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征文★庆元旦】仙女的传说（六）

浪漫的冬天在一场风雪中草草收场。山村不觉间浸润在明媚柔美的春风中。

我双脚的冻伤随着严冬渐渐消褪。在春天里同我肉体纠缠，并同两位姐姐博斗的是我腹部的一个恶疮。这恶疮并没有给我造成痛苦（即使有痛苦，我也没有感觉到），但险些送掉了我的小命。

恶疮久治不愈，且不断增大恶化，我整个腹部变得暗黑，肿胀，触手生烫。母亲他们习惯于我短命的厄运，已是处变不惊。两位姐姐则丝毫不放弃希望。在挽留我生命的斗争中，两位花季少女表现出罕有的坚毅和勇气。

姐姐们的努力收效甚微，每天晚上只有拥着我相对叹息。

就在她们开始放弃希望时，我无意的一个举动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当时情况似乎是素姐搂着我，大姐在一旁用篾针替我织毛衣。三人拥坐在一个被窝里，其乐融融。

姐姐们的聊天话题很快又转到我的恶疮，不免带来同样的叹息和忧伤。这时，我对腹部恶疮的憎恶已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对它之所以憎恶，倒不是它招惹了我，而是它招惹了我两位心爱的姐姐，让她们忧虑伤心。

我在心里盘算如何收拾一下恶疮。刚好，大姐顺手将一只篾针放在被子上。我顺手拿起来，毫不犹豫地刺进在腹部弥漫肿胀的恶疮。一股深黑色的脓水激射而出。

两位姐姐大惊失色，手足无措。我则看着恶疮渐渐消褪感到报复的无尽快感。

被刺坏的恶疮没有带走我的生命，我很快恢复了生机。两位姐姐的快乐无处渲泻，逢人便夸我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男子汉。

素姐在带我去县城治疮时，遇到了一件事，差一点改写了素姐的人生。

那天从县医院出来，素姐带着我在破败的街道上游玩。在一个十字路口，碰上一个著名的电影制片厂拍外景。我们挤在人群中看稀奇，一看就看到黄昏时分。

就在素姐正准备带我离开时，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喊住了素姐。他仔细地打量着素姐，边问素姐的年龄、姓名、地址，边在小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记完后，他便转身指挥其他人继续拍摄，样子十分威武。

这一插曲引起小小的兴奋与激动很快就平息了。包括素姐在内，谁也没有去想它。桃花落尽时节，这一被人遗忘的事件在山村里再次掀起了震撼人心的激动和兴奋：制片厂要招素姐去当演员，去演电影。特别是年青人和孩子们，几乎为这一消息兴奋欲狂。

在那极端偏远闭塞的山村，在那极端艰难贫困的岁月，一个江湖艺人的猴戏也能让整个山村热闹沸腾好几天。一场电影简直是人们渴盼的最高享受和最盛大的节日。现在素姐居然可以去演电影了，素姐一下子成了山村历史上最辉煌的英雄。

政治审查、招聘等手续在人们的兴奋骚动中顺利迅速地办理完毕。素姐很快就要跟着电影制片厂的人走了。她一边为未来的梦想激动着，一边难舍难分地担心着我日后的生活。

看着素姐的脸上整天荡漾着幸福的光晕，我心里甜醉醉的，说不出的自豪。

素姐看着我时常常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用手捧着我的脸热切地说：我的小男人快快长大，长大了也演电影，我们一起演夫妻。

但是命运之神似乎同村民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就在素姐准备启程的前一天，负责招聘的人员也许是心血来潮，让素姐朗诵一段文章。素姐接过书本时，手象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一阵哆嗦，弄得洁白的书页沙沙作响。我心灵的耳朵清晰地听到素姐心碎的沙沙声。

令村民们痴迷的演员梦因素姐的不识字而彻底破灭了。所有的村民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万丈冰窟。整个山村被浓浓的悲哀笼罩了很久、很久。

素姐心中的伤痛也许只有我知道得最深刻、最真切。素姐经常搂着我痴痴发呆；我也常见两行泪水静静滑过她姣美的面容。

善良的村民们伤心之中，仍不失对素姐的崇敬。在后来漫长寂静的山村时光里，素姐一直是人们心中的英雄。

那时素姐刚好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