先去他们家歇歇吧,来,我帮你提行李。”
  “不,我自己来。”
  “我们都是老邻居了,客气什么?”
  德风接过雪清的一只皮箱,往里移动。在他们往里面挪动的时候,一个雪清最不愿见到的人出来了,你道是谁?她就是世元的姐姐银英!银英在几年前曾纠合世元的大嫂金玲一起,把雪清赶出了家门,那一场家庭“风暴”让雪清切齿难忘,她曾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银英,可是她们居然在这里又遇上了,这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头啊。
  世元与孩子都不在家,他们去哪里了呢?难道他们都没有回老家吗?雪清怀着满腔的热情和希望来见孩子,可是……,她真有点昏头转向,感到天旋地转,她回来见是如此局面,真有点不敢想像,她遭受了猛烈的一击!
  银英是世元的姐姐,她与丈夫岭生是一对蛮不讲理的夫妇,本来银英是要嫁出去的,但是她的丈夫岭生家里没有房子,于是她就在娘家占了两间房子。她的小弟世元要结婚了,家里没有房子,弄得世元与雪清只有在外面租房住,后来雪清因在家里做西瓜生意,银英又妒忌雪清,找借口把她赶出了家门。
  岭生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蛮汉,他在外面专门横行霸道,像黑社会的老大,仗势欺人,吃里扒外,别人都称他是“黑老大”。这一对夫妻配在一起,真像一对“黑魔王”。那一次雪清被银英赶出家门后,这两夫妇都以为这一辈子雪清都不会来见他们了,她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了。没想到雪清为了找儿子又来老家了。世元曾对银英造谣说,雪清在外面找了一个“大款”做老公了,银英对雪清更是憎恶有加,她在心里骂着雪清:
  “这个婊子在外面找老板做了老公,为什么还要回家来找世元呢?她真是厚颜无耻啊。”
  她忽然又想到雪清回家是来找儿子的,她嫁了一个大款了,还要来讨儿子,真是不要脸。银英和岭生这一对“黑魔”都对雪清产生了深深的误会,并且对她又气又恨,他们把雪清看成是一个来与世元抢儿子的倒霉的“扫把星”,他们要将“扫把星”扫地出门,决不让她踏进家门半步!这种对雪清深深的误会与怨恨马上就要像火山般的爆发了,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在这种时候的雪清是怎么想的呢?雪清她想,虽然她在几年前受到了银英的驱赶,也许那只是她的一时之气吧,现在时隔几年了,她应该会明白过来了,亲人毕竟是亲人嘛,现在又快过年了,说什么他们都应该把她留下来。至于世元和儿子在哪里,也许他们父子回家后因为没有房子住,又到外面去租房住了,等一会问问银英就知道了,问清楚了,就可以去找他们了。因为雪清抱着这种想法,她想化解她与银英夫妇之间的宿怨,于是她强装着笑脸跟他们打招呼:
  “姐姐,姐夫,我回来了,你们知道世元和我儿子在哪里吗?”
  按理说,听到了这样亲切的招呼,即使是仇人,也会消气了吧?即使是冤家也会化解了吧?可是,岭生这个被乡亲们称为“黑老大”的土恶霸却毫不留情,给雪清来了个出人意料的下马威,这时张德风手搂着雪清的皮箱走在前面,岭生一看就知道这皮箱是雪清的,他恶狠狠地从德风手里抢过皮箱,像扔小鸡一样把它扔到了门外的大路上,银英接着又来夺雪清手里的旅行袋,又要再次把它扔出去,雪清双手紧抱旅行袋,连连后退,她一双血红的眼睛仇视地瞪着岭生和银英,跌跌闯闯地退到大路边,伏着那只被摔坏了的皮箱,号啕大哭起来。
  岭生和银英两人对雪清一边摔东西,还一边高声大骂:
  “你这个扫把星,给我滚,滚,滚,不准进我的门!快滚呀!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
  雪清在路边大哭着,她不敢当面骂岭生和银英,只是在大声地哭着儿子:
  “儿子呀,我的儿呀,我的心肝宝贝呀,你在哪里?妈妈想你呀,妈妈找你找得好苦啊,妈妈为找你,都快要急死了!天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儿子呀,我的儿子……”
  张德风见岭生如此横蛮无理,又看到银英那样尖酸泼辣,一时都懵了,他想劝他们息怒,有话好好说嘛,为什么大动肝火呢?又想劝雪清不要在意,不要计较。但是,他谁都劝不动,只有尴尬地站在那里。雪清被银英夫妇驱赶,她心里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什么岭生与银英是如此仇恨她呢?她弄不明白世元和儿子到底去哪儿啦?她还想问别人,但是谁也不知道。她想去村里的小卖部打电话,不弄明这里的原因,她是不会甘心的。
  (4)雪清在路边哭了一阵,已是精疲力尽,两眼昏花,一阵昏眩,差点就要倒下去了。但是她只有强忍着泪水,咽下这口气,说实在的,她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岭生和银英两夫妇像撵狗一样地撵出来,还对她这样大嚎大叫,她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可她是一个弱女子呀,她怎么斗得过这一对恶霸夫妻呢?她是来找儿子的,这是她丈夫世元的家呀,即使世元不在家,还有庙堂在呀,现在庙堂被银英霸占了,强占者还要把真正的主人赶出来,这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这是雪清人生第二次遭受他们的奇耻大辱了,她这是为啥呀?她没得罪他们什么呀,也没前世的冤仇呀,她忍受这一切,都全是为了儿子啊。为了儿子她什么都不顾了,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儿子,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啊。雪清对银英这一对不通人情的恶霸夫妻,牙齿恨得格格响。她在这里真像一个被人赶出的乞丐,好尴尬啊。
  她已经有一天多没吃一点东西了。她的肚子饿极了!她风尘仆仆,日夜兼程,从几千里之外,借钱赶回家来看儿子,现在儿子没见着,连家门也不准进,连一顿饭也吃不上,连乞丐也不如啊。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她呼天叫地,谁理解她呀?
  雪清被撵在门外,她好象一时懵了,头脑里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想,满脑子都是儿子的身影,嘴里在不停地默念着“儿子”、“儿子”。她把摔在路上的皮箱又捡起来,把摔出来的一件件的儿子的衣服小心地装进去,这皮箱经这么一摔已经摔坏了,箱子外面的拉链再也拉不上了,她只好从腰上解开一根裤带,把箱子捆起来。她一只手搂着箱子,另一只手提着旅行袋,像一个逃荒的女人往村口艰难地走去。
  她要去哪儿呢?她能去哪儿呢?到哪儿能找到自己的儿子呢?儿呀,你知道妈妈在找你吗?你为什么躲着不来见妈妈呀?雪清在心里喊着,她的心里在流血呀。
  当雪清像逃难一样一步一挪地走到村口的时候,世元大哥的女儿叫园园,手里端着一只簸箕装模作样地向她走过来,她也不叫雪清什么称呼,只是像阿庆嫂一样对雪清挖苦起来:
  “哟,刚回来就走呀,在外面那么享福,回来干吗?”
  听到这样尖酸的话,雪清真的不想理睬这种小人,但是她见自己的晚辈也是这样的奚落她,想教训教训她,又想从她的嘴里得知世元与儿子的下落,于是对她说:
  “俺不走,有啥法子呀。我来找儿子,你们都不理我,要赶我走,俺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园园,我想问你,你知道我儿子在哪里吗?”
  “俺不晓得呀,世元和儿子到底在哪里,他也不会告诉我呀。”
  在这时,世元的大嫂金玲也出来了,她走到雪清的身边,对雪清今天的遭遇幸灾乐祸,对她挖苦得更厉害:
  “世元在哪里,俺咋知道呢,你不是不要世元了吗?他好多年都不回家了,你们什么时候分开了呢?我看,你最好把世元叫回来,把话说清楚。这个家里的事多着呢,如果你一个人回来,谁认得你是干啥的,叫俺说,你这个女人真没血。”
  金玲这番尖酸刻薄的话,让雪清听了五脏生火,但是她不愿与这种低素质的乡村泼妇一般见识,她从心里深深体会到世元的所谓亲人简直比路人还不如,这种人情比纸还薄呀。现在她真有点后悔,为什么她要急急忙忙地赶回家里来呢?
  难道是为了到这里来遭受世元家人的奚落和挖苦吗?但是,雪清非常清楚,她回家来是为了找儿子的呀,儿子不找到,她是不会甘心的。现在儿子不在家里,肯定是被世元带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他到底在哪儿呀?为什么世元的家人都不肯告诉她呢?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5)雪清一门心事要找到儿子,她想到别处去问问其他熟人,本来她有一个破旧的手机,她向世元呼叫了多次,世元那个号都是空号,说明世元回家后已经换了另外的号了。世元也从来不向她呼叫,可见世元是有意在回避着她。她准备到别的屋场去找熟人,总会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因为德风在她来的时候接了她,她觉得德风还讲人情,于是她向德风去告别,她对德风说:
  “德风哥,对不起,我要走了,让你为我受气了。”
  德风只是“嗨”了一声,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想不到岭生与银英会是那样绝情,怎么把弟妹是这样不当人看呢?他真有点同情雪清,想做点好事,落个顺水人情,于是他对金玲说:
  “他大嫂,你兄弟现在不在家,你先把他媳妇叫进去给吃点喝点吧,我打个蠢比方,就是门上来了个叫化子,你也得给口饭吃呀。”
  可是金玲却冷冷地讽刺着说:
  “人家在外面傍了大款了,是个财主婆了,咋稀罕喝咱一口粥呀。”
  德风对金玲的话非常反感,说:
  “如果她真是财主婆了,还会来找世元吗?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啊?”
  雪清这时才真正明白了,也许就是世元自己在家里的亲人中给她造了谣,误会了她与关力锋的关系,因为她在关力锋那里被“幽禁”了三个多月,世元错误地认为她已经与关结婚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啊,她真感到世元不是一个东西,难怪他回家后躲着不与她见面,把儿子也藏起来了,世元这样诋毁她的名誉,让他的家人都瞧不起她,他真是一个大混蛋呀。
  雪清这时非常痛悔自己,为什么与张世元这样的低素质、差品质的男人成了夫妻,而且还与他生了孩子。他们是什么夫妻呢,简直是一对冤家啊。她真想与这个男人脱离夫妻关系,把这种事实婚姻一刀两断。可是她又舍不得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她又不想让孩子失去母爱。就因为她不想失去孩子,一切为了孩子,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世元迁就、姑息、忍让,把世元的一切过错都包容了下来。她对世元的这种忍让却助长了世元的撒野与放肆,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放纵情欲,更加疯狂无聊地玩弄女人,更加不把雪清放在眼里。
  雪清这样忍让屈辱地生活着,真是一个令人叹惋的悲剧啊。此时此地的雪清,对其他一切都可以放弃,就是不能放弃孩子,她简直为这个年幼的孩子着迷了。她现在的心里只装着孩子,可是年幼无知的孩子呀,他根本就不知道妈妈是这样在爱着他、关心他、寻找他啊,他甚至在听着爸爸的谗言,说妈妈是一个不要他的坏女人呢,这样时间长了,孩子甚至会对妈妈反感起来,雪清想到这里,又觉得这是多么可怕哟。
  因此,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要把一切情况跟孩子讲清楚。她现在把孩子已看成是她生命的全部,她要找遍这里所有的人,也要找到孩子。
  “孩子呀,你在哪里?妈妈在千遍万遍地呼唤你啊,我的孩子,你在哪里?你听到了妈妈的呼唤了吗?”
  雪清在心里深情地呼唤,她一颗真诚裸露的慈母之心感动着天地啊。
  要找到孩子,就要找到张世元,因为孩子肯定是与他父亲在一起的。她这时想起了一个与世元要好的一个朋友,他叫白明。白明是与世元一起长大的“哥们”,后来又一起做工,他们情投意合,他应该会知道张世元的下落。因此她想去白明家一趟,他家离这里不远,只隔一里地。她为了方便,想把带的行李留在张德风家里,等以后再来拿。德风对她说,你就放这里吧,快去快回。
  (6)雪清去了白明家,这时白明和媳妇一起刚好从地里干活回来。日头当午,要吃中饭了。他们俩夫妇见了雪清,都热情地打招呼,然后问:
  “你回来了,世元和娃呢?”
  雪清来这里就是打听他们的下落的,可是白明夫妇倒问起她来了,她知道这一趟又白来了,他们肯定不知道世元的下落。当雪清说明来意后,白明夫妇却一点也不惊讶,白明更直言不讳对雪清说:
  “你别找那个世元了,他真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就是那号东西!可有一点,他乱来,可让孩子遭罪了。你要把孩子找回来这是对的,别让那个花男人把孩子给造孽了。这样吧,你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你那个世元有事肯定会给我打电话的,我知道他的手机号后就打电话告诉你,你直接与他联系,行吗?”
  雪清说:“好,就这样吧。”
  白明夫妇留她吃饭,这两人都热情好客,待人诚恳,雪清到了他们家,比在世元的所谓亲人家里好多了,她就与白明媳妇拉起了家常。这时,白明媳妇一边做饭,一边聊天,她数落着世元的家事,有点生气:“世元家里的人除老大还老实外,没有一个好东西,他的三个姐姐没一个守妇道的。他的大姐年轻时不守贞节,现在快五十岁了还吃紫色饭。
  再说世元他妈那老东西,也不是个货色,她信什么教,教会的人都说,你信教,就得心善、积德,你就要叫世元改邪归正,叫世元对那个雪清好一点,他讨了个城里来的老婆真是有福气呀。你信教不积德还不如不信,左邻右舍的人也都劝她好好教训一下世元。你猜那老东西怎么说?她说,“我儿子长得那么好,人漂亮,还怕套不来美女?我看我儿子不套一百个媳妇才怪呢。”教会的人见她说这种话,都不搭理她了,世元在外面胡作非为,对长得漂亮的女人,见一个,要一个,他不是娶媳妇,而是“套”美女,满足他的色欲。这种糜烂作风与其母不无关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
  当雪清第一次听到世元“套”美女的伎俩,心里不免不寒而栗,她也是世元用“套”的方法“套”来的,想起往事她好伤心难过啊。接着,雪清向白明夫妇倾诉了自己的遭遇与苦衷,他们都很同情她,但是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白明媳妇又对雪清说:
  “我说你雪清呀,你是一个大学生,还是一个干部家庭的女儿,你咋就看上了世元这东西了呢?那狗东西真不是人,是一头牲口呀,他在外面经常乱搞女人,正经朋友都看不起他。他哪里配做你的丈夫呢?你是不是对他迷糊了,急疯了头了?”
  他们夫妇对雪清说这些,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呀。雪清自己也感到无地自容,她恨不得有一个地洞钻进去。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往事不堪回首哇。她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要找到亲生的儿子,儿子是她下半生的寄托和希望啊!当她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白明夫妇更加同情她,也愿意帮助她。他们告诉雪清,她可以在他们家住两天,他们去为她打听,有消息马上就告诉她。雪清说:
  “我还有东西放在张德风家里,要不要拿过来呢?”
  白明说:“你最好是拿过来,放在我这里,万无一失。在他们那里,很难说呀。”
  白明叫她吃了饭马上去,并且把钥匙给了她一把,对她说:
  “等会儿我们下地干活去了,你回来自己开门吧。在我家好好休息,别乱走,等我们收工回来。”
  雪清向他们点了点头,她马上到德风家里拿东西去了。
  (7)雪清到了张德风家拿东西,被世元的侄女园园看到了,园园对她说: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赶紧走吧,如果银英和岭生两公婆知道了你还没走,他们要撕烂你的脸,打断你的腿,你快点走吧。”
  雪清真是又好气又好恨又好笑,看来世元全家人都是异口同声要撵她走,他们怕她来找儿子,找到了儿子好象张家就失去了一个后代了。这也许是世元与他们全家人联合起来对付她的。这些人都听信了世元的谣言,都误认为雪清在北京找了一个大款做了老公,现在又回来想夺走儿子,这是世元造谣生事形成的误解呀。
  这时雪清如果见到了世元,真想扇他一个耳光,叫他清醒清醒,他自己在外面乱搞女人,又怀疑自己的女人在外面乱搞男人。世元这东西真不是人,他太傻了,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失去母亲呢?哪有母亲舍得丢下自己的儿子不管的呀。他怀疑雪清是来与他争儿子的,她争儿子给谁呀?
  世元真是傻到家了。她现在多么思念自己的儿子呀,可是世元却把儿子藏起来不与她见面,并对全家人和当地人封锁消息,让他的家人都对她另眼相看,她真是含冤受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雪清在世元的老家找儿子,受够了气,吃尽了苦,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被他们说得不明不白,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早知如此,她何必来这找儿子,受窝囊气呀?
  她想,人与人是有不同档次的,世元和他的亲人认识水平都低得可怜,他们把一个正直爱子的母亲,错误地诬成是一个风尘之女,是一个吃里扒外、要把自己的孩子抢去给别人的下贱之人,这是狗眼看人低,狗撵下坡羊呀。这些世俗的小人怎么能理解雪清这个热爱儿子的母亲的胸怀啊。
  雪清从张德风家里拿了自己的行李,又赶紧回到了白明的家里。本来她想在白明的家里呆两天,在暗中打探儿子的消息,可是偏偏他们都不知道世元和她儿子的消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雪清这时后悔这次不该回来。她恨那个银英和岭生真不是人,她恨世元太恶作剧,他把没有根据的事说得有板有眼,让全家人都容不下她。她这次回来好像是撞在了他们的枪口上了,不但没找到儿子,反而给自己难堪,她怕自己住在白明家,被岭生知道了,又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她想还是早点离开为好。到底去哪儿呢?
  她想回自己的娘家去,她的娘家就是她小时候的外婆家,在松泉县,离这里还有十多公里,她在那里也许还能找到亲人,如果找不到亲人,她就到她小时候的朋友朱桂珍大姐家里去住。她向白明夫妇告别,白明对她说,如果有世元的消息,他就立即打电话给她。他们分别了。
  世元与儿子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家乡的人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在故意躲着她呢?
  【第六十三章生死悠关】(1)
  雪清在世元的老家没有找到儿子,还受到了世元亲人的奚落与屈辱,幸亏有白明夫妇的帮助,她才死里逃生,从张家村逃了出来。现在她来得了小时候的外婆家,松泉县的一个小村子,因为这里是她小时候游玩过的地方,也是她母亲小时候成长的地方,还是她与张世元结婚呆过的地方。那时候,世元曾做过雪清家的上门女婿,但又不愿呆在她家,世元自己的家又没有房子,雪清就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住了一段时间。
  雪清现在又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外婆家原来的房子都拆了,现在这地方建了一所中学!她今天来到这个地方,有很多的感慨。她还真以为世元会带着儿子跑到这个地方来呢,可见她找儿子真是费尽了一切心机。
  她来到了松泉,找不到任何关于世元和儿子的线索,她只有在她小时候最要好的朋友朱桂珍家里住了下来。朱姐在小时候与雪清很亲近,比她大几岁。后来,雪清的母亲在淡南铁路工区的时候,把雪清带走了,从那时候分开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年了。雪清现在去找她,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两人相见,都不认识了,世事沧桑,变化真大呀。雪清在外面闯了几十年,经历的事太多,感情也非常复杂。而朱姐却一直在家乡农村成长,她只读了小学就辍学了。她土生土长,结婚也在农村里找了个朴实的农民,他们一生厮守,相亲相爱,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雪清现在真的非常羡慕他们这种平淡的生活。因为这种生活平平静静,无风无浪,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富有情感,富有韵味,是一种自得其乐的田园生活啊!自古以来,有多少文人雅士、迁客骚人向往着这种自由自在的平淡生活啊。
  雪清现在多么想有一个切切实实爱她的丈夫,有一个真真实实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有一个平平常常的温暖之家,有一个靠劳动和智慧获取报酬的职业,有一套能安身立命并能安居乐业的房子,就像朱姐现在这样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现在,这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了:丈夫、孩子、职业、房子、家……对她是那么不着边际,她对未来一片茫然。现在的她,又好象成了一个孤独的流浪者。她悲叹自己的命运好苦好悲啊。
  雪清带着行李像逃荒一样的走进了朱姐的家,朱姐很高兴地接待了她,对她打头的第一句话就是:
  “妹子,你今天怎么想起朱姐来了,欢迎,欢迎!你的娃呢?”
  雪清放下自己的行李,一脸苦笑,她很忧闷地坐在桌前,她抬不起头,只有俯在那里,她用手枕着头,眼睛瞧着地面,朱姐的话刚好说在她的痛处,她不由得暗暗掉泪。朱姐见她气色不好,心情十分沮丧,就知道她有难事,于是她细心地安慰她,又悄悄地问她,雪清才把自己在世元老家的遭遇给朱姐说了一遍,并且一边说,一边还在掉泪。朱姐的丈夫仁哥真会体贴人,在朱姐与雪清讲话的时候,他去了厨房,烧水、煮面条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把茶水和面条都端来了。仁哥真是一个好丈夫,朱姐有这样一位老公真是前世有缘,雪清见到仁哥,又想起世元,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怨自己的命苦,怎么自己就遇上了世元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呢?仁哥把茶水和面条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看着雪清一双红肿的眼睛,又轻轻地对雪清说:
  “妹子,有什么事别老放在心上,别难过,想开点。喝口茶,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聊。身子骨要紧啊。”
  雪清见到了茶水和面条,忽然觉得饿极了,因为这几天她气都气饱了,哪有心事吃饭哟。除了在白明家里吃了一顿饭外,她竟然忘记了吃饭,也忘记了喝水,也不知道饥渴,现在忽然见到了茶水和面条,就感到特别的饥渴了。她非常感谢仁哥的诚意,对他点了点头,喝了大半碗水,然后就端着面条吃了起来。可到吃的时候,又好像张不开嘴了,只见泪水不断线的往下掉,掉到了衣襟上,掉到了装面条的碗里。
  仁哥是一个直性子人,他见雪清不吃饭,还在哭,他已经从老婆那里得知雪清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开口对她说:
  “雪清呀,你是我老婆的朋友,我们都是信得过的人,你当初与世元过日子的时候,我在那里就劝过你,我说世元不是一个好东西,你还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世元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孬种。他一扎高的个子,长一双淫贼眼,俺问你,你一个大学生哪儿该找那样的男人呀。是不是天下的好男人都叫虫子给吃光了,你找那样的人渣,简直是鬼迷心窍!”
  仁哥的这一席话,真是快人快语,既把雪清的心戳疼了,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种尖锐的批评。雪清在心里对自己说,仁哥说得对呀,当初自己为什么就不多长心眼,看上了世元这样的花花公子、风流男人了呢?朱姐也对世元的作风很气愤,她对雪清又爱又气又劝,她说:
  “妹子,你哪一样不如人?是没谁长得好看,还是没气质,是个子矮走不到人前去,还是有啥毛病?你看你现在成啥样了?连一般的农村妇女都不如。人家都是老公老婆,相亲相爱,妻儿子女团团圆圆,你呢?真是的,你与世元的婚姻闹得周围的人谁个不晓得呀。”
  说到这里,朱姐又认真地劝她吃饭,她劝雪清遇到急事不能急,人是铁,饭是钢,人不吃饭就会倒。身体是自己的,急成病来还得遭罪呀。雪清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感到自己不如朱姐,她老是一遇急事就慌乱,慌乱起来就失去了主心骨,甚至酿成大错。
  (2)对这个事的看法朱姐倒比雪清更开朗,她对雪清安慰说:
  “妹子,现在你已经是这样了,还急啥?孩子是你的,也是他的呀,世元不会把孩子咋样的,你别瞎急。孩子,我们尽量帮你找,实在找不到就不找了。看他世元有本事,能带上两个没妈的娃飞走呀。”
  朱姐说的世元两个没妈的娃,一是指雪清与世元生的张自立,就是雪清现在找的这个孩子,另一个是指世元与前妻周小玲生的女儿,叫张乐。周小玲早走了,雪清现在也不在孩子身边。这两个孩子现在是谁带着呢?也许世元现在又给孩子找了一个后妈。这后妈对孩子会咋样,雪清心里是明白的。
  她心疼儿子也是怕他受后妈的虐待,因此她确实是想见到儿子后,把儿子带走,她也是为儿子好呀。她想,儿子在他爸的手里,肯定不会有事,这一点她听了朱姐的话,心里稍稍平静了些。但是,儿子是她的心头肉,无论如何她丢不下孩子,对他不放心啊。仁哥看出了雪清的心事,又对他说:
  “妹子,我看你是一付甘愿受苦的命哇!我可以夸张地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世元再嫖,只有你这个女人才会容得下他,才会一次一次地饶恕他,迁就他,你简直是一层一层地给自己戴紧箍咒,一次一次地给自己戴绿帽子,一件一件地给自己穿绿衣服呀。你到底是怎么啦,为什么是这样地纵容他呀,你呀你……”
  仁哥这一顿指责是多么酣畅淋漓,真正说到雪清的心坎里去了。雪清在自责,在自问:我到底是怎么啦?我为什么要那么宽容世元呢?这不是与狼共舞,与虎同眠吗?我到底是为啥呀?她想来想去,这一切的一切,这忍耐的忍耐,都不是为了别的,都是为着儿子呀,因为她是一个过来人,她在小时候尝尽了失去母爱的痛苦,她不能让儿子在小时候再像她小时候那样,失去双亲中的任何一方的爱,她要给儿子强大的精神支柱,她要让儿子在父母的关怀中健康成长。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家庭中父母的和睦是多么重要,如果父母中有一方感情破裂了,有一方要打碎这一块完整的圆镜,另一方想保持这块圆镜的完整性,也是不可能的了。至于孩子的事,你不能只是为了照顾孩子,而去勉强地粘合一块已经破碎的圆镜呀,你不能光是为了孩子,而去忍辱受屈、丧失自己的人格和尊严呀。
  雪清在心里对自己说:雪清呀雪清,你为了孩子,你不能把自己的一切都赔进去呀,即使你作为一个母亲把自己的一切都赔进去了,孩子又会理解母亲的一片苦心吗?如果孩子不理解或者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分执着的母爱,母亲的一切付出不是付之东流了吗?
  雪清在老家找了好几个地方,找了很多熟人和朋友,都没有得到孩子的消息,她真的很失望。她哭够了,饿慌了,急死了,走累了,什么也没用。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啊。在一切都绝望的情况下,她好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现在什么都失去了,连心爱的儿子也找不着,她成了一个真正的孤独者和流浪者,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在她欲生邪念之时,她忽然想起,她这一次回家找儿子,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借钱给她才成的。他当初还劝自己不要来。如果她当初听了他的话,也不会受这番痛苦的折腾了。她也在反问自己:为什么自己找儿子就像发了疯一样呢?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了?在找不到儿子的情况下,她能到哪里去呢?
  父亲已经不在了,大哥到外地出差去了。她已经无家可归,何处是她的安身之处?在这时,她只想起一个可去之处,还是回北京去吧。可是,她在北京有什么熟人呢?难道还能回关力锋那儿去吗?那是万万不能的。在北京,她只有去找那个借钱给她回家的人,但是她又怕给他添麻烦,他已经借了钱给她了,还会帮她的忙吗?
  但是她鼓起了勇气,拨通了他的长途电话,向他诉说了这次回家的遭遇。他早就分析了她这次回家的结果,哪知她回家的遭遇与他分析的结果是这样一致,雪清在电话里也后悔不迭,她问他,现在她该怎么办?
  接电话的是周老师,他为雪清的遭遇感到不安,又在为她的困境而发愁,对雪清提出的问题认真考虑了一下,在老家她都无法容身,世元的亲人是那样排斥她、歧视她,她在世元的那个家如何生活下去呢?周分析了一下,认为她还是来北京为好,因为她在北京明县三里堡曾租过房,还有一些东西放在那里,她来北京还可以住在那个老地方。他担心她是否还有钱买车票,于是在电话里问:
  “你还有钱买车票吗?”雪清回答说:
  “你借给我的钱还剩下一点,买车票还行。”
  “能买上票就行,那你就来北京吧,我到火车站去接你,买了票告诉我的车次。”
  于是,雪清买了车票准备返回北京。
  (3)雪清这次专程回老家找儿子,花了很大的代价却没有找到儿子,人却差点被急死了,世元与儿子到底去了哪里呢?为什么家乡的人都不知道,是不是世元故意在躲着她呢?其实,世元带着孩子早些时候就从北京回来了,世元回老家时真的带上了在北京请的保姆。这个保姆三十多岁,年轻漂亮,就是没多少文化。家里人看他又带来了一个女人,问他雪清在哪里,世元气愤地说,雪清跟北京一个大款走了,这样,世元的家人都对雪清产生了反感。
  世元带这个保姆其实也就是他的情人,在家里无法安生,因为他姐姐银英也排斥他们。在家里又没有房子住,他只好在县城的郊区租了一间房。本来他把前妻周小玲生的女儿放在母亲那儿带,他回家后,母亲也不愿意带了,他只得把女儿张乐也领了去,与自己的儿子张自立在一起,两个孩子在一起,他们也不感到寂寞了。世元在县城买了一辆摩托车,干起了摩托出租的生意。这种时候,世元已经忘记了雪清,儿子自立有了与他亲热的姐姐张乐与新的妈妈,也差不多把自己的亲妈妈忘记了。
  世元在县城安顿后,没有把消息告诉家里的任何人,因此他在哪里,家里人都不知道。雪清也就没有办法找到他了。雪清在这种时候来老家找儿子,她诚意殷殷,却反遭屈辱,是她宽容世元带来的恶果,不能不是一场悲剧啊。
  对世元带孩子在县城并另结新欢的事,雪清当然不知道,在她买了火车票返回北京的途中,她仍然对世元存有幻想,她还在遐想着,当她到了北京,世元带着孩子回到老家来了,当他知道她在找儿子的事后,也许正往北京赶呢。
  但是,她又想到可怕的另一面,如果世元从北京带去的那个女人心肠狠毒,不管她的孩子,把孩子弄丢了,或者把孩子拐卖了,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想到这里,她又紧张又害怕,心里烦躁极了。她坐在座位上,对旁边几个人的谈话特别反感。这时,她有意将放在车厢简易桌上的钢盘敲得蹦蹦响。一路上他们几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谈话太多了,听到她的抗议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当雪清在列车座位上用筷子敲击钢盘的时候,列车员听到了响声,马上从休息室出来了,她问:
  “这位大姐,是晕车吗?”
  她的声音很柔和,又很耳熟,但雪清没有答理她,还在敲,列车员又将原话说了一遍,这时雪清才停止了敲击,转过头来迅速地扫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还是不理她。这个列车员又问了她一遍,这次是指着她的座位号问:
  “92号,我说你呀,你是不是晕车呀?”
  但是,雪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她旁边的一个人用胳膊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她这时才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列车员:她身着笔挺的铁路制服,是一个约40多岁的中年妇女,她身体略有点发福,但上下匀称,她在用微笑的眼光注视着她。
  这时,雪清的脑子里忽然“嗡”了一声,她陡然想起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但是她又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她,这怎么会是她呢?她怎么会当列车员呢?这位列车员对她发了三次问,她都没有回答,这时她真有点感到抱歉了,于是她对列车员说:
  “没有,这里没有人晕车呀。”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竟让列车员也感到意外了,她也在想着:难道她是……?但是她又不敢叫,两个人都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对方,因为时间相隔得久了,两人都不敢相认了,她们相互对视了几分钟。雪清看她:个子与以前差不多,但是比以前胖了,皮肤还是那么白,鼻梁还是那么高,人到中年了,仍然很活泼,有魅力,但比学生时代的她更有女人味了,还是一对可爱的丹凤眼在不断地眨着。她看着雪清:一头潇洒的秀发,一张苹果脸,身体的曲线既和谐,又优美,可是她的身体比以前更消瘦,皮肤显得黝黑,精神显得很疲惫,眼神略显暗淡,但仍然射出睿智的光芒。这时,这位列车员忽然惊叫起来:
  “92号,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
  雪清不好意思地说:“你认不出我来了,我的变化太大了。”
  “不不不,我认得你,我看你的脸和眼睛仍然还是那么美,你不说你是谁,我可以认出你来。你是我高中的同学,又是我大学的同学,你是法律系的学习委员,对不对?你叫雪……”还差一个字,就说出真面目了,雪清只有默认,并且自报家门:“我就是丁雪清,你是雅……?”
