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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欲望之海(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三章)

作品名称:欲望之海      作者:青蓝之梦      发布时间:2013-05-06 21:03:23      字数:13002

  【第二十二章难过年关】
  (1)
雪清带着孩子出走了,丢给老头子的是终生的悔恨,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家庭残局。
  为了不给娘家老爸丢面子,她还是听了老爸的话,除夕之夜没有回家,她和孩子在一个同事家里过了一夜。那是1989年的除夕之夜,那天晚上,天特别黑,夜也特别地长。她们母子俩什么也没吃,相互依偎着在朋友家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一夜。她们无心看电视,无心听外面劈劈啪啪的爆竹声,无心看外面冲天而起的五彩礼花,她们只想着离家时那使人寒心透骨的情景,想着那早已去了天国的孩子他爸,想着今后该怎么过,孩子紧紧地抱着妈妈,妈妈紧紧地抱着孩子,她在考虑着一切。
  这一对可怜的母女啊,就是这样呆坐着,依偎着,默默地等待着新年的来临。
  多少个家庭在团圆,在欢乐,在庆贺,在祝愿。
  她们母女俩却在痛苦,在伤情,在盼望,在祈祷……普天之下,有几个家庭像她们母女俩是这样地度过年关呢,对于她们,这是真正难过的“年关”啊!
  雪清与孩子在1989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在朋友家里静静坐了一夜,好容易盼到了1990年的大年初一早晨,天亮后,她们母女俩向朋友辞别,走上了街头。她们成了这个城市在大年初一清早无家可归的人。清晨的街道,尚有残雪,除夕之夜的鞭炮、礼花燃放后的残渣硝烟堆在每家的门前,满街散落着鞭炮和烟花的红色纸屑。
  母女俩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家家商店都紧闭着店门,店铺一般都在这一天休息,一些单位的大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上贴着“欢度春节”的金字。有些单位的门口还悬挂着巨型横幅,横幅上贴着“欢度春节”几个大字。
  看到“欢度春节”的大字,雪清心里却一点也不快乐。因为她们娘儿俩昨天没有与家人过团圆年,今天清早又踏上了一种流浪者的征途,她们不知哪里是真正的家,她们不知何处是归宿。现在,她们已经离开了原来属于天晴的那个家,天晴也早已离开了那个家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一次出走,是她公公逼的,那个家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既然离开了,她们也永远不想回去了。但是,现在能到哪里去呢?目前,最能接受她们娘儿俩的地方就是老爸的家了,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啊。但是,老爸昨天来见她的时候,还说过她们无论如何要与公公婆婆过了大年初一,才能去娘家,老爸是怕伤了亲家的和气。
  可是,就在除夕之夜,公公打了她的耳光,她老爸不知道,如果老爸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吧。如果在大年初一的早晨,就把这个扫兴的消息告诉老爸,雪清也觉得会让老爸感到悔气。为了不让老爸在新年第一天就为她生气,她只有带着女儿在街头流浪,等快天黑时,她们才回去,老爸就不会有疑心了。
  雪清带着女儿在街头东游西荡,这里看看,那里溜溜,又到公园玩了半天,只吃了半斤饼干,喝了一些水,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老爸的家,老爸现在住在单位分给他的房子里。那个年代,住房都是国家分配的,他当了厅长,退休了还分到了一个两居室,老爸觉得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一个80年代的老干部就只有这点对物质的追求。老爸一个人住,倒还宽畅,一切家具都很简单,与一般居民差不多。只是书房里有一张大办公桌和两个大书架,书架上排满了一层层的书,他是一个学者型的干部,书是他唯一的奢侈品。雪清带女儿来到了老爸的家里,一股亲切的暖流涌上了心头,老爸热情地招待他们,为她们母女补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只有在这时,雪清才真正感到了什么是天伦之乐。遗恨的是,老爸早年就失去了妻子,雪清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这是两代人的残缺之家。
  所幸的是,在老爸这里,雪清再也看不到公公那一张拉长的脸。雁儿也感到了从来没有的开心,因为外公对她是真诚的,连小孩子也可以分别出来。在这里,母女俩好像暂时忘记了除夕之夜的不快,老爸是一个爱生活,很乐观的人,他也不去过问那些不愉快的事。他处理问题的原则是:
  让痛苦永远过去,不要再提;让快乐伴你身边,冲淡回忆。
  老爸真是了不起啊!如果老爸不会自我解嘲、自我安慰的话,他在文革中的十多年痛苦,能熬得过来吗?老爸失去妻子20多年了,他并没有悲观颓丧,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依然天天快乐地对待一切,这是多么不容易啊。
  如果他不是一个大学问家,不让浩如烟海的专业研究去打发寂寞,冲淡回忆,他能活得这么充实、这么快乐吗?
