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欲望之海(第二十九章)
作品名称:欲望之海 作者:青蓝之梦 发布时间:2013-05-10 11:43:36 字数:9458
【第二十九章商海浮沉】
(1)老子曾经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雪清踌躇满志,名利双收,事业发展到顶峰的时候,也就是她承包的公路已经竣工快要通车的时候。如果她完全顺利的话,她拿到了全部工程款,除去一切开支,她的盈利将高达200万元。
在当时,她就成了教师中一个真正的富姐。她的成功除了自己有着强烈的成功欲望外,还取决于她攀上了一个大权在握的管全县工程建设的李副县长为她处处开了绿灯。她在公开成了李副县长的情人后,许多人都在背后妒忌着她,算计着她,特别是教育局长和她的学校的校长在心里暗恨着她。她毕竟太年轻,还没有真正成熟起来,她的成功欲太旺盛了。她只有当千万富姐的一个追求,却没有任何的防范之心。她太傲气了,有时傲气得目中无人。这样她的对立面已经对她虎视眈眈了。
一天清早,她又命令司机将挖掘机开往另一个即将承包的路基工地。在开下一个山坡的时候,忽然刹车失灵,撞伤了几个在山路上行走的农民。这几个农民被送往医院抢救,后来又转到省城大医院。这几个伤员的医疗费和赔偿费加起来高达100多万元,她在经济上遭受了狠狠的打击。她在当时只认为是一个意外的事故,她真的太单纯了,甚至有点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却包含了不可告人的阴谋。
她不仅没有想到她的对立面在设法暗害着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老同学、律师刘明也在加害着她。
雪清为刘明贷款做了担保人后,总希望他能与自己合作,总想着要与刘明进一步谈谈,她把刘明当成了她下一步发展的一个重要砝码。
雪清盼望刘明来见她,可是左等右等却久久等不来,她感到失望了。她只有有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公路建设中去。由于开掘土机和铲车的司机在工棚内搞男女关系出了一些问题,引起了公安机关的注意,没收了一些黄色光碟,对几个司机采取了罚款措施,雪清只好撒掉了棚内的电视机和VCD,为了笼络司机继续开工,她只好承包了司机们的罚款,让司机们又受到了感动,只好加紧努力为老板出力,赶紧完成工程任务。
第二个标段的30公里路基很快就完成了,雪清安排了一部分人搞第二标段的路基加固和混凝土浇注,又把掘土机、翻斗车等开上了她承包的第三标段的工地。第二段竣工后,他得到的承包款只能补上第一标段因伤员赔偿所受的损失,而第三标段的开工却很不顺利,因为她买的掘土机质量不过硬,使用了一段时间后,掘土机坏了。老修也修不好,如果再去买一台新的,又缺钱,她觉得也划不来。
于是她只有让司机边修边用,修半天,用半天,这样就把工程进度拖慢了。再加上她开车在外面跑,把脚给撞伤了,她没有办法天天上工地。而雪清不上工地,司机们又以掘土机有毛病为由,也不上工地,都呆在工棚内打扑克,而工资他们却天天要拿。因为工程在拖着,甲方又天天在催,如果不按合同规定的时间完成工程,就要扣误工费。
在这种难堪的局面下,要么雪清马上买掘土机加班加点完成工程,要么把合同交出来,结算部分工程款再转包给别人去做。雪清考虑了两天,只有按第二种方案办理。她原来在银行贷了一些款还没还,又欠了老爸和大哥的一些钱也没还,而司机不管开工不开工都吵着要工资,因为掘土机有毛病不是他们的错。为了还清贷款和欠帐,为了付清所欠的工资和其他开支,她只有卖掉了所有的工程车,因为这些工程车和掘土机都是老掉牙的旧车了,卖不了几个钱,让别的承包商拣了个大便宜。
她把这些卖车的钱和甲方给的的一部分款加起来,还清了所有的欠款,剩下的钱在县城买了一套单元房,再留了一点钱准备重新搞长途贩运。这时候,她仍在学校教书,她只有利用寒暑假去做生意。她承包了三个标段的公路建设工程,如果不受损失,不赔款,不转包,她应该是一个真真实实的百万富姐了。可是,一些她意想不到的挫折与失败折腾着她,她所挣的钱除赔了损失外并不多,她仍然是一个普通的教师,除买了一套房,已所剩无几。
她不甘心做一个平庸的人,也不甘心在商场上的挫折与失败,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长途贩运,她要把所受的损失加倍地捞回来。
