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欲望之海(第十三章——第十四章)
作品名称:欲望之海 作者:青蓝之梦 发布时间:2013-05-03 17:02:35 字数:12993
【第十三章情不投缘】
牛三川要去见雪清的公公,但是又不能由雪清带他进屋,他想,由谁来引见呢?
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雪清的女儿,他想让小孩带他进屋,比大人带进屋好,既不会使对方产生怀疑,还会有一丝亲近感。但是,他怎么才能让雪清的女儿带他进屋呢?
那天,牛三川在幼儿园见到了雪清的女儿雁儿,有了初步印象。但是,他还必须与小孩建立那种长辈与小辈之间的亲密感情,才能让她答应为他做事,这种感情怎么才能建立起来呢?
在与雪清谈话的第三天,刚好是“六一”儿童节的前一天。牛三川突发奇想,要开一个本单位干部子女的“六一”儿童联欢会。他叫办公室小李在告示牌上写了一个通知,请本单位的干部,把自己12岁以下的子女都带到会议室来,明天要举行一场“六一”儿童联欢会。这个单位是区检察院,只有10个干部,有5个还没有结婚,有3个是老同志,仅仅只有两个干部家里有年幼的子女,雪清家一个,另外还有一个。在看了通知之后,雪清还真以为是领导在关心干部呢。于是,她把自己的女儿领到了单位,参加了这个联欢会。牛三川作为领导,给每个孩子发了一个50元的红包,又发了一些糖果。会后,他与雁儿逗乐。通过与她谈话,得知了她爷爷的一些情况。于是,牛三川得知了她爷爷爱抽烟,一般抽的是“大中华”香烟,还爱在家里看报、看球赛,她爷爷一般是下午5点多钟到家,晚上老是一个人在家抽闷烟,看电视,看来老头子是不愉快的。老头子一般不外出,星期六和星期天都呆在家里。最后,牛三川又问了雁儿,她爷爷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有手机吗,家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等等。雁儿说不清家住在什么地方,也不记得住在几楼几单元几号,也不知道爷爷的手机号,但她认识自家门上的一个阿拉伯数字“406”,而且他还清楚地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8786745。牛三川听到这个电话号码,非常敏感,立即掏出笔在一个香烟盒上记下了。最后,牛三川对雁儿说,明天要去幼儿园再送她一个玩具,雁儿高兴极了,她根本不管牛三川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好,他只认为这个伯伯真好。
第二天下午,牛三川在雪清去幼儿园接女儿之前,就提前到了幼儿园。他真的给雁儿送了一个小飞机,雁儿接到了玩具,高兴得拍手直跳。不一会,雪清来了,雁儿见到妈妈,还夸牛伯伯好。雪清对牛三川的这种做法,真是哭笑不得。她不知牛三川对她孩子好,究竟是啥意思,她只以为牛三川是在打她的坏主意。她非常讨厌这个吃里扒外心术不正的男人。牛三川在幼儿园见到了雪清,起初觉得有一丝尴尬,雪清也有些难堪,为了不得罪领导,只好强装笑脸与他打招呼:“领导,你今天怎么有雅兴到幼儿园来了?”牛三川再不想与她兜圈子了,只好以实相告:“雪清,我今天想去你家,找你公公谈一谈我老婆的事,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因为你曾经对我说,如果你带我去见你公公,恐怕你公公对你有怀疑,我也想那样对你不大好,我想请你女儿带我去见你公公,你看怎么样?”
“领导,不是我说你,你竟把主意打到我的女儿头上来了,亏你挖空了心事,鬼点子真多。”雪清的话里带刺,她要趁机“酸”一“酸”这个不正经的领导。
“我不是打你女儿的主意,我是请儿童引路呀。”
“那你说具体怎么做吧,你既然来了,我只好听你安排了。”
“我就直说了吧。今天你与你女儿一起带我去见你公公。我与雁儿先一步进你家门,等我们进屋20分钟后,你再进屋去,这样你公公就不会怀疑你了。”
“那你今天开车来了吗?”