  由于他学问渊博,博古通今,眼光远大,胸怀坦荡,才会把人世间的名利荣辱、悲欢离合看得很平淡;因此,他处理一切问题很理智,没有偏激。很多问题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迎仞而解,对很多麻烦事忧心事,都能淡然处之。他对世事,大智若愚;看问题,大道至简。
  他非常崇拜中国的儒学和老庄哲学,他崇拜老子、庄子、孔子、孟子,他能把老庄哲学解释得玲珑剔透,把孔孟之书背诵如流。他非常赞同孔子的博爱思想和孟子的天时地利人和的理论,因为他满怀经纶,对人对事对社会对人生什么都看得开,想得远,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和人格魅力,因此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和钦佩。但是他虚怀若谷,为人谨慎。可就是这样一个学者型的老干部,在“史无前例”中却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因为他说过“毛主席是人不是神”这句话,就被打成了“反党分子”,在非正规的监狱中受了10多年的监禁,1979年他才恢复了自由,并且恢复了原来的厅长职务,可惜年龄不饶人,他只当了几年,就离休了。他现在居住在一般的市民中间,把自己完全看成了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父亲真是一个令女儿羡慕的人,可惜雪清没有学到老爸那种大度的气量和超脱的处世态度,雪清对世间的人情看得太重,她对什么事都喜欢耿耿于怀,因此她总是把自己陷于痛苦,很难在现实世界超脱,这样也就注定了她的命运。
  (2)
  大年初一过去了,大年初二也过去了,雪清总想找机会谈公公的事,但是老爸总是笑迷迷的让她开心,并且与她玩扑克,看电视,与雁儿做游戏,让她没有机会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他也不想听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有好几次,雪清欲言又止,老爸心里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制止了她。春节本来就是愉快的嘛,为什么要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来干扰快乐呢?
  大年初三,给老爸拜年的人陆续来了,雪清又有了做不完的事,她要为老爸接待客人,烧茶倒水,生火做饭,上街买菜,陪客聊天,玩牌下棋,与女儿做游戏等等,这些事让她忘记了时间,冲淡了回忆。通过这几天的休息,她也从老爸那里学到了一招:
  让事业去忘记心灵的痛苦,让忙碌去冲淡过去的回忆。
  大哥也给老爸拜年来了,老爸叫雪清做大哥最爱吃的酸汤面。这是最具有秦川地方风味的汤面,大哥在部队里经常吃食堂,在食堂很少有机会吃上这种面,因此,一回到家或到了亲人这里,就要吃这种面。这种面不要大鱼大肉,不讲什么排场,就是那种又酸又辣又可口的咸菜难找。雪清爸虽是一个单身的老头,可是却特别爱生活,他竟有兴趣自己弄一点家乡风味的酸咸菜,因此,亲人或者好朋友来了,他能满足他们的要求。雪清视大哥为最亲的亲人,她见大哥来了,真是太开心了,她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下厨房做出了最好吃的酸汤面。她一共做了四碗:第一碗送给老爸,第二碗送给大哥,第三碗端给女儿,最后一碗才留给自己。他们四个人围坐在桌旁,有滋有味地吃着,叫着,笑着,闹着,大家都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可以说,他们四个人是三代同堂,像这样难得的团圆还是第一次呀,大哥用录象机录下了这次相聚的场面。他们非常珍惜这次团圆的机会,虽然这里没有年夜饭的排场,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鲜花佳肴,没有丝竹管弦,可是这种亲人之间的无障碍沟通,这种亲人间的透切理解与信用,这种三代人之间的相互体贴与关心,这种没有任何目的和阴谋的谈笑与聊天,是多么难得,多么可贵,多么值得永远地回味,他们只恨相聚的时间太短了。
  他们吃完了酸汤面,又围着桌子无拘无束、天上地下的谈心、聊天。这时,雪清无法回避自己面对的残酷的现实,在亲人大哥面前,她和盘抖出了自己在除夕之夜,与公公发生矛盾而走出了那个家的经过。老爸听了大吃一惊,大哥听了非常气愤,他毕竟是一个经历过戎马生涯的军人,对不平之事十分愤激。老爸长吁短叹,他忽然叹起女儿的命运来。大哥却不相信这一套,他说话非常直爽:
  “妹妹,我看这种公公不要更好,我早就跟你讲了,那个家既需要你又容不下你,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现在你出来了,你就解放了,你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家去了,还是听哥一句话,另外成家吧。”
  这是大哥要妹妹另外成家的第二次正式建议了,而且这一次雪清已经被逼到墙角,面对大哥的正式建议,她是怎样想的呢?雪清考虑了很久,然后对大哥说:
  “这几年我舍不得离开那个家,一是我对天晴太痴情了,二是我不忍心抛开那个瘫痪在床的婆婆。现在那个公公既然敢打我,也就是不准备要咱娘儿俩了。我是丁家的血脉,我不能为丁家丢脸,从我气愤离开那个家后,我就不准备回去了。至于另外成家的事,我还是不急,再慢慢考虑吧。”
  老爸听了女儿的话,不惊不怒,还是默默无声。他认为女儿做什么事总是有点“倔”,但是又不想去说她,她的命运应该由她自己去掌握,让她好自为之吧。而大哥却喜欢直来直去,他是真心为妹妹好呀。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妹妹却不很听大哥的话,每到事后,才慢慢醒晤过来,回忆当初大哥的话,才有点后悔。大哥对妹妹说,你这种“倔”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啊!