(2)她第一次搞苹果贩运的时候是1990年,那时候果农们的商品意识还不强,他们只把自家的苹果卖给外地的客商,而且卖价相当便宜,利润并不大,因为最大的利润被长途贩运商挣去了。当雪清准备再度搞苹果长途贩运生意的时候,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于1990年了,因为这时已是1998年,经过了几年开放意识的冲击,果农知道怎样去做生意了。
果农开始自己搞起长途贩运来,因为水果是他们自家产的,除了栽培成本以外,用不着去买,而车子也大部分是他们自家买的,那时候几乎每户果农都购了自家的货车,这货车不大也不小,一般可装3吨左右,他们把自家的苹果摘下来,然后分箱装运到外地自己去卖,这样,他们贩运的成本相当低,因此卖价也比以前跌了许多,以前在南方买苹果,零售价比北方几乎贵3倍以上,而到了1998年,南方苹果的零售价格只比北方稍高2—3角钱,如果是苹果销售旺季,大量的北方果农直接将水果拉到南方的农贸市场直销,价格竟与北方差不了多少。
有时候,水果多了充斥市场,甚至赔本也得卖。在这种情况下,水果的长途贩运生意已经再做不下去了。鲜果生意不好做了,雪清又改做干果生意,因为做干果生意有两个特点:一、干果出产地的农民不会亲自去做这个生意,二、干果不像鲜果容易受损,在途中的损耗低,雪清看准了干果生意的行情,又开始大显身手了。
她做这个生意是利用寒暑假进行的。一个暑假可以跑三趟,一个寒假可以跑两趟,她做的第一趟干果生意是拉瓜子。她知道内蒙古的向日葵瓜子特别多,于是跑到内蒙古的呼和浩特,在葵瓜子出产的旺季8月份,她拉了一大卡车瓜子到了广东南海,又从南海拉回了一卡车的幺果、开心果等南方特产到新疆,再把新疆的哈密瓜、葡萄干运到东北,又从东北运了一卡车的大豆到上海,就这样像全国大串连一样地颠颠跑跑,马不停蹄,昼夜奔忙。
做这样的干果生意,她通过几个寒暑假,又辛苦积攒了一笔钱,她把这钱看得非常珍贵,因为这钱是她用辛苦、血汗换回来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这辈子的命运好像总有人跟她作对似的,当她发财走运的时候,马上就会有人来报复她,让她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把她弄得人财两空,狼狈不堪,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次她辛苦挣的钱以为不会有事了,可是偏偏在她准备收场停止做生意的时候,一场比以往更猛烈的打击又袭来了,她想躲也躲不了。而且在这次打击之后,她很长时间都恢复不了元气,甚至抬不起头来。
雪清的第一轮长途贩运共做了五年,那是1990年到1994年。1995年她休息了一年,1996年之后,她转入了公路建设工程承包,这前后又做了两年。她的第二轮长途贩运做了两年,那是1998年到1999年。1999年下半年,她又大祸临头了。命运,像一个早已安排好的掌舵人,让她人生的小船又遇上了顶头的大风大浪,她在这大风浪中被打得百孔千疮。
(3)1999年的10月份,雪清还在渭县一中教书。她忽然受到了一次严厉的处分,是因为什么呢?由于她父亲和大哥的关系,在早两年前,她在这所学校被当地教育局任命为副校长。虽然她在学校有了一定的职位,她仍然是一边从教,一边经商,她在外面承包公路工程的时候,学校没有指责她;后来她在寒暑假跑长途贩运的时候,学校也没有为难她,即使有些老师在背地议论,也许是她的政治背景强硬,学校和教育局都没有对她说什么,更不敢去处分她,因为在当时下海经商之风盛行,甚至鼓励干部和知识分子下海经商,鼓励教师从事第二职业,她的行为是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内的,她自己也觉得问心无愧,心安理得。
但是,由于教书的繁忙,经商的辛苦,时间的推移,岁月的长河冲淡了她过去的回忆,她竟忘掉了一个曾与她有着魂牵梦绕关系的一个人:刘明。在与刘明的关系断绝了两年多之后,因为他的事情,一个巨大的麻烦又找到她的头上来了。
提起刘明,她真是恨透了他呀,他当时骗她要与她合办一个律师事务所,真诚地为大众做法律服务工作,有一段时间,她还在想着这件事。后来她从事经商,由于商务的繁忙,奔波的辛苦,渐渐地忘记了他。可是,就在她把他几乎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因为他的事又找上门来了,她真对这个骗子恨得咬牙切齿!她感到这个人太阴毒太可恨了!
