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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连载』泣血曼陀罗(三)

作品名称:泣血曼陀罗      作者:妖僧      发布时间:2009-11-03 23:51:43      字数:9951

东渐自尊

烈山颤巍巍地站起身,出到茅屋外,在昏沉的黑暗中,果然看见一个披黑斗篷的人站在门外等着她。
在夜的暗光的影射下,那人脸色青灰,表情冷漠,见烈山出来,用极冷极硬的声音对烈山说:“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上路吧。”
烈山对那人产生了敬畏的心理,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就随着那人上路了。
一路之上那人并不和烈山说话,烈山只管在后面畏畏缩缩地跟着。
那人的脚程很快,走起路来卷挟着一股急急的夜风,烈山跟在后面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也正是子夜时分,天空中有一两颗微弱的星辰。这一两颗子夜的星辰不但没有把深沉的夜照亮,反而将寂寞的夜映衬得更加荒凉。
烈山跟随那人行走的山径小路非常的崎岖不平。脚下深浅不一的烈山越来越觉得行走吃力。她开始气喘吁吁呼吸不畅起来。
那人并不理会跟在身后的烈山,只管急走快行。陌路相逢的两个陌生人是不会有相扶并携的情分的。
也不知在漆黑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了多久。当他们从一处悬崖峭壁间转出来的时候,一条沧茫的大江横亘在面前。
深浸在夜色中的江水波平浪伏,没有一点汹涌湍急之势,整个江面在黑暗深沉的背景下显得平静开阔。茫茫的雾气把江面笼罩,江面上透出浓浓的神秘气息。
那人在江边停住了步伐,烈山也终于可以在后面息一口气了。
突然,从江面上传来一阵铮铮的琴声。一盏孤灯在江心时隐时现忽明忽灭。尽管是极其微弱暗淡的灯火,但却给死气沉沉的江面陡然间带来了无限的生气。
如此深沉的夜里是谁会在江面上挥浆行舟,拂弦撩琴?
正当烈山和那人惊异之时,又有苍凉的歌声从江面上隐约传来:
今兮何兮
水势苍茫
情兮魂兮
归卧故乡
有梦泽之国兮浩浩汪洋
有临水行舟兮我心惶惶
归兮魂兮
舟行千水我往他乡
归兮魂兮
水逝东驻我心勿伤。。。。。。
引领烈山的那人突然用极冷极硬的声音朝江面上喊到:“东渐至尊,你真的要挡住我们的去路吗?”
江面上的歌声嘎然而止。一个浑厚雄迈的声音从浓厚的雾气中传来:“不,不是我要挡住你们的去路。是这条大江要挡住你们的去路。没有舟载,难以涉水,没有桥送,怎可过江啊?凌霄使者,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也悟不出来吗?”
那人又朝江面上喊道:“你休在那儿绕嘴贫舌,只要你让出江面,我们自会过去。”
那声音又从江面传来:“江面我可以让给你们,可你知道这江面有多宽吗?你知道这么宽的江面淹死过多少人吗?”
“你休得在那儿一派胡言!你只管让路,我们好过去!”
江面上此时没有了回声。
在江心里的一条小船上,果然站立着一个美冉如雪的老者。此时他没有再回答岸上人的话,而是站在船头不紧不慢地摇着浆。小船在江面上安静舒缓的行走着。在船舱的里面,倚窗而坐了一个绝色女子。
这女子正是从浣花涧出来的冷露。此时的冷露面色忧郁的望着黑茫茫的江面出神。
老者对冷露说道:“姑娘,有老汉给你摇浆撑船,你只管在舱里睡一觉吧。”
冷露似没有听见老者的话,仍望着黑沉沉的江面。她的手搭放在身旁的古琴上,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是岸上的人打断了她与老者相和的琴声。
这时岸边再度传来那人的喊声,请问东渐至尊还在江面之上吗?
老者仍不理会岸上的人。他仍对船舱里的冷露说:“我们不理他们。只要到了天亮他们过不了江,他们就再也过不去啦!”