“开来了,我们上车走吧。到了你家门口,我与雁儿先下车,你在车上等一阵子再下去,就这样办吧。”
“就这样吧。”
牛三川、雪清和雁儿一起上了车,牛三川要雪清带路,她只好抱着女儿坐在他的旁边,一路无话,但牛却不时地用色迷迷的眼睛斜视着雪清,如果不了解内情,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家子呢。
很快就到了雪清的家门口了,按原来预定的计划,牛领着雁儿先下了车,上楼去找爷爷。雪清只有坐在车里等,她打算在牛下楼后,再上楼去,免得公公有什么疑心。
雁儿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她真的把牛当作了自己的大伯,领着他找到了自己的家,因为雁儿告诉了牛三川家里的电话号码,牛站在门外用手机拨通了这个号,他要雁儿与爷爷对话,雁儿嗲声嗲气地对爷爷说:“爷爷,我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他说是我大伯,是我领来的,你欢迎吗?”爷爷真以为是雪清的大哥来了呢,马上在电话里说:“欢迎,欢迎,雁儿,你把他带进来吧。”牛三川用孙女与爷爷的对话来通报来客,是想让她爷爷在思想上有所准备,那样他们的谈话就不会感到突然了。雁儿把牛领进了家,只见爷爷还在那里看报纸,她跑过去要爷爷抱,爷爷把她抱起来,亲了一口,把她放了下来。老头子马上看到了跟着孙女进屋的一个陌生人,雁儿又聪明地对爷爷说:“爷爷,这就是我领来的客人。”牛三川马上与老头子打招呼,互相问候、握手。爷爷又问雁儿:“为什么你妈妈没来?”雁儿天真地说:“妈妈在车上,一会儿就来。”老头子真诧异了:雁儿怎么可能独自把客人领到家里来呢,这里面有文章啊。
雁儿一会儿走开了,她去玩小飞机了。牛三川与老头子进行了面对面的谈话。牛三川首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老头子得知了他是儿媳单位的领导,对他很客气地点了点头,又给他递了一支烟。牛三川觉得这位老头还能接近,于是与他拉开了话匣子。
牛三川先说了一大通客套话,他说他是代表单位领导来看望家属的,他知道雪清家里有困难,有老有小有病人,特地来表示慰问,并且亲自将1000元慰问金交给了老头子,又以私人名义送给他一条大中华香烟。老头子接到了这个千元大红包,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呢。他再三地向他表示感谢。在交了红包之后,老头子以为客人不久就要走了,他站了起来,有送客的意思。但是牛三川依然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烟、喝茶,像一只赖在原地不肯走的猴子。这时,想开口步入正题,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他转弯抹角问了一些省委内部的情况。又问了老头子是不是认识省司法局长葛亚非。老头子见他问这个,心里有点蹊跷:他问葛亚非干吗?葛是他的老同学,他此行是不是另有目的?他马上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姓牛的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慰问,而是在拉关系,也许他是想通过自己,去找葛帮什么忙吧。他于是开门见山地问牛三川:“牛院长,你问葛亚非是啥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我听说葛是爷爷的老同学,是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有一事想求爷爷帮帮忙。”
冰山终于露出头来了,牛三川为了找老头子帮忙,竟叫起他“爷爷”来,一付阿谀逢迎的奴才相显露无遗。
“你有什么难事吗?”
“是这样,我跟爷爷慢慢说吧。”
这时,牛三川媚态十足地给老头子递烟,打火,然后他自己又叼起一支香烟,夹在嘴里,又拿下来,显得很不自在,心里很乱,又故作镇定,在一番表演之后,他终于把他的事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倒了出来。当他终于把那事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讲完的时候,最后用几乎哀求的口吻对“爷爷”说:“只要爷爷你帮我这个忙,让葛局长开口把我老婆放出来,或者是免于刑事处分,我可以给你这个数。”他向老头子伸出了一个张开五指的手掌。
这个数是多少?五千?五万?他没有向老头子说明白。老头子听他这一番“倾诉”,面无表情,他想: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区检察院院长,必定是一个“老贪”无疑。但是,老头子不知他究竟是属于哪一个“档次”的,想用试探的办法兜一兜他的“老底”,然后再对他采取“对策”。于是,他故弄玄虚,将计就计,似懂非懂地问牛:“你说的我不明白,你这五指之词有点深奥,是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不答应你的事,你就要打我一巴掌?”