是什么事让雪清对他如此恨之入骨呢?
雪清当然还忘不了自己曾为刘明贷款担保的事,因为那次刘明曾请她吃饭,让她喝得昏昏沉沉的,然后在他的贷款担保书上签了字,她写的字,画的押,白纸黑字,是怎么也抵赖不了的啊!
1996年底,当雪清正在当着公路建设女老板的时候,刘明利用了他与雪清的非常特殊的关系,让她担保,在渭县的民间金融机构——农村互助合作基金会,贷款了20万元,因为基金会是一个非官方的正式金融机构,当时办贷款手续并不健全,只要有一个有相当实力的人担保,有一个贷款报告,基金会就放款。他们认为:只要担保人硬,不怕收不回贷款。
在贷款两年多以后,在1999年的时候,基金会这个组织,根据国务院的有关文件精神,要逐步解散,所贷的款要全部追回,基金会的信贷业务要转给农村信用合作社。中央的文件如劲吹的东风,追贷还贷的风声也一步比一步紧。追贷的第一步当然是找贷款者本人,但是刘明这个人在贷了款之后就远走高飞,他卷着20万巨款去了海南,他没有给渭县的朋友和亲戚留下任何详细地址和电话,贷款报告中写的贷款人地址是渭县那个私人律师事务所的地址,但是那个律师事务所已不存在了。
他在贷款报告中留的电话是空号,根本就打不通。贷款人跑了,找不到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有担保人在呢!贷款担保书中明明白白地签着担保人的名字。基金会的人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有找担保人了!担保人曾是公路承包的女老板,是渭县有名的人,又听说是渭县一中的副校长,这就对了,应该找她!找到她,就可以追到贷款了!
基金会的人第一次到雪清的学校来找她,雪清竟忘记了这一回事。他们把贷款担保书打开给她看,请她仔细看看是谁签的名,又要她看看担保人应该承担什么法律责任,雪清只有承认了这件事。但是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刘明在哪里,因为他们从那次吃饭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刘明切切实实地骗了她,她把这个真实情况告诉了基金会的同志,那个催贷款的人姓王,但是小王根本不相信,认为她既然能为他担保,肯定是最可信赖的人,或是她的亲戚或朋友,怎么可能失去联系呢?小王第一次对雪清非常客气,只是催她赶紧与对方取得联系,催她本人赶紧来还贷,并限她在一个星期之内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4)基金会的小王走后,雪清心里被这件事搅乱了,她恨自己为什么会糊里糊涂地在一张20万的贷款担保书上签了字,现在贷款人逃之夭夭,不知下落,而还贷日期已过,催贷风声一天比一天紧,如果她找不到贷款人,她自己就得承担还贷的责任。她现在怎么办?到哪里去找刘明呢?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想找一个认识刘明的人,她去找他过去的朋友,可是他的朋友、同学、亲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只听说是去海南了,但到底在海南的什么地方,电话号码是什么,真是大海捞针呀!她曾到电信局查问过海南所有律师事务所的电话,但是没有一家律师事务所有刘明的名字,也许刘明根本就没有办什么律师事务所,他编造的那个故事完全是假的。他不办律师事务所,又把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雪清又查问过海南从省到县的工商局的电话号码,问有没有一个叫刘明的人在那里登记注册过什么公司或个体企业?得到的回答也是否定的。刘明在海南根本找不到踪迹。显然,他也许根本就不在海南,那么,他到底去哪里了呢?难道他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基金会的小王又来了,他还是先问雪清找到刘明没有,雪清只好把自己的苦衷和实情告诉了他,请求小王再宽限一段时间,让她再仔细去查询一下,等找到了刘明,再通知他。但是小王这次却没有上一次客气了,他用责怪和命令的口气对她说:“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吧,如果再找不到刘明,我们就拿你是问了!”