  (4)雪清这时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她在部队子弟学校读高中那年月的难忘镜头:那时候她们在学校住同一个宿舍,她住上铺,雪清住下铺,她们曾为很多小事发生过争执,还打过一次架呢。他爸那时是团长,她以为家庭有背景,仗势欺人,可雪清不怕她,有一次她们把事情都闹到学校里去了,她爸和雪清的大哥都到学校来了,这事回忆起来多有意思啊。
  岁月如梭,往事如烟,学生时代的事多么值得回忆啊,那些峥荣岁月总是那么牵人心魂,久久难忘!逝者如斯,多少年了,她们各自又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这时,列车员约雪清从座位上出来,要她到列车员休息室去谈话,可是雪清却说:
  “不麻烦了,我们就站在车厢的连接处聊一聊吧。”
  雪清因为遭遇不好,有很多心事,神态很不自然,显得很拘谨。而列车员雅丽却落落大方,无拘无束。还是她先开口:
  “雪清,你现在是……?”雪清听到雅丽在问自己,她真不知道怎样去回答。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她连忙回避自己的事,却对她关心起来:
  “雅丽,你咋跑起车来了,当初,你不是在法院工作吗?”
  雅丽神迷兮兮地说:“随老公呗。”
  “你老公在北京铁路上工作?”
  “对呀,他在铁路局工会上班。”
  “你老公呢?在哪?”
  雅丽又问起雪清来了,雪清怎么回答呀,她真感到无地自容了,但是她又不得不回答,她只有向她撒起谎来:
  “老公嘛,离婚啦,我一个人在北京打工……”
  听雪清这样说,雅丽真怀疑雪清是在逗自己,她又以为雪清是在故作高深,她试探似的问:
  “我记得你在大学时的成绩是响当当的,班上你是第三名吧。听说后来你分工也不错,你还当上了领导呀。你老公好象还是一个高干子弟,挺不错的,怎么你现在变成这样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雪清在自己问自己。听了雅丽的这一句话,她心里在痛悔,在叹息:过去,她确实有一个令现在的人都羡慕的职业,如果她当初不离开那个岗位,到现在她肯定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地方领导了。可惜呀,她当初为什么就不珍惜那份职业呢?现在的她,怎么说呢,连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不如了,这难道都是命运的作弄吗?雪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
  她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想把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倒一倒,却又怕说出来被老同学笑话。但是,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因为憋在肚子里真难受呀。她向雅丽说完了自己的遭遇,又后悔了,她想,干吗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来分担自己的痛苦呢?
  果然,老同学对她是又同情又怜惜,并且一再叮嘱她在下车后一定要去她家里吃饭,还要与她好好叙一叙。说完话,车已经到了保定,雅丽又去忙她的了,雪清继续坐她的车。这时候,在大学时代的一幕幕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多么怀念那个醉心难忘的岁月啊,如果她能倒退到那个时代,再重新安排自己的人生,那该多好啊。
  可是青春是不能倒流的,命运也是不能由自己重新来安排的,等你明白了前半生走错了路,已经是后悔莫及了。比如这一次她回老家找儿子吧,如果她早知道是这样一种结果,又何必去自找苦吃,自寻烦恼呢?现在她不但没有找到儿子,反而搞得劳神伤财,焦头烂额。可是情感这东西,特别是母亲对儿女的思念之情,是不可割断的呀。
  人之情,是难断的水;母之愁,是迷魂的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当她在想这些的时候,忽然,她儿子那可爱的身影又在她的脑海里活跃起来,她无论如何也赶不走这个影子。她心里在默默地念着思念儿子的诗句:
  儿离母伤心,母思儿断魂。何日见爱子,方可宽母心。母子人两别,母与儿连心。
  儿是母心肝,母是儿护神。幼子怀中抱,儿大母挂心。谁解慈母意?谁知母深情?
  雪清在心里默念,又在心里呼唤:
  儿子呀,你在哪里?你知道母亲在为你忧念,为你伤情,为你牵挂,为你哭泣吗?
  火车奔驰了一夜,在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钟,到了终点站北京西站,下车的人一片忙碌。雅丽也为下车的旅客在张罗,她还要收拾车厢、打扫卫生等,也忙得顾不上她了,雪清一个人独自下了车。这时,她打开手机,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周老师发来的短信。周问她是什么车次,几点到站,并说他已经在路上来接她了,叫她在车站月台等一会儿,他马上就到了。本来她可以站在月台上不动,只告诉周是几号月台,等周来接她就是了。
  可是她又固执地不想再给周添更多的麻烦。于是她没有给周回短信,她还是一只手搂着一口皮箱,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旅行袋往出站口走去。当她还在月台上的时候,忽然一阵头昏目眩,顿觉天旋地转,心里又一阵恶心想吐。一会儿眼睛昏花了,再也站立不稳,眼前全是金星直冒,五光十色,下肢瘫软,在月台上忽然晕倒了,她已经不省人事,好危险啊!
  她能脱离危险转危为安吗?谁会来救她呢?
  【第六十四章怆惶“逃病”】(1)
  雪清在北京西站下车后,忽然昏倒在站台上,行李也不要了,到底她怎样了呢?她是在早晨六点多钟昏倒的,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了,她竟然昏睡了十一个小时。她睁开酸涩的双眼,头可以略微转动了,但还有点疼,她感到四肢无力,想爬起来又有点力不从心,试了几次爬不起来,还是乖乖地躺下。她感到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她环视四周,四周是一个白色的世界,这个空间静极了,只能偶尔听到门外走廊有轻轻的脚步声。
  她想再动一下,忽然觉得胸部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但不太重,她定睛一看,只见胸部压着一个青蓝色的方包,里面鼓囊囊的,方包连着一根奶黄色的软管,她明白了这是做人工呼吸用的,另外她的手背上还牵着一根长长的管子,那是在打点滴。她真的是在医院里呀。但是她根本不知道她是怎样进了这个医院,是谁为她做了好事呢?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在心里对那个做好事的人说:大善人呀,你是谁呢?
  你把我送进医院是好事,可是我身上没钱呀,愁云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想找一个人来问一问,这一切都是咋回事呢?对面床上坐着的一个约40多岁的男人,见她醒来了,轻轻地向她这边走过来,他温和地问:
  “乡党(秦川土话,即老乡),你醒了,不要乱动,小心跑针。”
  听他的口音也是秦川人,她注意地听他讲话,同时在想:这乡党不是当官的,就是个体老板。她在猜想时显出一种窘态。这个男人又低声地问她:
  “你还认识我吗?”
  雪清更感到莫名其妙了,她把瞳孔睁大去看他,还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这个乡党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听得很清楚。他开始说普通话,他以为她听不懂,又改用秦腔。他对雪清说,他们是一同在西银上的车,直到终点站北京西站下车,他们坐的是同一车厢,相邻座号,而且他就坐在她的对面,雪清这时想起来了,原来他们是一路同行的车友呀,她怎么一下子就忘了呢?她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不自在。这个乡党似乎看出了她的内心活动,他用平静的心态解答着她的每一个疑问,叙述着他怎样送她上医院的经过……
  “在西银上车后,一路上我都在观察你的神色。我看你的神色有点不对劲。你一会儿神情恍惚,一会儿焦躁不安,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又无故发怒。你在我与同伴说话的时候,故意敲着盘子,又傻呼呼地望着窗外,我见你那种异常的表情,开始以为你的神经有点不正常,后来我想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是一个做心理咨询的医生,在车上我又不好与你交谈,因此我就一直在观察你的行动,你下车时我也在跟着你,一直跟你走过月台。忽然你的手机响了,你在那里看手机,对方发来了信息,但是你没有回过去,就把手机放进了衣袋。你好像发疯了一样,把行李丢下不要了,往前面冲去,但是你只走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过去了。你倒在地上好象嘴里还在默默地喊着:自立,自立,我的孩子……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马上叫来了车站的巡警,他们把你的行李收藏在保管室,然后用他们的车把你送进了这个铁路医院。因此你就躺在了这里。你昏过去后,我一直不放心,因此守在你的床边,直到你现在醒来。”……
  雪清听到了这里,不由得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热泪夺眶而出,她既感谢他,又有无限的内疚。她面对着站在她身边的这个陌生男人,真不知对他说什么好,她只知傻呼呼地掉泪,而忘记了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更忘记了要他留下电话号码,她真好像一切都变傻了,她也没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告诉他,那个陌生男人有把一张行李寄存单交给她,叫她到指定地点去领取。雪清接了单子,只是点头表示谢意。这时的雪清,她一心想的还是儿子、儿子,口里不停地默默念着:
  “自立,自立……”自立是她亲生儿子的名字呀,她对乡党说了一遍她这次回老家找儿子的经过,乡党听了她的故事,也感动得流泪。他一遍又一遍地劝慰雪清:
  “你别哭,别哭,现在静下心来治病是你的头等大事,等病治好了啥事都好办。世上万物乃人之属,没有人啥事都完了。你放心在这里养病吧,其他一切都不要考虑,你的孩子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雪清听了他的话,觉得比亲人还亲啦。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生人比亲人还亲,而真正的亲人却比生人还不如。雪清想起世元家里那些所谓的亲人,对她那样无情无义,真是冤家对头啊。面对这样一位救她的大哥,雪清真想站起来,向他深深地鞠一躬,甚至向他磕几个头也愿意。但是她不能动弹,她只能静静地躺着,只好满怀深情地对他说:
  “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这次死定了。”
  乡党却连连摆手说:
  “不要谢我,多亏人家警察呀,我只是叫了他们一下,他们就马上把你送到了医院,人民警察才是你的恩人啦。另外,还有这铁路医院的医生、护士,他们都是好人啦。”
  (2)这个乡党与雪清在说话的时候,护士进来了,护士手里拿着体温表和血压计。护士对雪清相当细心,和蔼地问:“醒来了,你。”雪清“哎”了一声。护士又说:“你醒来了,就好治了,过几天你就会好起来的。”护士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夹体温表,又随即打开血压计测血压。测完后,护士对乡党说:“病人昏倒的原因是受刺激太深,再加上胃里没有食物所致。经过几次测压,她血压不稳定,而且差距较明显,所以还得继续观察。过一阵子得把病人弄到二区病房,这下可离开急救室了。”护士说完带着她的器械走了,这个乡党也跟着出去了。看着乡党走出了病房,雪清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悄悄涌上心头,她觉得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可是他却遇上了她这样一个穷人,他图的是什么呢?
  雪清在病床上躺着,忽然听见门外有私语声,于是她凝神静听,屏住呼吸才能听得见。好象是一个医生与乡党在对话:
  “这个病人是你的什么人?我实话告诉你吧,这病人的情绪很可能还会反常,要不长期治疗,怕以后转帕金森综合症,到那时就不好治了。”
  “她是我妹妹,你说吧,她大概还要在这里治多长的时间?”
  “大概要半年。”
  “那需要多少钱呢?”
  “你准备三万吧。”
  三万?一个对雪清来说根本无法接受的天文数字!他妹妹?雪清想:我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妹妹啊,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舍得出这么多钱来治疗我呢?是不是这个乡党对她有什么企图呢?
  本来,按照医院的安排,雪清在第二天就要转入二区病房,而且那个乡党也准备为她交钱,让她在医院治疗半年,如果雪清听从了这样的安排,也许她以后就不会有事了。但是她的神经非常过敏,她曾听说二区病房就是精神病房,如果她去了精神病房,她认为一切都完了。再就是一去就要半年,她又没钱,欠下一笔高额的医疗费,她怎么还得起呀。
  如果去医院半年不回来,她怎么去找儿子呀。她这次回家没找到儿子不甘心,她不能去住什么二区病房呀,她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医院,离开这个有可能招来更大麻烦的地方。她趁病房里暂时没人,那个乡党也去为她办理换病房手续的时候,赶紧爬起来,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踏着一双拖鞋走出了病房。
  她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北走,一路上跌跌撞撞,生怕有人发现她是一个医院的逃兵。她见有人在那里乘电梯,也跟着在电梯里下到了地面,随后跟着一群陌生人走出了医院,又一直往火车站跑,跑到了火车站的过街天桥上她才停下来。这时,她以为不会有人来追她了,于是靠着天桥的栏杆坐了下来。她向桥下观看,马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行道上,人流如潮,川流不息,这车站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热闹非凡啊。
  (3)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在清晨来车站接她的周老师,由于她没有回他的短信,没告诉她在车站的具体地点,他在车站没有找到她,他回去了吗?她拨通了他的电话,问他在哪里,周回答她说,他在候车室上上下下找了她好久没找到她,又以为她回到明县的三里堡去了,于是又跑到三里堡,也没有找到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周问她去哪里了,她说在医院里,现在已经出来了,她希望过两天再与他见面。打完了电话,她准备回明县三里堡的出租屋去。这时,天快要黑了,北京冬天的夜晚比较冷,一阵阵的寒风吹在雪清的身上,她不由得哆嗦地打了几个寒颤。她怕自己得感冒,于是用双手抱在怀里护暖,浑身颤抖着走上了公交车,她顾不上去拿行李了,先回去再说吧。雪清就这样惊慌失措地离开铁路医院,她没有给医院打招呼,也没有跟那个救她的乡党打招呼。她匆匆离开医院,是怕交不起高额的医药费,是怕失去了人身自由。
  可是她是这样悄悄地离开,觉得实在对不起那个乡党,她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也不知他的电话,今后无法与他联系了。她恨自己太粗心、太疏忽了,为什么人家救了自己,你连个名字也不打听呢?她心里有无限的内疚。她发誓如果今生有机会找到他,她一定要回报于他。
  可是,她一旦离开,没有线索,在茫茫人海中,到哪儿去找他呢?
  那个陌生的乡党在医院给雪清办了换病房的手续,回到了病房,忽然发现雪清不见了。那打点滴的药水都还没打完呢,他知道雪清是自己拔下针头走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走呢,难道她在北京还有什么人,被别人接走了?或者是她对他有恐惧心理,怕在这里遭受不测?很可惜呀,他本来想挽救这个病人,然后再好好与她交谈一下,做点心理咨询工作。可惜他当时没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更没有与她交换电话号码。他也恨自己粗心了些,谁知道她这么快就会匆匆离去,不辞而别呢?
  这个陌生的乡党有点遗憾。他去医院的值班室,与医生交谈了一下,医生也觉得这个病人有些反常,说走就走,也许她是怕交不起医疗费吧?医生说,只听说过逃学逃婚逃难逃工的,逃病的倒很少听说过,她也许是这个医院第一个逃病的病人吧。她之所以逃病,是她不了解这个铁路医院和带她来的那个乡党的情况,他们事先也没沟通好,如果她先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她是不会走的。这个铁路医院,是铁路上突发事故的救助性公益医院,如果雪清跟医院说清楚,她是一个在京的打工者,没有任何亲人,她昏倒在车站,车站是要负她的安全责任的,她完全可以享受免费治疗。
  另外,带她来医院的这个乡党也是一个大好人啦,如果这铁路医院不对她免费的话,他也答应负责她的全部医药费。这位乡党是一个心理研究所的所长,他正在研究一个课题:《正常人成为精神病人的渐变过程》,准备写一本心理学专著。雪清的思想不稳定,行为反常,说话有时语无伦次,就说明了这是严重脑病的先兆。他觉得她只有住院治疗,才能解决问题,他可以对她治疗的全过程进行观察、记录、分析、综合,找出一种预防脑病和精神病的最佳方法。如果雪清能够配合他,他将从她这里得到很多宝贵的研究资料。正因为如此,她的住院费用都是免费的,不但如此,她还可以通过治疗,避免一场有可能发生的大病,可是,雪清却错过了这次极好的机会。
  (4)她的神经总是非常敏感,又很着急,因为她过去有过很多复杂坎坷的经历,对任何陌生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尽管别人对她好,她也要回避别人,怕别人对她有什么企图和阴谋。她这次回老家找儿子没有找到,对她的刺激太深了,对她的精神打击太大了,她在车站发生急性昏迷,幸亏有人及时抢救,如果抢救不力,是会因休克而致死的,那是多么危险的事啊。雪清在车站遇险是坏事,但是及时遇救又是好事,坏事变成了好事。如果她顺应了这次机会,将又是人生一个新的转折点。
  可是她办任何事都太着急,她急着走出医院是为了好继续去找儿子,她要回到明县去,回到那个出租屋去。可是,她离开明县的时候,把出租屋都退了,把炊具都卖了。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米,没有菜,没有煤,没有用具,没有亲人,没有温暖,没有一切。特别是她身上已经没有钱,她又如何在那个地方生活呢?现在,她的身体是如此的虚弱,如此的不堪一击,经过了这一次严重的打击和折磨,她已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她怎么去度过那不可想象的难关呢?她如何面对严酷而艰难的现实呢?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在北京打工的农民工都准备提前返乡过年了。雪清原来住过的那个出租的院子,共住了8户,现在已经走了5户,只剩下收破烂的许大妈和两家摆小滩做生意的农民还没走,他们也许准备在北京过年了。当雪清离开这个院子不久,又在过年前回到这个院子的时候,许大妈他们都很惊奇,现在都快过年了呀,她怎么回家了又匆匆赶回北京来呢?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幸的事情了,人们都在背地里议论她。
  雪清仍然找房东要了一间房,并且对她说房租以后再付,房东答应了,她把寄存的被子又抱了回来,摊在了一张木板床上。这个所谓的家,却是乱糟糟、冷冰冰。已是深冬了,温度在0度以下,屋子里却没有火。因为出租屋是一些临时性的民房,房屋又破又旧,根本没有暖气设备,要自己生火取暖。现在雪清刚刚回来,煤炭、炉子、出气的烟筒管道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在屋子里挨冻。更重要的是,她没有钱了,连吃饭也成了问题。当她走进这间出租屋时,原来与她关系较好的几个邻居都过来问候她,向她问这问那,她把回家找儿子的经过向他们诉说,这些打工者都很同情她,并且给她送来了馒头、咸菜、开水;有的还给她送来了一些米和菜,许大妈借给了她一个火炉和一些煤,在屋子里生起了火。
  她感到在异乡与这些外地打工者相处,比在老家与世元那些所谓的亲人相处好多了。起码他们有人情味,懂得患难相助。她很感谢这些外地的打工老乡,但是她又感到了一种无可言状的悲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沦为了这样一种人,她简直变成了一个乞丐,受人施舍是一种什么滋味呀,她的命运到了人生的最低谷,真是不可思议啊。
  她打开了被包,把被子摊在床上,忽然她又看到了捆在被包里的儿子的小书包,里面装的全是儿子玩过的玩具。睹物思人,她又情不自禁地思念起儿子来。她脑海里浮现着儿子可爱的形象,她嘴里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当她拿起儿子的一双小鞋和一件衣服,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的思念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了,在屋子里放声大哭起来,并且边哭边叫;
  “儿子,我的儿子,你在哪里?妈妈好想你呀,你怎么不见我?”
  (5)院子里的邻居听到了她的号啕大哭声,都跑过来安慰她,劝告她,还有的在低低地叹息。有的在议论,对她说:
  “你老公怎么这样差劲。把孩子带走,钱也不给你。崽也不与你见面,这算什么夫妻呀?”
  许大妈在劝她:
  “妹子,你男人对你不好,你就别指望他了。你怎么嫁了这样一个男人?这是你的命苦哇。你的男人要把你活活气死,你偏不要气,不要急。现在你就是哭死、气死,啥作用也没有,反而伤了自己的身体啊。”
  在邻居们的好意劝慰下,她止住了泪水。她想:他们说得对,哭,是无能无用的表现。意志坚强的好汉,是流血不流泪的。既然儿子暂时找不到,反正他在他父亲手里,一定不会有事的,他默默地为他祈祷,希望他平安、健康。问题是,现在快要过春节了,在外面的打工者都准备返乡过年了,她只有留在北京过年了。
  目前,她身边无钱,又是单身在外,好孤独,好寂寞,好凄凉呀。她将怎样在北京生活下去,怎样度过一个没有任何人陪伴的春节呀。这时,来看她的邻居们都一个个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她心里空荡荡的,她在北京没有亲人,她忽然想起了周老师,是她打电话给周老师,周老师安慰她,她才下决心从西银回北京的。
  如今她已经是一个落魄之人了,她觉得无颜去见周老师。周借钱给她回家,她费尽周折没有找到儿子,为什么当初不听周老师的话,不回去反而好,现在是既损了财,又受了气,人财两空啊。她不想让周老师再来为她分担痛苦,也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他毕竟帮她够多了。作为一个同志和朋友,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如果再麻烦他,他真不知怎么感谢他了。她想与周通电话,,又打消了这种念头。她要靠自己顽强地活下去,她不能依靠别人呀。
  正在她想怎样活下去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周老师把电话打了过来,他问雪清现在哪里,雪清只好照实说了。周对她说,他会马上过来看她,叫她一切不必着急,只要人在,什么都好办,什么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雪清心里着急的情绪周已经感觉到了,她接了周的电话,心里有了一些安慰。但是她真不知怎样面对周老师,她的脑海里在翻腾着一股巨浪,她无法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第六十五章渴求生子】(1)
  周老师叫周一鸣,他在雪清返回北京之后来看她,一方面是出于对她的关心,看她的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二方面他想看看雪清是否可以做一些事情,如果能上班的话,她是可以度过眼前的难关的。雪清见周来看她了,心里很高兴,她把周当成了自己的兄长和老师,她想向周老师倾倒心中的一切苦水,跟他彻底地谈一次心,她觉得在她的前半生的几十年中,像周这样的人确实太少。
  周在三里堡的出租屋找到了雪清,与她见面之后,他感到雪清这趟回老家变化真是太大了。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隔了不到十天,雪清却变得容颜憔瘁,人好像忽然老了许多,身体消瘦了不少,人显得不很精神,好象有一付病态。这到底是怎么啦?
  从气色看,雪清这次回老家确实受了不少苦。雪清对她说,为了找儿子,她在精神上受打击,人格上受屈辱,身体上受痛苦,生活上受饥渴,她在几天之内受如此之深的罪,这几十年从没遇到过。她还对周说,现在儿子是她的全部,找不到儿子,她觉得这一辈子的精神就崩溃了,希望也没有了,活着也感到没什么意思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雪清真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周听到雪清的话,觉得很有必要向她做做思想劝慰工作,他向她解释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能说别人是你的全部。如果别人是你的全部,你自己不就是“0”了吗?一个人如果不爱自己,不珍惜自己,失去了自我,还怎么去爱别人呢?打个比方说,母亲好比是一张皮,孩子是附在皮上的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而且对孩子来说,他也不可能永远都是附在皮上的毛,他也要成熟,也要长大。孩子长大了,也就不可能成为父母的附属品了,他也要独立生存,他也要成为一张附毛之皮啊。
  周老师对雪清的解释,让她明白了一些道理。爱孩子是父母的天性和本质,但是不能因为太爱孩子而失去了自我。有些父母为孩子急,急成了病人,急成了神经上的植物人,反而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她这时马上联想到她的原配丈夫天晴,在出了车祸牺牲后,他的妈妈为儿子急成了植物人,不就是终生害了自己吗?
  不但害了她自己的一生,而且还害了她的一家人,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周还细心地劝慰她说,你的儿子是跟着他爸走的,他爸只有他一个儿子,不可能不要他,更不可能卖掉他,这样看来你儿子应该是安全的。为什么你回家去找儿子,你丈夫不与你见面,不把儿子交给你呢?因为你们夫妻在闹着矛盾,而你又被丈夫怀疑是跟着那个老板走了。
  他恨你,你也恨他,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没有人来做消除误会的工作,所以他就下决心不见你了。如果你们消除了误会,他还可能会来找你的。孩子是你们的共同财产,有你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啊。周的分析与解释非常精辟,雪清听了周的劝慰,也就不再像以前那么着急了,她以前为找不到儿子而疯狂,而哭泣,真是见识短浅啊。她认为周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他会分析问题,会理解人的心情。只可惜周只是她的一个朋友,她把他看成是自己的老师,她不敢对他有任何奢望。
  (2)周很关心雪清的生活情况,他去看了她住的出租屋。到冬天了,气温已到了零度,屋里既无暖气,又无火炉,生活用的油盐柴米什么都没有,于是周出于对同志的关心,又实实在在为他张罗了生活上的事情。经过一番安排,雪清的屋里有了一些生活气息,屋子也暖和了,周给她带来了生活的温馨,她心灵上的冰块在周的暖意下也在慢慢融化,她发出了内心的微笑。
  当周将雪清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他准备回到他自己的出租屋去。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百多公里。但是,天色已晚了。他要走,雪清却非常的不安,不由得两行热泪掉了下来。周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慌乱,他在心旌摇荡:她怎么啦?难道她……?
  但他仍然是心清如水,在情感问题上,他从来是一张白纸,他不愿意在这白纸上涂上任何污点。他对雪清的心情从来都是善意的,真诚的,他对雪清只有同情、关心和爱护,他们的关系是一种纯真的友谊。这时,雪清走到周的面前,两眼火辣辣地盯着他,周浑身有些不自在。忽然,雪清很坦然地对他说:
  “老师,我求你一件事,你今天不要回家,好吗?你不要走,你现在一走,我的心好孤独、好空荡、好寂寞啊!”
  周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来是抱着一团诚心来帮助雪清的,他同情她的遭遇,他理解她的心情,他更为她这次回老家找儿子遭到冷遇而愤激,也为她感到惋惜,她一个大学生怎么与一个德性不好的农民结婚了呢?她是不是太自轻自贱、自暴自弃了呢?
  雪清这时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她又重复了过去讲过的一句话: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爱我的人我又不爱他,我爱的人他偏有了家。”
  周非常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他仍然坐怀不乱,因为他非常清醒:他的老家有一个老婆,她对他是忠实的,也很爱他,他们是在那个非常时期结的婚,他们是患难夫妻啊。他是一个传统型的男人,他不想在男女关系上犯错误。
  雪清是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她也有男人,有孩子,虽然他们的夫妻关系不好,虽然她这次回家遭受了歧视和打击,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事实上的夫妻啊。他不能因为与雪清的友谊而发生情感上的纠葛。情感是一个神迷莫测的深渊啊,如果陷进去了,那是无法自拔的。那时候,将会产生多少绯闻,带来多少痛苦。
  想到这里,周感到情感是一个可怕的陷阱,它是诱人的美丽的,又是幽深的,恐怖的。但是,面对着心情沮丧又孤独寂寞的雪清,他无法选择是顺应还是逃避。如他现在就走,雪清的心情又会陷入极度的悲痛,如果她的精神真的崩溃了,又会产生什么后果呢?如果万一出了事,周也无法让自己的良心平静。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经越来越黑了。本来雪清住的这个出租的院子人就很少,这里有八户租房的外来打工者,因为迫近春节,已经走了五户,只剩下包括她在内的三户。其他两户是做生意的,要到晚上很晚才回来。那么,这个寂寞的小院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只有雪清一人在独守着,她感到异常的寂寞和孤独。
  本来,雪清有丈夫有孩子,如果丈夫对她好,如果孩子在她的身边,如果她回到老家与他们团聚了,这应该是临近晚饭的时候,厨房里应该响着刀铲撞击锅瓢的声音,空气里应该弥漫着炒菜的香气,屋子里应该飘逸着夫妻的笑语和孩子的欢闹,屋外也许会传来几声“汪汪”的狗叫,那是一种平常人家的生活之声,那是一种激情飞溅的生活浪花,那是普通百姓的既平静又浪漫的生活旋律,那是许多人过惯了,但是又有一些人想追求而不得的平民之家的精神享受啊!可是,现在的雪清却远离了这种既平凡又普通的平民之家的生活,这么多时间以来,她几乎不知道“家”的含义是什么,也不知道“团聚”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她既没有与家人团聚的欢乐,又没有朴实而和谐的生活气息,更没有与爱人相依偎、与孩子相拥抱的浪漫之情。她的心变得像冰一样冷,她的手也变得像雪一样凉。现在的她在身份上,既不是一个慈祥可亲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妻子,更不是一个掌握家庭各种权利的家庭主妇,她成了什么人了?她自己说,她现在是一只失群的孤雁,是一个漂泊异乡的孤独的流浪者,是一个靠人施舍而生活的乞丐,是一个无人陪伴的最可怜的最无聊的单身女人。她现在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她的丈夫已经背叛了她,她的孩子也不可能回到她的身边了。她与张世元结婚本身就是一个大错误,她真是太傻了,为什么跟着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生活了这么几年,为什么她连一个亲生的孩子也得不到。
  她非常后悔,她辛辛苦苦地为他带了几年孩子,到头来他就这样把孩子带走了,她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情感上已经是一片荒芜,她只不过成了那个男人的生育工具,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与欺凌,她有苦难言,有冤难伸,有愁难诉。这苦楚,这怨愁,这烦恼,该向谁诉说?有谁能真正理解她呀。
  (3)时间依然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越来越深沉。周看了看表,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也许晚上最后一趟公交车都已经开走了,他忽然想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如果别人知道了他与一个单身女人在一起,将会产生多少不堪入耳的流言啊。他想走,但是又想到如果他一走,雪清一个人在这里,又会出现什么不可想象的结果呢?现在的她,情绪非常不稳定,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依靠,她一个人守着这么一个空寂的院子,不说精神上感到恐慌和寂寞,就是人身安全也是一个问题呀。
  如果有什么坏人钻进来,对她施行非礼的强暴,还能活下去吗?想到这里,在这种非常时刻,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他应该留下来保护她,安慰她。不管怎样,只要她的情绪能稳定下来,只要她的心情平静了就好办了。他决定就这样在这里坐着陪她,等天亮再走吧。过了这一个晚上,她也许就会想开一些,精神也会好些了。
  周还是留下来了,他把炉子里的火生得更旺一些,这是一种土暖气,炉子里的废气可以通过长长的散热管道接到屋子外面去,人在屋里既感到温暖,又不会发生煤气中毒,周在炉子上烧了一壶开水,给雪清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在炉子上又煮了一点面条,给雪清盛了一碗,他自己也吃了一碗。屋子里,有了火,有了温暖,有了开水的热气,有了面条的香气,有了人情的温馨,也就有了生活的气息,雪清置身其中,已不感到孤独和冷清了,只是这里没有孩子的笑闹,雪清仍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空。
  她还是那么想着孩子,想着孩子那活泼可爱的形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孩子,孩子的形象好象已经把她的整个心都迷住了。她这次回家没有找到孩子,她甚至已经非常失望地感觉到,她那个可恶的男人把孩子带走了,她也许永远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孩子是她一生的寄托和希望啊,没有孩子她活得还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她天生就是为别人活着的命吧。她想,如果她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种时候,她为孩子想得越来越多,想得越来越狭隘,她要活下去,下半辈子非要一个孩子不可。可是孩子见不到,她的那个坏男人又不把孩子给她,她有什么办法呢?忽然,她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她要不顾一切地实现自己的这个愿望。这是一个又荒唐又冒险又可怕又不可思议的计划啊。
  【第六十六章情海波涛】(1)
  雪清没找到自己的儿子,确实大伤了元气,心里有无限的失落。她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现在她只图身边有一个孩子,有一种精神的寄托。可是她那个坏男人又把孩子带走了,而且不与她见面,这样,等于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精神寄托,在这种情况下,她好象对生活已经绝望了。当周老师来看她的时候,她对生活又隐隐感到有了一线希望。
  周是她一个知心的朋友,他有较高的学问,有过人的才华,她心里崇拜他,但有一种感情却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将这种情感有意地压抑着,积蓄着,深蕴着,她将这份情感的种子埋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不想让它生根、发芽,她甚至想让这份情感永远都不表露出来。因为她看周太善良、太忠厚、太传统,她只把他当作一个崇拜的偶像,一个不能近距离接触的良师益友。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份情感的种子在她心里埋得愈深愈久,却愈具备发芽的条件。因为时间让种子积蓄了发芽的温度,种子的力量是石头也压抑不住的。
  周老师是一个文弱书生,他对世事看得异常平淡,内心异常平静,犹如一池无波无澜的春水,表面没有半点漪涟。然而他是一个深沉多忧的诗人,他对人生有太多的感慨,他对生活有太多的激情,他不像俗人那样浅薄。他总想过平平静静的人生,但是情感这东西却是一种洪水波涛,有时候会搅动那一池平静的春水,把相对的平静搞得波浪冲天,当这种情的波涛汹涌冲来的时候,那是想躲也躲不开的呀。
  夜已深沉,周依然坐在火炉边纹丝不动,他在想如何陪雪清度过这个非常之夜。他在这里好像无事可做,他感到有点单调,于是从包里拿出一分报纸来随便翻着。他在看报纸,心里却在不住的翻腾,他在回忆着前半生的曲折经历:过去的风风雨雨在他的脑海里一阵阵飘过,往昔的坎坎坷坷在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前半生他经历的磨难太多,受过的痛苦太深,但是他在中年以后,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职业,建立了一个较为安稳的家庭,还能够发挥自己的才能,虽然他没有升官发财,没有名扬四海,但是他知足了,他认为一生平安就是幸福,平平淡淡就是人生的追求啊。
  当他陷入深长的回忆之中的时候,雪清却从床上爬起来了,她也在火炉边挨着周的身边坐下了。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将周的手紧紧地握住,周触摸着她的手,好冰凉呀,于是用自己的手温暖着她,他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悲哀。雪清现在已经失去了亲人的关心,他好像有责任来照顾她暂时的困难。而雪清这时也把周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们感到,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心贴得更近了。
  (2)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更深了。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万籁俱寂。雪清已经很疲倦了,她忽然把头伏在周的大腿上昏昏入睡了。周已很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心跳,那是一颗热血沸腾的蹦跳的心啊。周觉得这样无法让她安稳入眠,他自己也不好休息,于是轻轻地抱起了她,把她放在床上,然后脱下了她的鞋子,用被子小心地把她盖了起来。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雪清并没有发觉。
  周这时依然在屋内踱来踱去,他想这漫长的冬夜啊,快点过去吧,他希望冬夜里雪清能睡得安稳些,暖和些。他看了看火炉和通风管道,看那炉子的煤快烧完了,他又添上了一块新煤,用盖板把煤块盖起来。然后他又检查了一下通风管道,看管道是不是堵塞了,检查完了,他又坐在火炉边烤起火来,由于太疲倦了,他也在炉子边打起盹来了。晚上,温度越来越低,倦意越来越浓,周真的不能再坚持坐下去了。他想睡一会儿,可是这出租屋里既狭窄又拥挤,只有一张木板床,床上睡着雪清,他怎么办呢?