“哪里,哪里,爷爷,你怎么……?我实话跟你说吧,现在奶奶也不能上班,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爷爷你也快要退休了,你的儿子也牺牲了,雪请也是孤儿寡母的,一家人都不是很好过呀,你为什么不趁退休前,好好地捞一把,解决一下家里眼前的困难呢?这样的事,你只要说几句话就会马到成功,这这这……”
老头子为了挖到这个“老贪”的内心,他还要与他周旋,仍然投石探井:“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给我一笔钱,五个指头,是50万吧?我真不敢要呀。好吧,如果你真给我这个数,我也豁出去了。我明天就去给葛局长说说,如果他肯通融的话,我马上就用电话通知你,你把手机号留给我吧。”
牛三川真被老头子这几句云里雾里的话击懵了——
这个老头,城府究竟有多深呀,他的话里含刺,他是来讽我挖苦我,还是他真有那么大的胃口,看不起我的小钱呢?如果他真是狮子大张口,我怎么能满足他的欲望呢?找他办事……想到这,他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事再谈下去,已是自讨没趣了,于是牛三川只有抽身离开,溜之大吉。
牛三川走后,老头子冷笑了一声,这个儿媳单位的领导,竟找到他的门上来,想利用他的职权来为他服务,他真是小看了我这个从抗美援朝战场上出生入死下来的老将了。当年,在朝鲜战场零下40度的冰天雪地里浴血奋战的他,又经过了党的几十年教育培养,在党的高级机关工作,具有坚强的党性原则,在即将退休之年,他还能被腐败之风击倒,不保晚节吗?牛三川呀,你真是转昏了头,找到老将家里来了,你以为钞票是万能的通行证吗?你真是瞎了眼,打错算盘了。
在牛三川走后一阵子,雪清才走上楼来,她回家后,一言不发,默默地做家务,收拾客厅,再去厨房做饭,而老头子看着儿媳在忙碌,却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睛斜视着她。他知道牛的到来与她有关系,说不定牛已找她谈过了,他想进一步向她了解牛的情况,又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开口,只是一个劲地抽闷烟,客厅里缭绕着浓浓的烟雾。这种沉闷的气氛又增加了一层疑云,老头子对雪清有了疑心,她与牛是不是暗中有来往呢?
吃饭了。照样是默默无语,老头子好像永远都是闷闷不乐,雪清更不便与公公讲话。在这种场合,孩子也常常没有笑声和哭闹,因为孩子也懂事了,她在失去爸爸以后,常常一个人默默地玩,玩腻了,竟自己悄悄地爬上床去睡觉,五岁的孩子就这么聪明、懂事,是冷酷的现实教会了她吧。雪清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家庭环境中,有时候真想大哭大喊大叫,把压在心底的郁闷吐出来。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雪清,你究竟要走哪一条路呢?在这个沉默郁闷的家里,你还能呆多久呢?
在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已经是半夜12点了。雪清在为婆婆擦身、换衣,因为婆婆是一个失去了知觉的人,她已经把白天黑夜都颠倒了。白天,雪清和公公都上班去了,雁儿也在幼儿园里,只有婆婆一个人躺在家里,他睡得像死去一般,因此,她把白天当成了晚上。而到了晚上,家里的人回来了,雪清才能为她料理,而这种料理通常是在全家吃了晚饭,做了其他家务,孩子睡熟之后。这时,婆婆又把晚上当成了白天。这样作为儿媳的雪清,就忙得没有白天和晚上了。她觉得好累好乏啊,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雪清竟忙得一边走路,一边打盹。在晚上,当她把这一切都忙完之后,已经是半夜12点以后了,在她精疲力尽之时,客厅里的电话铃晌了,谁在半夜里还打电话来呢?
【第十四章恶意报复】
雪清在半夜听到了电话铃声,真不知是谁打来的,有什么急事,她想接又未接,刚刚拿起话筒,又把它放下了。她知道,这个打电话的人很可能就是牛三川,她预感到会有什么麻烦了。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忙完了家里的一切,匆匆地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又急急地赶往单位上班,她的交通工具是一部旧自行车,为了赶时间,她每次都是抢在别人前面,如果遇到堵车,她就下车,推着自行车走过去一段路,今天又遇到了恼人的堵车,而且堵了很长的路,她不得不推着自行车走了约一公里,耽误了一些时间。当她急急忙忙赶到单位时,时间已是八点三十一分了,超过了上班时间一分钟。按常规,她们都是各自到自己的办公室上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今天她赶到办公室,发现没人,她又立即上楼去找领导,看见领导与同志们都在小会议室里。牛三川在召集全体人员开会,刚好点名已经完了。这时雪清步履匆匆地赶到那里,找一个座位坐下来,牛三川对迟到的雪清扫视了一眼,又停了半分钟,他开始讲话了:“从今天开始,为了严肃纪律,我们单位上班实行点名制,每天八点半在小会议室点名,然后交代工作,再分散到各个办公室上班。而且我们有一条铁的纪律:迟到一分钟,罚款50元!”讲到这里,同事们都不由而同地把眼光停留在雪清的身上,雪清脸上火辣辣的,很不自在。牛三川也把眼光扫过来,又以挑战的目光对着她。这时,牛三川继续着他的讲话:“我们单位大多数同志都很好,只有个别同志工作不认真,消极怠工,迟到早退,目中无人,我希望这样的同志改正缺点,遵守纪律,服从领导。”说到这里,牛三川又故意把眼光再一次停留在雪清身上,雪清的心一阵阵地跳,又一次面红耳赤。她低着头,本能地意识到了所有的同志都在瞅着她。她心里暗暗在骂:“小心眼,坏老鼠!”