  (3)
  既然与家人谈起了心事,雪清就畅开心扉,与他们谈起了自己心底的想法:经过这几年的官场打拼,她已厌倦了这种内耗式的官场生活。再加上这几年在家庭内受的苦和气,她多么渴望过一种个性化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啊!要自由,要个性化,就得脱离官场,做个体户。
  1990年的春天,在机关干部中,掀起了一股下海经商热。那时,经商成了一种时髦。本来在雪清的灵魂深处,就有一股不甘平庸、不甘寂寞、要打造自己的一片天下的雄心壮志,她曾经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
  “雪清啊雪清,你愿意是这样永远受气受罪,窝窝囊囊地生活一辈子吗?”
  “不,我不能这样活下去!我要做一只搏击云天的鹰;我要做一条翻江倒海的龙;我要做一匹骑骋千里的马;我要做一把脱颖而出的锥子。我向往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向往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我多么想做当代的女强人啊,我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吗?”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向大哥和老爸透露的时候,他们都瞪着大大的眼睛,老爸却摇头表示反对,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他向雪清提出了两个问题:你下海经商做什么生意?经商的资本哪里来?
  雪清跟老爸和大哥谈起了自己的想法:她先从小本生意做起,例如把本地的苹果拉出去卖,再从当地把那里的特产拉回来。至于本钱,请大哥和老爸支援一点,她再从外面借一点。说到这里,老爸还是摇头说:
  “你一个女孩子家,外面的治安那么乱,你可得当心啊,再说你现在的孩子还小,怎么办?”
  雪清回答说:“治安乱,我不怕,我多加小心就是。孩子小不是问题,可以全托。”
  大哥听雪清要准备辞掉工作,始终没有表态,他觉得这是一种冒险,风险很大,也不安全。但是,雪清却执意要下海,也许这是由她的性格决定的。
  最后,她与老爸和大哥商定:先停薪留职一年再说。
  1990年的农历正月初八日,雪清就正式向单位提交了辞呈,走上了下海经商之路。下海经商是她在当时那个环境里,一个不容改变的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促使她走上了一条冒险的人生之路,从此她的命运充满了诸多的变数,大哥和老爸对她的性格无法改变,也只好由她去了。
  【第二十三章商海之惑】
  (1)雪清决定下海经商,一是时代大环境的影响,二是自己的处境所逼。在20世纪90年代初,商业与金钱的诱惑使得很多在机关在学校在国营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员或者教师,都坐不住了,他们或者对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充满自信,或者不甘于在单位的清贫与寂寞,或者厌倦了那种“两点一线式”的清闲而无聊的工作和生活方式,或者不屑于做那种内耗和扯皮式的磨嘴皮子和玩笔杆子的事,他们想追求一种自由的浪漫的生活,向往有一个自由发展的个性化的空间,向往随心所欲地发挥自己的个人潜能。当然,更大的刺激是对金钱与物质追求的欲望,当年下海经商所挣的钱也许是在机关或单位工资的十倍甚至是百倍,还有的因此而成了百万甚至千万富翁,有的成了个体大老板或私营企业的巨头。
  但是,下海经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发大财当大老板,也有连老本都输光,最后惨败的,也有碰得头破血流,身败名裂的。这好像一只关在笼中的小鸟,当小鸟困在笼中时,有吃有喝有人供养,无冻饿之忧,无安全之患,可是当它一旦飞出小笼,就失去了一切供养的优越条件,失去了安全的保障。但是,它有着自由飞翔的天空,它可以成为鸟中之王,成为群鸟的精英。也有可能连食物也找不到最后饿死,有些小鸟一旦离开了供养,离开了小笼,又想回到笼中,重新幻想过笼式生活。
  就雪清当时的处境来说,也好像是一只厌倦了笼式生活的小鸟,她觉得在小笼里太寂寞,太孤单,太平淡了,她不想在单位过那种清闲无聊、互相扯皮、互拼内耗的生活,也不想再做家庭的奴仆,看家长的脸色,为守着一个漂亮的虚名而牺牲自己个人的一切。她有着放纵不羁的性格和无拘无束的个性,她终于鼓起最大的勇气,冲破了束缚她的一张罗网。过了年,她与单位签订了一份停薪留职的合同。走向了自食其力,自谋职业的商海。
  商海啊,是一个神秘莫测,变化多端的大海,是一个既有大风大浪、激流暗礁,又有珊瑚贝类、海参鱼群的大海,她将驾着一叶孤舟,去搏击波峰浪谷,去攫取海底珍宝,她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
  她会获得成功,凯旋而归吗?