雪清打发走了小王,心里已经急得六神无主。她在心里骂刘明这个孬种,他太缺德了,他太不是人了,为什么一直躲着她,不与她联系呢?她焦急中盼望刘明能打电话过来,可是她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她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要与这种人打交道呢?她怎么当初就那么相信了他?情感啊情感,如果一个女人把情感投注到一个负心的男人身上,她真是要遭大罪了,可怜的女人,你千万别把自己让一条可爱又可恶的色狼栓住了啊!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基金会的小王与当地派出所的一位民警又来找雪清了,按照基金会与原贷款人的协议,贷款到期不还,除了将利息转为本金再计息外,每拖一天要多交万分之零点二的滞纳金,这就是说,按20万的贷款计算,这滞纳金每拖一天就是四元钱,现在刘明的贷款已经超过了还款日期两个月了,滞留金也要交240元了,如果再拖下去,这贷款人找不到,三个月后就要担保人负责还贷,民警来找雪清的意思就是告诉她,担保人如果找不到贷款人,又拒不还款和交滞纳金,就要承担法律责任。这一次是警告,如果下一次再来还是这样,就要毫不客气地被行政拘留了。这次基金会在追缴贷款中动用了警力,也是对雪清最严厉的警告和最后通牒。雪清有些担心:难道她真的要为此进监狱吗?如果进了监狱。她就得停止工作,学校也会处分她,她将咋办呢?
(5)
她想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大哥,叫他们帮忙交涉一下。但是她又觉得不妥,因为她当初为刘明担保贷款的时候,就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一直不知道,如果今天告诉了他们,他们就会追问那过去的事,而那些事她是不想让父亲和大哥知道的。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些事,等于是丢了他们的面子,他们也是不愿意出面帮忙的。再说这基金会要解散,全国都在追逼还款,是一场谁也躲不过的风暴,经济问题不像政治问题,谁借钱谁还,谁担保谁负责,这是谁也不可能说情的。除非他们能替她还钱,20万元的债对于工薪族来说,也是无能为力啊!现在她面临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找到刘明,叫他自己来还款,要么自己替他把款还上,可是这20万元的巨款另加利息和滞纳金,达22万元之多,她怎么甘心把这么多钱去替别人还债呢?
雪清为这事已经搞得心慌意乱,坐卧不宁,她教学没心事,经常出乱子,走路也忧心忡忡。学校有一个与她关系较好的赵老师,看出了她的心事,找她谈心,她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这个朋友,赵老师是个政治教师,一个40多岁的女人,心特细,会做思想工作。她向雪清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向学校请长期病假,提交病休报告,这样她就可以利用病休去继续做生意,把贷款的利息先替贷款人还上,再利用做生意的时间继续去找贷款人,找到了更好,如找不上,你做一年生意也可以把这笔贷款还清了。按照赵教师的意见,雪清真的想试行一下。可是,当她打了一个病休报告交给校长时,校长却不批,一方面推说年轻教师不能病休,真要病休必须有省级医院的病历单,而且还要有住院证明,另一方面他说病休一年以上必须由教育局批准,而且还要扣工资,只能发基本工资的80%。雪清看病休手续这么难办,也只好作罢。她想,就这样熬下去吧,反正自己没欠基金会的钱,她只是担了一个保,难道担保人真的要为别人当替罪羊吗?在这个问题上,雪清也许想得太天真了,她不知道,经济问题比政治问题更恼人,更难解决啊!
雪清把担保贷款这件事确实看得太轻了,也许她当初就缺乏这种担保人的责任意识,只以为担保不要紧,哪知她的那个签字却有千斤重的份量啊!