冷露这时说:“你还是让他们过去吧。他们赶路赶得那么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不要耽误了人家才好。”
老头摇头说道:“姑娘果然是菩萨心肠啊,难怪心里有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不快乐。哎,至善若水偏遇浊流,这世道,不该啊!不过姑娘此言差亦,这两人是过不得这条江的。一旦这两人过了这条江,也许这世道又要变成另外的模样。”
“为什么呢,老人家?”
“我就是告诉你,你现在也是不会明白的。你是身在幽谷之人,不懂外间之事。你还是睡一会儿觉吧,姑娘。”
冷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说话了。
此时岸边的烈山在黑暗的空气中狠狠地四下嗅了嗅,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气息在吸引着她。
她自言自语地说:“什么花呀,那么暗香袭人?恩,我知道了,她一定就在附近。”
“谁在附近?”凌霄使者问烈山道。
“一如的弟子冷露就在这附近。只有在她的身上才会有这种奇异的暗香。”烈山说。
“难怪江面上会有琴声传来,原来是她在给东渐自尊抚琴相和。这个老家伙,倒还风雅得很啊!”凌霄使者说道。
烈山说:“听说这东渐自尊一日之间可以击水千里,今夜怎会在这黑茫茫的江面驻舟放歌?”
凌霄使者冷笑道:“他是要用这条大江将我们的去路阻隔。这个远在东海之滨放浪形骸的家伙,今夜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惹事生非呢?”
烈山说道:“你是说他是在故意为难我们吗。”
“难道你还没有从他的话里听出言外之意?”凌霄使者冷声道。凌霄使者似乎对烈山一直没有好感,对烈山说话总是冷语相向。烈山也感觉出了这一点。
“那我们该如何过江?”烈山问到。
“有东渐至尊横亘在江面上,我们还过得了这条江吗?”凌霄使者极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我们就会过不了这条江呢?”烈山依旧不知好歹地问?
“难道你不知道这东渐至尊法力无边,一浆可以把江面划出三千里之阔。你说我们今夜还过得了这条江吗?”凌霄使者用讥讽的口气对烈山说道。
烈山不由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暗觉脸红,也就不再作声。
凌霄使者望着黑沉沉的江面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回过头对呆立一旁的烈山说:“有个办法倒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烈山问。
凌霄使者走到烈山跟前,朝烈山耳语道:“一如的弟子不是在东渐至尊的船上吗?我们可以挟持一如的弟子迫使东渐至尊就范。”
烈山稍显迟疑地说道:“这行吗?若让一如知道了,我们会惹下大麻烦的。在浣花涧里的时候他就警告过我们了。”
凌霄使者道:“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不然我们怎么过江?若天亮之前我们过不了江,我们就没有机会过去了。到时候隐灵太岁发起怒来,你我都会吃不消的。”
烈山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仍迟疑地道:“这真的能行吗?”
“怎么不行?难道你真的要等到隐灵太岁发怒不成?”凌霄使者沉声说道。一提到隐灵太岁,烈山的心里就会打一个激灵。她太威服于隐灵太岁了。
烈山只好一狠心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凌霄使者对烈山耳语道:“你不是认识一如的弟子吗?你只要把她从东渐至尊的船上骗到岸上来。我自会有办法。”
烈山在内心里自己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朝江面喊道:“是冷露姑娘在船上吗?我老婆子有话对你说。”
船舱里的冷露听到烈山的喊声,不由坐直了身子。东渐至尊在船头说道:“姑娘别听她的。”
烈山的喊声仍从岸上传来:“冷露姑娘你在听吗?你到岸上来吧。我老婆子可以带你去找你要找的人。你听见了吗?”
