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锦里藏针（下）

　　第十四章锦里藏针（下）
　　金焕章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以此表示着对梅群川的不满。按照他和梅群川私下的安排，发红包应该是在酒宴快结束的时候。那时，自己借故先走一步，可以避讳一下。现在却弄出这么一个局面，这不是存心把自己放在火炉上烤吗？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涌上心头。事已至此，他又不便发作，心里巴不得都不收这个红包，可恨方袁，厚着脸皮收了一个还要再拿一个。
　　金焕章坐在梅群川的左边，所以他情绪上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梅群川的眼睛。他是故意违背他们事先的安排的，他就是要让这些警官们当着他们局长的面收下这个红包，让他们知道自己和金焕章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这么做，可能招致金焕章的反感；但是，梅群川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
　　这时梅群川已经把酒杯端起来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今天我们大家能够坐在一起，共同摄取维持我们生命的饮食，这本身就已经说明我们早已是朋友。几年来，各位为了辖区的治安尽心竭力，为我们商家的利益保驾护航，梅某感恩涕淋，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汇成一句话：大家辛苦了。我提议为我们战斗在一线的公安干警干一杯。”
　　金焕章憋着一肚子的火，强颜欢笑，言不由衷地附和道：“梅总太客气了，同志们做的都是我们分内的工作，我们的职责就是要保一方的平安。如果所有的商家都像梅总这样支持配合我们的公安工作，那我们的工作压力就会减轻很多。因此我提议为像梅总这样为我市的经济繁荣昌盛作出杰出贡献，为我市构建和谐社会添砖加瓦，不遗余力的支持我们公安工作的商家老板们干杯。”
　　由于级别相差太大，方袁和金焕章在工作上的直接接触虽然不多，但两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这不仅是因为方袁性格中透露出的见面熟的热情，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领导的夜巡队在处理突发事件的时候显现出来的战斗能力和侦破各种疑难案件的能力，这些都不能不引起历届领导的重视。从方袁把金焕章称呼为局座这一点来看，两人熟悉的程度就非同一般，尽管如此，他也没想到金焕章竟然能当着下属的面毫无原则的和有着众多疑点的梅群川公开的沆瀣一气，互相吹捧。于是方袁也端起酒杯咪着眼睛，笑着说道：“梅兄提了议，局座也提了议；我方袁小小的一个兵也斗胆来提个议。”
　　梅群川的脸上就笑开了花，抚掌笑道：“袁哥过谦了，请讲请讲。”
　　金焕章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又不能捂住方袁的嘴，只得皮笑肉不笑的说：“方袁，虽然我们职位有别，但在一起吃饭，就不分尊卑；我是公安局长不是饭局局长。”
　　这话的意思讲得太明显了。但方袁不吃这一套，“有局座这句话，我方袁就放肆了。局座，梅兄，还有在座的战友们，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去年我们辖区里的治安案件与风华夜总会有关的就占了四分之一。当然，这里面还包括几起发生在你们夜总会里顾客和顾客之间的斗殴案件；还有你们公司职员叶本华意外死亡的案件，在社会上传的沸沸扬扬，至今都还是市民茶余饭后的话题。我方袁绝不是吃饭骂厨子的人，是风华夜总会的治安状况麻烦我们兄弟们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我们吃他一顿是应该的，但我们真的不能为他们干杯。我提议为那些奉公守法的商户老板痛饮三杯。”说罢，方袁头一扬，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将空酒杯向梅群川示意了一下，微笑着说道：“梅兄，请。”
　　在场的警员们的心里本就像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方袁的一番话的就像一阵飓风，将这块顽石卷得无影无踪。赵联甲首先叫着好端起酒杯来应和，其他人也纷纷举着酒杯站起来；在邻桌的费家强捧着个酒杯看看梅群川，又望望金焕章，不知该怎么办；梅群川和金焕章对看着，毕竟金焕章的政治经验比梅群川要丰富，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场面；他冲梅群川做了一个眼色，梅群川也不傻，两人就同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梅群川不胜酒力，只喝了一杯，心中这个气呀。这哪是请人吃饭，这就是在请人拿刀捅自己的心窝子，这酒还怎么吃得下去。最窝火的还是金焕章，先是刘汉阳和杨希山托词不肯来，然后梅群川冷不丁的给众人发什么红包，现在方袁又来了一通祝酒词，虽然针对的是梅群川的夜总会，但字字句句又何尝不是抽在自己的脸上。