  首先,雪清学会了谨慎,她从小本生意做起,从小生意中去摸索经商之道。
  走入商界的第一步是学做橘子的零售生意。一天,她穿着平时的职业装,披着长发,提着一个手提包走进了一个水果批发市场。她走近一个橘子的批发商,听他口音是四川人,跟他聊起了家常,她说要批发橘子,这个四川商人哈哈大笑说:“你真会开玩笑,你是一个生意人吗?”“四川佬”对她从头看到脚:面部文静如书生,鼻梁上架着一付眼镜,头发又长又黑,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这身打扮,说什么都是坐办公室的,不是教师,就是干部,或者是一个单位的文员或职员吧!四川佬的眼睛真“毒”,他看人看得很准。雪清笑着问他:生意人难道有什么独特之处吗?四川佬笑着对她说:
  “商场有商场的规矩,生意人有生意人的打扮,生意人一看眼睛就知道。”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生意人的眼睛究竟是咋样的,他也说不准,但生意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诈”或“精”。“诈”是什么,“精”又是什么,雪清真的是一脸茫然,精明的商人也不会把自己的挣钱门道告诉她,她只有摸着石头过河,慢慢地去摸索了。她问四川佬:“你愿意批发橘子给我吗?”
  “当然可以。”
  “你要多少?”
  “你先说批发多少钱一斤吧。”
  “四毛二。”
  “那先来四框吧。”四川佬又看了看雪清一眼,他认为这姑娘实在有点狂,他猜她是第一次做生意吧,出手大方,胆子大,这种性格能做好生意吗?万一卖不出咋办?他试探着问:“姑娘,你是第一次来批发吧!”
  “是呀。怎么啦?”
  “我看你就不是老手,这样吧,我先给你两框,卖完了,你再来行啵?”
  “好呗!”雪清与四川佬从仓库抬出两框橘子,放到三轮车上,雪清蹬车就往街上跑,她在一条没有商贩的小街上停下来,以每斤8毛的价格卖出去。开始做生意,她算账算得特慢,称秤也不麻利,笨手笨脚的。顾客见她卖水果踏实,不扣秤,不压两,价钱也较便宜,都围过来:有买的,有看的,一些老太婆总是挑肥拣瘦,挑大剔小,她卖得很不自然。第一次忘记带计算器,用口算速度太慢,顾客着急啦。
  有的顾客还在背地议论:这姑娘看起来像个坐机关的干部,干吗来做这水果小贩?吃水果饭的都是下岗工人或进城农民,他们是没办法呀。她长得这么漂亮,又有文化,有能力,真是大材小用呀,难道她犯错误啦?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2)
  人们的议论归议论,她照常做自己的水果生意。3个多小时过去了,两框橘子只卖了一半,快吃中饭了,她也急了。为了找顾客,她把剩下的橘子用三轮车拉到了一个居民小区。这时刚好是下班时间,很多职工都下班回家了,他们看到小区内有橘子卖,都围过来买,一会儿就卖完了。她数了数钱,除了本钱,长了8块钱,她很高兴,一上午挣了8块钱!中午,她在露天小吃店用一块钱买了一碗面条,边吃边卖,下午她又到果品批发市场,再拉了两框橘子,拖到了一个学校的外面,在学生放学的时候,她把橘子卖完了,还剩下2斤多,她决定不卖了,留下给孩子吃。这一天,她一共挣了14元钱,还有橘子吃,这是她下海第一天的收获。而当年一般干部的日工资还不到5元,雪清感到有些知足了。
  回到家里,老爸见她头发里沾上了风吹的黄尘,脸上被西北风冻得像猪血一样红,心疼着啦,可雪清却对爸说:
  “今天好开心!”