听了烈山的话,冷露在东渐至尊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突然从船舱里展身飞出,几个起落便往江边飘去,那阿那多姿的白色身影在黑色的江面上显得非常的优美。
东渐至尊暗呼一声糟糕,来不及阻止,冷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黑茫茫的江面上。

11大江苍茫

岸边的烈山和凌霄使者看见一个优美的白色身影从江面上隐隐约约地飘摇而来。凌霄使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在烈山尚未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凌霄使者已经腾身而起,朝着冷露飞扑过去。冷露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暗算于她。还没回过神,便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已经受制于凌霄使者的手中。
凌霄使者手上一条青藤模样的绳索象蛇一样的缠于冷露的颈脖上。冷露并没有作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当凌霄使者挟持着冷露落在烈山面前的时候,烈山脸上的表情极其尴尬。她几乎不敢对视冷露的眼睛。
冷露的那双眼睛美丽秀绝,但从里面透露出的眼神却空蒙暗淡。就是这种空蒙暗淡的眼神,直看得烈山心凉如水••••••
冷露用极淡的声音问烈山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烈山无言以对。她沉默了。
这时凌霄使者对着江面喊道:“东渐至尊,现在这位姑娘已经在我的手上。你还不让出江面让我们过去吗?”
东渐至尊的声音从江面传来道:“凌霄使者,你的手段太不光明磊落了。你不要为难那位姑娘才好。我们的事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让出江面,我们过去,然后我立刻放了这位姑娘。”凌霄使者的声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小船上的东渐至尊自言自语地小声骂道:“一如这么个绝世聪明的人,怎么会教出个忒白痴的弟子?人情世故啥也不懂。难怪要上当受骗。哎,真他妈活该!”
东渐至尊刚把话说完,就听耳边有人轻声说道:“是谁这么大胆,竟对我出言不逊?”
东渐至尊闻声乍一扭头,却见一如正一袭青衫地端立在他的身侧。
东渐至尊自知失言,满脸窘迫之状,仍道:“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把你那傻徒弟挟持了。你看怎么办吧?”
一如道:“这还不好办?你把江面让出来,我的徒儿不就没事了。”
东渐至尊啐了一口道:“呸!我东渐至尊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他妈的,老子今天要叫这两个野物吃不了兜着走!”
一如轻轻一笑道:“堂堂一代至尊也越来越没有修养了。说话忒难听了。不雅啊!”
东渐至尊道:“我雅个球哦,你和我两个谁是什么玩意儿谁还不清楚吗?用得着装神弄鬼的吗?”
一如道:“我懒得给你这老没教养的说,费口水。反正一句话,我的徒儿若被伤了一根毫毛,我唯你是问。”
东渐至尊发狠道:“你是她师傅,你都不管,还关我逑事了?”
一如仍不紧不慢地道:“这几天漫天飞雪还在你的东渐岛上给你洗衣做饭吧。要不要我去岛上给她讲讲你的潇洒人生精彩故事啊?”
东渐至尊被激得脸色发暗,道:“我日你先人,你狗日的就是看不惯朋友过几天好日子。你狗日的心也忒黑暗了!”
一如见东渐至尊被激得没了人样,又轻轻一笑道:“你好自为之吧。东渐岛上环境不错,哪天我也在岛上搭一间屋子与你比邻而居怎么样啊?”
一如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更让东渐至尊慌了神,他气急败坏地道:“你他妈的!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知道漫天飞雪见了你就会心猿意马,魂不守舍,你还要故意去激她。你真的想惹得老子把你们两个都杀了吗?”