一次短会开完了,雪清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只有两个人。除了她,就是关力锋。关力锋是她大学的同班同学,人长得潇洒、英俊,有工作能力,她在大学学习时,关力锋曾暗暗追求过她,当时雪清正与天晴热恋着,就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天晴出车祸牺牲以后,他又在暗暗追求着她,因为他们在一个单位工作,又在同一个办公室,有许多事难免共同商量或者一起说说话,这样的接触对雪清来说,都是正常的工作接触,她根本就不把它放在心上。而关力锋却往往借工作接触掺杂个人的感情成份,有时候还对她暗送秋波。特别在雪清的丈夫“光荣”以后,他更加紧了这种暗示与挑逗,但是雪清却一点也不动心,因为她曾发誓要为天晴守寡十年。她清心寡欲,不能违反自己的诺言,他们两个人被安排在一个小办公室上班,这是工作性质决定的,这样的安排,在雪清有丈夫的时候,别人没有什么感觉,但在雪清丈夫“光荣”了以后,别人都开始议论起来,许多人在暗地窃窃私语,冷言风语时有耳闻。而作为领导的牛三川也产生了妒嫉,他想把这两个人隔开,想把雪清安排在自己的办公室,把另一个男同志插到关力锋这里。这是牛三川的想法,还没有征求雪清的意见。
雪清因为今天迟到了一分钟,受到了领导的不点名批评,这种不点名批评比点名更难受,因为大家都把眼光盯在她的身上,那种难受真比鞭打还厉害!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因为迟到了一分钟而破坏了她全部的心绪。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随便地翻着。关力锋见她这样,又走过来安慰她说:“这种小心眼的人,你别理他!”雪清见他好像有别的意思,略带生气地对他说:“关力锋,我用不着你关心!”
牛三川今天为什么要责怪雪清呢?他不是要找雪清帮忙吗?
原来,那天他到雪清家里,找了她公公谈话以后,他以为老头子会给他一点面子。第三天,牛三川就向老头子打电话,询问这件事的结果,老头子对他说:“这件事我已交给葛亚非了。”他真的以为老头子跟他的同学打了招呼,葛局长会来过问这件事。谁知五天之后,他得到通知:他老婆朱欧芳因挪用公款罪,被市中级法院开庭审理了,她被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牛三川这时才恍然大悟,老头子不但没帮他的忙,反而在与葛沟通后,加速了对老婆的判决!牛三川真是又气又恨,他恨不得狠狠地报复一下雪清!又想趁机把雪清抓在手里。那天晚上,他在半夜给雪清打电话,目的是想与雪清谈谈悄悄话。他想,老婆坐牢了,这个黄脸婆他反正不要了,他真想把年轻漂亮又机敏能干的雪清“抓”过来。如果她能答应,这不是因祸得福嘛。但是,牛三川在半夜打了好几次电话,雪清都不接,他知道可能雪清已预感到他的心事,因此没接电话。她真的好气人!他想利用手头这点权利,对雪清压一压,把她那种桀骜不训的傲气打下去,然后再利用机会把她制服。牛三川最会给人家穿小鞋,找人家的小岔子。他平时听关力锋说,雪清因家务事太多,常有迟到或早退几分钟的现象,因为牛三川当时对这件事并不在意,考虑到雪清的难处,同时又有求于她,也是能照顾就照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雪清能给他帮忙,说服了公公去沟通省司法局长葛亚非,他不但不会计较这点小事,还会对她有特殊的感谢行动。哪知雪清根本没有去说服公公,而且那老头子一点也不给面子,他就恼火了。于是他想了一条整人的妙计:早上上班准时点名,迟到者罚款。他充分估计到雪清肯定是会迟到的。哪知他开始点名的第一天,雪清就因为堵车而步行了一公里,迟到了一分钟!这真是撞在他的枪口上了!牛三川在会上那种不点名的批评,就像农村里那种指桑骂槐的泼妇,他自己出了闷气,却深深地刺痛了雪清!