  是呀,她现在虽然沦为了个体户,一切都要靠自己辛苦的劳动来维持全家的生活了,但是她再也不用看在单位时领导的脸色了,再也看不到公公对她那愁苦和异怪的眼神了,再也不会与关力锋发生那种难堪和尴尬的会面了,她觉得个性的自由与解放比什么都重要,她是一只小鸟,从禁锢的鸟笼里飞出来了,飞翔啊,飞翔,飞向那辽阔的天空,飞向那绿色茫茫的森林,飞向理想的境界………………
  老爸却没有笑意,一言不发,只给女儿打了盆热水,叫她洗脸,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她说:
  “可惜啊,国家花那么多钱培养一个大学生去做小本生意。”
  雪清听到这话,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样做值得。因为她从此挣脱了精神枷锁,过得自由自在。虽然她在外面喝够了西北风,冻得手脚麻木,但她看到了顾客的张张笑脸,精神上没有忧愁;虽然她要晒太阳,蹬三轮,吃飞沙,受辛苦,还要站在露天下吃饭,但是她懂得了挣钱的艰难,体会到经商的乐趣,也尝到了劳动生财的滋味,她对民间疾苦得到了亲身的感受。从第一天做水果生意起,她就下决心要将经商进行到底,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她的梦想是:
  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来安抚天下的苍生百姓,做一个慈善家或教育家。
  老爸非常担心女儿这样下去,既荒废了专业,又浪费了人才,而且也许不会有好的结果。但是雪清一向的性格就是看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她认为改革开放给知识分子下海提供了机遇和条件,经商是一种在大学里学不到的本领,它可以锻炼人的能力,提高人的综合素质。她认为万事开头难,只要做起来,就会学到经验,摸到门道。她在外面闯荡,每天都把所见所闻的新鲜事讲给老爸听,每天都把做生意剩下的水果带给老爸和女儿吃,她挣的钱也越来越多,水果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好。
  出苹果时她就卖苹果,出梨的时候她就卖梨,出桃的时候她就卖桃,家乡土产有什么她就卖什么。最少的一天可挣一、二十元,最多的一天可挣120元。有了一定的资金,她又想搞长途贩运,她想把家乡的土产水果如苹果、梨等用大卡车拉到很远的南方去卖,也许可以卖到大价钱。
  她做生意的步子迈得更快,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欲望也越来越膨胀。
  她把自己的本钱积累起来,又向老爸和大哥借了一点,一共凑齐了30000元,她准备向大买卖进军了。
  她第一次做大生意,真的让人有几分担心。她会成功吗?
  商海是一个极富诱惑力的魔鬼,只有极富水性的虾兵虾将与敢拼风浪的水手才可以自由出入,全胜而归,而对于一个从来没有下过海的年青的机关干部来说,成功的概率究竟有多大,那全凭天时地利与运气的成份了,雪清对自己的第一次下海充满了自信,因为她有着过人的胆识与勇气,她正处在一个充满幻想,敢拼敢打的年龄。
  她是一个经过了人生挫折与风雨的女人,还怕商海里的惊涛骇浪吗?
  她已变成了一只如高尔基作品中的海燕,她在商海的岸边大声疾呼: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3)
  商场如战场,它需要智慧、谋略和勇气,更需要知已知彼,信息是取胜的重要法宝。在准备去南方搞长途贩运之前,她必须了解南方水果批发市场的价格信息。幸好雪清的大哥曾在湖南当过兵,那里有他的老战友,他的老战友转业后也在商业部门供职。他向老战友电话咨询了湖南苹果的批发价格,觉得还可以。雪清的老爸还不放心,又打电话咨询了湖南的农业部门的朋友,反馈的信息也差不多。卖方的信息清楚了,还得搞清买方的行情。她原来做水果生意是在批发市场买,每斤是四毛二,如果用大卡车搞长途贩运,那必须到果园去买,果园的果农卖水果,是包摘、包装、包运,价格比批发市场当然还便宜。1990年的国庆节放假期间,她去渭阳果区考察。
  那天,艳阳高照,清风拂面,雪清坐长途车到了渭阳县果区,那里是秦川有名的苹果产地,方圆三百里都是一个苹果的世界,马路边搭着一顶又一顶的帐篷,棚内堆放着如小山似的苹果,有的棚内堆放着一箱一箱已经码得像楼房那么高的苹果,这是待装卡车的。她们不看马路边的苹果棚,因为这些都是已有主顾的果农,他们要直接进果园,到果农家里去。她们乘车到了一个较偏远的果园,那里的苹果还没有采摘,马路边隔不了多远就可以看见一些挂在路边的横幅:
  “欢迎来果园参观,洽谈业务!”