  雪清睡了一会儿,醒来了。她又爬了起来。非常温柔地对周说:
  “你睡吧,你还怕什么呢?”
  “我怎么睡呀?”
  “大傻瓜,你睡床上呀,我好想你!”
  周这时已无退路可走,他不得不睡在了床上,这时雪清立即抱紧了他,她在他耳边嗫嚅着:
  “周老师,我有个心愿,你能帮我实现吗?”
  “什么心愿呀?”
  “我想要个孩子。”
  “你的孩子很快就会找到的,你不用着急呀。”
  “你真傻,你咋不明白我的意思呀?”
  “什么意思?”
  “傻瓜,我想与你生个孩子。”
  “这个嘛……”周的脑子好象忽然要爆炸了,他真的不好答应她的要求呀。他想,如果他们有了这层关系,他怎么处理家庭问题呀?但是,雪清却执意要周答应她的要求,她对他几乎是绝望的哀求:她现在的丈夫把孩子带走了,他们的感情已经破裂了,也许她这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她的下半辈子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怎么度过余生呀。她想,只有周与她生个孩子是最合适的,而且生下的孩子也是最聪明的。对于雪清的要求,周真的有点左右为难。他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雪清也许就会一时想不开,即使不走绝路,她的下半辈子孤单寂寞怎么过呀。
  如果答应了她的要求,他最担心的有两个问题,一是怕她年龄大了身体状况不好,怀孕生孩子都会有困难,如果为了孩子而让自己遭罪,又何必呢?万一在生孩子时出危险就更不得了;二是怕影响自己的家庭关系,他的老婆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吗?到那时他将如何面对家人呢?
  不管周愿意不愿意,雪清却坚决要求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是一个看准了事就决不回头的倔强女人,她为了让周完成她的心愿,她使出了自己最温柔最迷人的本领,周在她的温柔的怀抱中已经醉了,他只有顺从她的安排与摆布。他在这里与雪清建立了一种永远刻骨铭心的情感,他们的这种情感是终生也难以忘怀的呀。
  这以后雪清随即改变了对周那种可敬而不可亲的感情,她非常爱他,从心里爱他。而周也把雪清当成了自己的知己,一个最能沟通心灵的知己,这是一种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纯真的爱啊。在随后的一段缠绵中,他们总是感到时间太珍贵了。而周在心里却感到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他好象给心爱的她潜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因为这种情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一种多么惊心动魄的冒险啊!
  【第六十七章情意绵绵】(1)
  度过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周在第二天要回去了,因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雪清对他依依不舍,送他到公交车站。临别时,周感到一阵难过,他又拿出几十元给雪清交手机费,嘱咐她经常与他联系。既然他们有了那种情感,也就去掉了羞怯与虚伪。分别的时候,周与她紧紧拥抱,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吻了她冰凉的脸。雪清与他挥手致意,周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她,叫她快回去,她的身体很虚弱,禁不住着这寒冬的风呀。
  周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心里久久不安。他很担心雪清那虚弱的身体。而且她的精神不好,总是垂头丧气,疲惫不堪。她这次回家受到的刺激确实太深了,打击确实太大了,他怀着一颗善良的心回老家去找孩子,她本来想与丈夫重归于好,与儿子及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的过一个团圆的春节,可是丈夫却带着儿子躲着不与她见面,她伤心透了。
  她现在对人生已没有高标准的奢求,只想过一种夫妻和睦、家人团聚的普通人的生活,过一种和和美美、粗茶淡饭的日子。即使她的丈夫世元过去对她不好,即使他在外面沾了很多的野花野草,把家庭搞得四分五裂,她也不想去计较他了,只要他能改正错误,重新做人,与她一起用劳动来创造幸福,过一般平民的日子就可以了。
  这已经是多么低调的愿望,多么现实的要求呀。可是现在,她连这种最低的愿望也达不到,最起码的生存欲望也无法实现。这是一种多么悲惨的人生啊。在万般无奈、失去一切的窘境下,她得到了周的同情和帮助,她真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渐渐地,由于情感的积累,她对周产生了一种无法说清的情感。她忽然觉得这也许就是一种爱吧,她爱周不是单纯的感恩心理,而是一种出自内心的真诚。她认为周有才华,人老实,心善良,为人正直,态度可亲,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生活的信心和力量。
  她忽然觉得已经失去了多年的爱情,又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在他身上又找到了多年前那个原配丈夫的影子:一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正直善良、刚柔兼济的男子汉就在她的身边啊!她在过了不惑之年以后,能遇上一个知她疼她有侠义心肠的男人,在饱经忧患、踏尽坎坷之后,能与一个教师身份的男人萍水相逢,这是一种蓦然回首的意外之喜啊。她在大苦大难之后能遇到好人,这也许是一种巧遇的缘分吧。
  周在与雪清的交往中,他一直是纯洁的,善良的,他得知了雪清的身世和经历后,开始只是同情她,为她惋惜。当她有困难的时候,他真诚地帮助她,但是他心里却没有任何企图和不良动机。他一直是心清如水,心静如池。但是,当雪清在心灵遭受打击,精神失去支柱,心理急剧失衡失控的时候,周真不知道怎样去把持自己了。他好像是站在一个高山顶上,忽然看到了一个想不开欲跳下悬崖的人,但是她还在悬崖边痛苦地呼喊,他听到了这种绝望的哀鸣,对这种心灵之苦的呼救,他能不负起一个勇敢的拯救者的责任吗?退一万步说,当他在那个非常的环境和非常的时刻,如果他选择了逃避和离开,也许没有任何人会追究他的社会责任,但是在心灵上他却永远不会安宁,在道义上他也将永远谴责自己。
  现在,周为了让雪清得到精神的支撑和心灵的安慰,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情感的深渊,他的心里在矛盾着、斗争着、痛苦着。
  (2)周暂时离开了雪清,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去了,雪清只有一个人守在她的出租屋里,因为身体太虚弱,她只有在这里休息,生活异常地艰难。她天天都在想念着周,每天都给他发去几条短信。她在短信中揉进了自己的爱意,称周为她心爱的人。周也每天与她进行着短信交流,周的短信往往充满着诗意般的浪漫,他们的情感在一天天地加深、变浓。
  为了减轻周的经济负担,雪清又试着出外打工。因为她身边已经没有什么证件,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她只有在超市做保洁员,推着长长的拖布,在超市的大厅里来回地走,把大厅地面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她还要站在双人楼梯上擦超市的窗玻璃和门板。有一次,她在擦窗户玻璃的时候,忽然头昏眼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虽然没有受重伤,却把脚裸骨扭伤了,走路一蹶一拐,疼死了。她把消息告诉了周,周心疼万分,马上去看她,给她带去了药酒和止痛膏。到了她那里,他对雪清说,你怎么不小心呀,谁叫你去打工的?
  雪清对他说,我不能坐着吃闲饭呀,能做一点就做一点嘛。为了让雪清减少痛苦,他叫雪清躺在床上,用药酒打在她的扭伤处,然后用手一点一点地给她揉搓腿骨,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散血止痛的方法。雪清躺在床上,让周给她用药酒搓脚的时候,她心头涌起一股幸福的暖流,这是如父如兄般的关怀呀,周对她真是细心极了。
  周一边小心地给她揉脚,一边给她讲一些开心的事情,讲伏曦、女蜗的神话传说,讲沙士比亚的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讲鲁迅与许广平的逸事。讲着讲着,雪清好像沉浸在一种甜蜜的朦胧的梦境之中,她感到舒服极了,她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陶醉了。她进入了一种美妙的浪漫的诗意般的境界,很快她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周望着她优美的睡姿,在欣赏着她的人体美。他是一个诗人,他的欣赏进入了一种诗意般的境界。他看她的那一头秀发,像一首幽默的情诗,那情诗中含有多少暗语,又蕴藏着多少忧伤。她的眼睛在微微眯着,但那眼睛的一丝丝打开,又好像与心爱的人在对话,那是只有用眼睛才能明白的眼语啊,她确实太辛苦了,太疲劳了,她多么需要安静地休息啊,她知道周在她的身边,她很放心地闭了疲惫的眼睛,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她在做着一个浪漫的梦,在梦中,她与心爱的王子在幽会,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嬉戏,摘着野花,追着溪流……周再细细地瞧着她睡着的脸蛋,那脸蛋是圆圆的天空,有红色的朝霞,有白色的浮云,有灿烂的旭光,有迷人的芬芳。
  作为诗人的周,这时他忽然联想到人体与地球的关系,他想,人的体型如果夸张地说,含有地球上的一切地貌特征,就好像是一个地球上所有地形的缩影。他在欣赏睡中的她的体型美的时候,很清醒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人体美是一条条优美的曲线,惯于用线条作画的美术家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因此优美的人体首先成了美术家欣赏的对象,人体画成了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具有亘古不衰的艺术魅力。人体的曲线不但多采多姿,还具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具有对称美。周在欣赏睡中之她的体形美,发现人体美与地球地貌之美如出一辙。
  他仔细地想,这人体呀,上有一座世界的顶峰,峰上森林茂密,风景奇妙;中有两条伸展的大河,每条大河又有五条分叉的支流;还有宽阔的平原,隆起的高原,神妙的对称的山峰;下有两条长长的山脉,山脉脚下有小块的平地,平地上水网密布;山脉之间还有幽深的峡谷,富有魅力的神秘的岩洞,也有耸立的奇峰……啊,优美的人体,是大自然造化的缩影,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最直观的体现,人体之美缺一不可,大自然之美又怎能任意的破坏呢?
  (3)周不愧是一个想象奇特的诗人,他望着在睡梦中的雪清,被她的神奇的人体美所陶醉,他欣赏着她的美,产生了如此奇妙的联想。在一般人的思维中,有谁想到人体之美与自然之美是如此和谐的统一的呢?从人体结构可以想象整个世界,想象大自然的神奇与美丽。造化啊,真是鬼斧神工啊!这时候,周作为一个诗人,他内心的浪漫激情被美人的神奇之美触动了,他的灵感忽然像火山般的爆发出来,于是,他马上摊开稿纸,用心灵之语写下了一首《欣赏》的小诗——
  白云欣赏蓝天,
   海鸥欣赏海浪,
  森林欣赏高山,
   庄稼欣赏土壤,
  红花欣赏绿草,
   草原欣赏牛羊,
  禾苗欣赏雨水,
   万物欣赏太阳,
  车辆欣赏马路,
   沙漠欣赏胡杨,
  大雁欣赏长空,
   织女欣赏牛郎。
  欣赏是精心的关爱,
   欣赏是仔细的端详,
  欣赏是轻轻的柔爱,
   欣赏是浪漫的遐想
  我欣赏你的美丽,
   我欣赏你的端庄,
  我轻轻地吻你,
   让我把内心的情感悄悄的释放。
  周写到这里,雪清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周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并轻轻地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他为她陶醉,为她着迷。这时,诗情又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他已完全陶醉在美与诗的境界里,接着他又挥笔写下了《遐想》———
  你是一颗织女星,
  我隔着天河与你遥望。
  多少日子,你在孤独中煎熬,
  多少夜晚,你出神地对天河辽望。
  天河,阻隔着你和我,
  天河是爱情的天然屏障。
  你在绝望中寻觅,
  你在朦胧中遐想。
  当你万念俱灰的时候,
  天河上忽然出现了彩虹的桥梁。你,
  遇上了你的牛郎,
  我,看到了情的霞光。
  让你我饱览这天河的风光,
  让
  你我沉醉在这梦幻的晚上。…………
  周是个很有情调的抒情诗人,他的诗充满着奇特的幻想,充满着浪漫的感伤,他的诗比他的年龄要年轻许多,因为他曾经有过丰富的人生阅历,有过坎坷的命运,他对人生有着深刻的认识,对爱情有着浪漫的幻想,对生命有着独特的感悟。
  (4)睡了两个多小时,雪清醒来了,她感到在睡梦中是多么安详,因为睡梦让她忘记了痛苦和忧伤。特别是有人在床边陪伴着她,她就像婴儿时期睡在母亲坐在旁边的摇篮里,她有着绝对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周在床边为她揉脚,为她盖被,轻轻的哼着小调,让她陶醉了。周在这里又真的充当了一次襁褓中慈母的角色。他在雪清醒来后,把自己写的两首小诗拿给她看,雪清非常高兴地看了起来。
  看完后,忽然她像小孩扑进母亲的怀里一样,亲热的拥抱着周,并对他狂吻起来。周已不像他第一次来看她时那么羞怯,那么顾虑重重了,他也配合着雪清,两人狂热地相拥相吻,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周在世界上活了半个世纪,还不知道什么是浪漫的爱,说起来也是一种人生的悲剧。在这一时刻,他已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浪漫之爱的特殊情调。
  在雪清这里呆了几个小时,周又要走了,但是雪清却不让他走,他恨不得把这种时光无限延长甚至凝固起来。但是周忽然想到今天已经是公历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他邀请雪清去他那儿休息几天。雪清想了一想,同意了。她现在一切都失去了,唯一的愿望是与周度过人生最难忘的一段可贵时光。周叫她稍稍收拾一下,雪清带了一个小包,与周一起去了他住的地方。周住在梓园村,就是他们原来在一起为李老板包装图书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开始认识,有了情感的基础,后来他们又被人为地隔断了几个月,在那段时间,他们已认为几乎不可能再见面了。
  但是,有缘的人总是隔不断的。在经历风风雨雨之后,他们终于又见面了。这种情缘是可贵的,但是他们的情缘能否继续保持下去,会不会像冬天的雪花一样,很快就消融了呢?他们都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但愿雪泥发春草,但愿春草随人愿。然而,现实会按他们的意愿发展下去吗?
  【第六十八章生命感悟】(1)
  雪清跟着周从三里堡坐地铁再转公交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辗转旅行,才到了梓园村。梓园村是京北郊区的一个村,这里是一个文化区,又是一个工业区,这里有好几所民办大学,又有好几个民营企业。村里有一条条宽阔整齐的水泥街道,这里的农民都过上了城市化的生活,家家都有独立的四合院。周住在这个村里有两年多了,因为他在附近的民办大学上课,因此就住在这里。这城市郊区既有城市的气息,又有农村的风光。
  这里有悠悠如带的小河,有茂密的绿树和芬芳的花草,又有宽阔的街道,便利的交通和众多的商店,这是宜居的城乡结合部。周与雪清在这里下了车,又沿着街道往出租屋走去。雪清因为腿疼,走得很慢,周只有陪着她慢慢地走。到家了,她好象很累,周给她倒水喝,自己又去生炉子,做饭,屋里马上弥漫着温馨的生活气息。
  夜幕降临了。吃过晚饭,雪清觉得很疲倦,很早就躺下了。他躺在枕头上,周端来一只小凳子,坐在她的床边,又用药酒给她捋揉受伤的脚裸骨,他轻轻地揉搓,她觉得异常的舒服。揉了好一阵,周停了下来,忽然对她说:
  “雪清,我今天送你几样小东西,你会喜欢吗?”
  雪清一下子眼睛亮了,无限深情地对周说:
  “是什么东西?”
  周从包里拿出了四件小巧玲珑的小东西:一把小木梳,一面带刷另一面有椭圆型镜子的小圆镜,一个银色的发夹,一个西藏出产的用红丝线穿连黑色佛珠的戴在手上的小箍。这些小东西看起来很不起眼,也不值几个钱,但是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当周把这几样小东西交给她的时候,雪清小心翼翼地收下,又久久地凝视着它,她要周把这几样东西的意义讲给她听,周于是一一对她进行讲解,她听得真是出神入化。
  周首先拿起那把小木梳对她说,这把小木梳是苏州特产,叫做千年梳。它完全是用木料做的,用它梳头又轻巧又方便,不断梳齿,不带静电,利于健脑。你看过电影《白蛇传》吗?当年许仙给白蛇娘娘梳头,用的就是这种梳子,因为白蛇娘娘与许仙结为姻缘,那是千年等一回啊,因此这小木梳就叫做千年梳了,千年梳是爱情坚贞不移的象征啊,它比现代的什么贵重的梳子都有意义哟。木梳情意重,千年等一回,送君小木梳,爱意永不移。雪清听着这些,认真地点了点头。
  周又拿起那一个小立镜,这个小立镜是带手把的,一面是椭圆形的小镜子,一面是用鬃毛做成的小刷子,这镜子可照人,这刷子可刷去头上的头皮。周拿起梳子,给她轻轻地梳头,一边与她侃侃而谈。他说,每个人几乎每天都要照镜子,照镜子梳头,照镜子刮脸。人要以自己为镜,要以昨天为镜,要以别人为镜,爱人是镜,仇人也是镜,镜是“正”、“敬”的谐音。正己方能正人,敬人就是敬己。
  唐太宗曾以魏征为镜,诸葛亮曾以马谡为镜,唐僧曾以孙悟空为镜,毛泽东曾以蒋介石为镜。镜子可以窥视昨天的教训,镜子可以透视别人的心灵,镜子可以看清自己的面目,镜子可以反映真实的身影,你拿起这把小镜子天天照自己,你就会想起送镜子的人。这镜子又是一种情缘之“境”啊,你千万要好好珍视,切不要打碎了,镜在情在,镜碎情碎。你想想,有了一面镜子,那是不是有了一种高妙之“境”?
  周说到这里,雪清忽然对过去的人生经历展开了联想,不由得悄悄地滚下了两行热泪。她回忆起她年轻的时候,与她的原配丈夫天晴结婚,他们当时是一对多么般配的情侣啊,可是他们结婚不到三年,丈夫就出车祸走了。她现在努力地去搜索过去的回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她在家里对着一面圆镜梳头,因为天热,她打开了窗户,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把她那一面梳头的镜子吹到地下,打碎了,她小心地捡起来,那镜子再也不可能恢复原形了。
  看起来这是一件很不经意的小事,她自己,她丈夫,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谁也不会想到有什么意外将要发生。可是就在这镜子打破后的第三天,她丈夫天晴就被派去出差,用小车送领导到林区去考察,万万想不到的是,丈夫就在那次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掉进了一个幽深的峡谷,她痛不欲生,之后连续十几年为丈夫守寡。在当初,她怎么也没有把镜破与丈夫之死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她总认为那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今天,她听了周的这番饶有兴趣的话,联想到过去的往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感到人生中确实有许多细小的事情,与成败得失、祸福兴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天地间真有所谓灵气与上帝在主宰一切吗?
  (2)上帝啊上帝,上帝是天地万物的主,是你的一颗感知和预测万事万物虔诚的心灵,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一颗心呀,每个人都要好好地珍惜自己,把握自己。想起了珍惜,周又激起了诗兴,他忽然口占了一首《珍惜》的诗,在床前轻轻地诵读起来——
  珍惜啊珍惜,
  珍惜是一种生活的真谛。
  珍惜你的生活,珍惜你的生命,
  珍惜你的幸福,珍惜你的爱情,
  珍惜你的平安,珍惜你的家庭。
  珍惜你的现在,珍惜你的心情。
  珍惜你拥有的一切,珍惜别人对你的真诚,
  珍惜人间的一切美好啊,珍惜那可贵的光阴。
  珍惜我们难得的秒秒分分哟,就如同珍惜这一块圆镜!
  这诗写得多好呀,道出了每个人心底的声音。雪清在社会上生活了几十年,以前总是在人生奋斗中匆匆忙忙,每天都在顽强地拼搏,在商场上冲锋,她悔恨自己为什么就不懂得一点点人生哲理,为什么不好好反省自己,珍惜自己。她回过头来思索,觉得人活在世上,还是要有丰富的知识,智慧是人生可贵的财富,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镜子,她从周老师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她认为周就是她的一面镜子。他送这一面小小的镜子,却有着多么深刻的含义啊。她从心里赞叹周老师,不愧是一个热爱生活、珍惜人生的诗人。
  周坐在床前,与雪清聊着天,雪清听着他那富有哲理的解释,也沉浸在那甜蜜的情境里。周又拿起那个银色的发夹,对雪清深情地说:“雪清,我送你这个银色的发夹,你也许不会高兴吧,为什么要给你这种颜色的发夹,我讲给你听吧。”周又与她侃了起来。周说,对于一般女人来说,她们穿衣服,戴手饰和发夹,都很少喜欢银白色的。一般的女人都喜欢红色,一般的商人也喜欢红色。商人喜欢红色,是因为红色代表发红财走红运,红就是红火,就是兴旺,就是大红大紫,大富大贵,这种颜色鲜艳夺目,迎合了典型的商人心理。雪清原来在关力锋那里的时候,老板总让她穿红衣艳服到外面出差,这就代表了老板的一种发红财的思想。一般女人喜欢穿红色的外衣,是因为红色是招人显眼的标志,穿着红装艳服,很多女人会觉得自己美丽耀眼,光彩夺目。
  但是,一般人有所不知,红装在过去常常是杏花楼里的女人穿的服装,穿这样的衣服是为老板做广告,揽生意的,这样的女人自己都不明白,她们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别人的了,她们都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个性。雪清听周说到这里,真的心里很在意。她以前就是这样的呀,她还以为穿红着绿是女人漂亮的本色呢。现在,经周这么一指点,她如梦初醒,倒是自己失掉了个性。现在她倒要请教周老师,她的个性是什么呢?为什么她自己就没发现自己的个性呢?周为了让雪清明白自己的个性究竟是什么,只好把藏在心里的话向她讲了出来。
  周对雪清说,你的个性是什么,也许你一直没有想这个问题,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所在。每个人的个性都是不同的,这正如树上的叶子,表面上看起来都是相同的,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
  树叶从表面上看,性质、形状、颜色、大小都差不多。但是,每一片树叶的叶脉也如人的指纹一样,千差万别,各不相同。人的个性是一个人的内在气质、风度、脾性的集中表现,是一个人区别于另一个人的显著标志。个性用什么来表现呢?
  语言、笔迹、服装、首饰、乃至一个细小的动作,一个小小的发夹,一个不经意的习惯,都表现一个人的独特个性。你的个性究竟是什么,我真的说不很准。但是我认为你的个性决不是一团热烈的火,而是一团圣洁的冰;不是一朵艳丽的映山红,而是一株傲霜斗雪的冰峰雪莲;不是一块为人作嫁的招牌,而是一篇藏之名山的奇文。根据你的个性,在服装上不应该穿得妖艳,更不宜穿红装艳服,最宜穿素洁高雅的服装。
  在夏天,你可以穿白衣、蓝裤。白的代表白云、明月,皎洁而雅丽;蓝的代表大海、蓝天,宽广而深沉。蓝色的大海是你辽阔而深沉的性格,白色的天空是你圣洁而高旷的心灵。法国作家雨果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比陆地更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你的心灵比天空更宽广,你的性格比大海更深沉。如果是在冬天,特殊的环境更能体现你的个性,因为你的名字里含有一个雪字,雪是圣洁的,素雅的,也是高贵的,它不与世俗妥协,不沾污泥浊水。
  你的个性有冷峻的性灵,有高雅的气质。可惜污泥要来沾污你,碳火要来融化你,你的个性别人都无法理解,只有少数人懂得你的心理。如果要配做服装,你应该穿淡白色的乳绒服,翻着高高的天鹅白毛衣领。你在黑色的头发后面夹一个银色的发夹,这发夹是一个小东西,不值几个钱,我送你的意思,是希望你成为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你要高高地在天空飞起来哟。在一般人的心中,没有几个人喜欢冬天,但是没有冬天的孕育,怎么会有春天的诞生,如果没有冬天,大自然的生命都会过早地消亡,冬天是生命的温床,冬天是春天的母亲,是一切生命的根基啊。
  周送了一个小小的发夹给她,从经济意义上来说,真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可是这里却包孕着深刻的含义,雪清真是始料未及呀。如果是一般的俗人,是绝对看不起这个小小的发夹的,甚至会对送礼的人嗤之以鼻。如果那样,送礼人的深沉与博大就被亵渎了。今天,周把这个小小的饰物送给雪清,她却非常高兴,当周向她说了这一通关于个性的道理,雪清更加崇拜周知识的渊博,思维的敏捷,她对周更加深了好感,她把周买的发夹拿在手上看了又看,还要周亲自为她夹在头发的后面。周说:
  “好,我为你夹上。你在反光镜里看看吧,是不是好看,是不是表现了你的个性。”
  雪清真的看了,她好象从未有过这种微笑,这是对真正理解她内心的人,发出的迷人的微笑啊
  (3)最后,周又拿起了送给雪清的一付用红线穿着佛珠的手箍。这个佛珠手箍又有什么含义呢?周又对雪清谈起心来。他说:“也许你不信佛教,我也不信。但是你要知道,佛教并不是什么坏东西,更不是邪教,而是国家认可的一种自由信仰的民族宗教,它主要流传在西藏的藏民中。佛教的宗旨是劝人行善,以善举而行天下,以报应而咒恶魔。现在世界上都流传着这样几句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这是迷信的说法吗?不是,这是一种圣经般的教义。懂得了其中的内涵,你就会在人生中多行善事,我很相信因果报应,善恶有终这个哲理。虽然我不是一个佛教徒,但是我愿在一生中多做善事。为人民做好事,不做坏事,做一辈子好事,这也是毛泽东的思想。佛会在冥冥之中一生一世都在保佑善人,憎恶坏人。我送你的这个手箍,你要天天戴在手上,佛就会在暗中保佑着你,让你度过难关。
  “这手箍上有28颗白色的佛珠,这28颗小佛珠就代表28颗星宿。天上的星宿是人间福音的寄托,人们把他们看作是人类的保护神。但愿你健康、平安、幸福,但愿你受到真主的保护,我是在虔诚地祝愿你啊。雪清,你懂得我真正的内心吗?”
  周把这穿着佛珠的手箍给雪清戴在手上,并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她平安、健康,永远幸福。
  周向雪清展示了这四件小礼品,最后给她送了一个红色的小布袋。他对她说,希望她经常保管好这四件小礼品,如果不用的时候,就把它放在这个红色的小布袋里。这红色的小布袋有珍惜的含义,它是一种生命活力的象征,是人的旺气的象征,雪清听了周的话,天真的笑了,他笑得那样甜蜜,那样迷人,她深深懂得作为诗人的周那一颗钟情的心。
  周向雪清送了四件小礼品,并且向她讲了这四件小礼品的含义,又总结性的对她说,我送你的小礼品,总的来说是要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和情分,领悟生命的含义。周曾经写了一首关于生命的散文诗,他对生命的深刻含义作了形象的描述,他向雪清朗读了这首散文诗其中的一段——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一盏油灯,生命是一支烛光。生命是一朵鲜花,生命是一株小草。生命是一弯月亮,生命是一颗流星。生命是一场春雨,生命是一串露珠。生命是一条小河,生命是一泓浪花。生命是一番修炼,生命是一杯苦酒。生命是一段传奇,生命是一篇故事。生命是一部小说,生命是一首长诗。生命是一曲大戏,生命是一段小品。生命是一股寒流,生命是一缕春风。生命是小桥流水,生命是枯藤老树。生命是朝霞满天,生命是残阳如血。
  生命是高翔的海鸥,生命是失群的孤鸿。生命是悠悠的白云,生命是飘零的浮萍。生命是沙漠中的胡杨,生命是河岸边的柳阴。生命是奔驰的骏马,生命是顺服的羊群。生命是高贵的头颅,生命是卑贱的灵魂。生命是奇迹的创造,生命是虚度的光阴。啊,生命苦短,生命可珍,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你的活法,每个人都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
  听了周读的这一段散文诗,雪清真的好感动。她认为,诗人的素质就是不一样,他对生命有这么多的感悟,对人生有那么深刻的理解。雪清认为与诗人在一起,生命好象变得更有意义,生活好象充满了阳光。人海茫茫,知音难觅,众生万千,情缘难遇啊。
  夜已深沉,在这温馨的浪漫之夜,雪清与周在一起,感到好美好甜,而时间却过得太快太快,生命如匆匆划行的小船,在人间岁月的长河中摇着,又迎来了另一个灿烂的黎明。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他们开门一看,真是白雪皑皑,茫茫一片,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白雪上,大地这块偌大的银装,又反射着道道金光。
  在这京郊的农村,有一条河边的小路,通往小镇,这条路今天已变成一条悠悠白带,路的左边是一条小河,河里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变成了一条冰河,成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溜冰场。路的右边是沿河岸的防护林带,这里的树林已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呀,放眼野外一片迷人耀眼的雪景,周更加诗情奔涌,他邀雪情去小河边赏雪、照相。这是新年的第一天,他们的心情都很高兴,难得看到在京郊山水自然与冰雪世界相融合的美景,不能辜负这大好的风光雪景啊。
  面对莽莽苍苍的银色世界,雪清忽然想起了那遥远的往事,在四十多年前,那是春节后的十几天,在那个令人难忘的岁月,她降生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家庭里,那时候,茫茫大地也下着今天这样的鹅毛大雪,整个山川、房屋、田地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好一片洁白耀眼的世界啊。因为她出生时下雪,她妈妈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雪儿。
  她妈妈给她取这个名字,一是要她记住这出生的第一天的特殊天气和环境,二是期望自己的女儿像雪一样的高雅素洁,有如雪一样的不沾世俗尘埃的品质。她的人生已经走过了四十多年的坎坷之路,世事沧桑,时代和社会的变迁是多么巨大啊,可不变的是她的品质依然如雪一样的素洁而高雅。很奇怪,在这几十年间,在她的家乡,竟然很少看到过像今天这么大的一场雪,如此皑皑白雪在她的人生中,除了她诞生的那一次外,也许这是第二次见到,面对银装玉砌的冰雪世界,她竟然发出了很多奇妙的感慨来。
  【第六十九章新年赏雪】(1)
  石子河是北京郊区石子河镇的一条小河,绕梓园村的南面缓缓流过,河水清清,河床较宽,河岸筑了长长的大堤,大堤两边是两排如哨兵似的柳树,数九寒冬,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冰上又覆盖了一层白雪。因为冰层很厚,人可以在河面上行走,有人还用摩托车在河面上走呢。看,这河岸上,地面上,光秃秃的树上,建筑物的顶上,还有马路上,汽车上,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好一片银装玉砌的世界。这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昨晚下了一场大雪,真是搅起玉龙三百万呀。到白天,雪停了,风住了,太阳出来了。周约雪清到石子河边去观赏雪景,他们走上了长长的河堤。放眼望去,石子河成了一条美丽的“玉龙”,一条如水银般的冰河。耀眼的白雪在太阳光下闪着银光。冰河上有许多好奇的人在散步,他们毫不畏惧地走到了河中间去了,还有的已经走过了河,爬上了对岸。看着这雪中美景,周对雪清说:
  “你看,这冰河多美,这是北国独有的风光啊!我的家乡可惜现在一年四季都看不到雪了,雪是多么圣洁,多么素雅。这世界经过白雪的洗礼,变得多干净啊!”