一如道:“你那么气急败坏干什么?我只是逗你玩的。我一如一辈子君子坦荡荡,会是那种人吗?你也忒不经吓了。”
东渐至尊说道:“你以后少拿这件事给老子开玩笑。你这是往老子胸口上捅刀子,知道不?虽然这件事老子是有点不光明磊落,可我对漫天飞雪还是真心真意的。不象你,把别人的心收了去,又忒不负责,地道的伪君子一个。”
“你懂个球!也只有你敢说我是伪君子。换作别人,老子早就翻脸了!”一如说道。
“你不是自诩涵养修为都高人一等的君子吗,怎么也怕人踩小尾巴?哼,装什么装?你要不这么装模作样的,漫天飞雪会一见了你就心猿意马吗?什么东西?”东渐至尊骂骂咧咧地说道。
“你他妈的别得寸进尺了,看老子把你的船掀了,你信不信?”一如威胁道。
东渐至尊道:“老子量你也不敢。别人怕你三分,我东渐至尊可从来没有怕过你。”
“没教养就是没教养。和你动手不要失了我的身份。”一如道。
“你的身份在我东渐至尊的眼里顶多值个逑!”东渐至尊极其不雅地朝一如甩了一个中手指。
“你少给老子磨嘴皮子。你今天只管保我的徒儿毫发无损我便不为难与你,不然我真的到你的东渐岛上去了,你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一如说道。
“你他妈的就会威胁老子!说,你要怎样?”
一如眉毛一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我的徒儿毫发无损。”
一如说完,身形晃动,转眼消失于夜色茫茫的江面上。只留下东渐至尊立在船头,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半天也没缓过劲来。
东渐自尊把划船的浆往船头一扔,怒声朝岸边的凌霄使者喊道,你把那姑娘放了,我立刻让你们过江。
“我们凭什么信你?”凌霄使者说道。
“凭我‘东渐至尊’这四个字!”东渐至尊朗声说到。
“好,我信你。”凌霄使者说道。边说边将勒在冷露脖子上的藤索松开。一旁的烈山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冷露倩影舒展,凌波逐浪往江心而去。她重新上到东渐至尊的船上。
东渐至尊见冷露上了船,忙把脸上的不快收敛,说:“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冷露摇摇头,郁郁寡欢地进入了船舱。
东渐至尊说了声我们走了,便操浆在手,那江面陡然间浪起涛涌,水势立刻以一泻千里之势向着东方奔涌而去。东渐至尊的一叶轻舟载着冷露如离弦之箭般随水势而去。
水势过后,大江依旧一片苍茫……

第四章 梦回紫水

失去行动能力的幽琴又昏迷了五天五夜。
阳光灼热的炙烤使他的元气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这昏迷的五天五夜中他深陷噩梦的深渊。
幽琴在洞内一会儿大声吼叫,一会儿剧烈地抽搐发抖。噩梦一刻也不停地纠缠着他,折磨着他。
看着幽琴在昏迷中如此痛苦的样子,守在幽琴身边的巨龟忧心忡忡。他笨拙地爬到那泓水池边,对着水池说:
“主人啊!你那可怜的儿子禹陵生风从幽幽潭中出来了。可是他已经不认识我们了。他把我们全部忘记了。他现在又在忍受着噩梦的折磨和纠缠,他的元气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主人啊!你的儿子禹陵生风能够逃过这一劫吗?”
这时水池中映现出一张老人忧郁的面孔。
这张面孔就是禹陵生风的父亲,紫水国从前的国王——禹商国王。禹商国王的面容异常憔悴,他的头发已经灰白,饱经沧桑的脸上仍挂着慈祥的表情,他在水池中对巨龟说道:
“老龟啊!难为你在水月洞里等了他八百年。今天你终于等到他了。今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叫我父亲,我当时心里好高兴啊。醒来后我把这个梦告诉了你们的皇后,她还笑我,说我想儿子想出毛病了。你看,你现在不是给我带来好消息了吗?”
禹商国王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巨龟却悲哀地说道:“可是主人啊!你的儿子受的诅咒太深,他已经把我们全部忘记了。他一点也不记得他在紫水国的事情了。这怎么得了啊?”
