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章

　　１１
　　又一次夜幕降临了。时光不偏不倚，赐给每个人每天同样的二十四小时，只是有的人在珍惜它，有的人在浪费它罢了。而对于老鼠也是如此。阿迪感谢上苍赐与他新一夜的开始，然而多少又有些迷茫：他实在不知道新的一天该如何度过。时间总是不能浪费的，他要兑现和阿妮的承诺。而现在他却只能出去随便转转，看能不能有些新的机遇。
　　他正要出去，妈妈从外面进来了。她每次都是这样行色匆匆，以至于阿迪每次见到她都有些伤感。而这次，她更多了一些关切和焦虑的神色。
　　阿迪和妈妈一样，都不会做出如其他的母子间那种亲昵的举动，或是说几句关心的话，但是他知道怎样去安慰妈妈，那就是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叫她不用惦念，不用担心。
　　妈妈果然是听说他辞了工作才过来的，她问阿迪，为什么不去那儿做了。如果是有什么误会，她可以找人去给说说情，因为她现在的丈夫和那位老板有些交情，她求求他，他总会答应的。
　　阿迪心里一阵阵心潮涌动，他知道妈妈会那么做的，那个雄鼠对她很好。但他已不需要回去，而且即使要回去，也不会去求他，叫他的子女们瞧不起。他告诉妈妈，他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不准备再回去了，而且他打算最近去见见阿妮的父母，亲自和他们求婚。如果一切顺利，下个月就可以和阿妮结婚了。
　　一说到阿妮，妈妈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眼睛也立刻亮起来，突如其来的幸福竟叫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很快拿出一些钱来，交到阿迪手里，连话也说不连贯了：“阿迪——我——我就只有这么多，你收好了，将来结婚时手里也能宽松宽松。回去我再节省点儿，到时候还能攒一些……”
　　阿迪看着妈妈那个高兴劲儿，实在不忍心拒绝她。他把钱收好了，想留妈妈呆上半日，吃顿饭再回去。妈妈却说不影响他工作，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阿迪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又加重了几分。他又想到和阿妮的承诺，决定今天就去见她的父母。不然就这么放着总是块心病。常言说：“丑媳妇也不免要见公婆。”毕竟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关，还不如早一些的好。
　　阿迪给自己收拾了一下，在心里权衡了一阵子，想好了该说的话。他想得实在太仔细了，想到动情处，竟把自己也感动起来。他急忙调整一下情绪，精神百倍地走出门去。
　　照人类的规矩，阿迪是该提上一些礼物的。不过鼠类社会民风淳朴，还没有请客送礼的习俗。此时此刻，阿迪只要用自己的语言和个人魅力去征服阿妮的父母，为自己赢得最后的爱情。
　　走到阿妮家的洞口，阿迪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但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以最从容的步伐走进去。
　　两个老顽固都在家，正和阿妮说着什么，看见他进来，似乎都吃了一惊。阿妮马上把脸转过去，身体轻微抖了几下，像是在哭的样子。阿迪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他走上前去，向他们问好。
　　阿妮爸爸很绅士地答应一声，她妈妈却不顾一切地一把将阿迪扯到旁边，压低声音，但是很严厉地问他：“你到底怎么回事？阿妮昨天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一回来就不吃不喝耍脾气。你给我说清楚了，要不可别怪我不客气。”
　　阿迪从前总怕她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而今天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觉得不能单独和她说悄悄话，而要把心里话大声说出来。这样造成了气势，既能取得阿妮适时的增援，又可能博得老头子的同情，那样他就又多了一个同盟军。
　　他镇定心神，开始了他又一次义正辞严的演说。他一次次表达了对阿妮的深爱，又一次次表达了不惜一切代价、不怕一切阻碍，定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更暗示了能够为他们二老养老送终的意愿。他一口气说下去，不给他们插话的机会，直说得阿妮止了哭泣，回过头幸福地欣赏着他的表现；直说得老头子陷入沉思，不知道该支持谁才对；直说得老太婆目瞪口呆。她从来就没有料到这个见了她如见到猫、避之唯恐不及的穷小子竟会这么能说，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叫自己反驳不得。
　　阿迪的话一停，阿妮的增援马上就过来了，她跳着脚大声嚷嚷：“我这辈子就要阿迪了，你们要不答应就叫我自己走好了。反正也没人管我，哪天给猫吃了给狗咬了你们也就省心了……”说着说着就是一阵嚎啕大哭。阿迪知道，她是干打雷不下雨，这是小雌鼠吓唬爹妈最常用的一种手段。
　　老太婆终于松口了，她先过去劝阿妮：“你先别在那儿给我装腔作势。我还不是为你好！”
　　阿妮嚷道：“为我好就不瞎管我了！”