但是,牛三川借迟到整人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是想借这点小事来让雪清乖乖地屈服,然后再对她展开心理攻势,达到他阴暗的目的。在散会后,雪清没有好心情,牛三川也是心神不宁,他以为宣布罚款是厉害的一招,因为在那年头,一个干部的工资每月不足100元,罚50元可是要命的事呀,他估计雪清会来找他求情,求他放过她。而雪清这个人在当时虽然艰难,也缺钱,可就是不肯低头,不肯屈就于人。她要默默地忍受,她打算以后每天再早起床半个小时,就可以保证不迟到了。她要咬紧牙关,度过这个困难时期。不管多少苦水,她都默默地吞进了肚里。
雪清在办公室毫无心绪,她无法安下心来工作,她的脑海像一池平静的春水,被扔进了一块大石头,水波激荡,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不断地在向外扩散。她的心有点冷寞,也有点感到孤独无助。
正在她心神不宁、烦躁不安之时,牛三川把内部电话打过来,叫她去院长办公室,他要找她谈话,雪清真不知这位领导又要玩什么新花招,她不去又不行,只好答应马上过来。
雪清意识到牛又要发难了。雪清一脸沮丧地走进办公室,牛三川先招呼她坐,倒了一杯水给她,他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开口说话了:
“雪清同志,你迟到我罚了你的款,对我有意见吧?”
没有回答。
“最近上级派给我们单位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你听我说吧。这个任务就是:我们单位要派一个同志到渭阳灾区去慰问灾民,顺便做一点法律咨询工作,大概一个月左右,我想让你去。”
“让我去,你不知道我家里有一个瘫痪病人吗?”
牛三川无言以对。
听到要抽调她去支援灾区,雪清心内一震:这分明是领导在卡她,向她发难。牛三川明明知道她家里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婆婆,还有个五岁的女儿,照料一老一少一天也离开不得。还有,她的体质虚弱,到灾区支援,事情多而杂,恐怕吃不消。如果她答应去,婆婆和女儿谁来照顾呢?如果不同意去,又恐怕牛三川给她戴上“不服从组织领导”、“不听党的话”的政治帽子。她左右为难。这时,她心里有一股怨气,又不好发泄。好半天,她在办公室里沉默无语,她在心里暗暗骂着牛三川:可恶的小心眼!
牛三川一边抽烟,一边默默看着她,不时向她投来一种猥亵的目光。雪清也知道牛三川是在利用职权逼她就范,雪清想:要去就去吧,我决不向你屈服!
又沉默了十分钟。雪清忽然开口了,
“我同意去,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走?在哪里集中?由谁领队?”
“好吧。”牛三川真没想到雪清会答应去,因为他只不过是想用这一招逼她答应另外的要求。那样,他就可以任意地摆布她了。而雪清早就有先见之明,她决不与牛三川做利益交换。她宁肯玉碎,不为瓦全!听了雪清的答复,牛三川把去支援灾区的集中地点,出发时间和带队人都告诉了她,要雪清去做点准备。
雪清先到劳务市场去请保姆,因为她走了,家里的一老一小必须有保姆照顾,她把保姆领回家,让她的公公吃了一惊。她公公问她为什么请保姆?她只好把单位要她去支援灾区的事说了。她公公是一个高干,从表面上看,他不能不认为这是组织原则,故意对她说:“年轻人应该多往基层跑,锻炼锻炼自己,再说这也是工作的需要。”雪清对公公的话,非常在乎,他毕竟是一个老干部了。
而公公的内心却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牛三川要雪清去支援灾区,可能夹着报复的行为。因为牛三川上次找他帮忙,为他的老婆向省司法局长求情,他没有答应这事,这下他却用这一招来报复自己的儿媳,他认为这个牛三川真是太“损”了,他也要向上级汇报,把牛三川的行贿托情行为“抖”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头子真的把牛三川找他的事向省委管政法的刘副书记作了汇报,并且向省纪委递了一份材料,把牛三川向他行贿的1000元和一条大中华香烟都交给了纪委,纪委给牛三川记下了这笔账。当然,纪委还要看牛三川今后的事态发展,看他究竟要走到哪一步。
雪清向公公作了交代,又向保姆交代了该做些什么事情,报酬是多少。还带了保姆去了幼儿园见女儿,告诉她怎样接送雁儿。雁儿见妈妈要离开她,心里很不高兴。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妈妈抱着她,亲了又亲,依依不舍。临别时对雁儿说:“好孩子,听话。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淘气,今后由阿婆接你送你,啊。”孩子见妈妈要走,又看到这个陌生的阿婆,又哭又闹,她不准妈妈走,也不让阿婆抱,总是不停地喊:“妈妈,我不要阿婆,我要你!妈妈,你不要走,我想你!”