  雪清也接过了周关于雪的话题:
  “雪确实是纯洁的,雪还是善良的,因为雪水可以治很多病。下了一场大雪,我们的世界变得更纯洁了。”周又说:
  “你说雪是纯洁、善良的,这不错。还有,我说雪更是高贵的,人们都把皇帝的女儿叫做公主,而公主的头上往往加上白雪两个字,叫白雪公主,白雪能冠在公主之上,不成了高贵典雅的象征了吗?”
  雪清又接着周的话题,温柔地对周说:
  “是呀,我说雪是女性的,因为她具备了很多美丽女人的特点,她高贵、典雅、纯洁、善良、美丽、大方,另外,她还很温柔、体贴,富有深情。她紧紧拥抱着大地,与大地相爱相亲,她把自己的爱滋润着大地,让大地焕发生气与活力,具有威武的阳刚之美,多么可爱的白雪啊。周老师,你是诗人,古今中外有多少诗人歌颂过这北方的雪啊,你能背诵很多咏雪的诗吧?”
  “好吧,让我们来一起来赏雪、咏雪吧。”
  “一鸣,我们一起来背诵唐代诗人岑参的一首《白雪歌……》吧。”
  雪清忽然改变了对周的称呼,她叫起了周的名字,周听起来觉得格外的慰贴。周拉着雪清的手,他们肩并着肩在雪地上走,边走边背诵着《白雪歌》——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廉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他们背诵完了这首诗,周一鸣深有感慨地对雪清说:
  “雪清,古代诗人写诗,有一种凄凉悲苍之感,你看岑参写漫天飞雪,天寒地冻,饮酒送客,充满了无限伤感。古代战事频繁,将士悲苦,与友离别,愁绪万千,那是那种时代与战争的残酷而造成的。这样的感伤诗我们不去读它,我们现在读一首满怀豪情的大气的诗,怎么样?”雪清很高兴地说:
  “一鸣,我们来读毛主席的咏雪词《沁园春》,好吗?”
  “好哇!”他们不约而同地背诵起了毛主席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他们只背诵了这首词的上阕,周一鸣忽然大发感慨起来:“雪清,你看这眼前的雪景与毛主席写的词是多么相像呀:
  大地莽莽苍苍,小河顿失潺潺;远山如舞银蛇,公路白带飘飘。红日辉映雪光,好个红装素裹,雪凝冰封世界,真是分外妖娆。我的顺口溜说得对吗?”
  雪清听了周一鸣的快板诗,把眼前的雪景描绘得栩栩如生,她从心里佩服周的才华,在心里对他更加深了一层好感,雪清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她在读小学时就被同学和老师称为“女秀才”,在经历太多的人生曲折和坎坷之后,她的性格已经变得深沉而忧郁。周今天带她出来赏雪,就是让她散一散心,让她陶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之中,让她忘记那郁结在心的忧闷与烦愁。周为了让她开心,想为她在冰河里照几张相。他对雪清说:
  “来,我为你照几张相,我们先到冰河里走一走,行吗?”
  “下冰河行走?那是冒险啊。有一句成语叫做如履薄冰,我们真的要在这冰河上冒险行走吗?”
  “我认为像这么厚的冰层是不会有问题的。”
  为了试验这冰层的厚度,周老师从河岸上搬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向冰层砸去,冰层上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周又下河试着走了几步,觉得没问题,他非要拉她下河行走不可。雪清在周的牵引下,也大胆地在冰河上走了起来。走了一阵,他们感觉一点事也没有。
  他们又互相在冰河里和雪地里照了几张相,他们再合照了两张,留下了永恒的值得回忆的瞬间。
  (2)在冰河行走,在冰河照相,让他们又得到了一些人生感悟:人生有时候是需要冒险的,人的命运也好象在冰河里行走,冰层的厚薄是决定人的命运的关键。雪清回忆自己前半生的命运,都觉得自己是在薄冰上行走,那时她真的胆大包天,什么也不怕,什么也敢于去冒险,而且很多时候是在孤军做战,对走过的每一步都心惊肉跳。
  拼着这种惊人的冒险精神,她居然从薄冰上走过来了,差一点就被冰河吞噬了。因为她对走过的路有如履冰河的恐惧感,当她面对大自然的真正冰河时,确实有点害怕。但是,在周的鼓励与扶助下,消除了恐惧感,在冰河行走,就觉得像在平地上行走一样。即使今后的人生要继续走冰河,她也有了信心,因为有周的牵手,她还怕什么呢?
  雪清在周这里作客已经三天了,她要回去了,周也不好挽留她,他们都觉得在一起的时光太短,时间过得太快了,心里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为了表达对她的关心,周带她到石子河镇去买东西,雪清什么也不想买,只要周给她买了一双鞋。周真希望她能穿着这双鞋,好好走自己的人生之路。临别的时候,周送了一床棉被给她,叫她晚上别着凉,时值隆冬了,叫她注意保暖,爱护自己的身体。
  周的经济也不宽裕,只给了她200元钱。有了周的这些关心,雪清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还能奢望什么呢?她得到了一颗知情的心,已经很不容易了。周送她上了去明县的汽车,祝她一路平安,并嘱咐她到家后一定要发短信过来。望着雪清坐车离去,周不知为什么,忽然心里一阵难过,眼泪扑簌簌地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心里空荡荡的,他好像觉得雪清对他隐瞒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她心里有话对他说,但是又没有说出来,她走的时候,脸上显出无奈的悲凉。到底她心里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呢?她又有什么话不能对周说呢?
  雪清走后,周在出租屋等待她平安到家的消息。到了下午五点钟,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了,雪清仍然没有发短信过来。周着急了,他打电话过去,问她到家了没有?雪清在电话里说,她还没到家呢。因为她在明县下了车,到她出租的房屋还有三里路要步行。这段路她本来是熟悉的,可是她却迷路了。在这一段路上,竟然辨不清方向了,她走了好长一段弯路,才回到正路上来。她自己也觉得迷迷糊糊的,是大脑不听使唤了。而且她走路老是头昏眼花,跌跌撞撞的,又在路上把脚给扭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不知为什么,又心疼,又着急,他感到好生奇怪:她还是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身强力壮的,神志也应该是清醒的,为什么她会像一个老太婆一样昏头昏脑,迷糊不清呢?难道她有什么病吗?她是不是大脑出问题了?如果她真的有了什么大病,那该怎么办呢?
  周为她忧心肿肿起来。他决定过两天再去看她,因为离过春节还有十天了,周也要准备回老家过年了。在离开北京之前,他要尽力安排一下雪清在北京的生活和过年的事情,他准备再给她送点东西和钱过去。而且他对她一直不放心,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不好。周要回老家过年,这是雪清意料之中的事。她非常明白,周与她虽是很好的朋友,她很感激他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但是她总认为周是一个在患难中热心帮助她的老师和兄长,他们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情感,但是他们却不能名正言顺地组建一个合法的家庭。
  因为周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他无法抛下那个传统型稳固型的家庭,她也不忍心去破坏那个平安家庭的宁静。那么,她未来的人生之路将走向何方,她的归宿在哪里呢?雪清一想到这个最现实最敏感的问题,她就伤心地哭了。她哭现实和命运,为什么对她总是如此残酷?人生为什么总是充满悲酸?上帝啊,为什么不给她一点公平和幸运呢?
  【第七十章忍痛分离】(1)
  春节一天天地迫近了。在距离春节还有十天的时候,周要回老家过年了。他在回老家前,想再去看望雪清一次。周在去看雪清前,去了一趟香山,他去香山的目的是想买点干果送给雪清,他买了白果、核桃还有夏果等,他听说白果、核桃是补脑的,生吃或蒸吃都有效,他记得在一部医书上看过,在途中迷路,辨不清方向,是因为大脑有问题,他怀疑雪清有意识不清的脑病,因此去买了一些干果。他又去石子河镇买了一点脐橙,他知道雪清对酸甜的水果特别感兴趣,周对她有一种隐隐难言的疑惑,但是又不便直接问她。
  周想到快过年了,而雪清却独在异乡为异客,她不是无家可归,而是有家难归啊。她上次回老家找儿子和丈夫,费尽心力,花了钱财,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与家人团聚过年的最现实的最基本的愿望却成了一个幻想,丈夫和儿子都没见到。丈夫张世元回老家后,与另外一个女人又开始了新的生活,而幼小的儿子却被他的父亲阻隔了与母亲的相见。可怜她的儿子太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千辛万苦地找他,他也无法找到自己的母亲,由于可恨的丈夫从中作梗,让一个热爱儿子的慈母伤心透了。
  千里寻子不见子,可怜慈母痛断肠,幼儿不知母心苦,反怨无情太悲凉!儿子啊儿子,你没有见到母亲,你不能怪母亲啊,你的父亲是多么可恶,他阻隔了我们的母子之情,你知道母亲的心有多苦哇。一颗善良的心不被理解,反受伤害,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凄惶啊!
  现在快到春节了,许许多多在外面打工的百姓,都提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可是雪清却如一只失家的孤鸿,瑟缩在北方寒冷而寂寞的窝里,有家难归,有子难见是一种什么滋味啊!周想到快过年了,雪清在三里堡出租屋那个临时的家却是屋里空空,什么都没有,为了让雪清在那里有一点过年的生活气息,让她能安心过下去,周又为她准备了一些米面油,还准备了500元钱,打算送给她并向她辞行,他认为这样已经尽了他的心意了。
  第二天,周去了雪清那儿,把东西和钱都交给了她。周告诉雪清,他已经买好了回老家的火车票,过两天就要回老家湖北过年了。他要雪清多多保重,不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虽然是一个人在北京过年,没有家人来陪伴,但也要想开些,不要有孤独、悲伤的感觉。要学会自我安慰,自我快乐。意念上不思过年,天天都是一样。
  要学会自我麻木,要做一个装“糊涂”的人。他对雪清安慰地说,清朝有一个文官叫郑板桥,他为官清廉,为民作主,看不惯当时官场的腐败和黑暗的社会现实,但是他又无能改变那种局面,他也不像陶渊明那样辞官隐居,怎么办呢?他只好学会了“装糊涂”这一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不想,自不烦。他曾写了一幅著名的条幅,叫做“难得糊涂”。你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在这个非常的时刻,也要学习郑板桥这种“难得糊涂”的精神啊。
  在即将分别之际,周有千言万语向雪清倾诉,但是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有用一切方式来安慰她,叫她不要难过,不要感到孤独,要麻醉自己的痛苦,忘掉自己的悲伤。他又打了个比方对她说,医院里在做手术的时候,为了让病人减轻痛苦和忘记痛苦,往往要给病人在手术前打麻醉药,病人在麻醉后,躺在手术台上,任由医生主刀,什么痛苦都不知道,处于一种昏睡状态,这也是一种解除痛苦的方法。
  唐代大诗人李白在长安被解职之后,心里郁闷不已,他经常用喝酒来解愁消恨,在极度孤独之时,用对月饮酒来进行自我安慰。你也要学会自我麻醉、自我安慰啊。当周跟雪清讲这些的时候,雪清只是无奈地苦笑着。她知道周是在用他的文人的语言在安慰她,麻醉她,他也是一个精神麻醉师啊。为了让她忘记痛苦,忘记伤感,周又给雪清念了自己写的一首诗《忘却》,诗用形象的语言叫她忘却痛苦,忘却忧伤。诗是这样写的——
  忘却是一条悄悄流逝的小河,让过去的苦难化为永不复返的江波;
  忘却是一缕淡淡消失的薄雾,让人生的离愁别恨快快地云散烟消;
  忘却是太阳照耀下的晨霜,阳光会将你的忧郁如晨霜般融化消亡;
  忘却是海边沙滩上的脚印,潮汐一来,就会把它们冲得无影无踪。
  忘却吧,忘却,忘却是解除精神痛苦的灵丹妙方;
  忘却吧,忘却,忘却会让你的狭窄心胸得到开放。
  忘却什么?忘却恩怨,忘却离愁,忘却名利,忘却忧伤,
  忘却过去,忘却毁谤,忘却寂寞,忘却你身外所有的迷茫。
  忘却了一切身外之物,就忘却了你心上的创伤,
  忘却了荣辱悲喜,成败得失,就会如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
  当周念了这首《忘却》诗,雪清联系到自己的遭遇和眼前的实际情况,她想什么事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根据她的经历,她也吟了四句诗——
  君要我忘未敢忘, 思儿思君愁断肠。
  今日周君离我去, 何日能见泪汪汪!
  当雪清念完这四句诗,她抑制不了内心的激情与悲伤,竟然放声大哭起来。雪清的哭声让周的心里也涌起了一阵酸楚,他的心呀在倒海翻江。本来他想让雪清的心放宽一些,忘记那些忧伤和愁苦,可是她这一哭,也让周忍不住热泪盈眶。
  (2)雪清的哭声让周的心里忽然六神无主,他不顾一切地拥抱着雪清,他们抱头痛哭起来。这时,他们已无法控制这即将分离的难过与悲愤。哭吧,哭吧,哭是忧愤悲愁达到极限的倾泻,哭是内心痛苦闸门的开放,哭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哭是情感野马的奔走脱缰。有人把哭看成是软弱无能,其实哭也是一种无奈的坚强。有人把哭看成是无用,如果哀伤到了极限放声大哭又何妨?
  哭里含有万千风情,无言华章!不是真情怎能哭?哭含真情热内肠!雪清的哭声强烈震撼着周一鸣的心,她这样伤心地痛哭究竟是因为什么呢?周的心里更为她蒙上了一层浓暗的阴影。雪清心里非常明白,周在内心很爱自己,但是他又不能娶自己,因为他无法摆脱那个传统的稳固的家庭枷锁。到了新春佳节,他必须要回到他的老家去,他们只能在春节前忍痛分离。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新春节!眼看着万家团圆的春节快到了,雪清能叫周一鸣留下来不走吗?能让周留在北京与她一起过年吗?
  即使周本人愿意留下来,即使周真心地想陪她,他能过家乡老婆那一关吗?他能顶得住世俗传统和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吗?雪清想,周这一走,也许她就再也见不到了,他们的情缘就要断了。如果此番离去永难见,该是何等剜心割肉的巨大悲痛啊!哭,此时此刻,只能是唯一的情感倾泻方式。哭吧,哭吧,让多情的人哭个够吧。
  周一鸣心里也非常明白,雪清是他此生真正的知己,可是他们却相见很晚。人海茫茫,知音难觅啊。当今社会,物欲横流,人际关系已变得非常现实。有些夫妻虽然是同床共枕,却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有些人虽然是兄弟姐妹相称,却是金钱相亲,利欲熏心;有的人过去是患难之交,到今天却为了各自私利,勾心斗角;有些人虽然是上下级关系,却互相猜疑,明争暗斗。现在的人情薄如纸,真正的知音有几人啊?
  人情冷漠,是时代精神文明倒退的悲哀。他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识、相知,实属不易。现在他们的情感已经发展到难舍难分的地步,但是又不能再往前发展,如果再发展下去,就要引出很多的矛盾和纠纷出来,但是他却不忍心情缘从此了断呀。从雪清那种伤心的情状看,也许她还有很多事在瞒着他,也许她还有更可怕的想法。如果此次分离,以后再难相见,他将终生不得安宁啊。周一鸣想到最伤心处,强烈的悲愤马上就会引起奔涌的诗情。他深味眼前与雪清的分离之苦,实在说不出内心的痛苦有多深,她凝注自己的伤痛与情感于笔端,又写了一首痛彻肺腑的离别诗《伤别》———
  
  当我今日与你相见,
   心中激起情的漪涟。
   难忘你我相聚的分分秒秒,
   不觉分离又在眼前。
   我难舍你那一汪泪眼,
   你好伤心我走后孤寂难堪。
   有情人总是在佳节相会,
   为何你我却要远隔天边?
   我走后望你多多珍重,
   千万莫要为我伤痛。
   聚散离合天地自然,
   寒冬过去定有春风!
  
  周一鸣不得已要与雪清分离了。他们对相处的时光刻骨铭心。雪清含着眼泪对周说:“你有你的妻儿子女,你有你的天伦之乐。你回老家后再不要想起我,把我忘了吧,忘得越干净越好。”周含情脉脉地对她说:“雪清,我走后你不要太伤心。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我会永远把你当成我心爱的妹妹,我会把你的名字永远刻在我的心里,融化在我的血液中。
  他们要分别了。他们相互约定,在分别后,每天给对方发一条短信,以表达对对方的思念。周一鸣非常希望每天都收到雪清的短信,但是雪清却对周补充说:
  “如果你哪一天收不到我的短信了,就说明我可能出事了。”
  周一鸣万万也不想她会出事,他只以为这不过是一句玩笑。因为他回家过年也就半个多月时间,这段时间只要雪清能稳定自己的情绪,很快就过去了,会出什么事呢?他要她等着他回来,祝愿她的命运有转机,祝愿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临别时,他们又紧紧拥抱,亲吻,又一阵热泪盈眶。这时,雪清的态度却有点反常,她猛然一把推开了周一鸣,对他说:
  “你走吧,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我太伤心了。过度伤心会出事的。我不送你了,到家后一定要给我发短信啊。”
  雪清的态度反常,是因为她已经深深地感觉到周已经陷进了一个情感的泥潭,她不能让他陷得太深,她要把他推出来,要他忘记她,她不想造成他终生的痛苦与悔恨。雪清反常的举动令周一鸣也很纳闷:她平时是多么爱他啊,要分别了,她为什么要主动推开他呢?
  难道她心里真有什么捉摸不透的秘密吗?
  【第七十一章医院危难】(1)周一鸣从北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回到了老家,回家过年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既担心在北京孤独无伴的雪清,她一个人冷冷清清,怎么度过这个春节;又担心家里的妻子会从旁门左道打听到他在北京与雪清的婚外情,如果妻子知道了他的情况,也许这个春节又不好过了,不是吵得沸沸扬扬,就是闹得自己身败名裂。他处在了一个两难之际。他到了家乡的县城,就给雪清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已经到家了,叫她在那里不要挂念他,自己好好地生活,看点书,或者到网吧里去玩玩电脑,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寂寞的时候也可到街上去走走,看看人流,看看风景,就把时间打发了。
  当周一鸣离开北京的时候,已经对雪清的春节生活做了周密的安排。他给她留了500元钱,还买了米,面,油,煤,还买了一些小菜和水果,他的安排足足可以让她度过一个月的生活了,至于春节那几天,她自己可以去买点肉菜,自己包点饺子或者进小馆子吃一顿也可以。春节对于雪清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她也不奢求吃什么好的,只想着春节能与亲人团聚,可现在她失去了自己的家,老家的父亲也过世了,堂哥有自己的家,她也不好回去,她的女儿大学毕业以后到广东一个单位上班了,已经结了婚,她也不好去女儿家里过年,只是在电话里问候问候,同时她现在这种情况也根本没有告诉女儿,她不想让女儿为自己担心,她女儿还以为她与张世元在一起过年呢。她最可恨的是那个流氓张世元,他把儿子带走了,永远躲着不与她见面了,这个天杀的,她真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她一个体弱多病的女人,怎么能报复得了那个如牛强壮的男人呢?
  周一鸣在离开北京的时候,与雪清曾经吩咐过,叫她不要随便打电话,发短信,他会利用机会主动与她联系的,因为他最怕的就是家里的妻子在手机里搜寻他的秘密。如果有电话打过来,或者短信发过来,被妻子查到了,那还了得?为了不失去与雪清的联系,他会利用妻子不在家的时候或者一人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与雪清在手机里交流,在交流以后,马上就会把信息删掉,这样就可以保证他们的事不被妻子发现,就会相安无事,他天天都是这样做的,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这个春节也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了。谁知就在春节前的几天,就偏偏出事了。
  在腊月26日这天,周一鸣正在与家人吃中饭的时候,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周一鸣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雪清从北京打过来的,他非常吃惊,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非要打电话过来呢?如果接了,他与雪清的关系不就在家人面前暴露了?如果不接呢,万一有急事,那又怎么办呢?为了不让家人知道他的秘密,他拿着手机跑到了屋外一个偏僻的角落去接了电话。这时候,周一鸣的妻子非常怀疑,为什么要跑到外面去接电话,难道老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难道他一个老实人,也在外面有了另外的女人了?她非常不安,立即派儿子到外面去偷听爸爸的电话,他儿子只听到了两句话:“好的,在医院,你好好治病,不要挂念。要钱,我会想办法的,你把医院的电话告诉我,好,再见!”
  (2)周一鸣接了电话,又立即返回到桌子边吃饭,他有点神色不安,愁容已经显露在脸上。妻子却表现得十分镇静,只是问了一句:
  “哪个打电话给你?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个在北京的同事,病了。”
  “男的,还是女的?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你想哪里去了,一个老师,男的,怎么啦?”
  “是不是有什么情人问你要钱了?”
  “没有的事,只是问问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见不得人吗?”
  “不是,不是,只是怕影响你们吃饭,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周一鸣的妻子50多岁,也是一个老师,他一向对丈夫是信赖的,从不怀疑他在外面有什么其他的女人,因为她知道周的性格非常内向,一般不与不三不四的女人接触,他在北京有好几年了,也没有什么绯闻。可是,现在,周为什么要躲着他听电话呢?
  在周吃了饭到往那面去有事的时候,她问了儿子:“你爸爸在电话了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我只听到了在医院,要钱几个字。”
  “在医院?谁在医院?谁问他要钱?这不是情人问他要钱吗?这个老实人,真没想到,他真的在北京有情人?”一连串的疑问立即塞满了女人的心,这样,一家人的情绪都被这个电话搅乱了。
  周一鸣吃了饭到外面透气去了,他的心里好像波涛在翻滚,为什么雪清要在这个最不适宜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呢?为什么不在不忍一忍,等到他下午三点打电话过去了,才告诉他这个消息呢?因为他们是在事先约定好的,每天在下午三点,由周一鸣把电话打过去的,有事就在这个时候交流一下。他怀疑雪清肯定是遇到了急事,等不及到那个时候了,也许是急病进了医院,医院在催她交住院费了,她在那里举目无亲,没有朋友资助,他留给她的钱也不多,只是一般的生活费,治病的钱并没有给她,他当时说过,因为他走的时候身边没有多少钱,如果真好治病,他回家后可以汇钱给她,当时她还给了一个工商银行的账号给他,这个账号他现在还保管着。他真的没有想到,在春节前夕,这么快她真的得病了,看来这病还不轻啊,如果是一般的伤风感冒,她是完全可以应付过去的,她这病到底是什么病呢?为什么在他离开北京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透露呢?这会不会是…………?周一鸣想到这里。真是忧心如梵了,她打电话要钱,肯定不是几个小钱,然而如果要大钱,他如何去想办法呢?一是他本身工资就不高,也没有多少积蓄,因为儿子还在读大学,爱人也经常有病,家里的钱只够开销,就是有点小积蓄,也是被爱人掌管着,他在北京的时候,家里的工资卡也在爱人那里保管,要钱,必须经过爱人的同意,他要拿钱给雪清去治病,雪清也根本没有想到周一鸣会有这么大的难度,现在这个难题雪清向他提出来了,他又如何去跟爱人说,去破解这个看来是根本不可能解决的难题呢?
  (3)为了能资助雪清在医院治病,周一鸣决定向妻子要钱,可是要钱得有个正当的理由,这个理由嘛她想了很久,却没有想出一个令妻子拿钱的办法来,他只有编造一个故事了。他说,他在北京那个民办大学教书的时候,有一个贫困大学生,家里很困难,父亲得了一个癌症,家里没有钱,他很想就自己的父亲,向学校的师生员工发出了求救信,学校的校长与其他领导商量,决定对这个学生伸出援助之手,请求学校的老师每人至少捐献1000元,捐款打到学校工商银行的账户上,越快越好,这是一个正义的援助之举,想必妻子是会通情达理的。他把这个编好的故事在心里默默地琢磨:这一定会让妻子动心吧?于是就大胆地与妻子讲述了这个没有漏洞的故事,妻子听了后,果真有所感动,她对周一鸣说:
  “这个孩子也够苦的,我们虽然没有多少钱,孩子也在读大学,我们就省点吧,给他捐2000元吧,我今天下午就把钱取给你,我们一起去银行汇钱吧。”
  一起去银行汇钱?这可是个难题。如果妻子参加了汇钱,不一切都露陷了吗?怎么办?周一鸣脑子一转,很快就回应了多疑的妻子:
  “你把钱取出来,给我就是了,我们这个镇上没有工商银行,校长要求是汇到工商银行的户头上,工商银行在县城才有呢,你何必跟我去县城呢?快过年了,家里还有很多事,你就在家里忙吧,我一个人去县城就得了。”
  “我怕你骗我,如果你把钱汇给你的情人,我就对你不客气!”
  “没有的事,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好,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但是我去取钱你也不能去哦。”
  “好吧,不去就不去,你……”
  周一鸣的妻子是一个“妻管严”,她把丈夫的工资卡和家里的存折都牢牢地掌管在自己的手里,家里的一切开支都得经过她的“审批”,存折上的密码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从来不告诉丈夫,也不让家里的任何人知道。他她认为这样就可以严格地控制家里的乱开支,特别是控制了丈夫不敢再外面找情人,周一鸣在以前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太憋屈了,为什么一个大男人对自己的工资都无权支配呢?但不管怎样,他现在终于想办法将妻子骗了,2000元很快就要到手了。
  周一鸣拿到了妻子给他的2000元,他就赶紧往县城去汇款,在去县城的路上,他又接到了医生打来的电话:
  “你是周老师吗?你的爱人在我们医院流产,你同意吗?她这次怀孕不是正常的胎位,是宫外孕,宫外孕是很危险的,必须马上动手术,你爱人住院了,现在没有钱,你为什么不在北京,你回老家去看父母了,是吗?你呀,你把爱人一个人甩在医院,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还是一个大丈夫吗?你快点汇钱过来,你还要给我们医院院长打招呼,你要对你爱人的生命全面负责!”
  好险啊!医生突然给他打来这样一个电话,幸好妻子不在旁边,幸好他离开了家。爱人?宫外孕?不是一个大丈夫?这一连串的词语好像一顿闷棍把周一鸣打得昏头转向,也许雪清在医院向医生讲,他就是她的丈夫,他离开了她去老家了,他给她带来了宫外孕。天啦,雪清怎么把假戏当做了真正的现实了呢?再说,她去医院不是治病,而是去流产,而且是很危险的宫外孕,她又怎么会是宫外孕呢?周忽然想起了当时雪清在失去小儿子后,千方百计还想再生一个儿子,她的丈夫张世元背弃她了,她在那个特殊的环境里非要拖住自己来当临时丈夫,这样他就上了那个甜蜜的“圈套”,哪知雪清就真的怀孕了,如果是正常胎位,也许就实现了她的要孩子的愿望,可是,为什么偏偏又是宫外孕呢?这真是雪清的苦命啊,想要一个孩子也不成,反而要苦苦地折磨她。这个电话看来事情很急,雪清在医院已经是急不可耐了,因此,她把情况告诉了医生,让医生打了这个电话,如果这个电话打来,让他的妻子知道了,不但2000元钱得不到,还会惹来一场家庭冲击波啊,他怎样才能收场呢?
  (4)为了不引起家庭的矛盾和变故,他叫雪清不要再主动打电话或叫医生打电话过来,动手术的钱他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可以汇过来,2000元恐怕足够了吧,动完手术后,好好休息几天,在出租屋静养,他会主动与她联系的。只要身体养好了,其他一切都好办。雪清也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她在电话里只说了两句:
  “我明天动手术,你不要挂念我。”
  对方的电话就挂了。是雪清对他离开不满意呢,还是她身体太虚弱了?周一鸣分析,可能是雪清的忧虑太重,过度伤感,宫外孕对她是一个意外的精神打击,渴望儿子的愿望又落空了,她感到太失落了,命运怎么会是这样,像巨大的波浪一个接一个地向她劈头盖脑地猛打过来呢?
  周一鸣把2000元在县城的工商银行汇给了雪清的账户,他马上往家里赶,因为已经是腊月25日了,还有5天就要过年了,家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做。雪清偏偏在快要过年的时候病了,看来她要在医院过年了。在春节期间,医生都要休假的,只留几个人看医院,她的流产手术必须在过年放假前做好,因此医院催款催得很急。现在,雪清除了说周一鸣是自己的丈夫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她现在不好向任何人要钱来做流产手术,只有当众骗医生了,医生也真的把周一鸣当成了雪清的丈夫了,还在电话里训斥了他一顿。周一鸣也只有接受这不知底里的训斥了。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什么答复了雪清要孩子的荒唐要求呢?现在不是差点在妻子和全家人面前露陷出丑了吗?现在,幸好没有被妻子知道这件事,但是,在医院的随后几天里,特别是在动手术的过程中,还会不会发生意外事情呢?万一出现了意外,他又不在医院,没有亲人在旁边照顾雪清,怎么处理呢?周一鸣又想。现在的大医院,向病人随便伸手要钱,什么搭车收费,七算八算,像一个张开大口的魔鬼,本来一个普通的流产手术就只几百元满够了,如果他们又要节外生枝,随便弄出个理由来,还要很多钱又怎么办呢?这汇去的2000元都是向妻子骗来的,如果医院还要问他要钱,他怎么应付呢?
  为了摆脱医生今后的无理纠缠,也为了再不向妻子讨钱,他心里想了一个办法,他想把这个办法告诉医生,但是他不能告诉雪清,因为现在的雪清除了只与他一个人联系之外,其他人她是谁也不想告诉的,毕竟宫外孕对她来说是一件出丑的事,她能让别人知道吗?本来,雪清的老家还有一个对她非常好的堂哥,她小时候都是堂客抚养大的,上学也是堂哥出钱培养她的,可是她后来下海失败,破产,一切都丢了,她感到非常对不起抚养她成人的堂哥,她把自己的不好情况一切都对堂哥隐瞒了,也很少与堂哥联系了。在这个问题上,她更是感到丢了堂哥的脸面,她有何面目去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堂哥呢?
  但是,她的堂哥丁长生却在关心着她,挂念着她,丁长生现在已经是淡南军分区的司令员了,他也快要到离休的年龄了。有好几年,他都没有得到妹妹雪清的消息了,到底雪清目前的情况怎样呢?他到处都在打探雪清的消息,可是却得不到实情,他也在纳闷:为什么他那么关心着妹妹,妹妹却不与他联系呢?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啦?难道妹妹从此消失了吗?
  【第七十二章专机赴美】(1)
  雪清的堂哥丁长生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雪清了,心里很是想念,由于雪清的情况很糟糕,她怕让堂哥知道,因此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与堂哥联系,而且她的手机频繁的更换,她的堂哥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办法联系上。究竟妹妹为什么很长时间都不与他联系呢?丁长生有很多猜疑,但最担心的是妹妹恐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和麻烦,如果真的有了什么不测,她也应该要告诉大哥呀,这样下去,他真是急死了。
  忽然在一天夜里,丁长生接到了一个北京的长途电话,说是他妹妹病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癌症,在国内也没有办法治疗,急需出国动手术,但在春节临近的节骨眼上,没有到某国的飞机了,怎么办?想请大哥想想办法,部队能否帮个忙?
  这个电话太突然了,丁长生被击瞢了。电话是谁打来的?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不知对方身份,他又怎么知道了雪清的情况?雪清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现在哪里?为什么她自己不给哥打电话?治疗,出国,飞机……,他无法把这些词语的意思串起来,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真实情况。他满腹疑虑,他必须要迅速弄清事情的真相与原委,于是他又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雪清的情况?她现在在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详细告诉我。”
  于是对方把雪清的详细情况给丁长生做了一个汇报——
  给丁长生打电话的是北京昌平巨贾物流进出口公司的董事长,他叫关力锋,也就是曾经暗恋过雪清20年的大老板,他与雪清既是同乡又是大学同学,毕业后还在一起共过几年事,后来雪清下海经商了,他也不久下海了。雪清下海的结果是破产和失败,而关力锋却在下海后节节胜利,步步高升,以致在北京昌平自办物流公司,当了一个大公司的老板。雪清在破产后也来到北京,曾经与这个暗恋她的老板巧遇,而且再这个老板的公司里当过一段时间的总经理,为老板做过很多贡献,还为老板出过国,多次进行外贸商业谈判,为老板赚了很多外汇。老板非常想与她结婚,想要她当压寨夫人,而且还为她在北京买了房,请了生活保姆,可是雪清就是不愿意,她不但辞了总经理的职务,还从那个爱的囚笼里逃了出来,开始了新的自谋职业,宁愿过自己最艰苦的自由生活,这些都是这部小说前面叙述过的情节,也许读者还记得吧。雪清从关力锋的那个豪宅逃了出来,就换掉了自己的手机号,根本就不打算再与关力锋联系,即使关力锋怎么在北京城里到处找她,由于没有目标,也没有办法联系上,雪清有病住了院,在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想再与他联系了。但是,关力锋又从何种渠道得知了雪清的情况了呢?