水池中的禹商国王平静地说道:
“老龟啊,你也不要垂头丧气的。禹陵生风能够从千年的诅咒中解脱出来,这已经是他极大的造化。紫水国被黑暗的势力笼罩了八百年,我们也不急着这一朝一夕的功夫。凡是都要讲究一个水到渠成。禹陵生风深陷魔道已有上千年之久,他的魔性已经深入骨髓。若要他从魔道中马上挣脱出来,这是不现实的。对他,我们不能急于求成。今天早上,长在他灵台幽镜上的那株奇花又长出了一片新叶。我和王后都好高兴。当那株奇花长出花蕾的时候,我们的儿子禹陵生风就会从魔道中彻底解脱出来了。老龟啊,你就耐心地等着那天吧。只是从现在起,你就要更加辛苦了。我们的儿子禹陵生风要从魔道回到紫水国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在他的回归旅途上他还会经历许多曲曲折折的磨难。这些都是他必须要面临和经历的。如果让他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这样艰难曲折的回归道路上,他也许会没有毅力坚持下来,甚至他还会误入更加黑暗的歧途。所以老龟啊,你现在就是他的守护神,在关键的时候你要推他一把,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对他失去信心。你要切切记住!”
老龟听了禹商国王的话,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是,主人,我记住你的话了。”
禹商国王说道:“紫水国的臣民都会感激你的,老龟。”
说完禹商国王的影象便在水池里渐渐消失。
离开紫水国八百年了,巨龟对它的主人非常怀念。每当它一个人在山洞中倍感孤独的时候,它就会回忆起他侍候在禹商国王和王后身边的日日夜夜。这种回忆是一种温暖幸福的回忆,但回忆过后又是一种失落后的黯然神伤。
现在老龟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他又开始轻轻地抽泣。
这时深陷噩梦中的幽琴又发出急迫的喊声:“冷露!冷露!你们别动她!你们别动她!杀!杀!杀——我要杀了你们••••••呜——呜——你们别动她——••••••”幽琴在噩梦里痛哭失声。
老龟急忙爬过去,用手轻轻抚摸着幽琴。幽琴渐渐的又安静下来。
“作孽啊!”老龟轻叹道。它又看了看水池。妖蛇天净仍然漂浮在水池里一动不动。
“别的太子是享用不尽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哎,你看你,在这样的山洞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谁还知道你是九五之尊的太子命啊!你是我老龟一手带大的,我老龟不管你谁管你啊?你还骂我是怪东西,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太子啊!”老龟对着幽琴自言自语地说。
守在山洞里八百年的漫长岁月,孤独已经使老龟习惯了自言自语絮絮叨叨了。
幽琴在噩梦深处发着梦呓,妖蛇天净一动不动地漂在水池里。巨龟又显得无聊起来。它必须要等到幽琴从噩梦中醒来。
巨龟又团起身,趴在那儿象一块黝黑的石头。
此时的幽琴,正处在噩梦的深处,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痛苦地挣扎着。
噩梦中的幽琴正在翻越一座巨大的雪山。
他站在人兽绝迹的半山腰上四下环顾,脚下是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前面是一条冰雪覆盖的羊肠小路。那条小路曲折蜿蜒地往白雪皑皑的山顶伸延,看不见路的尽头,只有鹅毛般的大雪夹杂着密集的冰雹铺天盖地地下着。
望不见来路,更看不见去路。寒冷孤独和漫无边际的黑暗紧紧地将幽琴包围。凌厉如刀的罡风无情地刮割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那是一种撕心裂肺深入骨隋的疼痛。
幽琴想喊,喊不出声音,因为他刚一张口,激烈的雪风就灌满了他的口腔,把他的嗓子堵得严严实实。
瑟瑟发抖的幽琴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幽琴想放弃如此痛苦的跋涉,他想就此往脚下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纵身跳去。