  雪清想:这些偏远山区的果农现在也有了商品意识了,他们不但会揽生意,还会做广告哩!
  她们在一家姓李的果农家里谈起了生意。这果园的农民真是好客:凡是来谈生意的外地商人都免费食宿,每天都有大盘的苹果端上桌,让你饱尝。在你饱餐之后,再带你去果园参观。他们进入了一个果园,这个果园大概有300亩,苹果树如一排排威严的哨兵站得整整齐齐,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尽头,树上的苹果挂满枝头,密密层层挨挨挤挤,这苹果向阳的一面已略带红色,背阴的一面还是青色,最上层的个头最大,最大的一个足有一斤重,最小的一个也有二、三两。一树少说也有200多斤,这一园子苹果,最起码也有几十万斤啦!现在果农搞起了大承包,一年包栽一园苹果收入真不少啊!
  果农给客户谈生意时,也如商业谈判一样艰难。他们在价格上为一分钱也要争得面红耳赤。因为在他们眼里,价格多一分或少一分,总算起来就是一个大数目啊!雪清也是第一次与果农谈整车托运的生意,她准备运10吨苹果去湖南,果农会帮你联系卡车和司机,会帮你把苹果摘下来并且一箱一箱地装好、码放,然后再过磅,记数,你只要登记好重量、数目即可。在果园,她们一共呆了5天,当卡车全部装好,她感到满意后再付款,运费一般由客商付,先预付20%,货到后全部付清。客商自己押货,也有请人押运的。
  雪清第一次出远门,她押着一大卡车苹果从渭阳果区直接往湖南进发!
  大卡车经过两天两晚的奔驰,到达了湖南长沙的水果批发市场。
  湖南,是雪清向往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一个气候温暖,雨水充沛的鱼米之乡,这里是已故领袖毛主席的家乡,她认为这里的人情应该是最温暖的,这里的经济也应该是最繁荣的,这里的生意应该是最公平的。
  她随车来到了一个最大的果品商行,这商行的老板姓阳,是地道的长沙人,现在这里的市场都是个体户的天下了。阳老板见了一大卡车西北苹果,而且客商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真是欣喜若狂,他想不到现在的姑娘家也敢单独出远门打“天下”,他佩服雪清的胆量和勇气,很热情地接待了她。当大卡车一到货场,阳老板马上派装卸工将苹果一箱一箱地卸下来,码成堆,清点了数目,一共是400箱,每箱50斤,一共是10吨,一点不错。按当时商行的规矩是整车包销,每箱40元,如果老板当场一次付款结清,雪清当天就可以随卡车返回家乡。但是,阳老板却没有这样做,他当时只付了一半的钱给雪清,他说要等全部卖完了才能与她结帐,这样,雪清就不得不留下来等待结帐了。
  她想找个地方先住下来,并找个地方吃饭。阳老板这时笑眯眯地对她说:
  “姑娘,我们这里的规矩,对外地客商是免费食宿,住的地方我们有出租房,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单独住,先吃饭吧。”
  阳老板讲的是带长沙口音的的普通话,雪清听了发笑,她一笑,阳老板更高兴,他亲自带她到了一个小餐厅里,他在那里叫了一声:
  “大师傅,来两碗面条,注意加点辣椒!”秦川人也爱吃辣椒,阳老板真懂行啊。
  在等吃饭的空儿,阳老板跟雪清聊起了家常,他对雪清说,我们湖南的主食是大米,很难做出适合北方人口味的面食,为了招待北方来的客商,他特地请了一个北方的面食匠,做你们北方人爱吃的面食。他说起“面食匠”三个字,雪清掩不住“哧哧”地笑了起来,阳老板问她为什么笑,她说,面食匠是啥呀?阳老板说就是做面条的师傅呀,雪清明白了,她说:“我们那里叫‘面点师’。”
  “面点师就面点师吧,反正是做面点的。你们爱吃就行。”
  当大师傅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时,他们边吃边聊了一些生意场上的事,雪清从阳老板身上嗅到了典型的商人气息,生意人最会做的事是揽人揽物,而揽人的绝招之一,就是吃小亏沾大便宜,揽住生意人的心。阳老板用一碗面条可以揽住一个北方商人的心,雪清想,她可以从一碗面条中得到多少利润啊!生意人,精啦!
