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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长篇小说】《小心早恋》13/对联大派送

作品名称:【天涯】小心早恋      作者:瘦酒      发布时间:2013-04-24 16:25:28      字数:4707

  13/对联大派送
  
  队里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了,熬糖的熬糖,打豆腐的打豆腐,杵糍粑的杵糍粑,磨糯米粉子的磨糯米粉子。
  庙里不说恶话,过年不说坏话。毛娇春骂人的嘴巴闭上了,卯起家的磨子也开始整天呼呼呼不停歇地转起来。
  武钢花送给我的收音机我拿回来送给了母亲。收音机搁在饭桌上,母亲看着收音机,说:“怎么感谢你的老师呢?她是知识青年,过年挺孤单的,你去把她接到我们家来过年吧。”
  我告诉母亲说,一放假,武钢花就回汉口了,她在武汉钢铁厂当工人的父亲出了工伤事故,听说机器把胳膊吃进去了,挺危险的……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唉,可怜呐,不知她爸爸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收音机里正在播送新闻,新闻里说全国很多地方正在准备移风易俗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我说:“那我们就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吧。”
  腊月紧张地问:“革命化的春节是不是不吃肉,不吃鱼,不放鞭炮?”
  母亲说:“不管么样革命化,肉鱼鞭炮是不能革掉的。叫花子也要过一个热闹年呢。”
  收音机说,政协第三次会议于今天上午十时隆重举行。
  母亲问:“这‘隆重’在哪儿啊?一定很大吧,不然,啥子会议都要在隆重开呢?”
  腊月跟着说:“长大了,我也要到隆重去开会。”
  真逗。我跟她们俩解释道:“‘隆重’不是一个地方,‘隆重’是很正规很热闹的意思。”
  收音机里接着说,春节期间有雨夹雪,局部地区有大雪。
  腊月听了欢欣鼓舞,说:“下雪好玩,可以堆雪人!”
  母亲听了很是不解,问我:“这‘局部地区’在哪儿呢?怎么不是雨就是雪?我听天气预报,就没有听到这地方啥时候放晴过。”
  我听了她的话,更是想笑得不行。
  “我的妈吔,局部地区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是指有的地方,是指一小块地方。比方说全皇歇公社都是晴天,只有我们蚂蝗沟子下雨,那么,我们蚂蝗沟子就是局部地区。”
  收音机里又说,某某领导人因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
  母亲听了,一声叹息:“这‘因病’是个什么怪病呢?怎么人一得了‘因病’就没得治了呢?那么大的干部也救不活,唉……”
  “哈哈哈……”
  看着母亲那忧国忧民的样子,我差点没笑得闭过气去。母亲看我笑,批评我说:“你这孩子,死人的事有什么好笑的?别人家死了一只母鸡我也会跟着心疼的,你咋就这么心硬呢!”
  “跑偏了,跑偏了,”腊月马上纠正母亲的话,说,“管别人家的鸡干嘛,说我们自家过年的事呀!”
  “说的是,说的是,”母亲接过腊月的话,感而慨之,说,“过新年好比是你们翻书,过去一年的不开心就是书页子,翻过去就好了。”
  于是,我们就开始说我们自己家过年的事情。
  讨论很激烈,意见却高度一致:
  母亲负责卤菜,卤钵里其它内容可以忽略不计,但鸡鸭鱼肉四大样一样也不可少。
  腊月负责打扫卫生,里里外外必须打扫得干干净净,要把一年来的晦气打扫得干干净净,要把我丢了海魂衫的郁闷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的任务有三,一是翻整堂屋的地面,翻整必须做到平平整整;二是亲自作春联,亲自写春联,亲自贴春联;三是负责照单采买,敬菩萨的香呀表呀,照明用的蜡烛呀,年三十出行放的鞭炮呀等等。
  翻整地面是一件力气活。堂屋里牛踏鸡滚,地面是坑坑洼洼,放一张桌子都放不稳。我先要用锹将地面全部翻挖一遍,然后把土块铲碎铲松软,再用长凳子将地面耙平整,最后拿木榔头一榔头一榔头地夯结实。前两道工序和最后一道工序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完成,但用长凳子将地面耙平整则非我一个人所能为也。我将长凳侧卧到地面上,用绳子系住长凳的两端像牛儿拉爬犁那样在前面拉,但还得有一个人在后面稳住凳子的四条腿,否则会使不上劲。如果遇到特别不平的地方,我会“卡壳”,后面的人则必须助我一臂之力,用力往前推。
  我只得请求腊月过来帮忙,腊月不干,腊月说:“我的任务是大扫除。”
  我说:“分工不等于分家,懂吗?”