如此生不如死的恶劣境遇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继续支撑下去的勇气和毅力。
风雪和冰雹无情地撕咬着幽琴的肌肤,孤独寒冷和无边无尽的黑暗将他紧紧包围,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下,也许只有死是唯一解脱的办法。
正在幽琴的意志力开始向死亡的深渊靠近的时候,蒙蒙胧胧间,幽琴看见在冰雪纷飞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虽然那身影在风雪之中显得模糊缥缈,但却是那么清冷秀绝,恰似一朵冰山雪莲在幽琴的眼前灿然绽放。
那不是冷露吗?冷露正用幽深的目光看着他呢。
幽琴的心里瞬间燃起了无限的渴望。他猛一鼓劲,向着冷露的身影攀登而去。
然而冷露的身影在前面总是时隐时现若即若离。幽琴无论怎样努力,就是赶不上她。此刻的幽琴再也没有止步,因为他看到了令他颤然心动的希望。
前面的路越来越艰难。越接近山顶,风雪和冰雹也就越加密集。幽琴在深可没膝的雪地里手脚并用地爬行着。
幽琴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冷露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直到最后,冷露的身影在茫茫风雪中消失。
幽琴已经看到了他的希望所在,因此他不会再作停留。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翻过雪山,等待他的就是天堂。冷露就在天堂里等着他。
当幽琴快要接近山巅的时候,雪山顶上的天空开始变得晴朗起来。越接近终点,风雪也就越小。
当幽琴最终爬上雪山之巅的时候,明媚绚丽的阳光开始向着群山普照。幽琴的眼前顿时出现了奇瑰无比的壮丽景象。
只见雪域之间万道霞光如瀑般飞泻,白雪皑皑的世界一片干净澄明。在雪山的脚下,一泓碧水在群山环抱间熠熠生辉。那碧波万顷的湖面上,渔人在撒网百鸟在竟飞,湖的四面绿树掩映村庄错落,气象祥和温馨。
难道这就是天堂?
看到如此美好的情景,幽琴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双眼盈满激动的泪水。
就在幽琴被眼底的美好事物征服的时候。突然,只见那湖面上陡然间掀起股股巨浪,一时间湖面上狂风大作人仰船翻鸟翼惊飞。一条黑龙从水里蹿出,它在湖面上恣意纵横兴风作浪,肆无忌惮地撒野狂欢。
幽琴心间的一股怒火不禁冲天而起。他刚要大喝一声,一缕缕梵音突然间在耳畔响起。幽琴立刻觉得头晕目眩意乱神迷起来。他在噩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巨龟听到幽琴在噩梦里痛苦不堪的呻吟,急忙伸出头。
这时,就听见有一个僧人在洞外用浑厚的声音朝洞内喊道:“阿弥陀佛。幽琴,老纳知道你就躲在里面。你罪孽深重,这阳世的光阴是没有你的立足之地的。你还是随我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
巨龟听到喊声,脸上的表情极度惊惶。它惊慌失措地爬到幽琴旁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些狗屁和尚,又想把我们公子带走。我们公子究竟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还嫌把我们公子囚禁得不够吗?今天有我老龟在此他们就休想把我们公子带走。”
说着老龟背着沉重的龟壳居然站立了起来。此时他的双目放出熠熠神光,嘴里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随着声音起处,那泓原本平静的水池里溅溅开始风生水起,不一会儿,一群虾兵蟹将从水池里相继浮出水面。巨龟又舞动双手,那泓水池里的水开始象潮水般涌动鼓涨起来,并且向大厅四周漫延。
山洞外面果然坐着九个和尚,其中八个便是在幽幽潭中已经与幽琴交过手的僧人。
这八个僧人形成半圆将山洞围住,双手和十参禅打坐,口齿间梵音不断。另一个僧人端坐洞口,正朝着洞内喊话。此人便是在一千年前将幽琴囚禁于幽幽潭中的雪蝉方丈。此番他亲自从峨嵋山的金顶寺赶赴而来,为的就是要将幽琴再度囚禁于幽幽潭内。
这时雪蝉方丈感到山洞内的妖气又开始凝聚,有股股阴冷之气往洞外溢出。
雪蝉方丈停了喊话,袍袖广展,一道祥光自袖间飞出,往洞内射去。
洞内的巨龟正在施法引水,忽见一道眩目的金光迎面袭来,急忙将头缩于龟壳之内。