刘明的还贷日期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全国性的基金会追催贷款已达到热浪高潮,基金会与各地公安机关和法律机构相配合,采取了紧急的强硬措施,如贷款人不还贷,可以先抓起来,再逼债,如贷款人找不到,就找担保人还款,担保人不还款,可以把担保人抓起来。这种抓人不是关进看守所,也不判刑,而是基金会与公安机关配合,设立了一个临时性的债务监狱,这种监狱还不管饭,要家里人送饭去吃。雪清根本就没有把自己与这种监狱联系起来,她把事情看得太简单太天真了。
(6)她料想不到的事终于发生了。
由于雪清长期找不到刘明本人,又不甘心去当这个替罪羊,去替他还债,因此,她被基金会通知当地派出所,动用警力把她抓进了临时性的债务监狱。
她被迫停了课,学校对她出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校长只是叹气连连。雪清为担保贷款毁了自己的前程,
雪清被抓进债务监狱以后,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因为她怕丢了老爸和大哥的面子,她只告诉了自己在高中念书的女儿雁红。雁红在她教书的这所学校念高二,她的妈妈抓进监狱以后,她每天不但要做家务,还要每天给妈妈送饭。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又承担起了一个家庭主妇的责任。她每天很早就起床,做了饭,又去给妈妈送饭,再去上课,中午她还要去送饭,晚上的饭她妈妈就叫她别送了,她用开水泡一包方便面就打发了。每天雁红都要去监狱两次。每次送饭后,都会泪流不止,她想不到妈妈会变成这样,有时她又怨妈妈太傻了,她怎么会替一个没良心的男人担保贷款呢?她真不知妈妈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她对妈妈心疼死了。她恨那个把妈妈送上监狱的人,她认为妈妈是一个好人,但是她妈妈有时太狂妄,有时又太不精明了。这种狂妄加糊涂的精神状态真不知让她吃了多少亏啊!
基金会设的这个债务监狱,真是一个折磨人的临时处所,它利用了原来一个仓库的地下室,用木板和砖头搭了几个临时床铺,室内没有窗户,阴暗潮湿,空气中透着霉气,这里除了床之外,什么也没有,整天整夜都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电灯。除了睡觉只能在室内活动。上厕所也有人看着,一天只供应一次开水。这里不供饭,吃饭都是家人送来的。这个临时监狱目前只住了两个人,都是女的,另一个女的是贷款人,他丈夫贷了款远走高飞了,她也找不到了丈夫了,因此把她抓进来了。而雪清进来,却是替别人受过,她在这里还不知熬到什么时候。她们同命相怜,但谁也救不了谁。
雪清在这里天天寂寞地呆着,她除了每天与送饭的女儿见面外,其他亲人和朋友一个也见不到,因为她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基金会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又来催问一次,公安干警也常来提审她。可她总认为自己没有犯法。她万万也没想到,自己是学政法的,曾经也当过政法干部,为什么却被抓进了监狱,而且这种监狱是不正规的非正式的监狱,比国家的监狱条件差多了,这种拘留也不是法律上的那种拘留,拘留没有拘留证,抓人没有逮捕证,这种拘留好像是一种人质抵押,基金会为了追还贷款,采取了一种野蛮的类似黑社会那种绑架人质的办法,她感到这是一个用法律名义来违法的行为,这种用扣押人质来追逼贷款的办法如果抓的是贷款人,倒还说得过去,但是她却不是一个贷款人,她只是一个担保人,她在替别人坐牢啊!这种拘留是可怕的,又是一种违反法律的不人道行为。在民间,什么事都是土办法、蛮办法,你无处告状又奈何不得,因为他们只认一种死理:你不还债,到什么地方也是说不清的。为催逼债务,民间采取什么办法好像也是上级默许的。
对于雪清来讲,她总是想不通这个问题。她还天真地以为:坐了牢就可以抵债,她宁愿自己多坐一些日子,也不愿把自己做生意挣来的辛苦钱去还这个冤枉债,如果把钱都还了债,她将怎么生活下去呢?