  两天以后,雪清运来的一大堆苹果快要批发完了,阳老板是用每箱50元发出去的,一共发了320箱,他就净挣了3200元。剩下80箱已经发不出去了。他对雪清说,这80箱我没办法了,你看着办吧。雪清这时开始意识到了生意人的另一种精明:因为她的苹果从果园到这里已经有十天了,而每天又有新的大红苹果运进来,老板要赶鲜货,鲜货比陈货批发的价格更高,更容易出手,挣的钱更多,所谓整车包销只是一句漂亮的广告语而已,生意人是唯利是图,见缝插针的。他们的算盘打得太精了!他们永远只会做加法和乘法,决不会做减法和除法。生意人啦,原来是这样的,她又懂得了商场一招,但她讨厌这一招,大多数商人是以损人的手段来达到利己的目的,她会学这一招吗?但是,她不学这一招,在商场又能混得下去吗?
  (5)
  剩下的的80箱苹果只有自己处理了,因为她看到许多外地来的批发商都往新来的货车围上来,要处理这些苹果只有靠甩卖。她找了个破纸箱把它撕开,向老板借了支毛笔,在纸板上写了两个大字:“甩卖”,然后把纸板竖在这堆苹果上。甩卖就是用最低的价格清仓卖货的意思,她用一个纸板卷成的喇叭在那里喊:
  “西北苹果大甩卖,谁要快过来!”
  这一声喊,围过来几个“零担”。“零担”就是在批发市场买,再到街上去零售的客商。其中有一个“零担头”也在喊:
  “伙计们,西北苹果大出血,我们几个来分吧。”
  雪清不明白“大出血”是啥意思,她问老板,老板告诉她“大出血”就是降价。哦,她又懂得了商场的一句行话,这做生意的名堂真多哩!如果你不会讲行话,人家就会把你当外行,他们就会合伙来诈你,你懂得其中的规矩与奥秘了,圈子里的人就不敢小视你。另外,做生意还有地域性的帮派,一般本地人都会联合起来欺外地人,如稍一不慎,几百元甚至几千元就掉到水里去了。雪清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搞长途贩运,她又年轻,还是女的,本地商贩肯定要欺负她这个弱女子了。
  “零担头”一声喊,马上围过来七、八个人,他们不分三七二十一围过来,还没问价,就要搬苹果。雪清立刻大喝一声:
  “你们不要乱来,好不好?你们哪个是头?请为头的出来跟我说话!”
  那个“头”站起来说:
  “姑娘,我就是。你开个价吧!”
  雪清悄声地对他说:
  “你的伙计要,是50元一箱,你本人要,是48元一箱,钱由你统一收,我与你结数。”“48?贵了点,47吧,我全要了。”
  于是这80箱苹果8个人一下子就分开了。每人10箱,那个“头”把钱全收齐了,再与雪清结数。到结数的时候,这个“零担头”却统一按47元一箱付给雪清。雪清急了,对他说:“我不是给你讲好了嘛,给你本人是48元,给别人的是50,你为啥都按47元结数呢?”
  零担头却说:“货全是我的,我是请他们来帮忙装货的。”
  “我说的是48,你怎么又是47呢?”
  “姑娘,就少一块钱一箱吧,大家都不容易。”
  雪清只好自认倒霉。但她不服输,仍然对这个“零担头”说:
  “老乡,你怎么这样耍我们外地人呢?”
  这个“零担头”却诡秘的一笑:
  “谁耍你呢,我们做生意都是守规矩的。”
  这样,一来一去,雪清这80箱苹果按原计划又少挣了240元,“零担头”走后,她又问阳老板,这零担头你认识吗?阳老板说,认识。他是这水果行里最有名的“空手道”。“空手道”是啥意思,雪清又不明白了。
  后来,她通过打听才知道这种人是不要本钱的生意人。他专门在商行里游荡,见有机会可趁,就马上把客商的剩货全“谈”下来,然后邀集一批零担商人把货分光,他跟客商谈的是一个价,而转卖给“零担”的又是一个价,这价格差就是他的利润,这一转手之间,少的可挣百元以上,多的可挣千元以上。他凭的就是“谈”和“转”的本事,靠的是一张嘴和庞大的关系网。这种人别人叫他“白狼”,可厉害啦!
  他什么货都要,自己又不开店;他什么人都结,耍的是江湖义气。那些做零担的生意人还靠他吃饭呢!像这“白狼”与雪清谈的这80箱苹果,他与雪清谈的是47元箱,而转给他的伙计,却是52元,这每箱五元的差价就是他的挣头,他不费多少唇舌,只需一个小时左右就挣了400元!厉害呀,这种人真是商场杀手啊!