  (2)关力锋是从雪清住院的医生那里得知了情况的,医生姓王,王医生曾经在雪清住院以后,因为缺少住院费和治疗费,问她怎么办,雪清把回到老家后的周一鸣的电话告诉了王医生,并且说,周一鸣是她的丈夫,他会想办法的。王医生相信了雪清的话,于是与周一鸣通了电话,周一鸣也及时地将2000元打给了雪清,按照雪清所说,只是一个流产的手术,2000元已经是足够了。
  可是,周一鸣在把钱打给了雪清以后,突然意识到雪清在医院检查的时候,有可能还会检查出其他的病来,如果再检查出一个什么重病,按照他的这种尴尬的家境和老婆的矛盾,是不可能再打钱给雪清了,为了防止出现万一的意外情况,周一鸣在没有通过雪清同意的情况下,将雪清与自己的真实关系以及自己的真实情况用电话告诉了王医生,并对王医生说,如果在检查雪清病情的过程中,发现什么新的病情,再需要钱的话,他已经是无能而为了,请他与北京昌平巨贾物流进出口公司的老板联系。
  但是,周一鸣既没有说这个老板与雪清是什么关系,只淡淡地说雪清曾在他的公司打过工,也没有告诉这个老板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其实周一鸣也不知道这个老板的电话),这只是给了王医生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这个王医生却非常精明,他只用这个公司的名称。在网上一查。马上就知道了老板的姓名,公司的电话,以及公司的情况简介,因为这个公司在北京的工商局是注册了的,而且是一家比较有名的公司,在北京的工商局网站很利索地就查到了。王医生得到了这个老板也就是关力锋的资料后,如获至宝。从他的社会经验得知,这个病人的雪清曾在这个公司打过工,他就猜测到她与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许有着微妙的关系。因为他非常清楚雪清的病情,也许到一定时候,他就要利用这个大老板了。
  医生利用老板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本来雪清来医院的主要目的是查孕,她非常想自己能再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周一鸣的,她非常珍惜这次的怀孕机会,因外她已经40多岁了,如果这次再不怀上,以后生孩子的机会就没有了,这个孩子她一定要养大,即使周一鸣不要,即使周一鸣不与她结婚,她也不在乎,有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精神就有了寄托,她将来老了也有了依靠。其实,她对婚姻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一心只想带个孩子就满足了。
  可是到医院一检查胎位,竟然发现是宫外孕,医生告诉她,宫外孕的孩子是没有办法生下来的,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对母亲还有巨大的危险,必须立即动手术,把孩子打掉。在得到这个检查结果后,她连死的心都有,真的不想活了。对这件事她当然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对周一鸣说,她也招呼了检查的医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说周一鸣是她丈夫,只能让她丈夫知道就行了。医生也遵守了这个与雪清的承诺,于是在收到周一鸣的钱以后,就开始了对雪清动了手术,可是在手术过程中又出了问题,雪清生命危在旦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3)在对雪清进行手术之前,医院要求对她进行一次全面体检,因为这是一次春节前全市的优惠活动,所有的检查项目包括脑、肝、肺、心、肾、脾、胃、膀胱、子宫、尿道等10多项检查只需要500元钱,如果在平时,起码要好几千元。雪清认为自己的身体也有检查的必要,同时她又收到了周一鸣打过来的2000元,她问了医生,手术费和药费不足1000元,因此她同意了这个全面检查。在检查的过程中,其他各项都没有查出问题,唯独脑部查出了严重问题,医生怀疑她患有脑瘤,而且脑瘤已经不是初期,而是晚期了。
  对这样的一个检查结果,医生曾经犹豫着,不敢告诉雪清,她怕雪清经受不住这个残酷的精神打击,而且她马上又要进行宫外孕手术,怕她对这事过度伤感,影响手术的情绪。想在她手术后再告诉她,或者是告诉她的亲人。尽管医生对她的脑瘤进行了暂时的隐瞒,但是聪明的雪清还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因为她与医院的一位护士套近乎,结果这位护士果真是她的乡党(陕西土话,就是老乡),于是她通过这位护士的打听,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她知道这个病情后,并没有大惊失色,而是很镇定,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遗憾的是,她没有成功地怀上周一鸣的孩子,她还想与周一鸣见最后一面,至于这个病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想再去治疗了,只要动了宫外孕手术,她就要想办法去见周一鸣。万一再见不到周一鸣,她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检查完了以后,雪清就要进行流产手术了。
  当雪清躺在手术台上,要进行流产手术的时候,王医生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最多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了。他以为雪清还不知道自己患脑瘤的事,她一定还会配合医生的。但是,意外情况却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他给雪清打了麻药后,一下刀,对子宫外的未成形胎儿进行了割除,流产手术做了,却出现了罕见的大出血,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把王医生吓坏了,他赶快进行止血,可是一下子却止不住,血还是在不断地流出,接下来的红血都有一小半桶了,起码超过了2000CC。在大出血的过程中,只听到雪清在手术台上不断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一鸣,一鸣,一鸣…………”
  喊着,喊着,病人就昏迷过去了,出现了休克。医生马上对雪清进行了缝合手术,在手术台静静地等待她醒来。由于失血过多,病人马上要进行输血,要输血,就得要钱,雪清预交的住院费根本不够,还需要追加,这个时候已经是春节前的四天了,王医生想与雪清的丈夫周一鸣通电话,想告诉他雪清的情况,叫他马上再追加5000元钱来,可是周一鸣那头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医生哪里知道,周一鸣根本就不是雪清的丈夫,雪清因为想要一个孩子,与周一鸣做了一场非常危险的游戏。这真是一场拿生命来做赌注的游戏呀。此时的周一鸣在南方的老家,因为要求妻子给自己2000元汇给雪清,开始他的妻子是受了周一鸣的骗,后来终于知道了周一鸣在北京还有一个情人,于是把周的手机扣押了,整天关机,断绝了周一鸣与雪清的联系,这时候医生要打电话与周一鸣联系,当然是打不通了。
  医院急需要对雪清大量输血,因为她失去了2000cc血,起码要输同样多的血进去,雪清的生命才会挽救过来。输血就要钱,钱在哪里?没有钱,雪清的生命就要危在旦夕了。怎么办?这时的王医生忽然想起了周一鸣曾经在早几天告诉他,在北京的昌平巨贾物流进出口公司有一个老板与雪清有着微妙的关系,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公司老板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时候的雪清还在昏迷中,即使她醒来了,也不会告诉她,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再与这个老板联系,就是死,也不会去求他了。
  在雪清昏迷的时候,王医生脑子灵机一动,查!查网呀!
  于是,他打开了北京工商局的网站,马上搜索昌平巨贾物流进出口公司的名称,只有几秒钟,这个公司的简介跳出来了!有了,老板名叫关力锋,电话也有了,还有老板的业务手机号,都有了,他立即与关力锋进行联系,关力锋多少天来都在查找雪清的下落,找遍北京的各个地方也没有查到,在偶然中忽然得知了雪清在医院,而且还患上了严重的脑瘤,现在急需输血,急需抢救!他对王医生非常爽快地说:
  “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抢救!懂吗?老子是大老板,老子有的是钱,你们先给她输血,要多少,输多少,我一会就过去,一会就过去,你们要快点把她从昏迷中救过来!一定要救过来!救呀!!!!……………………”
  这个像发疯一样的命令口气的电话把医生都镇住了。医生立即把这个事告诉院长,院长也立即下命令,叫医生赶紧输血抢救,一秒钟也不能耽搁,如果雪清昏死在医院,要撤主治医生的职!于是一场输血抢救马上紧急开始了。
  在没有得到钱的时候,医院已经打算放弃对雪清的输血和抢救,眼看着雪清就要惨死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可是不到半个小时,形势就发生了急转的变化,这都是因为有了大老板的许诺,有了金钱的力量,钱呀,在这个非常的时刻,真正起到了通神的作用,金钱万能啊,王医生在现实面前,不得不相信这句话的力量了!
  (4)在急匆匆地奔向医院的车中,关力锋满脑子都是“救人!救人!”的念头,他这个当老板的头脑非常灵活,他认为这是获得雪清的爱情的唯一的最佳途径。关力锋坐在车里,一边开车,一边想:你,雪清,对我不是很高傲、很冷淡吗?你不是不想住我的房子,不想做我的妻子吗,你不是要走吗?可是你现在得了大病了,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你还能不听我的安排吗?我用我的金钱的力量把你救活过来,让你乖乖地自动地投入我的怀抱!
  当关力锋美滋滋地想着这些的时候,觉得眼前最现实的问题还是如何救人的问题,听医生说她得的是脑瘤,脑瘤就是脑子里长了瘤子,这必须要在脑部开刀,这种手术技术是很高的,在当时的北京医院里,还只有一两家敢做这样是手术,可是医生说,雪清在医院里大量失血,需要输血抢救,难道医院里对她已经进行了脑部开刀手术了?他不放心在这种二流的医院,对她进行脑部开刀手术,万一……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低水平的医生对雪清进行手术,在车上他又对医生通了电话:
  “喂,你是王医生吗?雪清的脑部开刀手术已经在动了吗?她为什么大量失血呢?”
  王医生接到电话,正在给雪清输血,他没有回话。另一个助手想帮他接电话,也被制止了,关力锋只是一个心眼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奔跑,因为是夜晚,视线不如白天好,他心急火燎,不小心闯过了三次红灯,按理说,他要被警察扣车了,因为他哀求警察,因为他是去赶往医院救人的,请他们原谅,并每人给他们打发100元就继续赶路了。因为医院是在北京通州的郊区,从昌平到那里要好几个小时呢。
  经过紧张的输血抢救,半个多小时后,雪清从休克状态又苏醒过来了。王医生马上安慰雪清说:“有办法了,有办法了,你有救了,有救了……”
  “什么有救了?王医生?”
  “你呀,你刚才休克了,现在终于醒过来了!现在终于有一个大老板来救你了!”
  “哪个大老板会来救我呀?我已经打算死了,死有何恨呀。”
  “昌平的那个老板关力锋来救你了,他正在开车往医院里来,他说他有的是钱,有钱就有救了!哈哈……”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关力锋?你怎么告诉了他?他有钱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在网上查到的,哈哈,我帮你做了好事,你应该感谢我呀。”
  “你你你,你把我在医院流产的事告诉他了?”
  “我只是说,你得了大病,需要大量输血……”
  “他会相信吗?王医生,我求求你,如果他真的到医院来,你千万不要说我是在流产,千万千万不要说……,好吗?”
  “那我怎么说?为什么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你就说,我在马路上遇到了车祸……”
  “这这这……好,我就这样说,不过,我告诉了他你得了严重的脑,脑……瘤……”
  当王医生说出了“脑瘤”两个字,觉得自己失口了,怎么能把这个病如实地告诉病人呢?他非常后悔自己欠缺修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雪清自己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当他说出这个脑瘤时,她一点也不惊慌,倒非常镇定。她在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后的打算,想一死了之。她不知道王医生从哪里弄到了关力锋的联系方式,并且把这个绝症告诉了关力锋,关力锋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好吧,他要救我也可以,救活以后再说吧。雪清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只能是听天由命了。死活都操纵在别人手里啊!
  (5)关力锋忧心忡忡地把车开到了医院,她走进病房,雪清也知道是他来了,并不感到高兴,因为她自从跑出了关力锋的那个爱的“囚笼”,就没有想到会再见到关力锋,她想无论自己处在任何一种地步,也不会再与关力锋打交道了。可是,关力锋是王医生通过其他渠道与他联系上的,现在关力锋好像是一种救世主的身份走进了病房,他以为雪清会改变对他的态度了,他走到雪清的床边,轻轻地又带着亲切的口吻对她说:
  “雪清,我是力锋,我知道你病了,特地来看你,我要救你!我要想一切办法救活你!”
  “你不想活了,你救我有什么用?你想……”
  “雪清,不要想太多了,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救你,你得了这种病,没有钱是救不了的,我现在有办法,我马上要与北京最好的医院联系,我还要与你哥联系,叫他也来帮助你!”
  “你告诉我哥干什么?我的病不能让他知道,你不要告诉他。”
  雪清说完这句话,她又一次昏迷过去了。关力锋马上喊医生来给他抢救,在关力锋的招呼下,医院把最好的药都拿来了抢救,医务人员看到了一个关心雪清的大老板来了,都心照不宣地猜测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于是对关老板都表现得格外小心,金钱的力量又一次在发生着神秘的作用,关力锋忽然间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雪清在病床昏迷的时候,关力锋心里也在急,因为只有3天就要过年了,各大医院也准备放假,只留少数医生和护士值班,有不少很有名望和技术的医师都回家探亲或者出国旅游去了。关力锋本想在北京找一家最好的医院,对雪清的脑瘤进行手术治疗,这种手术再不能等了,他与北京的10多所著名的医院进行网上联系,都找不到最好的和最合适的手术医师,他们要么是请假,要么是探亲,要么是出国,要么是回很远的老家与家人过年去了。在北京都不能找到最好的手术医师,别的城市,别的省份还能找到吗?雪清病的真不是时候啊,关力锋为找不到好的手术医师简直烦透了!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心头闪现,在中国不能治,难道不能出国吗?他的公司是一个物流进出口公司,他经常要与美国、加拿大等国家进行外贸商务,他本人持有去美国的常年签证,雪清曾在他的公司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总经理,她也有去美国的签证,现在这签证还被他保管着。关力锋马上想到在美国洛杉矶有一家最好的脑科医院,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脑部手术医师,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于是他马上在网上与这家医院联系,这医院是安排24小时值班的,什么时候都能找到人,而且美国是不过春节的,也没有过年放假的习惯。他与那边进行了对话,那边的医院非常欢迎他们去,而且保证一定要治好这个病,叫他一万个放心,做好一切准备,随时恭候他们的到来。
  医院联系好了,可是从北京到美国的洛杉矶,这迢迢万里的越洋航程又如何到达呢?
  于是,关力锋又与首都国际机场进行了紧张的联系,得到的回答是在春节前已经没有去美国的航班了。那时去美国的航班一周只有两次,春节前开往美国的最后一次航班在昨天就开走了,要等过年以后的大年初二才有一次去美国的航班。从现在到大年初二还有四天的等待,雪清的脑部手术还能等待四天吗?关力锋与雪清的诊断医生商量,问他是否还能等待,医生说:这种病已经到晚期了,拖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总是早点动手术好,医生还把雪清的脑部CT检查透视图拿给关力锋看,关力锋看到那个巨大的脑部阴影,产生了恐怖的感觉,他想必须立即动手术,摘除这个可怕的毒瘤!可是没有航班,怎么去美国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在关力锋的脑海里爆炸了!他要找一架小型的专机,特地从北京专程飞往美国!
  这个想法他自己都觉得很天真,会实现吗?
  (6)一个普通的个体商业老板,要使用专机来为自己办事,在2006的中国还没有先例,除非是自己买一架飞机,可是,关力锋还没有买自己的飞机的能力,也没有必要。他想的是租用一架飞机为自己服务。可是,民航那时还没有私人租用飞机的规定,即使有很多钱也不行。民航租用飞机不行,找谁呢?关力锋马上想到了雪清的堂哥丁长生!丁长生现在是一个军分区的司令员,他肯定有办法能找到一架小型的军用飞机,他提出的条件就是租用!他以前曾与丁长生有过联系,他们也是同乡人,他只要把雪清的病危情况紧急告诉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的,因为她曾经是多么心疼着雪清这个妹妹啊!
  但是,雪清本人反对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堂哥,她怕大哥为自己的病情担心,同时她知道大哥的脾性,他一向清正廉洁,反对个人谋私,他从来没有为私人或亲友去求上级的大官,但是为了救雪清,说不定他会破这个先例。关力锋想,反正这不是什么谋私利的事,只要他出面找领导要飞机,他愿意出大价钱租用,不管多少钱都行,只是越快越好。现在,雪清又在昏迷状态中,这件要求她大哥办事的事就不能让她知道了。
  关力锋马上与丁长生电话联系,于是出现了本文开头关力锋与丁长生通话的一幕。
  丁长生很久没有得到妹妹雪清的消息了。他还总以为雪清做了大老板,发了大财,从此不理他这个吃军粮的干部了。从关力锋的电话里,才得知妹妹居然落魄了,还得了一个严重的脑病,非要到美国去进行手术才能救活,现在又在过春节的节骨眼上,连到美国的国际航班都找不到,这对丁长生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他虽然是一个地级市军分区的司令员,也不过是一个正师级军官,他们军分区是陆军,是没有飞机的,要调动飞机,要去空军部队,而且没有总参谋部和空军机关的首长命令,任何人都是调不动飞机的。丁长生为了救妹妹,只有豁出去了,他逐级地请示上级,先请示省军区司令,好在他们还很熟,省军区司令非常爽快地答应帮他与省里的空军部队联系,空军部队首长又请示了全军的空军司令部和总参,因为事情紧急,空军历来还有紧急救人的先例。
  但是他们认为这不是大范围的紧急灾情,也没有中央首长的命令,是属于私人用飞机,不能免费出行,需要付给一定的费用,另外还要配备熟练的通晓美国航线的领航员和两个技术高超的驾驶员,需要对他们进行出航的补助,在答应这些条件的情况下,可以出租一架乘坐8个人的小型军用客机,总费用是往返20万人民币。通过几个小时的逐级逐地的紧急联络,秦川省军区西银军用机场终于答应了出租一架飞机去美国,丁长生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在北京某医院的关力锋,并且告诉关力锋立刻将20万元的飞机出租费打到那个空军部队机关的财务账号里。飞机就可以马上启动了。
  他将亲自给飞机带路到首都机场,飞机将停在首都机场2号航站楼的机场,到时他会通知飞机的具体位置,请他做好去美国的一切准备。
  关力锋得知了这个消息,心里非常高兴,他庆幸雪清这次可以得救了!他愁的不是钱,而是没有飞机,现在飞机终于找到了,20万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他很快从自己的账户里拨出了20万元,又另外准备了30万美元,到美国去治疗雪清的病。他还从雪清住院的医院要了一个专职的护士和一个随身医生,途中保护学清的安全,这样,他与雪清,两个医护人员,加上雪清的大哥丁长生,两个驾驶员,一个领航员,加起来一共是8个人。刚好够一架小型飞机满员。
  关力锋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了一切赴美的准备。他与医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乘公司的专车赶往首都机场,在飞机到达机场半小时内,他们就赶到了那里。大家在飞机里为雪清安放了一付担架,雪清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身上还插满了各种管子,医护人员和关力锋都围坐在她的身边,丁长生与飞机的领航员坐在驾驶仓的领航室里,他与领航员都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飞机的航行安全。在2006春节前的腊月二十八夜里的10点30分,这架小型的军用客机在首都机场灿烂的夜空徐徐升起,慢慢地冲向万米高空,向着太平洋的东岸——美国的方向平稳地飞去。
  【第七十三章异国春节】(1)
  小型军用客机在万米之上的夜空静静的飞行,它走的完全是中国民航开辟的北京至纽约的专用航线,因为不是规定的航班,在沿途要经过的国际机场上空,都必须与地面指挥系统联络,丁长生担任了飞机上的临时机长兼技术指挥。本来他是一个地级市军分区的陆军司令员,按照一般的常规,他是不能在飞机上担任机长和指挥的。但是,因为他要护送自己心疼的妹妹去美国,空军司令特别授予了他一个临时的职务,让他在飞机护送途中享有指挥与调度的特权。
  他的赴美手续都是在两个小时之内特事特办的,在飞机上,他还换上了一套崭新的飞行指挥员服装,他虽然感到有一种威严和神气附在身上,但是却有着一丝不苟的高度责任感,因为是夜间紧急飞行,他不允许自己有一分钟甚至几秒钟的分神与怠倦,因为飞机的命运和机上人员的命运全掌在他的手里,而且他在驾驶技术和领航技术上完全是外行,他知道他只是一个临时的行政领导,他只要管好两个驾驶员和一个领航员就行了。
  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飞行的时候,因为海面没有高山,飞机的高度降低了一些,风力却加大了很多,为了保证病人的绝对安全,只有减低速度,更加平稳地飞行。浩瀚无边的大洋啊,像巨大的母亲的怀抱,飞机成了一只飞翔着的渺小的萤火虫,好长时间也飞不出这个浩淼的恣肆的汪洋。在深夜,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是在机上细心聆听,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浩大海洋的冲天的海涛声,这种在大洋面上翻江倒海的狂涛巨浪,冲天呼喊,传到飞机上已变成了低微的哼唱,这是太平洋常年鸣奏的优美的音乐,是一种大自然的天籁之声,是一种生命的呼唤与呐喊,是地球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壮歌。
  啊,当飞机飞过太平洋上空的时候,谁都会深切地感受到大自然真正的神奇与伟大,大洋的广阔无垠与博大情怀,也会觉得人类在伟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与肤浅。丁长生虽然是一个地方的部队首长,但是他却在此之前没有机会坐飞机飞过太平洋。在这个特殊的不眠之夜,在这架特殊的护送病人的专机上,在这个特殊的不能有一丝走神的特殊岗位上,他在飞机上感受到了夜空的太平洋的神奇与广袤,伟大与深奥。
  飞机是朝着太平洋的东岸飞行,时差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化,飞过了国际日期变更线,时间竟相差了一天。日期没有增加,还要倒回来一天。从北京到纽约一般的航班要飞行15——16个小时,这架小飞机为了照顾病人,速度放慢了一点。经过20个小时才到达纽约机场。这个时候已经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九了。他们到达纽约,只停留了一个小时,要去办理一个续飞手续。但是,纽约机场不同意中国的小飞机继续在美国的领空飞行,必须转乘美国的飞机,他们只有转乘纽约至洛杉矶的航班了。经过丁长生的安排,机组的人员就不去洛杉矶了,在纽约待命。其他5人换乘了去洛杉矶的航班,他们把病人用担架抬下中国飞机,又抬上美国的飞机,一付担架在飞机上要算3个人的座位,5个人要买8个人的飞机票。买票,办登机手续又麻烦,又啰嗦,办好了,继续往洛杉矶飞行。到达那里,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了。
  到达洛杉矶,关力锋自己懂英语,马上又打电话与接受治疗的耶稣医院联系,医院立即开来了一辆救护车,将病人雪清、丁长生、关力锋以及从北京带来的两个医护人员全部送到了医院。进了耶稣医院,医院院长马上召集了事先待命的几个脑科专家紧急会商,决定对雪清的脑部再进一步的检查诊断,通过一系列精密的仪器检查,得出了准确的诊断,他们决定在第二天就进行脑部开刀手术,并且告诉病人的随行人员,手术需要8个小时,请积极做好有关的准备,因为手术麻醉期间,不能排泄,因此最好不宜进食,只能用输液来维持生命。
  院长说,做这种脑部手术目前在世界上是绝对一流的,可以一万个放心,手术后,只要在医院休息调养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出院后回家最好要疗养一年左右的时间,这病不再复发,就会完全康复了。但是,医疗费用是昂贵的,入院要先交10万美金,出院再结账,关力锋在这个时候,完全充当了雪清的丈夫,办好了一切入院手续,交了费用,在手术报告单上签了字。他们只耐心地等待着手术成功的消息。
  (2)雪清在美国洛杉矶耶稣医院做脑部手术这天,是中国农历的腊月三十,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过年,中国人对过年是十分看重的,都要全家团聚,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大操大办地吃年夜饭。可是2006年的徐夕这天,丁长生、关力锋和从北京来的两个医护人员,却不能与家人团聚过年了,他们从上午10点开始就等待在手术室的门外,静静地等待雪清手术的消息。
  他们5人中,其实最揪心的是丁长生,因为雪清是他从小抚养成人的妹妹,虽然是堂妹,但是比亲妹妹还要亲。因为雪清生在1966年,那时正是中国的文化大革命,1968年,她的母亲被打成“里通外国”的特务(其实就是与在法国的哥哥通了一次信)和反动学术权威(她曾是一个铁路路桥的总工程师),被造反派批斗,最后被逼卧轨自杀了,那时她还只有两岁多,而那时雪清的父亲也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毛主席是人不是神”,而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关进了监狱,在失去了母爱又失去了父爱的那段很长的时间,是丁长生收养了雪清(那时他是一个军官会的小干部),后来又让她进部队的子弟学校,从小学读到了高中,都是丁长生在负责,直到1982年,雪清的父亲才平反复职,他才免除了负担,但此后还一直在关心她,爱护她,支持她。雪清得了这种绝症,对于当大哥的丁长生是一次致命的精神打击,因为这时候,雪清的父亲也过世了,现在雪清除了有一个与前夫生的女儿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丁长生了。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丁长生就会觉得太难过了。雪清得病到美国治疗的消息,她的女儿现在还不知道,雪清也不让人告诉她的女儿。虽然女儿已经成人了,而且已经大学毕业,结婚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遭受人生的劫难。
  关力锋是想在雪清遭受劫难的时候,伸手来救她,想在这个生与死的大劫大难中,表现一个慈善家的风度与情怀,彻底改变雪清过去对他的坏印象,在生命与爱情上进行一次大赌博,如果这场赌注下赢了,他就是一个彻底的胜利者,既可赢得雪清的爱情,与她名正言顺地结婚,又可以利用雪清来为他的公司出谋划策,赚更多更大的钱。他想,如果雪清救活了,康复了,即使用去100多万,他也是不在乎的,因为他可以利用她加倍地赚回来。
  这就是一个商人的头脑,一个投机家的心理,这种心理在开始救她的时候,雪清也看得出来,丁长生也看得出来。雪清的命悬一线,她无法考虑以后的事,她那时只有听天由命。而丁长生作为雪清的大哥,也认为关力锋是一个有钱的大老板,与雪清曾有过长期的暗恋,在这种生死关头,他能够挺身而出,慷慨解囊,救自己的妹妹,还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他在心里也很感激关力锋,因为按他的能力,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救自己的妹妹的。如果能够把妹妹救活并且康复,他想,妹妹与关力锋结婚应该是她最好的和最后的归宿。这好像是命中注定了的事了,因此,丁长生也改变了对关力锋的态度,对他也亲切起来,好像他现在就是自己的妹夫了。
  雪清的命运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主刀的医生手里。死活荣辱好像都在手术室的8个小时之中。
  为了守住这8个小时的生死关头,丁长生、关力锋带着干粮和水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子上静坐,坐久了,又站起来,在医院的走廊上默默地沉重地踱步,医院的空气死一般静寂,没有人的说话声,没有小孩的哭闹声,没有外界的汽车喇叭声,因为这里的医院都是每个科室一栋独立的房子,玻璃、墙壁都是隔音材料制成的,外面的干扰一点也无法侵入。同时这个医院是在一座风景优美的山上,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马路,绝对不像国内的医院就建在大街上,什么吵闹声都有。为了照顾两个从北京来的医护人员,丁长生叫她们到宾馆去休息,因为她们在飞机上一路照料雪清,已经2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她们对丁长生说,手术室有什么消息,请马上通知她们,她们也是非常担心雪清的安危呀。
  特殊的时刻,特殊的事情,特殊的人群,在特殊的地方,在煎熬与忧烦中一分一秒地等待着,过去了2006年农历的最后一天,丁长生与关力锋从上午10点一直等到了下午的七点,雪清终于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被送进了隔离病房。丁长生于关力锋马上迎上前去,他们急切地问医生:手术成功了吗?
  (3)雪清在进行手术前,医生为了使她绝对地减轻痛苦,使用了深度麻醉,这种麻醉的效果可以持续12个小时,因此在整个手术过程中,雪清都是没有知觉的,手术进行了8个多小时,在手术结束以后,雪清依然处在昏睡状态中,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当他被护士用推车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她一点也不知道,更没有看见她的大哥和关力锋,因为手术后怕被感染,她还需要隔离两天,因此她被护士迅速推进了无菌的隔离室。隔离室是隔音玻璃制成的小屋,里面是完全消毒无菌的空间,除了穿上无菌服为病人服务的医务人员能够进去外,其他任何人都是不能进去的。丁长生与关力锋只有隔着厚厚的玻璃墙静静地看着雪清,默默地为她祝福,希望上帝保佑她度过难关。
  丁长生与关力锋随后与动手术的医生了解手术情况,主刀的医师贝克说,手术还算顺利,女病人很坚强,她脑内的毒瘤至少已经存活了三年,如果在早期摘除,会很快地康复。现在摘除的毒瘤有400多克了,非常危险,现在摘除了98%,只有一点点已经顽固地长在后脑部,如果要完全切除,要割掉一些活动的脑神经细胞,对于健康也不利,只有用中药去慢慢化掉这个2%,因此在手术后要长期疗养和中药治疗,如果你们有充足准备的话,就在洛杉矶美达疗养院疗养一年到两年,是完全可以康复的。
  丁长生在与医师谈话的时候,还要通过医院的翻译才能听懂,关力锋还可以听懂一些。他们听了医师的讲述,又互相商量了一下,他们认为把雪清放在美国疗养,是不切实际的。一是没有合适的人留在美国照顾雪清,在美国请人不仅费用高,而且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是行不通的;二是他们都有很多事情,不可能经常坐飞机到美国来看她,远隔重洋,万里迢迢,非常不放心;三是国内也有很多疗养院,条件也很好,丁长生说,他们军区就有一个很好的疗养院,在那里疗养,什么都方便,还是回国去吧。再说,他们到美国来,都是匆匆而来,什么都没有带,而且还都是临时签证,只有半个月在美国的逗留期,超过了签证的时间,他们都不能再呆下去了,于是他们决定回国,只待雪清在医院度过一个星期的看护期,他们就可以返回国内了。
  当他们走出医院的时候,丁长生忽然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电话是他们军分区的办公室主任打来的,电话里说,在春节过后的大年初四,省军区要召开团长以上的军事会议,可能是研究军演问题,会议非常重要,请他在大年初三一定要赶回淡南,或者直接到西银的省军区机关招待所报到,千万不能缺席。这个十万火急的越洋电话,像一道上战场的军事命令,催得丁长生心焦如梵。他知道军事会议的极端重要性和保密性,他没有跟关力锋透露会议消息,只是十分焦急地对他说:
  “我家里来了电话,可能有非常紧要的事情,我得立即赶回国内,这里,你得好好照顾雪清,让她在这里再安心待一个星期,你再带她一同回国。我妹妹们的事情就全拜托你了,请多多关照!”
  “雪清的事你不要操心,有我在这里照顾,你一万个放心好了。那,你怎么回呢?几时走?”
  这时,丁长生立即想起了在纽约国际机场待命的那架从西银开来的小型军用客机,他只能坐这架飞机回国了,他与在那里待命的驾驶员联系,驾驶员也说刚刚接到了国内空军首长的命令,要他们立即返航,因为飞机另派了紧急任务。丁长生叫他们在纽约等他,他也要马上搭乘这架飞机回国。另外,丁长生与关力锋商量,从北京带来的那两个医护人员,已经在美国完成了她们的护送任务,也可以与他一起回国了,关力锋同意了这个意见。于是。两个医护人员、三个机组人员和丁长生一行6人,在2007年的大年初一晚上,乘坐那架护送雪清来美国的小型专机一同离开了美国。丁长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美国只停留了短短的两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又一次去飞度太平洋了。
  这架专机往返的费用是20万元,当丁长生和医护人员离开时,关力锋租小车送他们到了洛杉矶机场,再买了去纽约机场的机票,而且给了他们6人的路上生活费3000元,丁长生说不要,他身上有钱,关力锋说,你不要没关系,你就把钱分给他们5个吧,他们来来往往,太辛苦了,这只是一点小意思,回国以后再好好感谢吧。
  丁长生又对关力锋招呼说:
  “我的妹妹能不能照顾好,就全靠你了。她今后的一生,也都托付给你了,你好好把握吧。你们不能坐专机回去了,非常对不起,因为部队的飞机是不可能在美国停留这么长时间的,你与雪清就好好在美国多待几天,多玩几个地方,等她心情好了再搭乘国内的民航班机回国吧。再见!”
  “好的,我知道了,您放心,大哥,一路顺风!”