(7)雪清的女儿雁红每天来给妈妈送饭,总是哭哭啼啼的,她恨不得妈妈早点解脱,因为她这样既要读书,又要做饭,还要一天送两次饭,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她每天都为这事急得不行,每天睡得很少,每天的眼圈都是红的,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学习成绩也因此下降了。女儿看妈妈更是心力交瘁,面色腊黄,由于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快乐,精神忧闷,营养也不好,身体眼看着要垮下去了,雪清想,如果自己和家人都搞得狼狈不堪,自己已失去工作了,女儿又成绩下降,结果真是不堪设想!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雪清就这样在这个地下室做的临时监狱里整整地蹲了半年。半年之后,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而且身上已染上了风湿关节炎和心脏病。她看女儿也瘦得不成样子了,心里很疼。这样下去,非把自己折磨死不可,为了活命,为了女儿,她狠了狠心,一定要争取出去。她与基金会的人进行了谈判,基金会的人却死死咬着一条原则:要出去,就非得还清刘明欠下的贷款不可!而且包括利息一分钱也不能少!雪清对他们说,如果没有这么多现款咋办?他们退了一步说,没有现款,如果有房子抵押也可以。就这样,雪清狠了狠心,把自己在渭县县城买的一套房子抵押了出去,这套房子她原来买下时是20万,可作抵押时却只能折半抵押10万元。另外,雪清还要偿还10万元现金,再加2万元利息,共计12万元,这每个月60元的滞纳金就免了。这时,她实在是没有钱出了。她想起了一个人,她想去找他,她原来还没有这个念头,因为她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现在她非要去找他不可了。她向基金会的人说,能否先放她出去,宽限她半个月,她一定把下欠的12万元找回来。基金会看她有几分诚意,也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另外,看她蹲了半年的监狱,身体怕不行了,将来出了问题他们也负不起责任,也只好让她出去调养一下。雪清原以为可以用坐牢来抵消这20万元的债务,哪知道坐牢不但不能抵消债务,而且还照样付利息,现在把买的房子也抵押出去了,她搞得人财两空,身心疲惫,身败名裂。她的命太苦了,但是,她这次遭受如此深重的劫难,还不敢对亲人说。她能怨谁呢?她只能怨自己太糊涂了,怨那个天杀的,丧尽天良的刘明!他太狠,太阴毒了,为什么她当时却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本质呢?
办完了房屋抵押手续,雪清拖着一身病疼和疲惫,走出了基金会的地下监狱。当她走出这个地牢的时候,买的房子失去了,人的活力,青春也失去了,她几乎老了10岁。更让她伤心的是,由于她蹲了半年的债务监狱,她在学校停了课,她也没办什么病休或内退手续,按照当时的劳动纪律,她只能作无故旷工处理,而无故旷工6个月就要除名,她蹲了半年的债务监狱,如果她如实向学校领导汇报,把自己的冤情说出来,并且补办一个病休或请长假手续,还可以按病休处理,出来后仍然可以上班,但是,校长本来就与她关系不好,没有调查她的真实情况,更没有理解她的冤情,也没有批她的病假。现在,她的事情又被教育局知道了,谁也不敢去为她去说情,她自己也是有苦难诉,有冤难伸,按照法定的劳动纪律,她确实旷课了一个学期,她只有被学校除名了。这是给她最严厉最残酷也最不公平的处分,论情论理她完全可以申诉,论法论纪,她却无可争辩。雪清是一个学政法的大学生,对劳动法和纪律她应该是最清楚最明白的,为什么她却偏偏疏忽了这一点呢?也许是她被基金会的催债逼得昏头转向,被刘明那个害人精害得丧魂失魄,而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与理智了。真正的幸福应该是平平淡淡地生活,朴朴实实地过日子,如果一个人像一只汽球那样,一会儿被风抬着飘浮到九霄云外,一忽儿又被刺破而跌入尘埃,会有幸福吗?会觉得幸福吗?
失去了,一切都失去了,雪清因为一时不慎而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本来,她已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庭的温情与甜蜜的爱情,接着又失去了辛苦挣来的财产,失去了自己买的房子,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自由与幸福,现在她又最后失去了教师职位,失去了一个赖以终生养老的铁饭碗,失去了作为国家干部的一切特权与光环。这都是因为什么呢?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当她走出地下监狱的时候,已是一个只剩下躯壳与肉体的人了,她的灵魂已被掏空了,她的精神已被摧垮了,她自己经常反问自己:我到底犯了什么法?遭了什么罪?为什么天地对我如此无情,为什么我要遭受劫难?我将如何面对现实?如何生活下去啊?我的人生之路在何方?雪清当初下海的欲望是要当一个百万富姐,做一个女强人,她也曾实现过自己的初步欲望,可是她在实现初步欲望之后,却失去了理智与冷静,欲望像一块高山的石头,被一个心怀叵测的人从山上一推,滑落到了山脚。人啊,你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与理智,这是一个多么值得深思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