  而雪清跑长途贩运,几天几夜不睡觉,搞得辛辛苦苦,除了各种开支,又能挣多少呢?
  雪清把苹果卖完后,细细地给自己算了一笔账,她列出一份清单,看到底这一趟长途贩运挣了多少。
  她将账目仔细一核算,觉得还是划得来,她跑这一趟长沙,只花了半个月左右时间,就挣了2800多元!
  她在单位工作,每个月工资能挣多少?当时的工资水平,只有100元多一点,这是在单位工作收入的多少倍啊!
  她第一次尝到了下海的甜头。商海是多么宽广、博大、深邃,为能人展开了一个多么广阔的发展领域,充满着多么巨大的诱惑啊!
  (6)
  雪清下海可谓是初战告捷,她做第一趟生意就满载而归,不但挣了几千元钱,而且更重要的是学到了经商的经验和技巧,懂得了商业中的一些秘密和行道,结识了一些商界中的朋友,她如果再成熟一点,再精明一点,再内行一点,还会挣得更多。她通过实践,摸到了商业中的一些门道,原来做生意也并不是简单的买与卖,这买卖之中有许多学问,有许多为人不知的小秘密,小技巧。这人与人之间打交道,更有无尽的诡密与艺术。
  商业中的人情与机关中的人情又是完全不同的,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商界与家庭更不是一回事,这些都是她在大学课堂里和机关里永远也学不到的。与商人打交道,真是让你捉摸不透。比如长沙批发果行的这个阳老板,看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对外地商人十分热情,他免费供给外地果商的食宿,让你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好客的人。可是他整车买外地客商的水果却比其他老板要少一元钱一箱,一大卡车400箱苹果,他就少给了客商400元!
  另外,他会选出一些次等的或者他认为储存时间长的苹果让你自己去卖,他只要给你为一点难,你又得折损不少钱。这免费供应的食宿,其中藏有多少让人捉摸不透的商业秘密!真让人大跌眼镜!
  凡是第一次来长沙的外地果商由于不懂“码头”行情,都会被拉到他的麾下。当雪清明白这回事之后,已经把所有的苹果都卖完了。她卖完苹果准备回老家时,这个阳老板又来给她献殷勤了。阳老板对她说:
  “雪丫头,你回老家,我给你买火车票,我用车将你送到火车站。火车票难买着呢。”
  当阳老板用车把她送到火车站后,却笑着对她说:
  “这火车票票面是220元,另加手续费30元,共250元,我的车送你来车站,少算点就给20元吧。一共是270元。”
  他笑嘻嘻地说着,不动任何声色,雪清却不得不把钱掏给他。后来她知道从果品批发市场到火车站搭出租车一般只有5元钱,坐公交车就1元钱。在火车站买票根本不要手续费。阳老板这人,表面上看来笑容可掬,城府可深着呢。她不声不响地就被他唬弄去了五十元,她从这里真正学到了商人的精明,与其说是精明,还不如说是奸诈吧。难怪人们总是说无商不奸,她算真正领教了一回。
  雪清从长沙坐火车回到了家乡。她真是凯旋而归。回到家,放下行装,就给老爸做饭。吃了饭后,她到女儿的学校去看孩子,那时候,她的孩子在小学读书,她走到学校,孩子跑步过来扑向她的怀抱,她抱起孩子亲了又亲,孩子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妈妈了,好像对妈妈生疏了,她与妈妈亲了一阵后,又突然推开她说: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雪清真感到突兀,她又把孩子搂在怀里,又亲了她一下,说: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了呢?你是妈妈唯一的精神支柱呀!妈妈去做生意,挣大钱,等你长大后,好供你上大学啊!”
  雪清与孩子亲热了一陈后,把孩子送回教室,她与孩子摆了摆手。孩子走进教室后,又突然跑出来叫妈妈,妈妈以为她想回家,想把她带回家去。哪知孩子并不是想回家,她跑到妈妈跟前,叫妈妈蹲下,然后用小嘴贴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
  “妈妈,关叔叔告诉我,让你回来了给他打电话。他还说,如果妈妈不肯打,就让我打。”
  雪清听了这些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所说的关叔叔就是指关力锋,她不加任何考虑地对孩子说:
  “雁儿,你不要管那些事,也不要给关叔叔打电话,如果关叔叔带你去玩,你也不要去,妈妈过两天再来看你,乖乖,听话。”
  雪清想,这个关力锋,为什么要抓住我不放呢?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又何必枉费这个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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