那道金光擦着巨龟的头皮呼啸而过,打在大厅里一根倒悬的钟乳石上火星四溅。
巨龟又将头伸出,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嘴里说道:“这龟孙子和尚的心也忒黑了嘛,一出手就是要命的狠手。他妈的!你不仁老子也不义,看老子给你来个翻江倒海。”
巨龟说完,就见一股黑气自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毕直地朝洞外飞射出去。正在漫涌的池水此刻也陡然间暴涨,紧随那股黑气倾泻而出。
洞外的和尚们忽见一股黑气引着一股大水迎面而来,俱凝声屏气身如磐石。大水瞬间将僧人们淹没。
虾兵蟹将们此刻也骑在大水之上冲出洞外。这些虾兵蟹将们站在水面上个个挥刀舞枪,显得异常兴奋。
僧人们此时也从水底冒身出来,见了这些异物,再也不顾修佛之人的禅定形象,与这些虾兵蟹将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原本空旷的山谷内水泻浪飞杀声震天。
这些个虾兵蟹将们原本俱是水间沟底的乌合之众,在它们各自的狭天小地里也是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主。平日里无所事事东游西荡,个个皆是清闲空虚得心底发飘四肢泛酸的混混,今日能够有幸被巨龟招集在一起声势浩大地惹是生非,当然兴奋异常。
只见它们个个摆出一副骁勇善战的架势,不分套路,没规没矩,乱七八糟地与僧人们胡乱地纠缠在一起。那股子乱劲儿,就别提了。这些僧人们总以降妖伏魔框扶正义自诩,但今日遇到这些个妖不妖魔不魔的异己分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
只见山谷之内虾与僧斗,蟹与佛斗,八个僧人们有的被扯衣拽袖,有的被抱腿撂肩,一时间被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更有几个贪生怕死的滑头分子,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套闷鼓破锣,摆在水头之上又擂又敲,大有火上浇油起哄助威的架势。整个场面直被搞得乌烟瘴气,滑稽得不得了。
雪蝉方丈站在水势飞泻的洞口,看到如此有失佛体的场面,不禁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对着洞内说道:“幽琴,老纳原本是受一如大师的启发想要点化超度于你,不想你如此执迷不悟,居然纠集这些混迹于幽泉冷谷的乌合之众来辱我佛门,看来你与佛法生死无缘。既然如此,老纳也不再强求于你。你还是将这些无根之物招呼回去吧。阿——弥——陀——佛——”
雪蝉方丈说完随即遁身而去。那八位僧人也随之先后腾身飞出山谷。只是这些僧人们个个被这一等虾兵蟹将们撕扯得衣履破烂,样子显得甚是狼狈。
虾兵蟹将们见僧人们离谷而去,更是在水面上欢呼雀跃得意忘形。个个都似乎觉得自己不是凡物了,大有天外飞仙的飘然之状。
洞内的巨龟闻听僧人们已弃战而去,便再度张开巨口,一股黑气复又从洞外疾速蹿回巨龟的阔口之内。那股大水也随势往洞内疾速溃退。那些尚在水头之上得意忘形的虾兵蟹将们一时间收势不住,纷纷从浪头跌落。
那大水退势极快,瞬间便涌回洞内杳无踪迹。虾兵蟹将们来不及随水势而回,仰七仰八地跌躺在旱地之上,形状丑陋不堪。没有了水乘,这些个乌合之众们只好连滚带爬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往洞内而回。那情形颇有点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的败军之象。
有几个稍显慢点的,猛听见山谷内传出一声石破天惊的虎啸,立刻被惊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叫娘地往洞内飞逃。那惊世骇俗的速度,直如罡风过隙。
入得洞内,巨龟对他们说:“你们还是且请回去吧,有事我老龟自会找你们的。今天之事,我老龟非常感激。有朝一日我老龟重新做了紫水国的宰相,定当奏请我家主人——紫水国的禹商国王,为各位谋得个一官半职。”
虾兵蟹将们听了老龟的话,七嘴八舌地附和着道谢,然后纷纷变回原来的渺小模样,爬进那泓水月瑶池,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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