  腊月摇摇头,说:“不懂。”举着一柄竹扫帚像贫宣队的人在墙上写标语口号似的,这里写两笔,那里画两笔。
  动之以情,她不为所动;晓之以理,她充耳不闻。看来只有以武力相威胁了。
  “我数一二三,你要是不过来帮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一!二!二!二!”
  “干脆直接喊三得了!”腊月脸不变色心不跳,甚至连头也不回,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个,哼,吓唬谁呢?美帝国主义吓人不?纸老虎,谁怕!”
  道士遇见小鬼,法子使尽了,就是不管用。无奈何,我只得改耙为刨了。好在我的臂展宽,双手抡起长凳还不算吃力。
  “嗨嚄!嗨嚄!嗨嚄!”
  我一脚前,一脚后,拿凳子当刨子,刨一下退一步,刨一下退一步,刨了不到十下,手心起泡了,腰也伸不直了,口中爷们的“嗨嚄”也变成了娘们的“哎哟”。
  “干嘛呢,这是?”
  关键时候,救星出现了。
  “像你这么整,地没有整平,凳子整散架了,人也给整趴下了。”
  卯起从肩上卸下一把铁钉耙,将地上的凳子扶起来搁到门外,然后在我面前示范性地刨起来,但见钉耙所到之处,土块粉碎,地面平服,看得我是如同观看才艺表演,立在一旁一个劲地叫好。
  “好什么好!”
  这时,母亲从自留地里挎了一篮子萝卜回来,见状,赶忙放下篮子跑过来,一把夺下卯起手中的耙子。
  “孙秤砣,你真是一个死心眼的秤砣,你不知道卯起有身孕啊,怎么能让她干重活呢!”
  “没事的,婶婶。”卯起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撑在腰间,一边微喘着,一边望着我笑。
  我从母亲手里接过钉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卯起的肚子,说声“恭喜你呀”,就埋头刨起来。
  “有什么好恭喜的,”卯起望着我的屁股,说,“不知道是福还是……”
  “这孩子,好日好事,你咋说话的呢!”母亲赶紧打断卯起的话。
  “呵呵,”卯起冲我母亲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而跟我说,“腊月说今年你亲自写对子,瞎子跟着癞子走,也让我家沾沾光,帮我家写一副吧。”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母亲听了,连连答应。
  “你答应得这么痛快,你写呀?”
  “我写?我只会跟你洗鸡鸡。”母亲说笑着,到烧火屋里忙活去了。
  
  累了一整天,终于把堂屋的地面整好了。
  腊月说整得像一面镜子,可以照得见人影子,连牛影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腊月说到牛,我忽然想起了老白。老白这几天在黄昌国家过活。今天晚上该送过来了。这个老家伙,还真是,三天多不得,三天少不得。若天天在我家,那岂不烦死人!可几天不见,家里又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一想到今天晚上黄昌国就要把老白送过来了,我的心里又不免一沉。这老家伙一来,堂屋的“镜子”就要遭殃了,我忙活了一天就要白忙活了。生活中,好多想法与办法都是被逼出来的。想到这儿,我一激灵,找出一担箢箕,从后院里寻来一些砖头,然后在老白的地盘上将砖头“乒乒乓乓”地给铺上。
  “好,这样好!”母亲看了,连连夸奖。
  “好,这样好!”卯起手里捏着一卷大红纸走过来,也随声附和道,“既牢实,又美观。”
  这时,黄兴娇也拿着一卷大红纸奔我家而来。
  紧接着,黄昌国牵着老白也来了,咯吱窝里也夹着一卷大红纸。
  “干嘛,像开了会似的?”
  “你是我们小队唯一的秀才,我们不找你写对子找谁去?”黄兴娇人未到,话先到。
  “就是嘛就是嘛。”黄昌国将老白往我家门前的歪脖子柳树下一系,然后将红纸递到卯起手上。
  “好吧,都把红纸交给我,我来裁纸。”卯起自告奋勇,将各人手中的红纸收拢来,对折成长条条,然后吩咐腊月从烧火屋里拿出菜刀,刺拉拉地裁开。
  “是你透的风吧?”我问卯起。
  “怎么啦?给你出名的机会,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呀?”
  “把你手中的刀给我。”
  “干嘛?”
  “干嘛,我要把你的长舌头割下来,”我埋怨道,“我自己家的对子写什么内容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想,现在这么多手伸向我,你以为像你生娃娃?这个丢了那个来……”自觉失言,赶紧将嘴巴闭上。
  但卯起听了一点儿也不生气,高声说:“皇歇中学的高材生,满肚子墨水,现作现写,提笔就来。”
  “先跟我写。”黄兴娇说。
  “凭什么?”黄昌国反问道。
  “凭先来后到!”
  “凭先来后到那也是卯起占先!”