　　她妈不再理她，又叫阿迪过来：“你对阿妮好我能不知道吗？可我不能眼看着她跟你整天东奔西走的，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今天咱们就把话说开了：我们家阿妮也不小了，不管你怎么做，在这个月底之前你要是能有一个象样儿的住处，我就答应把阿妮嫁给你。要是办不到的话，你就干脆死了这条心，以后也别再缠着她了。怎么样？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阿妮在一边又嚷道：“你说什么呢？还有半个多月了，他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她妈瞪了她一眼：“你少插嘴！”又转向阿迪，盯着他说，“怎么样？想好了再回答我。”
　　阿迪的头脑迅速旋转起来。他再也没有选择，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人家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如果连新房也没有，自己拿什么娶阿妮过门呢？
　　他很快点了点头：“好的，我答应。”
　　“那么在你的房子有着落之前别来打扰阿妮。”她又说。
　　阿迪又点了点头：“好的，我也答应。”
　　阿妮又和她妈吵了几句，可她妈却不再理她——她只要阿迪答应就足够了。
　　阿迪告辞出来，一路上心潮澎湃。他终于有了一份承诺，尽管这承诺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拒绝。不过他不在乎，只要有一分希望，他就要付出十分的努力。不知道这是哪位名人的名言，竟与小老鼠阿迪的思想不谋而合。
　　当务之急是再找一份工作，这样才会有一份收入，才会与分买房的理想更近一步。他知道阿邦那群朋友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也不再指望他们。所谓“朋友遍天下，急难无一人。”世上的事大概都是这样，这次阿迪对他们本不抱希望，就更谈不上失望。关键的时候只能靠自己。阿迪知道，等机会来找自己是不现实的，他听奥伯说过，人类中有一个词叫“自荐”，他打算四下里转一转，看能不能把自己推荐出去。
　　天上的群星正在悄悄地转动，上弦月也渐渐西斜了。月亮白得叫人难以置信、难以形容，那样冷冷清清地，把淡淡的月光洒向这片古旧的城区。没有什么声音，只有远处霓虹灯里传出隐隐的繁华景象。但在阿迪眼里，到处都是那样热闹。老鼠们的世界里充满了浓烈的生活的气息。
　　阿迪专门向那些热闹的地方去。只要有老鼠在劳动，他就过去问问是否需要人手。他不错过任何一处角落，不错过任何一次机会去推销自己。可惜一路下来，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而今工作难找，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鼠类社会，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除了科技发展造成劳动力的剩余之外，人口增长该是重要的原因。然而，如果你想到，因为人类的滥用鼠药，以及破坏环境，而造成天敌减少等原因，导致了鼠口过度膨胀，而最终造成了人类灭鼠的困难；那么你也会想到，这同样也使老鼠的数量剧增，并使越来越多的老鼠面临着失业的危机。阿迪不过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没事做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买不到房子，买不到房子就不能娶阿妮进门，这一系列的问题都使阿迪不能轻言放弃。他必须继续下去，为了阿妮，为了妈妈，也为了自己心中那一个梦想。
　　午夜时分，月亮下去了。阿迪也有些累了，他随便找了些吃的，稍稍休息一下，又继续寻找。然而仍是一无所获。
　　又一个白昼来到了，阿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里，卧在洞底，却毫无睡意。整个白日里，当别的老鼠都在睡梦中酣睡时，阿迪却一直在深深地思索着。也许是心猿意马吧？思索是思想者的事，对于平凡如阿迪的小老鼠，他只是要寻找一个更好的出路。无数次的胡思乱想后，他的头脑里突然闪出一个主意来，就如一扇突然打开的门，向他敞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阿迪想到：既然找不到事做，赚不到钱，买不到房子，为什么不能找一处地方，自己打一个洞呢？做为一只出身低微的老鼠，比同样出身低微的人有许多优势，其中之一就是，人类几乎占据了地球上的所有的空间，陆地、大海、天空、甚至还把触角伸向太空；而鼠类至少还有一些尚未开垦的处女地，只要占据一处，就可以靠自己的勤劳建设独立的家园。
　　展望着美好的蓝图，阿迪几乎就要在大白天出去考查选址，然而他终于在一阵激动中平静下来。他清楚，空想是不切实际的，一只只会空想的老鼠必将一事无成。眼下他该做的当然是要睡一个好觉，养足精神，好在晚上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他静静地卧着，收回心思，凝神聚气，终于在一番努力后把自己送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的新居建成了，他气气派派地把阿妮娶进门。阿妮从没有那么漂亮过，果然验证了“出嫁的小雌鼠最漂亮”这句名言。妈妈也来了，她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那是爸爸死后她最快活的一天，满脸都是抹不去的笑容。阿迪直高兴得唱起来，唱得那么尽兴，唱得那么忘情，直唱得吵醒了他自己。
　　洞外，又是一个全新的黑夜。（水如空）
　　１２
　　上苍又把一个黑夜赐给全天下在夜里活动的生灵们。阿迪从睡梦中醒来，觉得精神百倍。他爬起来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吃了些东西，准备开始实施他全新的计划。