孩子的哭闹和不认保姆,让雪清真的犯愁了,因为她也丢不下孩子呀,孩子是她的牵挂和心头肉啊!难道她要把孩子带到灾区去吗?带着孩子又怎么工作呢?
这时,雪清真想找领导去求情,希望他能体恤她的困难,另派其他的无牵挂的男同志去,可是,她又怎么去开口呢?
牛三川真是在作难这孤儿寡母,他的用意很明显,如果雪清提出来不想去支援灾区,他肯定会节外生枝,或者借题发挥,或者以此为交换,达到他不可告人的其他目的。雪清感到自己太弱小,太可怜了,如果丈夫在世,她是多么幸福而骄傲啊。可是失去丈夫以后,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都在趁虚而入,一步步逼她就范,她感到是多么可怕。社会上的世俗势力像乌云一样地把她团团包围,她真的好难挣脱这些羁绊。女人啊,女人,做女人好难,做单身女人,更是难上加难啊!
为了不让女儿失去幸福,不离开母爱,她决定再去找牛三川一次。
牛三川将会怎样对待雪清呢?雪清在高压之下会变成一只羔羊吗?
为了女儿的幸福,雪清实在不想离开女儿,决定狠狠心去找牛三川,她要争取留下来。为让牛三川动心,她竟然使出了杀手锏,抱着孩子去找牛三川。
那天,她抱着雁儿来到了牛三川的办公室,牛三川看到雁儿很乖,非常高兴,她已明白雪清找他的原因了。
雪清在来办公室之前,已经训练了女儿,叫女儿用童声直接与牛三川对话,看牛三川是否会可怜她们这一对孤儿寡母。
雁儿因为与牛三川见过面,曾经也叫过他“伯伯”,这次她又见到了牛三川,因此一进办公室就叫他“伯伯”,牛三川听到雁儿叫他,忽然心生一计:要利用这个孩子来勾雪清的心。孩子走近他时,他把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夸她:“雁儿好乖,你喜欢伯伯吗?伯伯以后每天都给你好吃的,好玩的,你高兴吗?”雁儿真是个孩子,因为她长时间失去了父爱,她巴不得有一个爱她的“代理爸爸”呢。她当然很喜欢牛三川这些甜言蜜语。雪清见女儿与牛三川在亲热,马上把孩子抢过来,略带怒气地对牛三川说:“领导,请你自重些,不要对孩子说这些话好吗?”孩子在妈妈怀里,忽然想起了妈妈对她说过的话,她用甜甜的童声对牛三川说:“伯伯,你不要叫妈妈走,好吗?”这一句童声引起了牛三川的心弦颤动。他想:雪清为了孩子肯定不想去支援灾区,孩子是她的“筹码”。牛三川也要利用这孩子做自己的“筹码”。雪清开始向领导求情:
“领导,我这个孩子已很不幸了,她不想我离开,我求你开点恩,支援灾区你能不能换别人去呢?”
“雪清,我也可怜这孩子,为了让孩子能得到父爱,你能不能……?”
“你有老婆,你有朱欧芳,请你千万不要对我动这份心思,你死了这份心吧!”
“朱欧芳坐牢了,我已经与她离婚了!”
“什么?你离婚也不关我的事!我要为我死去的丈夫守寡十年,十年不嫁,你听到了吗?”
“伟大,伟大,真是太伟大了!多么忠贞的节妇,真是古今未闻啊!你这样做不觉得太死心眼了吗?你不觉得自己太亏了吗?”
“亏不亏,与你何干?你少说这种话好不好?”
“好好好。我少说。现在我们说说正话好不好?”
“你是不是一定要我去支援灾区?”
“对呀。你依了我,可以不去,我还会很好地关爱你,照顾你,让你享受幸福和甜蜜!”
“要是不依呢?”
“不依嘛,哼哼,你就得服从安排!”
“我不服从呢?”
“那就是目无组织,对抗领导!违抗命令就是犯罪!”
“有那么严重吗?你这不是明摆着整人吗?”
“整人就整人,你又咋样?”