  听了丁长生的这席话,忽然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从他的话里,好像他把雪清一生的命运都托付给他了,也就是说,今后他可以放心地与雪清结为夫妻了,他再也不用担心雪清心理变卦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雪清护理好,让她完全康复过来,也许一年之后,雪清就是他的压寨夫人和为他挂帅出征的商场女将了。
  事情会照关力锋的想象发展下去吗?
  (4)关力锋送走了丁长生等人,仍然回到了耶稣医院,雪清还在隔离室,不能与她见面,更不能谈话,他一个人在医院的大厅里踱来踱去,感到非常的枯燥和无聊,这天是2007年的大年初一,也就是中国传统的真正的春节。在往年的春节,他与老家的父母兄弟等亲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团聚,在酒店大操大办,非常自在和快活,想不到这个春节他却在远隔重洋的海外,而且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寞,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救雪清。
  雪清现在是他的什么人呢?他心里没底,说实在的,她只不过是他过去的同学和同事,在几个月前,她曾在自己的公司里打过工,他多年来,都在暗恋着她,想娶她,想与她正式结婚,但是,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也可以说是一场幻梦。多年来,关力锋没有正式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没有孩子,不过,情人却有好几个,他没有组建自己的家庭,只是与不同年龄与身份的女人混日子,这就是他的及时行乐观,他等待的一个正式的妻子就是雪清,可是他等了她20年了,仍然是一场春梦。
  因为他到现在连雪清碰都没碰过一次,雪清显得比皇帝的公主还要高贵。现在她得了重病,这是一次对她致命的打击,她再没有高贵和骄傲的资本了,他抓住了这个机会,舍得花大价钱来救她,就是为了赢得她的信任与芳心,如果她知道感恩的话,一定会了却他多年的心愿。但是现在她还在隔离室里,她是否能够真正康复呢?她如果康复了,是否又会真正感恩,投身于他的怀抱呢?如果发生了变故又怎么办?这一连串的问题在他的脑海盘旋,他对未来的一切只能寄托于上帝了,上帝会为他的救人之举感化吗?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人是没有过春节的习惯的,美国的大年初一没有任何节日的气氛,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晚上,关力锋一个人无处可玩,他只有去一个酒吧喝酒。在酒吧,找不到一个中国人,都是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女人都是黄色的卷发,他用简单的英语与服务员打招呼:“hello,howdoyoudo?”服务员在美国叫侍者,也用英语回答他:“howareyou?WhatcanIdoforyou?”侍者的意思是你需要什么?其实就是问他需要什么酒或者饮料,关力锋感到一个人喝酒没有意思,只想找一个女人来陪他,于是他顺口道:“girl,a
  Yanggerbeautifulgirl!”侍者知道这是一个失意的男人,他是来寻求女色的刺激的,于是把他带到了一个包厢,里面有两个年轻漂亮的美国姑娘在喝酒,正愁没有男人来助兴呢。于是,关力锋加入了这个三人的酒色游戏之中,在这里,关力锋放肆地玩弄女人,也恣情地醉酒,他在异国他乡,找到了迷醉情感的寄托,他在这里好像疯了,他任意地挥霍,花掉了1000美金,当他从醉迷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完全赤裸地睡在沙发上,地下是胡乱摆放的空酒瓶,两个洋女人都不见了。
  他忽然感到非常的空虚与荒唐,自己怎么与洋女人睡觉了呢?他完全不清楚自己在醉态下的疯狂与放荡,当他想起昨晚的事情,感到有点对不起雪清。但是,又莫名地涌上一种征服洋女人的满足感,以前他虽然有过好几个情人,与很多的女人都发生过那种关系,但是他还没有与外国的女人接触过,现在他得到了这种体验,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意与高雅,他认为虽然一个晚上花掉了1000美金,但是这相当于中国人民币7000元的消费还是值得的,这就是一个身价上亿的老板的消费观,这就是关力锋的快活人生哲学。当然,他在美国的这次放荡,在病中的雪清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他后来也为这次放荡而后悔。
  在隔离室的第三天,雪清已经清醒了。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还需要观察几天,她就可以出院了。关力锋这时为雪清大献殷勤,给她买玫瑰花,给她买最好的营养品,陪她谈心,聊天,陪她到医院的草坪里去玩。雪清这时感到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好像一切都好了,精神也格外地好,她感觉美国的医疗技术确实很高。她总感到自己应该把消息告诉给国内的一个人,可是,关力锋在旁边,她没有办法去做这件事。于是,她叫关力锋到城里去买一件东西,她想要一台美国出产的先进的手提电脑,以后带回去她还要工作呀。当然,她要关力锋买电脑只是一个托词,想要他暂时离开一下,关力锋只有满足她的要求,进城去了。因为关力锋有两部手机,为了联络的方便,他怕雪清万一有事好找他,留下了一部手机给雪清,并告诉她这是一部可以国际漫游的手机,如果她要与回到国内的大哥通话,也是可以的。这部手机给了雪清一个联络的最大方便,她想应该把自己在美国的消息告诉他了,她心里还在想念着他呀!这个人是她的大哥吗?不是,她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永远让她刻骨铭心的人。他是谁呢?
  (5)雪清来美国好几天了,当她在手术后第一次清醒的时候,想起来的第一个人就是在国内的周一鸣,她不知道周一鸣现在怎样,因为生病和动手术,她没有给他去一个电话,也没发一条短信。周一鸣在他的老家,一是因为他的手机被家里的老婆没收了,他发不出任何消息,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雪清去了美国,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现在,雪清有了一个关力锋给她的可以国际漫游的手机,她又想办法叫关力锋离开了,在这个空挡,她想应该给周一鸣打个电话了,当她拨通了周一鸣的手机号,却久久没有人接听,她根本不知道周的手机被他的老婆锁在一个皮箱里,当然没人接听了。她以为周一鸣有事在外,没把手机带在身边,于是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一鸣,你好!春节快乐!我在春节之前来美国了,这次是关力锋花钱租飞机叫我来美国动脑部手术的,现在手术后一切都好,头脑清新了,祝你幸福,不要挂念我。
  这条70字的短信给周一鸣传达了一个重要信息,可是周一鸣却没有看到,因此也没有回复,雪清在洛杉矶久久地盼望周的回复,可是她没有得到,这使她有些伤感,她以为周一鸣已经彻底忘记她了。为了不让关力锋发现他向周一鸣发了短信,她在发出了短信之后,就将短信删掉了。
  关力锋在一个小时后回来了,他从洛杉矶城里果真买来了一台很好看的手提电脑。他打开给雪清看,雪清却显得很不在乎,因为她现在并不是真的要一台电脑,她现在被周一鸣的不回短信困惑了,她担心着他的安全与健康,她老是在心里盘旋着一个问题:为什么真心爱着她的周一鸣就那么快不理她了呢?
  丁长生回到了国内,参加了省军区的高级军事会议后,马上就去省军区疗养院去张罗妹妹的回国疗养问题,他向疗养院打听了有关方面的情况。这个疗养院在离西银不远的临潼,依山旁水,风景优美,条件优越,设备齐全,住进去的都是部队的团以上的离休干部,按惯例一般是不接受非军人的,丁长生跟领导讲了自己妹妹的情况,院长考虑了一阵子,又请示了上级领导,答复他说,如果是军人的直系亲属,可以住进来,但是必须自费,费用是每月3000元,包括吃住与医疗,如果有重大疾病要转院治疗,这个费用就要另外掏了。丁长生考虑了一下,每月3000元费用不算太高,他想,关力锋可以掏大钱去美国为妹妹动手术,这点疗养费他肯定是不会吝啬的。就是他不出,做大哥的也可以给妹妹顶一下。他想好了,就赶紧给在美国的关力锋打电话,告诉他,在国内已经为雪清找好了疗养院,就是省军区的疗养院,条件蛮好,请他在雪清感觉清新以后,办理出院手续,坐国际航班回国,直接到临潼疗养院来,他会在临潼迎接他们。
  关力锋得到了丁长生的这个消息很高兴,立即告诉了雪清。雪清在心里感谢大哥,但是她却关心着疗养院的费用问题,她对关力锋说:
  “我去疗养,谁给我出钱呀?”
  “那还用说吗,我呀。”
  “你为我动手术出了那么多钱,我怎么还好意思要你的钱啊?”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只要你康复后,好好为我出力就行了。”
  “那我还是欠着你的一大笔债务呀,我这辈子也还不清了,怎么办啊!”
  “不要你还,只要………………”
  “只要什么?我只有一条命,我拿命来还吧。”
  “什么命,我要的是你的人,我们相依为命吧!”
  “你还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呀,我……”
  雪清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关力锋为他出钱治病,已经将她的一切都买去了,她只有用自己的一生情感去还这一笔债务了。难道她真的就逃不脱关力锋这个魔圈么?
  几天以后,关力锋办好了雪清的出院手续,买了去纽约的机票,他与雪清在纽约停留了一天,参观了自由女神像和曼哈顿岛,关力锋要求雪清与他合影,雪清以身体不舒服拒绝了,他们又坐上了纽约至北京的国际航班,回到了北京,随后又换乘了北京至西银的飞机,再坐小车到了临潼的疗养院。安顿好了雪清之后,关力锋回到了北京自己的公司,继续过他的老板生活了。
  【第七十四章老板发狂】(1)
  在临潼疗养院,关力锋只为雪清交了一个月的疗养费,就匆匆回自己的公司了,也许公司里还有很多急事等待他去处理,也许他身上带的钱都用得差不多了,也许他认为雪清的病在手术后用不着疗养很长的时间,因此他只留了一个月的疗养费给她。雪清赴美动手术已经用了关力锋的很多钱,她对关不能有更多的奢求。只想她的病真的很快就康复起来,她甚至想马上就要参加工作,因为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关力锋回到公司,公司刚好在春节放假后要开工了,千头万绪都等着他去筹划,原来他要雪清在公司当总经理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雪清在为他操劳,他那时觉得当老板很轻松,自从雪清辞职后,他什么事都得自己管了,感到确实又忙又累,有时搞得昏头转向,他现在有一个很现实的想法,就是盼着雪清早点康复,早点回到他的公司来继续当总经理,他为雪清上上下下奔忙,用了那么多的钱去治她的病,目的也就是这个,当然他的另一个目的更明确,就是与雪清结婚,他想,现在实现这两个目的,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只是再等待一段时间,让雪清完全恢复过来,就马到成功了。关力锋不禁暗自高兴起来,嘴里哼起了小曲。
  在关力锋洋洋得意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雪清在北京住院的那个医院打来的,他拿起了话筒:
  “你好,我就是关力锋,什么事请讲——”
  “雪清是你的夫人吧?她在春节前曾在我们医院住院,还有一些住院费和医疗费没有结账,因为你们那时匆匆去美国了,我们也没有催,现在你回来了,请过来结一下欠款,好吗?”
  “好的,大概有多少?”
  “不多,就几千块钱。”
  这时,关力锋记起了确实还欠着北京医院的钱,他应该去结清这个账。但关力锋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商人,不管用多少钱,大至百万千万,小至几元几十元,他都要明明白白,因此他医院结账的时候,不是医院说多少,他就交多少,他必须要医院出具各种票据,而且要写清楚具体的项目。他的精明对公司的财务管理是有好处的,但是这种过度过细的精明,也让他在人生的征途上吃了一个大亏,他差点就要发疯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2)关力锋来到雪清曾经住过院的那个医院,他找到了当时治过雪清病的主治医师王医生,王医生对关力锋说,雪清当时在这里输过2000cc的血,还没有付账,他开了一个输血的票据给他,叫他到财务室把帐结清,另外,雪清还有一些衣物和书放在这里,我给她保管起来了,你可以拿回去。关力锋如果是一个不甚精明的人,交了钱拿了东西就可以走,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偏偏要在交钱的时候,问那个收银员,为什么雪清要输这么多的血。本来王医生做了半个糊涂人,他在票据上只写着“输血费”几个字,还有就是输血的数量与金额。他根本就没有写是什么原因输血,其实也没有必要写。在当时,雪清来这里住院,是因为检查出了有宫外孕,需要动手术,在动手术的过程中大量失血,因此需要大量输血。这样的原因是不能写的,因为雪清跟王医生讲了,她的意外怀孕,根本与关力锋没有关系,不能让关力锋知道这件事。那时雪清来做流产手术,是用电话告诉了周一鸣的,周当时已经回老家过年去了,周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即从家乡打来了2000元,如果不输血,流产的手术费和住院费还用不完。后来情况变化了,周因为与雪清的婚外情被老婆察觉了,周的手机被老婆没收了,医院没有办法与周取得联系,后来阴差阳错与关力锋取得了联系,因为当时他们都急匆匆去美国,医院也在当时没有要关力锋交输血的钱,想在以后双方都糊涂地过去这一关,那知王医生却没有关力锋这么精明,他装了糊涂,却没有告诉收银员也装糊涂,当关力锋问收银员为什么要输这么多血的时候,收银员却感到奇怪了,她不明白关力锋并不是雪清的真正老公,他根本没有与雪清有过那种刻骨铭心的关系。收银员反而质问起关力锋来:
  “你自己的老婆在医院流产,大量失血,你都不知道?”
  “怎么?她在医院是流产吗?为什么要流产?”
  “宫外孕呀,流了好多的血,昏过去好几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宫外孕?流产?失血?昏倒?这些词好像晴天霹雳,一股脑儿地对着关力锋狂轰烂炸,关力锋的头在嗡嗡地叫,周身的血在翻滚,眼睛在冒着金星,脚步好像都迈不动了。他也要失态了,但是他觉得在医院不是他发作的地方,他稍稍装作了镇定。他是在付了钱之后,才听收银员说起这个爆炸性新闻的,如果是付钱之前知道了,他绝对不会付这个钱了。他在医院里感到了非常狼狈,他要发泄自己胸内的这一腔怒火和疯狂,对谁去发呢?
  他要去找自己的对手,但是对手是谁?他根本不知道,他必须去盘问雪清,把这个事情的根底弄清楚,同时,他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雪清的大哥,看她的大哥怎么来看待他这个宝贝的妹妹。至于怎么样处理与雪清的关系,这倒是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他想冷静地来处理这个事情,想息事宁人地来处理与雪清的关系,但是他的头脑却被“流产”这个词搅乱了,他心乱如麻,心火难平,心浪滔天,心头紧锁。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容不得任何第三者的侵犯和搅局,容不得任何的掺杂与沾染。
  但是,他又想,现在他还没有与雪清结婚呀,这件事又如何说得清谁是第三者呢?雪清与别人的恋爱或者是发生关系,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她呢?他变得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还要继续与雪清结婚吗?他心里不是滋味,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不与雪清结婚吗?自己为她花掉了100多万啦!自己不完全亏了?商人是最精于计算金钱的得失的,他用的每一笔钱,都是投资,都想着要赚取几倍甚至更多的利润,如果亏了,他的心理又怎么能平衡呢?他根本就不知道金钱是收买不了感情的,如果弄得不好,再多的金钱也会搞得情感丧失,人去楼空。怎么办?怎么办?
  关力锋到底要怎样来对待这个意外的事件呢?
  (3)关力锋虽然是一个身价上亿的大老板,但是心胸狭窄,遇事沉不住气,当他从医院得知了雪清曾经流产的消息,他简直要暴跳起来,他对雪清是又爱又恨,爱她的管理才能和办事谋略,却非常恨她是一个情感冷淡的冷面人。他为了追求雪清,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和精力,从暗恋到明恋,从小处到大处,从生活到工作,从物质到精神,又加上这次花了大价钱为她租专机到美国治病,他真是用心良苦呀,为什么他就得不到她的心呢?为什么他却在离开他之后又无端地爱上了别人呢?这个人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有多大的魅力呢?这个人到底是谁?她还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宫外孕流产,她就要跟他飞了,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什么呀?关力锋想起这些事,他恨不得要把这件事的根底全部挖出来,一定要雪清自己讲出来,非讲出来不可。
  关力锋从医院出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雪清盘问这件事,但是雪清不在北京,她现在还在西银的临潼疗养院里,他为了追问这件事,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跟公司的秘书交代了一下,就坐飞机到西银去了。
  他转车到了临潼,在疗养院里找到了雪清,雪清正在院子的草坪里晒太阳,她一个人在这里,不觉有点寂寞,她正在想着身体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恢复,她非常盼望早点出去工作,当然她想的工作,绝不是去关力锋的公司再当什么总经理,她心里有了一个计划,有了一个新的打算,她想自己开一个公司,在两三年时间内把欠关力锋的钱还清,她完全不用听关力锋的支配了。正当她想入非非,满脑子都是创业计划的时候,关力锋突然来了,她没有跟他打招呼,她却在潜意识里感觉到关力锋是善者不来,来着不善,他也许可能要兴师问罪来了。
  果然,关力锋一见到雪清,失去了往日的亲切的问候,打头一句就问:
  “雪清,你倒很悠闲自乐呀,在想谁呀?……”
  “我什么都不想,我现在是一个寡妇,一无所有,无家可归,又重病在身,我只想死!”
  “怎么会呢?你还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呀,还有心上人在等你啦!”
  “你说什么?谁是我的心上人?是你吗?你等着与我结婚,圆你的温馨之梦是不是?可惜我这辈子不能与任何人结婚了。”
  “你说得太丧气了吧,你很快就会好的。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祝福你!”
  “你说什么风凉话呀?你祝福我什么?祝福我生病吗?你好像话里带刺呀,有什么事呢就挑明了吧。”
  “那好,我今天从医院来,就是你过年前在北京通州住院的那个医院,你应该明白吧,你在那个医院是做什么?”
  “治病呀,我一身都是病,怎么?”
  “你在医院大量失血后又输血是什么原因?”
  “动手术,血管破裂,流了很多血。”
  “动什么手术?你能说明白一点吗?”
  “我在马路上被车撞了,差点要了命了。”
  “撒谎,弥天大谎!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吗?”
  “你在医院做过调查了?他们怎么说呀?”
  雪清满以为曾为她动流产手术的王医师是会为她保守秘密的,因为她曾经与她秘密交谈过,她也答应保证守口如瓶。难道她会对关力锋透露风声?不可能吧。但是雪清却绝没有想到她离开那个医院的时候,还没有结账,是不是医院通知关力锋去结账了?是不是那个财务室的收银员走漏了消息?她想,如果是关力锋真的得知了她在医院流产的消息,那么就干脆跟他摊牌了,是流产又怎么样?他关力锋又不是我结婚的丈夫,他能干涉吗?即使他要干涉,要计较,那就各自分散,再不与他往来,大不了就是欠了他的很多钱,以后想办法还他就是。当雪清想好了该怎样去回答关力锋的时候,关力锋却跑到卫生间去了,他在那里想着雪清的事,恨爱交加,捶胸顿足,心里失衡,竟然躲在墙角哭了起来。
  雪清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4)关力锋在哭过一阵以后,他马上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雪清这辈子不可能做他的妻子了,即使他原谅她,不计较她,她也不会与他是一条心了。面对着这样一个令他可恨又吃醋的问题,他想绕过去,再不与雪清谈起,可是他如何能克制自己,压抑自己?他无法平息内心汹涌的波涛,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深谋远虑的老板,他太自私狭隘了。他觉得还是要好好跟雪清谈一谈,要把事情的原委谈清楚,究竟是谁与雪清发生了这种关系?他究竟是什么人?他在哪里?他想,只要雪清把那个男人告诉他,他可以再不追究雪清的错,并且想把她接到北京去疗养,因为那样他可以监控她,以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当他想好了这些,于是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强作着一付笑脸,走到了雪清那里,坐在了她的旁边,想与她进行一次真诚的对话。
  但是,雪清却很机敏,先发制人,她先开口了:
  “我看你脸上好像很难过,是一付擦过泪的苦相,是不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没有啊,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我想问问你,我对你这样好,你为什么……?”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对不起你呀?你干脆明说了吧,何必绕弯子呢?”
  “你既然要我说,我就说了吧,你过年前在北京通州那个医院是不是做了流产手术?是因为宫外孕而流产的吗?”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摊牌吧。我是做了这种手术,不过,我的事你无权指责我,也无权过问,因为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何必想不通呢?”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你能告诉我吗?只要你告诉了我,我什么也不追究你,我们还可以做夫妻,我们还可以真诚合作。”
  “关力锋,你想得太天真了,你想要我告诉那个人,你去告他是吗?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告他的权利吗?你还想要我与你做夫妻,真是白日做梦!”
  “我没有告他的权利,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底细,想……”
  “想整他一顿,想杀了他是不是?你太狠了,你想,我会这么傻,把他出卖给你吗?”
  “你想得太多了。不过,问题发生了,总得弄个明白吧。”
  “有必要让你明白吗?你无权过问,懂吗?”
  “那我这样抢救你的生命,难道你就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何在?”
  “我没有感恩之心?我没有良心?你的意思就是抢救我用了很多钱是不是?你说个数,我们先算一算,下欠的钱我想办法还给你,一年不行,三年五载也要还给你!”
  “我们的账很难算清,你只要答应嫁给我,一切都清了。”
  “你不是要计较我吗?你不是要追究那个与我好的男人吗?你还妄想我嫁给你。想得太美了,我们还是算清这笔债务吧,到底我欠了你多少?”
  “那也好,我的钱也不能白扔到水里。我是一个商人,我是要讲究投资效益的。你现在这个样,能还请我的这样一笔大债吗?”
  “你这几句话,真把你的内心思想都说透了。好吧,我呀,也不能糊涂,我们好好算算帐,怎么样?”
  “你说怎么算,难道我还欠你的吗?”
  “我们先从近处算起吧,我为你当了半年的总经理,你给了我多少工资?我为你赚了大笔的钱,你给我提成了多少?”
  “我给了你一套房子,可是你不要……”
  “那是给我的房子吗?那是软禁我的一个囚笼!我幸好逃出来了。不逃,也就成了你的笼中之鸟了。”
  “这是第一笔账,你没有跟我算清。还有一笔更大的账,你还想算吗?”
  “什么更大的账?”
  “难道你忘了,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那时是文化革命,你能把帐算在我的头上吗?”
  “你的父亲逼死了我的母亲,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那……那是不能算账的,文革中死的人是个人恩怨吗?”
  “你父亲是造反派头头,他不逼,我妈会去卧轨自杀吗?一个还只36岁的铁路桥梁高级工程师,一个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高级技术顾问,被你那个万恶的父亲逼死了。你说,应该要赔偿我多少钱?你说,你说呀!我还欠你多少?你说,你说呀!…………”
  雪清越说越激动,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她的情绪太激动了,引起了心理的不适,在一旁的护士发现了。马上制止了他们的谈话,把雪清扶进了疗养院的病房里。
  关力锋知道因为追究雪清的事,也许又要闯祸了。雪清的病是需要静养的,受不得刺激,这一次刺激将给雪清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但是他的狭隘与自私心态容不得对雪清错误的宽宏大量。他无法收拾自己造成的残局,看来,要挽救雪清的心,要与雪清结婚的念头是完全不可能的了。他还是不甘心于自己为自己造成的这种后果,他想把雪清的事告诉他的大哥,一是想让她的大哥劝慰劝慰她,请她还是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二是感到自己一人独自承担这种无名的痛苦太烦闷了,太窝囊了,想把心上的烦闷分一部分给雪清的大哥,这样也许会好受一些。因此,他给雪清的大哥丁长生打了一个电话,准备去淡南军分去去见见他。他这个行动没有告诉雪清,可是,他这一脚不慎,差点把雪清推向了死亡的边缘,这个老板真是太差劲了。
  人啊人,为什么不能互相宽容和原谅?自私与狭隘有时会将真正的爱与亲情粉碎,关力锋与丁长生的会面将会带来什么后果啊。
  【第七十五章长官迷茫】(1)
  关力锋对雪清在医院流产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放不下来,他隐瞒着雪清跑到了她的大哥那儿,只想着丁长生能够给他解除心头的烦恼。他到淡南军分区找到了丁长生,丁长生现在对他的印象好多了,因为他为救妹妹雪清用了很多钱,他从心里感激他。如果没有关力锋这个老板搭救,也许妹妹这次就要遭大难了。丁长生是一个注重人情和感恩的人,他在心里有一个想法,妹妹雪清本来就与关力锋是同学和同乡,妹夫天晴遇车祸牺牲以后,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归宿,后来她跟了一个农民张世元,现在这个张世元也带着孩子离开她了,雪清真是一个孤独的命运。如果关力锋在这种时候能与妹妹结婚,应该是合适的,也给妹妹的后半生有了一个定位,他也就放心了。现在,关力锋急匆匆从北京赶来看他,是不是为这事儿来的呢?
  关力锋与丁长生见面后,打头的一句就是:
  “大哥,我今天特意来找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与你谈谈,是关于你妹妹雪清的事。”
  丁长生第一次听到关力锋亲切地叫他大哥,就知道有戏了,他很为妹妹高兴,这毕竟不容易呀。他很爽快地说:“敢情好,有啥事呢就说吧。”可是,关力锋却知道了丁长生完全不懂他的来意,他也不想一下子把雪清的事全抖出来,那样也许会把丁长生吓到,他想了一个迂回的办法,对丁长生说: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到外面去喝酒吧,我请客,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喝酒?你请客?那好,等我下了班,坐我的车去吧。”
  “好的。”因为丁长生工作忙,他又去别的办公室有事去了,关力锋在这里只有无心地翻起报纸来。
  下了班,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酒楼的包厢,这里的客人少,便于谈话,关力锋选定了这个小地方,是为了与丁长生进行交流。
  在碰了一次杯之后,关力锋开始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大哥,你认为你妹妹雪清怎么样?”
  “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女人啊,怎么,你不相信她的能力?”
  “能力强确实如此,但是她的人品不怎样。”
  “你是她的老同学,难道还不了解她吗?你怎么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最近出了一个事,令我老是想不通,她怎么老是背叛我?难道我配她不上吗?”
  “你说具体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又背叛你了?”
  “我这次花了大价钱,租专机去美国,为她动手术,你是知道的,我是为了什么呀?这个事我不说你也明白,我在暗处明处都爱恋着她,我们都爱恋了20年了,过去的事不说,说起来太复杂了,太曲折了,我想我们现在通过这次大难,应该都认识清楚了,应该有个结果了吧。可是……”
  “你说这些,我都听不明白,我是军人,喜欢说话直来直去,有啥事呢,你能原谅就原谅,能宽大就宽大,你绕来绕去,到底雪清做了什么错事?告诉我吧。”
  “那好,我说,我说,我不说出来,心里老是窝火。来,大哥,先喝酒。”
  关力锋给丁长生倒满了酒,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他示意了长生一下,仰起脖子把一杯白酒一倾而尽,借了酒的力量,他对丁长生说出了雪清事情的经过。
  说完了,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还要喝,他想借酒浇愁,一醉方休。丁长生马上拦住了他,叫他别喝了。他听了关力锋的话,似信非信,似疑非疑,并没有立即表态,他要与妹妹通话之后才能确定这件事。如果妹妹自己真的承认了这个事,也是倒了他的颜面,他将会严格地教育妹妹。至于妹妹还能不能与关力锋结婚,关键要看关力锋的态度了。如果关力锋能够大度为怀,什么事都好说,如果是妹妹真的不爱关力锋,那他也就没有办法了。
  这是关力锋第一次单独请丁长生在酒楼喝酒,长生原以为是大喜事,却不料让酒席不欢而散,让他扫兴而归。关力锋醉如烂泥,丁长生只好用车子送他到宾馆开了一个房间,背着他进了屋,再让他躺下,并招呼了服务员,待他醒来后,再打电话给他。
  丁长生为了证实关力锋的话,他必须与妹妹通电话,或者亲自找妹妹去谈谈,他心里非常疼着妹妹,他认为妹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但是他还是不相信关力锋的话,他认为她妹妹不是那种放荡的女人,她是不会干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的。
  到底丁长生会相信谁呢?雪清又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恩人大哥呢?
  (2)雪清在一天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她的堂哥丁长生的电话,说是在明天要来看她。雪清并不感到高兴,因为她已经预感到关力锋把她在医院流产的事告诉大哥了,因为她知道大哥的工作特别忙,不是有重要事情一般是不会来的。如果大哥真的知道了她那个事情,她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如果不承认,他大哥既不会责难她,也没有其他的麻烦,但是关力锋可能会拿出医院开的票据来,那样她反而会更加难堪。如果承认了呢,大哥,她一生的恩人会怎么看她呢?她想了好一阵子,觉得她只要向大哥解释清楚,也不是什么出丑的事,她没有爱人,真心地去爱另一个男人,难道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她这样想清楚了之后,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大哥丁长生果然来看她了。
  丁长生给她带了一些营养品,还给她送了一束鲜花。他们慢慢地聊了起来,逐渐进入了话题——
  “妹妹,你与那个张世元离散之后,找过另外一个人吗?”
  “哥,我与张世元不是离散,而是他有意抛弃了我,而且还带走了我们的孩子,我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这三年,都是我辛辛苦苦把这孩子带大的,你知道我的心好酸好痛啊!
  没有张世元,我一点都不在乎,但是失去了这个孩子,我觉得我一切都完了,我这样子,又有这么严重的病,我真不想活下去了。哥…………”
  “妹妹,哥知道你的命不好,哥很同情你的痛苦,可是,你要找人,找关力锋这样成功的男人不好吗?而且他现在为你花了那么多钱去救你,你也要知恩图报呀。我们家里的几代女人都是传统型的人,没有人去做那些拈花惹草的事,你也要维护我们家世代的好传统呀。”
  “哥,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事,我觉得与关力锋结婚根本合不来,我们不是同一条心的人呀。同时我也不稀罕他的老板身份和很多钱,如果我贪钱贪财,早就答应与他结婚了。拖到现在我没有答应他,就是我压根不愿意,即使他救了我,用了很多钱,我也不能以身赎债啊!我欠他的钱,我会在身体恢复后慢慢还他的。”
  “那你是承认另外找了一个男人了,他是谁,你觉得合适吗?你们还发生了那种关系是吗?”
  “哥,我承认,我是另外找了一个。我只是想生一个孩子,可是我的命运太不幸了,怀上了孩子,却又是宫外孕,我的命真是太苦了,太苦了呀!…………”
  雪清说到这里,抽泣起来,丁长生给她递来一个手巾,他知道妹妹心里有很多难处与酸楚,他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他已经基本了解了妹妹为什么要另外找男人的内心,她是真想要一个孩子,听说关力锋现在快四十岁了,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而玩过的情人倒是不少,别人说他生不出孩子,也许妹妹真的相信了这一点。他与妹妹谈到这里,不想再触妹妹心中的痛楚,他临走时,给妹妹丢下了1000元钱,没有吃饭就走了。
  妹妹要去送大哥,他制止了她,要她好好休息,又安慰了她几句:“身体是第一紧要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把身体养好了,一切都好办。与关力锋的事要冷却处理。我会跟他打电话的。”
  丁长生走了,妹妹看着他的背影,又一阵心酸。她想着大哥的话,也许大哥还是要她与关力锋结婚。为什么一个高级军官也是俗人的思想,要报关力锋的救命之恩,要对他以身赎债呢?