　　对于阿迪来说，首要的问题是要找一块没有被占领的地块。这在近处恐怕是做不到了，他所熟知的地方都已被占据。他又不愿向更远的地方去寻找，偏僻也就意味着闭塞；闭塞则意味着落后，而阿迪的思想还是较新潮的，不会去过太古旧的生活。思来想去，他竟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向这片老城区与新城区的交界处发展。
　　人类的繁华与老鼠的繁荣总是向相反的方向发展着。就如古旧总是与老鼠十分亲近一样，在新旧城区的交界地带该有全新的地域。尽管有潜在的危险，尽管还有许多困难，但他有信心、有能力把自己的新家修得安全隐蔽，最终成为他向往的新房。
　　路其实并不远，因为这片城区的面积实在不是很大。但以老鼠的个头做比例，还是一段不近的距离。激动和自豪支撑着阿迪，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路途的远近。他一路上机警灵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理想中的边缘地带。
　　前面是一条街，很宽的街。虽然已是夜里，在阿迪身后的老城区里已是一片寂静，只有一家家小窗内或黄或白的灯光，夜空中没有过一丝响动。但这条街上仍是车水马龙，一片繁忙的景象。就在街的对面，一排排高楼拔地而起，一片片霓虹竟相闪耀。音乐声、喇叭声，混着嘈杂的人声，响成一片。不夜城，这是现代都市中一个代表性的字眼，概括了所有的对繁华的描述，现代都市文明赋予人们的一切一切在这里都可以尽情享受。就是这一条街，隔开了两片天地，把旁边的老城区抛弃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阿迪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同样也有先行者在这条路边安家落户。总是有聪明者走在自己前面！阿迪不由得暗自感叹。“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在人类与鼠类之间都是同样的真理。阿迪只希望自己不会是可怜的末班车的追赶者。
　　他四处转了一转，看见有的选址太过轻率，使洞口完全暴露在外面；还有的自以为是地选在了垃圾箱下面——却不知同样也是一个危险的所在。经过一番权衡，他终于看中了这条大街拐向一条胡同的转弯处。这条小路修建时显然是偷工减料了的，如今早已不再那么平整。转弯处还有几处明显的裂痕。有一条裂痕很长，一直延伸到路基下面。在一块水泥方砖的边缘处止住了。阿迪决定，就把自己的新家安在裂痕尽头与水泥方砖相交的地方。那里最不惹人注意，打起洞来又不会困难，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它不属于任何一户人家，人类一般只顾自扫门前雪，事不关己的时候是懒得动手干涉的。
　　阿迪不再犹豫，在附近洒上自己的气味，表示已占据了这块地盘。接下去便是立即开始自己的劳作。
　　事情比他想像的要困难一些，毕竟在这种地方打洞他还没有经验。直到午夜十分，他的工作才稍稍有了一点儿进展。不过他并不着急，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他：只要这样坚持下去，过不了多久，这个洞就会打成，他会有足够的时间从严大妈家搬出来，再把阿妮娶进这个新家。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阿迪决定提前停工，因为他不能确定从这里回家要多长时间。他尽量不叫自己在天亮时走路——他不希望任何一点危险发生在自己身上。今天，他要先做一个测试。
　　他慢慢向回走，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尽管这一天的工作进展不大，但他还是有些兴奋。毕竟这一切已经开始了，离他梦想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他忽然想起阿诗来。在老板那儿工作的日子里，她对自己照顾得多好呀。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如阿康的助手，那么工作进度一定会快上许多。可惜这只是自己的空想。没有人会来帮助自己，自己的事儿不能指望别人。
　　永远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连小老鼠阿迪都懂得的道理。
　　阿迪和阿康还能常常见面，尽管阿迪并不喜欢他。而阿诗，也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相见了。也许会在今后的某个日子里会意外邂逅，但即使遇见了，也不过相逢一笑——仅此而已，更不会有精彩的故事发生。生活就是这样，平凡者的人生总与精彩的故事相距甚远。
　　阿迪这一路走来，偶尔听见有几只老鼠在议论纷纷。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在他心底还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剩下的路程他不再留意周围的环境，只顾赶路——他要回去找阿严问个明白。
　　阿迪还不知道，他的预言果真变成了现实。就在前一个白天，老板家里遭受了灭顶之灾，完全被毁灭了。
　　那场霜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伟大工程。就在霜后的第二天，那户人家清除冻死的植物时，发现了他们的洞口，他们立刻采取措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怜老板家大大小小几十口老鼠和乡下暂住的打工者，都未能幸免于难，一时成为这片城区内鼠类中最大的新闻。