雪清与牛三川几乎在办公室里吵了起来,她急得要哭,泪水在眼眶里转,雁儿见妈妈急哭了,很聪明地对妈妈说:“妈妈,你别哭,我跟伯伯说,叫你不走,好吗?”雪清见女儿如此懂事,把孩子抱得更紧,在她那粉红的小脸蛋上亲热地吻着,孩子用小手擦掉妈妈脸上那快要掉下来的泪线。
可怜的一对幼儿寡母,牛三川却利用手中的特权在逼她们!对丈夫虔诚守节的雪清,在牛三川的逼迫之下,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
牛三川又忽然想起了另一条计,他要与雪清谈判,用她来做一笔交易。这笔交易必须由她来促成,如果她不肯,就有好戏看了。
这条妙计已经在牛三川心里酝酿好几天了,他要一步步地去实施,他要看这个拖着沉重家庭和心理负担的少寡妇,还能傲气多久。年轻而又固执的雪清,她在牛三川的暗算下,将陷入一个可怕的深渊。牛三川欲加害于雪清是一种罪恶欲望的膨胀,他的这种欲望在暗算别人的同时,也将会把自己陷入一个黑暗的幽洞。
雪清三番五次都不愿屈服于牛三川,牛三川却步步紧逼,千方百计地要她自动进入他的迷魂圈。
雪清因为要照顾孩子和婆婆,不同意去支援灾区,这是牛三川意料中的事,他早就设计好了,如果她不去,他就要她答应第二件事,如果她不答应第二件事,那她就非去不可,她权衡利弊,应该会弃一取二的。
这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
话还得从头说起。
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秦川大地的时候,农村都实行了家庭承包责任制,原来由生产队集体经营的土地,都划块分给了各个家庭来种植了。分责任田的当初,农民的兴致很高,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但是,这种划块承包,也带来了一些矛盾,比如土质的优劣、分配的不匀、甚至为田头地角的旯旮之争,都会引起纠纷械斗。牛三川的老家在农村,他的父母兄弟都在家当农民,他有一个侄子叫牛蔡,与牛蔡土地相邻的农民叫牛松,牛蔡贪心,在夜里悄悄把田头界碑往外移了一米,牛松发现后,与牛蔡争执起来,牛蔡横蛮无理,不但不向对方道歉,反而与对方打了起来,牛蔡年轻气爆,他竟用刨地的镢头把牛松的两根肋骨打断了。牛松被家人送进医院抢救,牛蔡也被当地公安机关拘留了。当地公安派出所后来得知,牛蔡有一个叔叔在省城的一个检察院当领导,也想照顾一下关系,当地公安的意思是把他拘留一个月,再赔偿对方的医药费就算了。可是,牛蔡家里没钱赔,也不懂法律,又自恃家里有人在衙门里,蛮不讲理,有恃无恐,还洋洋自得,不但不赔钱,反而还大骂公安。当地派出所忍无可忍,只好把他交给了县公安局,县公安局准备把他交给县法院判决。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牛蔡的媳妇周小珍不得不带着一些鸡蛋、大枣来省城找她的二叔牛三川了。她以为把这事告诉了二叔,他不会不管,只要她二叔打一个电话给当地法院,这事就好办了。周小珍到省城找到二叔后,她二叔第一次还骂了牛蔡,他怪家乡侄子给他添麻烦,他不想管这事。过了一段时间,周小珍又来了,他看在他大哥的份上,又看在小珍的情上,不得不过问这件事。他想,如果侄子坐牢了,他的媳妇也会散了,这样也会急坏他的哥嫂,他的父母也会骂他。为了家里的那些亲人不骂他,为了亲生骨肉的情份,牛三川又不得不管这件事,他得知牛蔡的案子已移交县法院准备判决了,他打电话给家乡县法院的院长,这院长是刚上任的一个外地人,他根本不认识牛三川,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也不想在上任之初就干出违纪的事来,而且关于牛蔡争地打人致残的案子因记者采访登了报,舆论的压力非要惩办凶手不可,县法院又在县委、县政法委的压力下不得不办,因此牛三川的电话招呼已失去了威慑力。后来,牛三川又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新上任的法院院长竟是雪清大舅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兄。他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他要利用雪清来为他办这事,而现在雪清又有求于他,他正好利用这个条件与她交换,牛三川想到这,竟露出了冷笑。他在心里说:你在我的手板心里,怕你不答应我吗?
雪清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去向牛三川求情,请求他另换人去支援灾区,牛三川当时并没有答复,因为他还想压一压雪清。不过,他已把雪清当作了一个钓饵,他要通过这个钓饵钓来大鱼。当雪清临别之时,牛三川对她说:“去支援灾区,这是个严肃的政治任务和中心工作,至于你家有困难,需要照顾,我再考虑考虑,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换你,找到了我再通知你!”