  丁长生在回军分区的车上,也在回想:为什么妹妹对关力锋那么有成见,不想与这个大老板结婚,而偷偷摸摸找了另外一个普通的男人呢?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3)丁长生是雪清的堂哥,雪清是他从小带养大的,因为雪清生下来是动乱的1966年,她还只有2岁多,母亲就在文革中被逼卧轨自杀了,他父亲又因为说错了一句“毛主席是人不是神”的话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在那个年代蹲了10年的监狱。雪清本来与关力锋是同乡,就因为关力锋的父亲当时是造反派的司令,逼死了她的母亲,又害了她的父亲(他们在那时都失去了工作,在家乡接受造反派的监督改造),她长大了一直把父母的仇恨记在关力锋父子身上,因此,她一直不接受关力锋对她的暗中追求。
  妹妹本来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她的爱人是大学生,她的公公和婆婆都是省里的高干,可是就因为爱人出车祸牺牲了,这个家庭就急剧变化解体了,妹妹为死去的丈夫守了十多年的寡,真是不容易呀。妹妹本来在大学毕业后在检察院工作,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工作啊,可是妹妹偏偏在单位又受领导的逼迫与诬陷,她在1991年那个时兴干部下海的年头下海经商了。经商的开头几年妹妹发了财,而且成了一个身价百万的女老板,谁知道她后来又破产了呢?听说,她后来还为别人担保贷款,那人拐款潜逃了,她却背了黑锅,替别人坐了半年的牢,再后来她又跟了一个农民工的男人,现在那个男人又离开她了,一个三岁的孩子也带走了。接着,她又流浪,受苦,生病……
  丁长生想着妹妹雪清前半生的坎坷经历,不断地为她在心里叫屈,他在为她不断地假设——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文革的那个年代;
  如果她的母亲现在还健在;
  如果她的那个大学生的丈夫不出车祸;
  如果她在那个高干的家庭不出走;
  如果她在检察院工作不贸然下海;
  如果她下海后经商一直很顺利;
  如果她不为别人担保贷款;
  如果她不与那个农民工的男人结为事实夫妻;
  如果她在关力锋的公司里与关力锋和好;
  如果她没有生病而是一直很健康;
  如果………………………………………
  只要以上的许多如果有一个不发生,雪清的命运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厄运都集中到了她的头上了呢?难道这是她前生的罪孽吗?难道这是上帝对她的报复吗?现在他假想的十个如果都在雪清的身上发生了,只有最后的一个如果还没有发生,这个如果就是如果她愿意与关力锋结婚,到关力锋的公司里去工作。只要实现了这最后一个如果,雪清下半生的命运也就会彻底改变了。但是在这种时候,偏偏又发生了一个“流产事件”,关力锋本来打算在雪清身体恢复后就与她结婚的想法,又可能改变了。
  关力锋四十岁了,还没有一个正规的家庭,他这边的工作还好做,只要他再多与他交流,沟通,开导,也许还是有迂回的余地的。现在的问题不是关力锋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妹妹根本没有与关力锋结婚的打算,她还在与他记上一代的冤仇,还在与另外一个男人偷偷地谈爱,而且发生了故事。
  现在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妹妹放着一个成功男人不要,对一个救她生命的男老板不感兴趣,偏偏要与那个不明不白,不伦不类的普通男人,甚至是一个有家的男人发生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呢?难道她的神经真的出了问题?难道她对金钱、地位、优越的家庭、辉煌的事业都不感兴趣?难道她不考虑自己后半辈子的归宿?难道………………
  丁长生对妹妹雪清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他认为她最好的归宿就是与关力锋结婚,现在这个本来快要成为事实的结论又要急转直下了,他非常担心妹妹的将来怎么过,他对雪清不愿意与关力锋结婚的事感到困惑和迷茫。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雪清呀雪清,你的情归何处?
  【第七十六章情归何处】(1)
  雪清的脑瘤经美国医师开刀动手术以后,并不是万事大吉了,按照医师的说法,她至少要安静地疗养1——2年,需要中西药结合长期的辅助治疗和在完全休息状态下的疗养,这样才会慢慢地好起来。就像一棵大树,它的根部被虫子蛀空了,现在把虫子都挖了出来,还必须在底部再慢慢长出新根来,这大树才能继续生长,如果不能长出新根,这大树的旧根还有可能第二次被虫子钻进来蛀空,到那时大树就不可能成活了。这大树的新根就是人的新的脑细胞,要培养生长新的脑细胞,必须在优越的环境和条件下疗养。本来,雪清进了这个省军区办的疗养院,条件和环境也是相当不错的,只要能安静地在这种环境下好好地疗养,在一到两年之后是完全可以康复的。雪清在进了这个疗养院之后,也做好了自己的康复计划。
  可是,当她进了这个疗养院还不到一个月,关力锋就意外地发现了她曾在去美国动手术前,在北京通州医院流产的事,并且追究起这件事的原委,他还在不告诉自己的情况下,又把这件他认为的丑事告诉了她的大哥,她的大哥也来到了疗养院找她谈话。这两次表面看来是温和的责问,对于一个动了大手术后不久处在疗养状态下的病人来说,是一次比健康人更大更深的精神刺激,让雪清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心事烦乱,疗养的效果完全丧失了,她感到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极端孤立的地步,连过去最心疼她的大哥也不能理解和原谅她了,她感到了异常的茫然。
  因为这件事被他们发现,她马上就意识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了。当她还在在美国的时候,就担心着流产的事会被关力锋发现,那时候,关力锋和她的大哥都要她在康复后与关力锋结婚,她虽然没有答应,但是她在心里已经默认了这种命运的安排,如果不发生其他任何事,她是无法逃避这种安排了。可是,当关力锋发现了她曾在医院流产的事情以后,情况已经完全变化了。她知道关力锋是无法忍受她的流产,他也没有那种僧人的慈悲与哲人的宽大胸怀,他大哥是军人,是官场人物,思想是老一辈的传统观念,他也不能容忍所谓出轨的事情发生,虽然没有指责她,在心里却在埋怨她。她看得出大哥对她这种行为的遗憾和失望。
  她想,关力锋如果打消了与她结婚的打算,这正是她本来的意愿,她从来就没有过与关力锋做夫妻的打算。但是,关力锋不是一个救人危难的慈善家,他对自己的医疗投资,本来就是有目的的,他想的不是做好事,而是用投资来赚钱,如果他不能得到她的人,又不能利用自己去为他赚钱的话,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亏本,必须把成本捞回来。现在,她在账面上已经欠了关力锋一笔很大的债务。至于疗养的开支,也许他就要马上中断了。现在,她也没有心事在疗养院里待下去了,心情不好,再好的条件也是治不好病的。与其让关力锋来疗养院赶她走,或者他中断了疗养费,疗养院来催她走,还不如自己主动走,离开疗养院,去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农村乡下,到农家去住一段时间吧。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与任何人谈话,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想,她要想怎么样来还清关力锋的债务,怎么样来度过自己的后半生,她还只有41岁啊!
  当她要打算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心里仍然很平静,虽然她现在健康状况堪忧,虽然她现在没有钱,虽然她现在已经失去了任何人的支持和援助,但是她一定要度过难关。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但是,她到底要去哪里呢?心里却非常茫然。她想,世上总会有活路的。但是活路在哪里?
  (2)当雪清打算要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本来有一个手机,是关力锋给她的,好与他方便联系,但是她在离开前,把里面的卡松了出来,丢弃了,她决心再不与他进行联系。她大哥那儿呢,也不想告诉他。她在一个清晨,只带了几件衣物,背着一个包走了,走出疗养院,也没有人拦她,因为那里的人很多都不认识她,别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家属,早晨到外面买菜或者去走亲,这都很正常。她走了,没有回头,她根本不留恋这个病人和老人扎堆的地方,她坐上了去郊区的一趟公共汽车。
  到了一个村子,下来了,她想先在这里看看,如果可以找到什么事情做,她就在这里住下来。她在街上溜达,发现这里做小生意的人倒不少,有卖小菜的,有卖小吃的,有开小店的,有理发的,有卖粮油的,还有烧腊店,羊肉馆、卤菜店,话吧,小酒吧等,这里虽然是郊区的农村,但商业气氛一点不比城里差,商户大都是个体,小摊,小店,本钱不多,但一天的生意最少也可弄个几十元,够一家人的生活了。雪清原来是做过面点的,还在北京的那个乡情酒家当过白案师傅呢,可惜那次酒家发生了煤气爆炸,她受伤回来了。现在,是在西银临潼的郊区农村,这里的人最喜欢吃的就是馍馍,也就是馒头,她又想到在这里做馍了,但是做馍馍也得要本钱,也得要简陋的设备,还得要租房,而这一切都是要钱的。她现在身上只剩下几百元钱了,根本没有自己开店的本钱,于是就想到打工,给小老板当做馍的师傅,也许会有人请吧,于是她在街上的馍馍店里问是否要人。问了三家,有一家的小老板是一个单身女人,她正缺少帮手呢,于是答应了她在店里做事,说好了是400元一个月,包吃住。400就400吧,不管钱多少,只要能在这里有吃有住就行。于是,雪清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每天蒸馍都要早晨4点起床,因为要赶早6点卖馍,早晨去城里上班的男女,去上学的学生,在这里打工的外地人都要赶到这里来买上两个或三、四个馍,边走边吃,那时候的馍非常便宜,一元钱可以买四个,有的人一天只要1.5元到2元就可以填饱肚子了。卖完馍可以休息两个小时,下午又得做馍,晚上卖;晚上还得做馍,早上卖。这样的劳动一天起码要超过12个小时,一般的正常人都觉得很累,对于雪清一个处在疗养期的病人来说,只能是给她的病雪上加霜了。她的脑内癌细胞并没有完全消失,相反却在悄悄地扩散,病情在悄悄地加重,但是她却顾不了这些,她想,先得弄点钱,再自己开个小店,对于自己的病情她已经忘记了。
  这样帮别人做馍,蒸馍,卖馍,搞了两个月,她的身体实在没有办法支持下去了。就自己租了一间小屋,无药休息。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是活不了多久的,她的病是一座潜伏的火山,她知道迟早是要爆发的。但是,她不甘心这样默默地等死,她还要在有生之年做一项她认为有价值的事,她想到还是要到大公司去打工,或者找一个有钱的人合伙来做生意。她要赚大钱,一是为自己治病,二是她还想还清关力锋的债务,这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她生来就是一个爱与命运挑战的人,她不屈服命运的安排,她真不想这么年轻就默默无闻地死去。但是,要赚大钱,必须要有人帮,在这个小地方,只有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也根本没有一个大公司,行吗?再去西银吗,她也不想去,那个地方她伤心地离开了,就不想再回去。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知道那个人是一个有钱的老板,她也曾经认识他,他与周一鸣都是湖北人,现在周一鸣回到了老家,完全与她失去了联系,她也非常了解周一鸣的苦衷,她知道周在心里是爱她的,可是他的老婆是一个泼辣妇,他现在已经完全被老婆控制了,没收了他的手机,也没收了他的工资卡,他除了在学校上课,在家里吃饭,睡觉,什么事都不能做,他没有办法联系她,这是他在最后一次与她通话时告诉她的。后来,她给他打了好多电话,发了许多的短信,都是音信杳无。也许他们此生都难得再见面了。但是,她心里永远铭记着她与他在北京那段短暂而浪漫的爱情,这样的爱情也许此生也不会再有了。她心里永远都记着那段美好的日子。现在,她需要找的人不是周一鸣,而是周一鸣的朋友,她想与他合作做生意,她想借助他的资金来赚钱,赚更多的钱来实现她的梦想。
  她是一个即使在生命线上挣扎仍然不放弃梦想的女人,她要找的人是谁?她凭什么去与他合作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呢?
  (3)雪清要想找的人是李老板。李老板是谁?雪清还记得上一年在北京的时候,她曾在关力锋的那个物流进出口公司当过一段时间的总经理,因为她与关力锋合不来,又因为自己带孩子在办公室打坏了公司的一台手提电脑,关力锋对她有意见,她愤然辞去了总经理的职务。但是,当时关力锋扣压了她的证件和两个月工资,她在离开前,为了报复关力锋,就下载了公司存在电脑里的进货客户和销售客户名单的软件,而且把电脑里下载后的软件删除了。在离开公司以后的一段时间,因为她没有钱,住在昌平的梓园村生活非常困难,这时候她遇到了在梓园村搞图书编辑的老板李万宁。
  李老板是搞大型书画册的,那时候李老板在那里租了一间屋存放图书,而且要在那里进行包装,打好包装再把图书寄到客户手里去,因为困难,雪清也参加了那次的图书包装,就是在这次临时性的打工中,她也认识了周一鸣。后来,她知道周一鸣是一个下海的老师,与李万宁老板都是湖北人,李老板曾是一个乡镇干部,也是下海的。那时候,雪清也跟李老板谈了自己的情况,并且互相留了电话,后来,她因为居无定所,到处流浪,电话号码也换了几次,她也一度没有与那个李老板联系。现在,她想找合作伙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个李老板,她想,他是一个图书编辑公司的老板,电话号码应该是相对固定的,不会轻易换号。于是她用新换的手机号拨通了李老板的长途——
  “喂,你是李万宁老板吗?”
  “是呀,你是谁?找我有事吗?我正在忙,你等我下班再把电话打过来吧。”
  “我是丁雪清,你不记得了吧,去年我在北京的时候,你在梓园村那里搞图书包装,我曾在你那里打工,我现在找你有急事,也是好事……”
  “哦,我记起来了。你现在在哪里?情况怎样?我们在晚上好好交谈吧,现在太忙了,好吗?”
  “也行,你不要忘记了哟。”
  “好的,我在晚上把电话打给你吧。”
  他们约好了电话交流的时间,雪清在脑海里盘算着怎样与李老板合作的方案。
  雪清想,李老板有经济实力,也有经营头脑,她记得过去与他交谈的时候,他曾流露出想做大生意的念头,因为做图书生意来钱太慢,赚得不多,想改个行头。但是没有经验,也没有客户。要知道做任何生意,客户是第一重要的资源,没有客户就等于无源之水。既然他想赚大钱,搞国际贸易,进出口是最赚钱的了,只要他有资金,有钱进货,她完全可以帮他提供进货渠道,也可以提供销售客户名单,有买方,有卖方,他再租船到国外码头进货,把货卖出去了,就可以赚一大笔钱。她入股他的公司,只以提供商业情报作技术入股,究竟他们怎么进行利润分成,怎么承担各自的责任,怎么进行具体运作,他们还得写一份合作协议,好好地议一议,雪清在做着这个合作的美梦,她想着只凭着一份商业情报,就可以一年赚取几十万的利润。有了钱,她既可以治好自己的病,又可以还清关力锋的债务,还可以继续在城里买房,自己开公司,她完全可以在一两年时间内咸鱼翻身,东山再起,重振旗鼓,到时候,她还能恢复几年前那个远近有名的女老板的赫赫威风。想到这里,她忽然暗自高兴起来,好像美景就在眼前,理想就要实现。
  但是,她这种想入非非,是胡思乱想,还是美好憧憬,未来蓝图呢?
  (4)这天晚上8点,北京那个图书公司的老板李万宁果真给雪清打来了电话,雪清的手机忘记了充电,她只有赶急充电,一边充电,一边接电话,这样接电话,辐射是相当高的,对于曾经患过脑癌的人,是一种最大的伤害,她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也顾不了这些了。目前能找到经商的合作者,是她的最大的目的,她于是与李老板在电话里聊了起来,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雪清都感到脑子嗡嗡叫了,人也感到异常的疲劳,接完电话,她好像要昏倒一般,立即在床上躺了下来。
  李老板根本不知道雪清曾经患过脑癌,曾经动过手术,也不知道雪清目前孤立无援,处境艰难的情况。只以为她还是一年多以前在北京打工时的那个样,因此与她天上地下,海阔天空地聊,雪清也没有把自己的近况告诉他,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在接电话的时候,她总是听得多,自己讲得少,在谈合作的时候,她最关心的就是利润分成问题,协议细则问题,对于那些不管紧要的地方,她甚至听也懒得听,不知对方讲了些什么。
  合作的几个关键问题,她为了达成协议,雪清作了最大的让步。比如利润分成问题,按照雪清的意思,她要参加管理,监督商业的运作,她一方面要求对方支付一定的工资,以便她能够有生活出路,另一方面,她必须在对方的商业纯利润中分成至少30%——40%,最低不能少于30%,但是李老板却是一个比关力锋更精明更小气的商业老板,他最善于精打细算,他一是不同意雪清参与他的公司管理,因为雪清参加了管理,就会把他的公司的任何一点秘密都看透,他就不好在管理中作弊了。李万宁并不想今后永远跟她合作,也不是真的想不搞图书编辑了,而去搞贸易公司,因为他毕竟不是搞贸易的行家,他只是想租一条船从国外进一批货,卖掉这批货,赚一笔钱,今后就不干了。
  这样,他就给自己也给别人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也许他就是想搞走私进口,然后逃税漏税,这样的利润确实是相当可观的,但是风险也非常大。他是一个吃了豹子胆的人,只是想冒险干一回,就洗手不干了,因为有这样的冒险想法,他是绝不会同意雪清来参加管理的。而雪清一旦参加进来,她就要完全按照正规的商业运营法则来办事,那是国家积极支持的,也可以得到长期的稳定的利润。他们在这一点上是完全有分歧的,当然,李万宁不会那么傻,把自己想搞走私逃税的想法告诉她,只是说不需要她参加管理,只要她的商业情报就可以了。至于利润分成,李万宁根本没有与她谈一个具体的条款,只是说,如果他赚了钱,可以给她一笔钱作为酬谢,这笔钱究竟是多少,他也很含糊,不愿意透明。在这种情况下,雪清知道了这个李老板是一个十分奸诈的狐狸,与他合作是合不好的,但是,她现在没有更好的商业合作伙伴,她又急需要钱,怎么办呢?她于是直截了当地对李老板说:
  “你干脆说,到底要给我多少利润?太少了,我不干,我不会给商业情报给你,你想发财也发不成。”
  因为雪清向李老板摊牌说了,而李老板又急于需要雪清的商业情报,也只好回答说:
  “这样吧,雪清,我知道你手头的商业情报有价值,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先把一部分情报发给我,我会首先给你一定的费用,至于利润,我赚了钱,不少于20万给你,你看怎样?”
  “没有比例分成吗?就是一个固定数?你首先要给我多少?”
  “你要多少?”
  “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不打钱过来,我不会给你情报的。”
  “我现在手头紧,我们过去是朋友,你还不相信我吗?要不,我先给你2000吧,你先用着,两三个月以后,我就会把20万打到你的账户的。”
  “我们不签合同了?那怎么保证你的诺言兑现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是君子,一言九鼎,我不会失约的。不要签什么合同了。”
  “那以后呢?你以后如果还要做生意,还给我钱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做好这一次再说。”
  “我先给你声明,因为我没有参加管理,也没有签合作协议,我只是给你一部分商业情报,你也只能用这一次,以后你不能再用这个情报,如果再要做生意,你下次还要找我。至于在商业运作中,你必须要遵守国家法律法规,不能乱来。对你的商业运作,我没有干预,就不能承担任何的责任和风险,也再不插手你的业务,如果出了问题,我一切不过问。你同意我的声明吗?”
  “同意,就这样吧,愿我们合作愉快!”
  当李老板说了这句客套话后,知道雪清果真厉害,她曾经是一个商业精英,难怪关力锋也想重用她,想利用她。她如果真的是这样,李老板也感到很茫然,因为在做进出口大生意这方面,他确实一点经验也没有,没有雪清的参与和监督,还不知道生意这条船到底会怎样,它能够实现李老板的发财梦吗?雪清想依靠李老板来坐享其成,分得一笔钱,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呢?
  (5)当雪清与李万宁在电话里谈好,李万宁打给了她2000元钱,雪清把第一份商业情报在网吧的电脑里发给了他,这份情报的主要内容就是一个卖方的地址与联系人和两个买方的地址和联系人。对于卖方,也就是要去进口的那个商家,对于李万宁是十分陌生的,他自己现在没有一个注册的外贸进出口公司,也没有与那个进口的商家签过任何进货的合同,再就是他对海上运输也是十分陌生的,要做这个大宗的进口生意,真是相当的困难。这时候他想起来要利用雪清来参加管理的便利了,但是,他又不好再去求雪清,同时雪清这时候身体也每况愈下,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又一次地住院了。
  李万宁历来有一个强烈的发财梦,他感到做图书编辑的钱赚得太少,一年只不过二、三十万,实在不对他的胃口。他想,如果一年能赚几百万,上千万,那才过瘾。在那时,真正要赚钱的路子,就是做进出口生意。国际间的贸易往来,一直是被国家掌控着的,但是在那年,也有了一些松动,就是可以允许私人做进出口生意,但是必须要有正规营业执照的外贸公司,要有合法的手续,要严格执行关税制度,而海关税又是相当高的。要注册一个外贸公司,非常麻烦,要找很多关系,要把图书编辑公司转为外贸公司,也只能搞图书进出口业务。同时,李万宁并不想关掉图书编辑公司而去做商业贸易。外贸公司注册不成,做商业外贸就是一句空话,同时他也不想去交那个高额的海关税,他认为,如果交了很高的税,钱都被国家赚去了,自己还有多少利润呢?
  既不想注册外贸公司,又不想交税,只想与国家的海关打打擦边球,做一次冒险的进口生意,做一次算一次,赚了大钱今后就不干了,这就是李万宁这个老板当时的真实想法。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这个真实想法告诉雪清,雪清当然对他的行为也完全不知。李万宁这种冒险也实在是大胆,目中无法。他做这个生意自己不出面,完全利用了两个广东的走私犯给他走私,因为广东走私犯的手里本来就囤积了很多走私货,不需要去进口,只愁卖不出去,他又与走私犯达成协议,他利用雪清提供的买方客户,为走私犯提供销售,直接到海滨的民间码头提货,货卖完以后,他们利润分成,各得50%。这样,李万宁非常满意,以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赚钱门路,就同意了与走私犯合作,走向了一条铤而走险的道路,这种投机的商业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在当时,李万宁是完全不考虑的。
  雪清与李万宁的合作,是想要他做合法的外贸生意,走正规的经商之路,她只想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合法的利润分成,因为雪清没有去参加管理,也不能监督他的行为,李万宁走的邪门歪道,雪清就完全蒙在鼓里了。这时,她由于没有按照医生所说的那种方法去疗养,也没有条件再疗养,又加上劳累、忧虑和缺乏营养和休息,她的脑病在悄悄地复发了,但是她却没有感觉到,只是感到身体不舒服,脑部总有疼痛与酥麻的感觉。她在一个小医院住了几天,输了几瓶液,就认为可以了。她在焦急地等待着李万宁的消息,希望李万宁能发财呢,更希望李能兑现他的承诺,她现在不能出去打工了,也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唯一的依靠就是想要李万宁能够给她的回报。她想,如果李万宁做外贸生意赚了大钱,他是会要兑现自己的诺言的,因为她只给了他一次进货的情报,以后他还会要做生意,也就一定要求她,他不可能断自己的路,雪清这时想的事情,却与李万宁干的事完全不是一回事。雪清对李万宁回报的寄托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她的脑病在一天天地向坏的方面转化,病情的恶化急需要她住院做放疗化疗,可是做这种疗法人感觉痛苦不说,还需要十多万的费用。现在,他急需李万宁兑现承诺,给她打钱过来。可是,与李万宁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到底李万宁是怎么啦?为什么不与雪清联系呢?是不是他背弃了自己的诺言,不打算兑现了呢?雪清感到自己也许做错了一件事,为什么要盲目地相信那个李万宁呢?
  (6)当雪清的脑病又重新恶化的时候,她已经不准备再治了,因为她现在根本没有条件去治病了,她到医院只打了两天的点滴,打算能拖多久就多。她也向医师谈起过自己的病情,医生对她说,如果是脑瘤,在动了第一次手术以后,要绝对的休息,起码要休息1年到两年,还要用中药进行辅助治疗,医师问了她的具体情况,知道她没有休息,也没有治疗,就感到很惊讶,怎么能把康复的希望全寄托在一次手术上呢?
  医生说,手术只是摘除了一个肿瘤,就好比挖掉了一棵大树下的蚂蚁窝,但并不保证一只蚂蚁也没有留下,也没有清理干净蚂蚁窝周围的土壤。如果在挖除蚂蚁窝后,再继续杀药,就可以保证把这个蚂蚁窝里的剩余蚂蚁和这块生长蚂蚁的土壤逐步清理干净,这样就可以保证大树长新根,发新芽,树才能茂盛地生长起来。如果相反,蚂蚁窝里的剩余蚂蚁没有消灭干净,即使只有几个,因为周围有适合蚂蚁生长繁殖的土壤,蚂蚁也会迅速地繁殖起来,又形成新的蚂蚁窝,新的蚂蚁窝形成后,对大树的根部伤害会更严重,甚至会将大树的根部蛀空,到时候再进行第二次捣蚂蚁窝,恐怕大树也保不住了。
  听了医生这个形象的比喻,雪清也知道她目前的生命也就是一棵在根部有了蚂蚁窝的大树,也许新的蚂蚁窝正在繁殖和生长,说不定哪一天,她这棵生命之树也会被蚂蚁窝蛀空,会轰然倒下。她想,人反正都有死的一天,等到大树自动倒下,还不如自己早寻自己的最后归宿,也就是说,她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现在她要完成的只还有两个心愿,一是要等待李万宁与她商业合作兑现他的诺言,就是要讨回那20万的承诺债。二是她必须要与周一鸣取得联系,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情况,就是死亦无憾。周一鸣没有了手机,也被他的家人控制了,她也不知道他那边的任何一部固定电话的号码,她没有办法与他在电话里取得联系。但是,她可以写信,准备给他写一封遗书,用特快专递寄到他的学校去,一般的特快专递是要送到收信人本人手里的,只要周一鸣收到了她的遗书,她死也可以瞑目了。
  当她在想这些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死都安排好了,她不麻烦任何人,也不要什么火化,安葬,更不要立碑,也不要任何人送葬,不要任何的仪式鼓乐,她要一个人悄悄地去死,没有任何人知道,也要让自己死得干净利落,她想好了自己死的方式。
  在想好了这些之后,她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一看,是北京的区号010,是一个固定电话,她第一感觉是北京的李万宁老板打来的。又想,他平时习惯用手机打电话的,为什么今天突然用固定电话呢?一看号码,不对,不是他公司的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呢?只听见电话里说:
  “你是丁雪清吗?我们是北京工商局的,我们想到你那里去调查一下,你在家吗?请把你住的具体地点告诉我,请你配合一下。”
  电话完全是一付公事公办的口气,她知道肯定是李万宁做生意出事了,但是为什么要找她呢?她根本没有与李万宁签任何合同,也没有参与管理,她只提供了一个商业情报给他,与她有什么牵连呢?她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为什么要相信李万宁呢?她只有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她要彻底说清自己的事情。
  (7)北京市工商局要来找雪清,是为调查清楚李万宁的问题而来的。李万宁为了赚更多的钱,他原来是想与雪清合作做进出口生意,雪清当时也正想利用他来为自己赚钱,哪知后来李万宁急功近利,走捷径,不要雪清参加管理,也没有办外贸公司的营业执照,更没有交税,直接与海上的走私犯联系,贪婪之心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赚取了高额的利润。这种铤而走险,很快就被人举报,他被海关抓到了走私的证据,立刻被列为稽查对象,因为它是非法经营,北京市工商局把他的案件进行了调查,人被暂时拘留了起来。当问及他为什么要走私,为什么会想起做跨国生意,还有谁是合伙人的时候,李万宁说了雪清的名字,并说雪清给他提供了商业情报,为了彻底弄清这个问题,北京市工商局只有驱车到雪清这里来调查核实。
  雪清对工商局的人作了详细的交谈,并且反复声明,她想与李万宁合作做生意,是要他做合法的经营,并且要求参加管理与监督,可是,李万宁没有按照她的意见做,并且甩开了她,不要她参加管理监督,他后来参与走私她是完全不知情的,也根本没有与他进行任何联系,他的问题完全与她无关,她不承担任何的连带责任。工商局的同志对她的话做了笔录,并且要她盖了手印。她以为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是工商局的同志却要把她也带到北京去,一是她的口供必须与李万宁对质,要李万宁承认他确实没有参加任何走私活动,她才可以自由。再就是她把重要的进出口商业信息提供给了李万宁,也是错误的,现在有个公司举报她盗窃了私人做生意的重要情报,她必须要与那个公司的人交代清楚,她才没事。因此,她必须去北京一趟,把一切问题弄清楚了,她才可以回来。
  工商局的人根本不知道雪清是一个曾经患了脑瘤、目前又处在危险复发期的严重病人,一定要雪清去北京对质,而雪清也想与李万宁讲清楚自己,并要他兑现自己的诺言。李万宁生意毕竟是做了,走私逃税与她无关,他做了生意,为什么不给她分成呢?另外,她也要去与那个控告她所谓的盗窃商业情报的公司说个明白,其实这个公司就是关力锋的进出口物流外贸公司,她要责问他为什么要控告她的盗窃商业情报罪?难道那些商业情报不是她自己在公司当总经理的时候弄来的吗?怎么能说是盗窃呢?他有什么资格来问罪呢?这件事她也要到北京去弄清楚,于是跟着工商局的车去了北京。
  到了北京,一切问题都很快就弄清楚了。
  李万宁确实参加了海上走私活动,走私犯提供货源,他负责在大陆批发销售,得了赃款200万元,他与走私犯分成各50%,他分得赃款100万元,如果他不逃税,也许可能还不会被立即调查。现在北京市工商局对他的处理很严厉,一是走私的赃款100万元要全部没收,因为逃税,另外要罚款20万元。并且要移送公安机关拘留3个月。雪清与他对了质,他不得不承认走私逃税都与雪清没有任何牵连,雪清恨不得要打他的耳光,为什么好好的经商合作不搞,却偏要去走私逃税呢?她问李万宁是否能兑现他自己的诺言,给她提成,李万宁只有低头不语,他现在把老本都掏空了,还有什么钱去兑现诺言呢?他只怪自己太贪心,太急功近利了,如果与雪清做正规的进出口生意,按照国家的法律交税,那该多好啊!现在,他后悔莫及,雪清把他这个人看错了,她也后悔自己没有很好地去做李万宁的思想工作,让这个所谓的商业“精英”走向了自毁的道路。现在,她不但要不到一分钱,也被急得怒火中烧,病情更加重了,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了。
  至于关力锋的公司告雪清盗窃商业情报的事,完全是关力锋对雪清的报复行为,他知道雪清来到了北京,却不敢来与雪清见面,他怕雪清讲出实情和真相,他更怕雪清那双对他仇恨的眼睛。当他知道雪清的病又加重了,他更加不想来见她了,他也很后悔当初不应该去救雪清,花了那么大的价钱,却买不到雪清的一颗心,他的感情投资都丢到海里去了。像关力锋这样庸俗的金钱至上主义者,他会在感情上赢得女人的心吗?他的金钱万能论在自己的爱情实践中彻底地失败了,他也不能不成为一个用金钱玩弄感情的彻底的悲观主义者。
  雪清这时候头昏目眩,忧心如焚,她好像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也不打算再回老家去了,她还要完成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要把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告诉她曾经心爱的周一鸣。她现在得不到周一鸣的任何消息。电话、手机、网络什么都联系不上,不是周一鸣有意与她断绝了联系,而是他现在完全被家里的那个老婆控制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没有工资卡,也没有行动的自由,凭什么工具与她联系呢?
  同时,雪清在与关力锋断了交往后,也换掉了原来的手机号,而且他也不知道雪清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通讯地址也没有,现在他更无法联系上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雪清给周一鸣写信,因为周一鸣曾经把自己的学校地址告诉了她,她还清楚地牢记着这个通信地址。雪清感到自己的生命时间不多了,她要趁自己还能写,赶紧给周一鸣写一封遗书,把自己的一切情况和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告诉他。到哪里去写呢?她忽然想起了她曾在北京通州的农村住过的民房,她想,她认识那里的房东,就在那里租一间民房住几天吧,那里的房租很便宜,她要在那里完成自己最后的一封遗书,等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心愿,她就得走自己的路了。
  想好了这些,雪清坐公交车往通州的方向去了。
  【第七十七章绝笔情深】(1)
  雪清到了北京通州的一个农村,在她原来租过房的房东家里租了一间房,说只住一个星期,房东只要了她20元房租,而且给她安排了草席被褥,炊具、饭碗、洗漱工具都借她使用,房东不明白她要在这里干什么,她也没有告诉房东,只是说在这里休息几天就走。每天晚上,当她关起门来的时候,就在心里哀叹:现实啊,我将如何面对?命运啊,为什么如此伤悲?人生啊,为什么这样短暂?快乐啊,到何处去寻觅?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周一鸣啊,你在哪里?你的心是善良的,你是一个好人,可是我们的情缘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了?你在思念我吗?我是多么思念你啊,可是,你还能来北京吗?我还能见到你吗?