　　阿严赶去上班时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也亲眼目睹了惨剧发生后一片狼藉。他回来后，就疯狂地找阿迪，阿迪不在，他就呆呆地守在那里，直到他回来。
　　当阿迪回来向他打听情况时，他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抱住阿迪放声大哭起来，弄得阿迪莫明其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为什么这么自私？”阿严大哭着说，“其实我也早就发现问题了，可就是没有你那样的勇气。要是我和你一起坚持，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阿迪的全身的血液立刻凝固了，果然应验了他的判断。惨剧真的发生了，几十口老鼠只在一瞬间全部丧命，这其中就有他熟悉的阿诗、阿依、还有阿咪。而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阿严原来也已发现了危险，可是非但不肯说出来，还要阻止他去说破。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他的力量太小了，远远不足以去改变。即使加上阿严，结果大概也不过如此。
　　阿迪的头脑正慢慢冷静下来，劝阿严不要太自责了，并且说要亲自去看一下。
　　阿严马上说要陪他一起去，阿迪没有拒绝。他们相继走出洞口，踏上通往城郊的路。
　　天色已经大亮了，两只老鼠在晨光中紧贴着墙根，飞快地向北郊跑去。早起的人们看见他们，无不惊讶万分。他们以人类的目光看待老鼠，再也想不出这两个是如此重情的生命，他们正不顾自己的危险，去凭吊逝去的朋友。
　　他们赶到那座小园外面，躲在栅栏后的角落里向里窥视。阿迪发现，所有的鼠洞全被挖开了，没有丝毫旧有的痕迹。他似乎想像得出那一幕幕悲惨的景象，心里一阵阵伤痛。老板的自以为是害了他全家的性命，而那些打工者是无辜的呀！尤其是阿依，她家破人亡，逃到城里来做工，可仍旧免不了灭亡的命运。阿迪想到她，心里又是一阵阵苦痛。
　　“阿迪。是你吗？”耳边竟突然传来阿依的声音。阿迪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思想过度，出现了幻觉。然而当他再一次听见叫声，而且发现阿严也在张望时，他知道，果然是阿依在叫他了。
　　他终于确定了阿依的位置，声音就是在那一堆割下的茄子黄瓜的残秧下传出来的。他不顾一切地迅速冲进园里，冲到那堆残秧下面。
　　阿依正趴在一条垄沟里，瘦弱的身子瑟缩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边，见他过来，又惊又喜，眼泪簌簌地落下来：“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迪忙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别人呢？还有别人吗？”
　　阿依说：“没有了，全没有了，就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逃出来的，就躲在这儿，动也不敢动一下……”
　　阿迪顾不得细问，忙叫她：“那快点儿起来吧。我带你离开这儿。”
　　阿依的眼泪下来了：“我哪还走得动？腿受伤了，又一天没有吃东西……”
　　阿迪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阿严，他们马上决定，一起把阿依带回去。
　　阿迪四下观察一下，见没有危险，冲阿依喊一声：“准备好了！”飞快地上去叼起她的颈毛，向外面跑去。阿严紧随其后，一边不住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跑过一段路，阿迪累了，他们就交换过来，这样一直把阿依救回家里。
　　他们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伤得并不重，只是吓坏了，又饿得久了些，才会这样虚弱。阿严回去给她拿来些吃的，看她吃下去，就悄悄地退出去，留他们单独在一起。
　　阿迪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儿说起，只知道那么默默地看着她。阿依也默默地看着他。这样过了许久许久。
　　还是阿依先开口了：“真的谢谢你，阿迪。你要是不来，我就死定了。”
　　阿迪叹了口气，说：“我怎么会不去？我只恨我没有本领把你们所有人都救活。”说到这儿，他又是一阵心痛，便不再说下去了。
　　一阵沉默过去，阿依又开口了：“你不想知道她的情况吗？”
　　“谁？”阿迪一愣，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是阿诗了。”阿依又用那种幽幽的口吻说，“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是又忍不住——你迟早也会问的，是吧？”
　　阿迪觉得，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可能掩饰过去，只好点了点头。
　　阿依接下去说：“老板的太太不在，她和老板在一起的，危险来时，谁也没有跑掉……”
　　阿迪心中又涌起一阵阵剧烈的痛苦，他不敢再听她说下去，急忙扭过头，说了一句：“你太累了，先休息吧！”说罢，就匆匆出去了。
　　外面太阳升起很高了，阿迪无处可去，就那样痴痴地趴在洞口，望着洞外那一片灿烂光明的世界。对于一只老鼠，光明无异于最可畏可怖的名词。对于阿迪，这一切正如他心中此时的全部感受。（水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