  我的脑子里浆糊一瓶,跟谁先写也是一瓶浆糊。这生娃娃还得肚子里有娃娃呀,我现在肚子里别说没有娃娃,就是连早晨吃的两碗南瓜饭也早变成一泡稀屎给拉掉了,现在肚子正呱呱叫呢!
  “让一让,让一让。”
  又来了一拨人。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排队排队,先来后到。”
  卯起开始维持秩序。
  母亲也从屋里出来,满脸的风光,又是给这个递凳子,又是给那个递茶水。
  看来,我们老孙家的脸面今天要被我丢光了。
  怎么办?拖是拖不掉的,那就动笔写吧。
  “腊月,拿一只碗来。”
  “好咧。”腊月腿快,一个转身,一只饭碗就蹲到了桌子上。
  “唉,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碗?”
  我一看,腊月拿出来的是我的兔唇碗,顿时屁股沟沟里也冒出火来。到我家托生的碗都是短命的碗,腊月吃饭时总喜欢端了饭碗到卯起家门口去晃悠,碗里有好吃的东西,她就在卯起家的几只小花猪面前显摆;碗里没有好吃的,她的眼光就像苍蝇似地死死地盯着人家的菜碗。等到她回到自家的饭桌上时,手中的碗不是变成了碎片,就是变成了兔唇。但兔唇碗她是坚决不吃的,理由很充分,吃了兔唇碗会让她的嘴皮子也变成兔唇的。母亲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坚决向着她。于是,兔唇碗就成了我的御用品。可恶的是,每当我端起兔唇碗时,这丫头片子居然编了歌诀来取笑我:
  一只缺碗,吃一百碗。
  吃一百碗,长得像块门板。
  ……
  “换一个碗来!”我命令道。
  “装臭墨汁,不用你的缺碗难道要糟蹋我的花碗?”腊月用鼻孔哼一声,先下手为强,将一瓶臭墨汁倒进碗里。
  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无奈地将毛笔伸进碗里,开始一边调墨,一边思忖:写什么呢?哦,有了!
  “不要急,不要挤,让先来后到的顺序过来帮我牵纸,谁牵纸,写了就是谁的。”
  卯起故意问:“我第几?”
  “你等会儿,不急,让黄昌国先来。”
  我给卯起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饱蘸墨汁,给黄昌国写下一联: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横批:“绿水青山。”
  黄兴娇说:“我第二。”
  “好的。”我又调了调墨汁,给她写下:“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补一横批:“千村万户。”
  马昌军说:“轮到我了。”
  好的,“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横批,“坐地巡天”。
  马老三说:“我的。”
  好的,“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横批,“牛郎一样”。
  卯起小声嘀咕道:“‘牛郎一样’,啥意思?”
  “牛郎一样”啥意思?我歪头想了想,还真不好懂。于是看了看卯起,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说:“换成‘欢度春节’怎么样?”
  卯起点点头,说:“好,好。”
  马老三也跟着说:“好,好。”
  毛主席的诗词,当然好,谁个敢说不好!
  没想到,黄兴娇拿着对联折转回来了,说:
  “我爸爸要你给我们换一副。”
  “怎么,是嫌我的字写得不好,还是……”
  “不是啦,”黄兴娇递给我一张烟盒纸,说,“我爸爸说换成纸上的这两句。”
  我一看,是“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好家伙,到底是小队长,精明着呢。这两句本来是我给卯起家留着的,现在留不住了,只好换给黄兴娇。
  “皇歇中学的高材生,我的呢?”等求对联的人都走了,卯起将一只手摊到我的鼻子底下。
  两首《送瘟神》,打发走了八个瘟神。但还有我自己家和卯起家的没有着落。
  “你是老师,你家的对子你来作,我来写。”
  “你要我作对子?我只会作对。——你是不是想跟我作对呀?”
  卯起欲将她的手插进我的后背挠我,我的手中捏着毛笔,做不了抵抗,于是求饶道:“不敢不敢。”
  “那就用我的名字作一副对子。——如果作不出来,就说明你还需要喝墨水。”卯起邪恶地笑着,将装墨水的碗凑到我的嘴边。
  这道题目实在是太难了,简直就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不过,办法都是被想法给逼出来的。
  子丑寅卯,时时起大运;
  南北东西,处处奏凯歌。
  横批:旧貌换新颜。
  贴在卯起家门楣之上的这副对联是我的处女联。我把我对卯起的祝福以及我自己对新一年的期许都写了进去。
  新的一年会有新的面貌吗?
  会有哪些新面貌呢?
  但是,生活就像武钢花的口头禅一样,里面总是夹杂着很多的“但是”。这“但是”也像我脸上正在生长的青春痘一样,你不知道下一颗会在哪一平方厘米的地方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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