  雪清这时候想起要给周一鸣写一封特快信,她要把这封信寄到周的学校,因为是特快专递,邮递员是要送到他本人手里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收到她的信,才能得到她的消息。电话打不通了,信息发不出了,唯一的通信方式就是写信。写信也有写信的好处,有很多话不好当面对他说,都可以写在信里,信可以作为遗物长期保存下来,信也是留给最心爱的人的最珍贵的纪念。她想,当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的一切秘密,都将彻底暴露,她也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她将永远把周一鸣对她的情埋藏在心底。她想到这里,更想到她将再也见不到周一鸣,周也再见不到她,她一个人躲在北京通州的民房里撕心裂肺地大声哭起来。她哭得惊天动地,哭得悲痛欲绝。她想到这也许是她这一生在北京的最后几天了。她将要去一个秘密的地方,去实施一个秘密的计划。她想,只有用这种方式才是真正爱周的方式。这时,夜已深沉,她看手机上指示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了,她又一次拨了周的手机号,但是却是无法接通,她知道周的手机号早被他老婆改了,而且把手机也没收了。但是,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拨着这个号,这是一种思念对方的习惯性反映。
  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后吃了早饭,把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她用周一鸣送她的千年梳梳了头,把周送她的银色的发夹夹在脑后,她还在头发上擦了一点油,显得很光亮。她把周送她的有28颗佛珠的一个小手箍戴在手上,又带上了周送她的那个红色的手提袋,里面装了千年梳、小圆镜,包里还放了一点干粮,一壶水,她身上带上了剩余的钱,她脚上穿着周为她买的鞋,她把衣服上下整了整,又照了照镜子,她今天显得很安详,很平静。因为她昨天晚上想了整整一夜,把一切都想好了,想透了。她再也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踌躇,她只有按这条想好的方案去做,最后,她把这屋里的东西都认真地扫视了一遍,悄悄地在心里说:“再见了。”于是,她锁上了房门,把钥匙交给了房东大娘,并把手机留在房东那里,她对房东说:“大娘,我去天津一趟,我的手机留在你这里,如果有人打电话或发短信过来,请你告诉他吧。”就这样,雪清,异常平静地离开了出租屋,走了。她留给了房东一个很大的疑问: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机留下呢?她到底要去哪儿呢?
  (2)周一鸣在雪清彻底失眠的那天晚上,也就是雪清想离开北京的那天晚上,他在梦中忽然梦见了雪清给他写了一封信,他在潜意识里觉得,雪清要与他联系的话,写信可能就是最好的也是最传统的最有意义的方法了,在两天后,他果真收到了一封邮递员亲自交给他的一封特快专递,他一看地址,是从北京寄来的,他开始还不相信是雪清寄来的,后看到寄信人的签名,果真是她,欣喜若狂,他想马上拆开看,但是又怕妻子怀疑,打探他的秘密,于是只有把信拿到一个离学校较远的山上,才慢慢地拆开,他非常想知道雪清的情况,非常挂念着她,于是,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悄悄地看起信来——
  亲爱的一鸣:
  我平时总叫你周老师,因为我很尊敬你,你是我敬爱的老师和兄长。但是,我的内心却真真切切地爱你,我真想做你的妻子,请允许我亲切地叫你的名字。一鸣,我好爱你啊。我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你对我的爱,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是真诚的,纯洁的,也是刻骨铭心的。可是你却不敢在公开场合表露对我的爱,我也非常理解你内心的无限苦衷。上帝对我们是不公平的,我们的爱注定是短暂的,是痛苦的,但是我们的爱又是永恒的,是永生永世都难忘的。我们相识相知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我们相处的分分秒秒都是珍贵的,我们的过去已经成为永恒的记忆,请永远记住这些永恒的日子吧。当你想我时,你就去回忆这些日子,回忆那些幸福的时刻,也许你会好过些。你不要想我那些伤心的事,特别是不要想我今天给你写信的事。这是我给你留的最后的笔迹了,当你看到我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做了大海龙王的女儿了,你要找我只有去求龙王爷了,可是龙王爷是不会答应你的。请不要为我伤心,不要为我哭泣,你要好好保重,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我的名字叫雪清,我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父母曾经留学法国,父亲还曾当过高级干部,按理说,我的身份是高贵的,应该是一个骄傲的白雪公主,可是我生不逢时,我生在那个史无前例的年头,父亲受迫害而遭监禁,母亲受迫害被逼自杀,我沦为了流浪的乞丐,我从小受尽了饥饿、痛苦与凌辱。后来大哥收养我,培养我,父亲也平了反,官复原职,我上了大学,有了一个爱我疼我的白马王子,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又有了一个很好的职业。可是命运之神却在捉弄我,在顷刻之间将我拥有的幸福和爱情化为乌有。我的白马王子出了车祸离我而去,我悲痛欲绝,为他守寡十几年,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都赔给他了,我好哀痛啊。
  本来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我在政法战线上,曾是一个女警官,后来在教育战线上又是一个女教师,我也当过女老板,回忆那些日子是多么风光,何其辉煌啊。可是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在我步入人生辉煌的时候,命运却与我强烈地对抗,让我遭受了无情的残酷的打击,在不经意间我就不明不白地失掉了一切光环,我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了,还让我欠下了如大山般的债务。后来,不幸的婚姻又让我受到一个坏男人的虐待与折磨,我简直要疯了。我失去了一切,去打工却遭受煤气管爆炸,差点送了一条命,去找儿子却见不着,把人都急疯了,我遭受的打击太大了,我的命太苦了。上帝啊,为什么要是这样地惩罚我?难道我有什么前世的罪孽吗?
  在我几乎要走上绝路的时候,命运之神安排了你与我在一起,让我们度过了一段短暂的难忘的时光。但是,命运却像一个穷凶极恶的魔鬼,仍然没有放过我,又来狠狠地打击我,这次打击让我真的再无法抬起头来了。当我与你接触的时候,我真的感到很幸运,也很幸福。你很真诚,也很善良,你有仁慈的心怀,宽广的胸襟,你的才华与睿智让我感动和佩服,我多么想与你实现那理想中的美梦啊。可是,我的理想却成了一枕黄粱,希望刹那间就变成了肥皂泡,我的心都碎了,我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
  亲爱的一鸣,我心爱的人,你知道我与你在一起是多么幸福吗?我多么希望留住那些珍贵的日子和幸福的时刻啊。可是,它一瞬间就过去了,走得是那样匆忙!我现在悄悄地告诉你两个秘密吧,这两个秘密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因为现在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希望你也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地埋在心里。这秘密既对你是幸福的,又是痛苦的。但是你知道这个秘密以后,不要哭,不要悲伤,我不允许你哭,因为你是一个男子汉,你要坚强起来,你还要为我高兴,因为我找到了自己最后的真正归宿。
  一鸣,我首先告诉你第一个秘密吧。我在与你有了那种亲密的接触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的生理有些不正常,我急了,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已经有了,我是又高兴又害怕,又渴求又伤心啊。因为我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惶惶不安。可是,我与你接触后,我从内心盼望我们有一个爱的结晶,即使你不要,我也要,因为我要有一个老来的依托。感谢老天理解我,感谢你给了我,我是多么高兴啊。可是,我高兴不了几天,就发现出了严重问题,我的反映很不正常,我的肚子疼得不行,坐卧不宁,我又去医院检查,医生如实地告诉我,我怀孕了,但却是宫外孕,很危险,必须及时打掉。当时我很伤心,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残酷?我将如何面对现实?当我得知这个结果以后,我还犹豫不决,在我十分渴望孩子的时候,为什么却偏偏要我去杀死这个孩子呢?
  当时我想当面告诉你这个事实,可是我不敢告诉你,如果我是正常怀孕,我一定会告诉你,你听了也一定会高兴的,可是那样的结果我怎么能告诉你呢?我犹豫了好几天,我还在拖延,我不相信那样的结果。我也不敢去做,因为我还有第二个秘密要告诉你。这第二个秘密就是,我在检查出宫外孕的前几天,就通过检查被医生诊断为患了癌症,是脑瘤,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我最多只能活三年,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啊。其实,在你与我接触的那最后一次,我就想公开告诉你,我不能与你再有激情了。因为医生说患了脑瘤的人是不能有激情的,那样将会加重病情。但是我深深地爱着你,我不能把那个让人震惊的坏消息告诉你,我怕你接受不了,而且我还与你做了最后一次疯狂,当时我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爱你,就是为你去死,也是值得的。
  一鸣,如果我不是一个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人,如果我是正常怀上了你的孩子,如果我能成为你的妻子,那该多好啊。那样,我的命运也会有转机了,我的后半世也就有了一个较好的归宿了。可是,这两件极为不幸的事情都加在我的头上,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承受得起呢?我如果不想去掉怀里的那个孩子,孩子会要了我的命。如果我去掉了那个孩子,疾病也会要夺走我的命。这样,孩子的命与我的命都是保不住的,这是命运对我最严厉的惩罚,天啦,为什么命运对我是是如此残酷啊?这是为什么啊,我呼天不应,我叫地不灵,我被逼到了一条非死不可的死亡之路!!!
  一鸣,因为你给了我怀里的孩子,我可以大胆地叫你老公了。但是这个孩子你看不到了,我也看不到了,我们母子都将要走上一条涅槃之路。也许来生我们母子还会在一起,我不会太孤独了。亲爱的一鸣,我们短暂的情缘已经结束了,非常可惜呀,当你得知我的这两个秘密的时候,也许我已经被大海拥抱了。
  一鸣,亲爱的,我再叫你一声老公好吗?我叫你是让你永远记住,我们曾经拥有,我们曾经相爱,我们没有青梅竹马,我们没有白头偕老,我们没有地老天荒,我们也没有山盟海誓,但是我们的爱是刻骨铭心的,是真诚纯洁的,是不受金钱、权势、地位、身份、家产等任何外来的附加条件制约的,是不为任何外在的传统世俗和习惯势力所禁锢的,是真正的纯清的,是崇高的圣洁的永恒的,有人爱说就让他们去说,有人爱笑就让他们去笑。现在,法律、家庭、传统、世俗、任何偏见和任何舆论,任何外界的制约都对我们不起作用了。
  我非常庆幸,在我的一生中,除了原配天晴之外,在天晴死后,你是我真正爱过的一个男人,我与你是生死之恋啊!我深深地爱过你,你也深深地爱过我,我们的爱没有功利,没有玫瑰,没有婚宴,没有浪漫,但是我们的爱虽然短暂却经久不衰,虽然痛苦却动人心炫,因为我们的爱在文学上将成为永恒,它将如一股甜蜜的清泉,滋润着那些渴望真爱的年轻人的心田。
  这种爱会成为一股力量,一种希望,一种精神,一种向往。你不要为失去我而哭泣,你更不要去找我,你也不知道我死在哪里,你也永远找不到我的遗体,因为我一切都想好了,人总是要死的,我不想默默无闻地死在闷气沉沉的户牖之下,我喜欢投身入波浪壮阔的大海之中。我不会给你留下任何拖累,也不会给任何人留下麻烦。请你一定要保守我的秘密。永远地守住吧。这样,我在任何人的心中都是活着的。如果你道破了这个秘密,那就是我真正的悲哀了。亲爱的,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一鸣,亲爱的,我走了,我去当龙王爷的女儿了,龙王爷会收留我的,因为那是我真正的归宿。我的名字叫雪清,我是冰雪的化身,冰清玉洁,我的一生都是圣洁的,我与一切污浊的东西都是绝缘的。我是高山上的雪,雪总是要融化的,雪融化了就成了水,水从高山流下,汇入了山脚的小溪,小溪日夜在奔流不息,水从小溪流到小河,从小河流到大江,从大江流到大海,我走得太疲倦了,我的最后归宿是大海啊,我与大海相拥,你不觉得悲壮吗?
  一鸣,我走了,你千万不要为我伤心,不要为我哭泣,你给我的爱情结晶也死了,但他会陪伴着我这个母亲的,可怜的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他会来找我,我在九泉之下会告诉他的,我不会孤独。现在,我唯一的追求就是让自己干净利落地离开这个世界,我要保留自己一生的清白与纯洁,我投向大海就是为了实现我的最高追求。如果你真的要哭,就去大海边哭吧,哭个天翻地覆吧,你的眼泪掉入了大海之中,我会感觉到的。但是,你不能离开你的家,否则我会难过的。你让另一个人为你伤心,我会更伤心的。让过去的一切永远过去吧,把曾经发生的一切统统忘记吧,忘得越干净越好,为什么总要给自己背上沉重的精神枷锁呢?
  夜已深沉,墨水已尽,我的心血也快要呕尽了,泪已流干了,一切的一切都该结束了,结束了。
  永别了,亲爱的一鸣!永别了,我深深爱过的心上人!祝你珍重!珍重!!珍重!!!
  永恒爱你的雪清绝笔
  (3)看了雪清的遗书,周一鸣心痛如绞,泪流满面,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极度悲痛,在野外放声大哭起来。他恨自己,是他害了雪清,把她逼上了死亡之路。可是,雪清在与他相聚的时候,为什么半字不提她怀孕的事呢?为什么不提她患了癌症的事呢?她怎么会这么命苦哇,想孩子却遭遇了宫外孕,有了人生的转机,却又患了癌症。其实,她根本不应该想到去死呀,她可以动手术先治好宫外孕,再慢慢去治癌症。为什么她把这些事都瞒在心里,不当面告诉周一鸣呢?等周知道了这些事,却是相隔天涯了。看来雪清是早就想好要瞒着周一鸣和其他一切人,去悄悄走这一条绝路的。她想得太狭隘了,她是一个多么清纯的女人啊,她宁肯为爱去死,宁肯牺牲自己,却不想去麻烦任何人。她的精神是悲壮的,谁看了她的事都会悲痛欲绝啊!
  周一鸣看完信之后,把它珍藏在自己的衣袋里。他真想马上飞到北京去找雪清,他不相信雪清自己会去死,因为她是多么爱他呀!可是,从信中的语言和情感看,她已经是去意已决,而且事先作了精心的安排,她不让任何人在事前知道她内心的秘密,她是煞费了苦心的呀。现在雪清究竟在哪里呀,她要他永远守住她自杀的秘密,他能保证把这个秘密永远地封住吗?他的内心像烈火在燃烧,像冲天的巨浪在翻滚,像滚烫的开水在沸腾,像千万把尖刀在绞动,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自己安宁啊。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要与她通电话,因为雪清曾经对他说过,只要她人在,只要她不出问题,他打过去的每一个电话,发过去的每一条短信,她都会回复的。他来到了城镇里的一个话吧,在公用电话机里,他把电话打过去,他拨通了她的手机,对方的手机响了,响了一分钟没人接,他又拨过去,对方的电话又响了一分钟,还是没人接。他又拨了第三次,让对方的手机不停地响,还是没人接。周感到奇怪了,手机在响,为什么她却不接呢?难道手机不在她手里吗?他想,如果她不在手机旁边,或者她做别的事情去了,可以在手机里留言的,于是他借用了话吧老板的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她一定会看到的,他向雪清发的短信是这样的:
  “雪清,我亲爱的知己,你给我的快件我收到了,读了你的信我好伤心啊,你现在在哪里?你接到我的短信,请马上回复我。你不能去死,千万不要去做愚蠢的事,我爱你我想你啊!”
  短信发出后,周在守候着答复,他耐心地等,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在这段焦急的等待里,周又将短信重复地发了三次,终于没有答复,周真的着急了,难道雪清真的就这么走了?难道他真的永远见不到她了?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
  【第七十八章海浪悲歌】(1)
  得不到雪清的回复,周已万念俱灰,心里像冰一样冷透了。但是他仍然不甘心,他还以为雪清是有事出去了,或者是洗澡洗衣服去了。等过了十分钟,他在话吧里再一次将电话拨过去,响了一分钟的铃声以后,终于有人接了,周开始很高兴,但是一听声音,却是一个老大娘,她在电话里说,她是雪清的房东,她说,雪清去天津海边了,是今天早晨去的,临走时,她把手机留在了她这里。她问周是谁,周回答说是她的家里人。他告诉大娘,如果雪清回来了,请她在第一时间里打电话过来,如果她没有回来,也请打电话告诉他。接了这个大娘的电话,周有些奇怪,他想,雪清外出为什么不带手机,却把手机交给房东呢?
  天津海滨?她真的去海边啦?周想,他还能赶到天津去救她吗?湖北离天津那么远,这里没有机场,坐火车要十多个小时,即使赶到了,她还会在那儿吗?天津的海滨那么长,她又会在哪个角落呢?
  这时,他忽然想到要给天津公安局打电话,他到邮局去查电话号码,查到电话以后,马上在公用电话里把电话打过去,他在电话里说,请他们注意一下这几天在天津海边,是不是有人跳海,如果发现有异常的苗头,请赶快采取制止和抢救措施。天津公安局马上又与海滨派出所联系,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回电话过来说,这几天,天津海滨没有发现任何人,因为现在是初春,春寒料峭,谁会去海边玩呢?天津海滨没有人,说明雪清根本没有去天津海边,她是故意给房东声东击西的。她没有去天津,又去了哪里呢?她也许没把真正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她真是这样悄悄地消失了么?
  晚上,周等待房东来电话,房东没有打过来,他又打过去了,他打了三次电话,房东在电话里说,雪清根本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还在跟房东打电话,回答是雪清没回来。
  第三天,他仍然给房东打电话,回答是雪清还是没有回来。
  第五天,他还固执地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对他说,雪清在走的那天曾留言给她,如果她五天之后没有回来的话,她就会永远不回来了,请她把手机留给那个打电话过来的人,如果他不来北京了,就请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把手机寄给他,让他做个永远的纪念吧。周一鸣听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了自己奔涌的泪水,他埋着头伤心地哭了一个小时。他在哭的时候,把门关了起来,他不能让家里的人知道他哭的秘密。这种没有人知道和理解的深度痛苦是多么痛苦啊!
  (2)雪清悄悄地走了,永远地走了,毫不犹豫地走了。她带走了周一鸣的魂,她给周一鸣留下了她的心,他们永远再不能相见了。他在心里悄悄地说:“亲爱的雪妹,你托个梦过来吧,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吧,你让我的灵魂得到安宁吧。不然,我是永远都不会平静的啊!”周一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祷告真主,请保佑雪清的灵魂超度,她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她是一个多么善良、高尚、纯洁的伟大女性啊。
  雪清在关起门来在出租屋里偷偷地写遗书,她写了三天三夜,每一个字都是用自己的血和泪写成的。写完后,她还在想该不该给周一鸣看。现在,她除了周一鸣,最亲的亲人就是大哥和父亲了。她大哥辛辛苦苦把她抚养大,供她从小学读到大学。为她花了无数的心血和巨大的代价啊。当她走进大学门之后,大哥以为他的愿望实现了,他认为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花。可是,在她读完大学,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之后,却屡遭挫折,命运不幸,大起大落,打击一次比一次更严重。到了今天,她把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最后连身体这个赖以生存的物质外壳也失去了,造成了今天走向绝境的地步。
  她不能怨任何人,也不敢告诉家里的任何人,特别是不能告诉她的大哥和父亲。如果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他们会为自己悲伤,会造成他们永远的难以愈合的心灵之痛。现在她的大哥已经过六十岁了,如果让白发人为黑发人而悲伤含恨,她是于心不忍的。因此,她不打算把自己的任何不幸的消息告诉家里的亲人,她要造成他一个错觉,让他总认为自己是平安的、幸福的,她要永远快乐地活在亲人的心里。但是她如果把自己的全部秘密都封存起来,不告诉任何人,就这样一个人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她又觉得做得太绝。她本来打算是这样做的,她不想给任何人的心里留下伤痕和阴影。她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又悄悄地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她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
  可是,当她真准备是这样实施的时候,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反复闪现,他就是现在已经占据了他整个心灵的周一鸣。这个身影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周一鸣好象时时在向她发出警告:你一定要活下去,要顽强地活下去,你不能走,你绝对不能一个人悄悄地走啊!因为如果她连周也不告诉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的良心上的负债感。她们曾有过一段永生难忘的生死之恋,她能像平常人一样淡忘他吗?不能啊,万万不能啊!
  现在,绝症让她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现在任何抢救都是徒劳无益的,她再不能给任何人添任何麻烦和拖累。同时,她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又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再不能求任何人拿钱给她治病。家庭已经解体,亲人进入老年,社会没有资助,自己无能为力,她没有任何条件可以去住医院啊。她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只活了四十多年,但是,她回忆起自己的人生,觉得还是有意义的。即使生命短暂,但是她也曾有过辉煌,有过轰轰烈烈,有过人生颠峰,有过大起大落。她认为生命是一朵花,只要曾经灿烂地开放过,她就满足了。因为任何一朵花都不是一年四季都会开放的,到了秋冬,到了北风卷地之时,花总是会凋谢的。现在,她这朵曾经艳丽过的花已经到了凋谢的时候了,她所恨的是她凋谢得太早了。
  (3)当她写好了给周的遗书后,又犹豫着不想给他看,她怕引起周的心灵地震,怕他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当她准备把写给周的遗书又彻底烧掉的时候,她又在梦中梦见他了,那是一个残酷而美丽的梦啊。在梦中,那是一个朦胧的晚上,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点点稀疏的星星,周与她一起在海边玩,他们相依坐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海风吹来,她觉得有一点冷,于是周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也用双手紧紧地搂抱着他的腰,他们在那里亲切地依偎着。忽然,一个高大的魔鬼向他们走过来,魔鬼狰狞地对雪清说:“你是一个快要走进阴间的人了,上帝已经安排好了你的归宿。我是来请你去的一个使者。我要问你是准备下地狱,还是去龙宫?如果下地狱,就要过九九八十一道难关,闯过了关,你就可以投生来世了。如果闯不过,你就要来生变动物了。如果你是去龙宫的话,龙王爷刚好要带一个女儿,你去那儿什么亏也不用吃。如果你要找一个男人一起去,你们来世仍然可以做夫妻,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听到魔鬼的话,周立即对他说“我能与她一起去吗?我永远也不想离开她啊。”魔鬼见他长得高大英俊又很帅气,不答应让他跟着雪清去,雪清也不想让他一起去,因为她非常明白那是一条死亡之路啊。但是,周为了不失去对雪清的爱,为了能与她来世做夫妻,紧紧地抱着雪清不放,雪清在这即将永远分离之际,也紧紧地抱着他不放。魔鬼见他们情感绵绵,难舍难分,没有办法,只有用手霸蛮拉开了他们,魔鬼带着雪清一路狂奔,向大海跑去。周一鸣被魔鬼拉开了,发现雪清走了,忽然发疯似的猛追。他追呀,追呀,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忽然那魔鬼一把将雪清拽住,狠狠地将她甩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不见了。魔鬼也失踪了。
  海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呼呼的海风在吹,哗哗的海浪在拍打着海岸,天上露出了朦胧的月光,周一鸣看不到雪清了,心里急了,他要去追回雪清,他明白雪清已经到大海里去了,他要追到龙王爷那里,也要把她追回来。于是他在旷无人烟的大海边大声地呼喊:“雪清,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周一鸣也“扑通”一声纵身跳下了大海,他也消失了。当周跳下大海的一刹那,雪清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亮了电灯,嘴里在不住地叫:“一鸣,一鸣,我在这,你不要跳,你不要跳呀。”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恶梦,雪清又担心起周一鸣来,如果她不把自己心里的秘密告诉他,他是永远不会在心里安宁的。那样,让他永远苦苦的思念自己,寻找自己,甚至为她去发疯,对她来说,也是于心不忍啊,她就是死了也不会安息的。出于这一层考虑,雪清决定:自己心里的秘密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是对周一鸣必须有个交代。她要把一切心上的话都对他说明白,让他知道自己的下落,再不要为思念自己而身心交瘁。他爱一鸣,就要让他下半辈子过得好一些,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留下终生永久的痛。这样想好以后,她把写好给他的遗书从邮局用快件寄给了他。大悲大切是不敢面对面说的,那就采取写信的方式吧。
  (4)雪清将写给周一鸣的遗书用特快从邮局寄走之后,她认为对他有了一个交代,心里好过一些了。为了给家里的亲人最后一个安慰,她给在老家的大哥打了问候的电话,祝他身体健康,生活幸福。按照中国老百姓的习俗,在外的晚辈都要给家里的亲人打电话,如果家里人听不到在外亲人的电话,就会牵肠挂肚,忧思绵绵。她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就免去了亲人的思念。她这样做是为了自己走得更安心。她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在这个时候,她又加倍思念起自己的儿子来。但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见到儿子,也听不到儿子的声音。因为儿子在他爸的手里。孩子他爸是她这一辈子最讨厌的男人,她也不知道怎么会与这样的坏男人生活了几年。
  现在,这个坏男人把孩子霸占在自己手里,在她回老家找儿子的时候,他竟然把孩子隐藏起来不与她见面,她也没有办法与他联系,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关心自己,百倍的对她进行虐待、摧残、打击,现在她已经身患绝症,他更不会来关心她了。那个男人不与她对话,她是无法找到儿子的。因为儿子还只有三岁,他哪里知道母亲的苦难呀。雪清现在痛彻骨髓地感到,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真正悲哀。像她这样的母亲,对儿子十月怀胎,又辛辛苦苦地将儿子带了几年,为儿子端屎端尿,喂奶喂饭,起早贪黑,忙里忙外,既付出了心血,又付出了劳累,把整个心思都挂在了儿子心上。她为寻找儿子,千里奔波,忍辱受气,内外求告,低三下四,什么苦没吃呀,什么罪没遭呀,真是吃尽世间苦中苦哇。
  她现在得了脑瘤,是多年来受苦受累受气受逼累积的结果,而千里寻儿不遇,遭到世元家里人的侮辱与严重打击,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是病情加重突发的直接原因。她到了这个地步,她为找儿子受的屈辱和苦罪,儿子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他还会受到他父亲的影响,还在埋怨和责怪着她呢!这是她一个做母亲的真正悲哀。儿女大了,不对父母知恩图报,那是儿女自己的错。像她这样的两三岁的孩子,因为不幸的婚姻而造成母子的分离与隔绝,这是谁的错呀。此时此刻,雪清是多么思念自己的亲生儿子呀,她在心里呼唤着儿子:“儿子,你现在在哪里?妈妈是多么想你啊。你为什么不来找妈妈呀?你现在找不到妈妈,今后你也许永远找不到妈妈了。你爸爸是那么坏,那么不通人性,妈妈见不到你,妈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你将来长大了会理解妈妈的。你要知道,你的妈妈是多么爱你,多么舍不得你。现在,你的妈妈就要永远离开你了,你能感觉到妈妈在想你吗?你能在梦中喊我一声妈妈吗?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妈妈就要走了,就要悄悄地走了,走得你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不希望你知道妈妈现在的处境和心情,更不需要你为我去悲哀,去哭泣。孩子,你好好地生活吧,妈妈来生再来做你的妈妈吧。”
  雪清对儿子竭斯底里的思念,在她打算悄然离世的时候,疯狂地发作起来。她是一个慈祥善良的母亲,但是,因为婚姻的不幸,因为身体的糟糕,她不能做儿子的长期母亲,不能厮守在幼小孩子的身边,她是万不得已啊。她回忆自己的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痛心地离开了她,那时幼小的她真是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自杀。那时候,她甚至还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那么绝情。她深深知道母亲过早地离开孩子,给孩子带来的苦难是深重的,给心灵的创伤是巨大的。经过了几十年的人生风雨,她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母亲。她非常深刻地认识到:在母亲当年那个特殊环境和非常时期,根据母亲的那种性格和心理,是非要走上自杀不可的。现在,在几十年之后,她又重蹈了当年母亲自杀的复徹,这是为什么呀?这是为什么呀???
  (5)通过几十年的磨难和体会,通过类似性格的分析,雪清完全理解了母亲,同情了母亲,为母亲当年的自杀感到深重的悲哀,那是一种时代的悲哀,也是她个人的最大悲哀啊。可是在走过了几十年的人生风雨之后,在有了母亲当年被逼自杀的悲剧之后,雪清走到了今天,为什么还要重蹈母亲四十多年前的复辙呢?为什么她又要重复进入母亲的那个怪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雪清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也是由她的性格和多种因素决定的啊。到了她今天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选择呢?她觉得,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是一条别人不敢想,她自己不愿想,而现实却逼着她不能不这样走下去的一条路。现在,她已经准备踏上这一条路了,可是她幼小的儿子能理解她吗?也许几十年后他也不会理解,这是她的巨大悲哀呀。当雪清考虑好了这一切问题之后,她觉得再也没有什么留恋,对这个世界,她想留恋也无法留恋了,她还有什么犹豫呢?她要去实施她最后的人生计划了。到底她要去哪儿呢?
  雪清离开北京通州农村出租屋的时候,她对房东说到天津海边玩两天,这确实是对房东声东击西,她把手机留给房东,是怕周一鸣打电话过来她不好应付,她告诉房东如果有人打电话来,开始的第一天不要接,以后还有电话,就说她去天津了,过了一段时间,请把这个手机留给那个打电话的人。
  她这样做,一是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真正的行踪,她要摆脱一切有关的人对她的控制走向悄悄的死亡,觉得是一条真正的自由之路,但却是一种多么残酷的自由啊。二是她想了一个应付她最心爱的人的办法,她身边不带手机,就摆脱了周给她打电话不知如何应对的难堪局面,她可以不受干扰地去实施自己的计划,她想得实在周密,这种想法又是何等的令人心酸心痛!雪清真正的计划是什么呢?
  雪清没有去天津,而是去了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农村的海边。她首先乘车到了山东的蓬莱,因为她曾经听说蓬莱有一种海上奇观,叫做海市蜃楼,那是一种海上幻景,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仙境啊!她要追求一种美妙的死,她要把自己消失在那仙山琼阁的美妙仙境之中。有人说,死是痛苦的,是极限的悲哀,是最悲惨的结果。雪清却不这么认为,经过了人生的巨大磨难、苦劫与挫折之后,她倒认为与其受苦受难而活,还不如痛快淋漓而死;与其活着遭受痛苦和屈辱,还不如寻找一种快乐而干脆的解脱方式。活,是一种生存,一种幸福,一种享受,一种潇洒;死,也是一种悲壮,一种追求,一种愤激,一种永恒。有的人活了几十年,享受了几十年,死后却被历史淹没,被人们淡忘,永远默默无闻了。虽有坟墓,却是一掊黄土;虽有墓碑,却是一块石头。那样的活,他们自己也许是心满意足了,但是对人民对时代对社会,却一点意义也没有,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追求这种享乐式的活法。
  可是,雪清的命运却注定了她无法去追求这种方式的活法,现实让她走到了无法摆脱的绝境,因此她想得最现实的一条路,就是追求一种自由潇洒的死,追求一种死的最美境界,这种追求说来让人心颤胆寒,因为她追求的是一种残酷的美,悲壮的美,凄凉的美!
  蓬莱,美妙的海上仙境般的海滨。她来了,她向大海报到来了。在一个悄悄的夜晚,天朦朦,海朦朦,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呼啸的海风,只有阵阵拍岸的滔天大浪。这时,雪清忽然想到了那个海边的梦。在那个梦中,周一鸣在追她,喊她,要救她。可是今天晚上,在蓬莱乡村的无人的海边,她独自在海边徘徊,现在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这里。人们都沉浸在梦中。她现在什么也不想了,该想的她都想了,该做的她都做了。她心中已经没有任何遗恨,没有任何牵挂,她要实施自己的计划了,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在海边徘徊,徘徊,徘徊,她还有几分犹豫,几分迟疑,他还想在这岸边多呆上几分钟,这是她留恋人间的最后时刻啊。她见远处岸边稀疏的村落已是悄无声息,村里的人们都睡着了,万赖俱寂。而近处的海涛声却越来越大,海风越来越清凉。这时,海上的月亮出来了,月亮好像在对她说话。她忽然想起了一首唐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这是唐代大诗人张九龄写的《望月怀远》,望着这空旷大海上的明月,她非常揪心的想起了周一鸣,想起了与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那是多么珍贵难忘的分分秒秒啊。她与他的情感注定是那么短暂,愈短暂愈让她刻骨铭心,魂牵梦绕。她望着周一鸣家乡的南方,忽然又一阵泪如泉涌,她不由自主地在地上跪了下来,无限深情地拜了三拜,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周一鸣,亲爱的,我去了,永别了,你要千万保重啊!接着,她又面向西方,面向自己家乡的方向,深情地下跪作揖,她在心里悄悄地默念着:大哥,永别了!家乡的父老乡亲啊,永别了!
  这时,海风更加呼啸,好像在向她呼唤;海浪更加汹涌,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那是在向她招手啊。月亮忽然又躲进朦朦胧胧的云层里去了,她是怕看见雪清投身大海那悲壮的一幕。她望了望近处,海岸边,空无一人;她望了望远方,海天相连,渺渺茫茫。她再一次无限深情地望了望家乡所在的西方,望了望周一鸣所在的南方,望了望她曾与周生死相恋的北京的方向。
  远方忽然来了一只船,在这更深人静的大海上,鸣起了长长的清爽的汽笛,这一声长鸣是龙王爷在呼唤她了,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等待了,她觉得这一声汽笛是她人间生命的丧钟敲响了,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到来了。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纵身一跳,投入到大海滚滚的波涛之中。在跳下的一瞬间,她大声地呼喊着:
  “周一鸣,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她的呼喊声被大浪吞没了,她进入了大海深处,大海在为她唱着一曲惊天动地的悲壮的生命之歌。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雪化春水东流去,清芬长留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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