雪清只好抱着孩子回去了。
第二天,牛三川通知雪清继续来单位上班,并说找她有重要事情。
雪清到了单位报道后,还是去找领导,落实是否去支援灾区问题。
到了牛三川的办公室,他一脸笑容地招呼她坐,并端来一杯热茶。雪清感到他的笑中有诈,心生厌恶,但又不得不忍耐。在今天这个环境里,她已不想再开口求情,她想看牛三川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坏水。
还是牛三川先开口,他是以领导者的口吻对她说话的:
“雪清同志,组织上考虑到你的家庭困难,也考虑到你的要求,准备另换一个人去支援灾区,你就不去了,继续上班,从明天起,你调换到我这个办公室来上班。”
“为什么?我还是想在我那个办公室。”
“我们打算调换关力锋去支援灾区,你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目前暂停,你就在我这个办公室搞搞事务性的接待工作吧!”
“那也行,谢谢领导关照!”雪清碍于上下级关系,不得不表示礼节性的表面感谢。
“不过,雪清同志,我不需要你感谢,但有件重要的事找你帮忙。这个忙只要你本人就可帮到,不需要麻烦你公公。我想,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到底是啥事?只要不违反政策法律,我能帮的都可以。如果是……那……”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不能帮,就看你了!”
“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好,我就直说吧。我想问你:你大舅的儿子是不是××县的法院院长?”
“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与我多年没联系了。”
“是这么回事,只要你肯帮忙,跟你表兄打一个电话,他做到了这件事,我会重重赏你!”
于是,牛三川把侄子打人犯法即将被判刑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雪清,他寄希望于雪清,能为他解难。雪清脸上毫无表情,她在心里厌恶这种人!因为他可笑又可恨,他为什么老是不放过她呢?
牛三川跟雪清讲完了这件事后,逼雪清表态,雪清心里惴惴不安。这件事明明是违纪违法的,牛三川却偏偏逼她去做,这不是要她往火海里跳吗?这不是要逼她打掉自己的饭碗吗?如果她答应,那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如果她不答应呢?那又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她答复也不是,不答复也不是,到底她应该咋办?她真是骑虎难下。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也为了照顾领导的面子,雪清也只好采取缓兵之计,她思考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对牛三川说:
“领导,这件事你不要着急,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吧!”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好吗?”
“好。”雪清心内一片茫然。
下班回到家,雪清跟公公谈了这件事,她问公公应该怎么办?公公对她说:“你是个政法干部,党培养你到大学毕业不容易,你按你的原则办吧!”
公公给她吃了定心丸。政法干部……大学毕业……按原则办,她记住了这些话,她知道该怎样应付牛三川了,她心里在想:牛三川,你不要小看我了,我不会被你压服的!
过了三天,牛三川真的又来找雪清,问她对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雪清这时已考虑清楚了,她决不能答应这件事。但是,她又怎样与这位领导周旋呢?
第三天上班的时候,牛三川又一次找雪清谈话,牛打头就问:“你已经考虑三天了,今天能答复我吗?”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答复你。但是,你必须跟我走一趟,而且你必须带上8万块钱。”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他要8万?”
“对呀,少一分他也不干!”
80000元人民币,在80年代中期是一个什么概念?是一个干部几十年的工资啊!
“算了吧,我知道你就学会了你公公那一套。算了,算了,算我没有找你,算你狠,你真狠啊!”
“我狠什么呀,我又不要你一分钱。”
“雪清,你不要自以为聪明,聪明会被聪明误的。”
“领导,我算是为你尽了心力了,如果你真的不办了,也就别怪我。”
“好好好,我不怪你,不怪你,你好自为之吧。”
牛三川欲嫁祸于人,想把雪清推向违法乱纪的火坑,而又让自己的亲人得到好处,这种美妙的梦幻被雪清的妙计击得粉碎,在斗智斗勇上,牛三川的智商还是不如雪清的。
牛三川设计的要把雪清推向火坑的阴谋失败了。牛三川的侄子牛蔡因打人致残的违法行为,被当地法院判了一年徒刑,这也许还是照顾到牛的面子的最轻的处罚了。
作为叔叔的牛三川没有为侄子帮忙,他被家乡的亲人们冷淡了,他感到再无脸去见家乡的亲人和父老。
牛三川两次求雪清帮忙,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反而受到了她和她公公的戏弄,他真有说不清的郁闷和气愤,他真不甘心败在这个弱女子手里,他要寻求机会对她进行狠狠地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