　　正所谓“人急智短”，梅群川无端的被方袁抢白了一番，心中自然忿忿不平，等他们干完三杯酒，落座之后，梅群川又说道：“袁哥的一番话实在是冤枉我了……”
　　金焕章看过方袁的档案的，知道他的经历。方袁仗着他老丈人和叔叔的地位、权势，没把谁放在眼里，别说你梅群川一个商人，就是我金焕章倒了他的毛，只怕他也会不留情面的照骂不误，你梅群川还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个什么呢，真要惹恼了他，他口无遮拦的再骂你一通，那时候大家就都不好下台了。想到这里，金焕章笑着打断了梅群川说道：“梅总不必解释了，方袁同志也是随口一说，新的一年里，我们都各尽所能，把我们市的治安工作做好。”说着，金焕章忙将话题一转：“梅总刚才也说啦，咱们能坐在一起吃吃饭，就说明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今儿我们就只叙友情，不说其他。”
　　方袁心说，我们和梅群川之间有友情吗。他早就听人说过，金焕章和风华夜总会的关系十分微妙，但他一直没有深想。警察，是一项特殊的职业，是和各种违法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职业，社会关系复杂一些是很正常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好、更及时，更圆满的兑现保一方安宁的承诺。前提是不能忘记我们在警徽下立下的“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的誓言。
　　方袁照例挂着他那副笑里藏刀的微笑，异常诚恳的说道：“局座这个提议太好了，咱们今儿只谈友情，别提那些不高兴的。我们梅兄是市人大代表，是我们市里的著名的商人，能纡尊降贵和我们这些小警察称兄道弟，兄弟我真的是万分的感动。我们中国人对于吃是非常讲究的，对怎么吃、和谁吃，自然就很重视了。吃饭的意义有很多，但最基本的意义就是梅兄刚才讲的，是摄取维持我们生命的能量。既然这个活动如此庄严、如此的神圣，因此，我们吃饭总是喜欢和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完成；后来，某些人为了某些正当或不正当的利益需要笼络一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并且要和他们成为朋友，请他们吃饭就成了最好的捷径；所以，我们中国人就有了一句老话，叫做酒席桌上好办事。”
　　金焕章微微一笑，打断方袁的话说道：“精辟，一餐饭还隐藏着这么多的哲理。”
　　费家强也哈哈的笑着说：“听袁哥一席话，胜读多少年的书。梅总，看来我们今后还要经常的和袁哥在一起吃吃饭……”费家强突然看见被梅群川狠狠地蹬着自己，连忙住了口。
　　梅群川笑着说：“袁哥对饮食文化有如此深刻的研究，佩服，佩服。”
　　就在这时，梅群川看到一辆的士把一个人给撞飞起来，他本能地站了起来；赵联甲还觉得奇怪，以为梅群川要和自己碰杯。紧接着传来的巨大撞击声，使每一个人都将头对准了窗外。金焕章马上掏出电话，同时命令方袁带领在座的警员，立即赶往现场。
　　方袁带着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人。方袁指挥众人将围观的群众劝退，同时将现场戒严。他自己则挤进现场中心，在这里他看见了王玉磊，王玉磊也看见了他。王玉磊不明白，他的大哥是怎么飞到这里来的，他急忙弯腰将涛涛一把拉起就往外闯。
　　方袁一把拉住他喝道：“站住，你不能走。”
　　王玉磊反手挣脱出来，说道：“对不起，大哥，我必须走。”说罢就拖着涛涛从人缝里钻了出去。
　　两人跑下了马路，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王玉磊确信没被人跟踪，才和涛涛停下来。
　　“死心了吧，你快把记事本拿到，找个地方藏起来。如果瘪子的命大，我会照顾他的。”
　　涛涛喘着气说：“我的哥，你让我藏到哪里去？”
　　王玉磊想了一下，“同心村找程卫东，东哥，你就说是磊子的人，其它的都不要讲，他会照顾你的。”接着王玉磊又说：“你把记事本拿到了就给我一个电话，你嫂子也在同心村，我让她明天上午去找你，你把记事本交给她。”
　　涛涛点点头说：“好，我记住了。”涛涛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说：“磊哥，瘪子就拜托你了。”
　　“快滚，婆婆妈妈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