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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疯了

作品名称:红腰带      作者:李唐瀚玥      发布时间:2013-03-31 23:03:36      字数:3838


  年关渐近,一直想找个时间将家里好好地收拾收拾,清理清理,将自己的心情也好好梳理梳理,好欢欢喜喜准备过大年。然而,天公总不作美,每日阴雨绵绵,寒风凛冽,让我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阴郁起来。
  晨起,望着窗外阴暗的天空,绵绵细雨,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拖了,这雨,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呢?除旧迎新,历来就是咱中国老百姓的传统习惯,优良美德。
  是故,狠狠心,一咬牙,挽起袖子,便大干特干,将屋子收拾起来。首先是厨房,然后是客厅,再到温暖的卧室,最后才是我挚爱的书房。
  忽然,一个小小的红盒子从书架顶层掉下来,砸在我的头上,弯腰拾起,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细长的红腰带。顿时,手里握着鸡毛掸子的我被定格在那里一点也不能动,任凭思绪飘飞,那是学生时代下一段懵懂的青春岁月,那些记忆断续而不完整,像一本缺页的连环画,每翻一页都感慨万千,尤其是这条不再飘舞的红腰带……
  清楚地记得,那年的冬天,寒冷无比。
  正在上几何课,我的传呼机在课桌肚里震得惊天动地一般。传呼机是哥哥留给我的,说是一个人在外求学,为了让家里放心,于是便给我配了个传呼机。当时,我只觉得这是家里人为了监视我而美其名曰的一个‘跟踪器’罢了,起初我满不在乎,甚至有些抗拒,有些鄙视。然而,它却让我在同学们面前很是耀武扬威得意了一把,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于是,我不再排斥,甚至有些欢喜。
  那时的手机还是稀罕物,对大多数人而言那是一种奢侈品。哥哥把他唯一的传呼机给了我,半年后自己才配上了手机,是那种有如砖头般大小的‘大哥大’。后来,每当休假,哥哥便会回到这个偏僻的穷山沟里来,腰间总是别着他的‘大哥大’,偶尔还会提出来对着它吼两句,每当这时,便会有许多左邻右舍来围观,哥哥便会得意的为旁观者一一讲解,这个按钮是做什么用的,那个按钮是做什么用的,等等等等,那神情俨然一个穷秀才衣锦还乡,终于扬眉吐气起来。于是我就想,我也要好好读书,早日步入社会,早日参加工作,早日拥有一部属于我自己的‘大哥大’。
  趁老师还没有发现我课桌里‘嗡……嗡……嗡……’的闷响声,我一把将传呼机抓过来捏在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老师。见她仍旧没察觉,我低头偷偷看起了留言:下课后老地方见!有东西给你。
  是他!于是,心里美滋滋的,就一心盼望着早点下课。至于台上的老师后来都讲了些什么,我没有一点印象。笔记也没有心思记了,反正我是数学白痴,听课与不听课都一样,分数摆在那里。记得老师曾经说过我是扶不起的阿斗,虽然这个比喻我从来不敢恭维,却足以让人见识到老师对我‘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下课铃一响,我抓了书包就往外冲,直奔到教学楼后面的足球场,跑道旁边的那棵老榕树下便是我和他的‘老地方’,那是我们最喜欢的约会地点。
  早晨,我们相约一起跑步,晨运。我个子不高,且看起来非常瘦弱,就像不禁风吹雨打的林妹妹。说来也许没人相信,就是这样的我,却在整个中学时代,包揽了学校50米短跑和100米短跑的女子记录,同时还是校女子篮球队的队员。曾经有同学笑话过,说我走路都一摇三摆,怎么跑起来倒像一只小兔子?灵敏而快捷!其实,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个让我迷恋的爱运动的阳光男孩。
  傍晚,我们相约在树下的小道上散步,我们时常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胡侃,我们谈之乎者也,谈马克思主义哲学,谈当下的时事政治,谈泰戈尔和海子,谈理想和抱负,谈各自心中的烦恼,往往不必等我说到动情处,他就会握紧我的手,给我温暖和力量。
  就像此刻,他身穿一条黑色牛仔裤,白色风衣里面是一件我亲手为他编织的淡蓝色高领毛衣,他握着我的手,轻声问道:“冷吗?”
  我不知道,那时的我们是不是就是大人们常说的‘早恋’,只是我们从来不说爱,也不说喜欢,就这样静静的在一起。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感觉很轻松,很开心,很温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了。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或许,这应该就是我的初恋了吧?!
  “不冷,你握着呢。”我一抬头,就看见他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浓浓的黑黑的眉毛,直挺的鹰钩鼻,我的心里一下子就跟着阳光起来了,即使站在寒风中,我依然感觉温暖无比。我温顺的将小手躲进他的大手里,随之放进他的风衣口袋,在他面前我就像一个乖巧的孩子。
  稍站片刻,我们便依偎着坐在大榕树底下。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说:“雨,送给你。”
  我疑惑的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盒子:“为什么送我礼物?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傻瓜,难道非要是什么重要日子才能送礼物给你吗?”他伸出手,轻轻地在我鼻翼上刮了一下:“快,打开看看喜欢不。”
  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条红色细长的腰带,我雀跃:“这……这不是上次我在精品屋看中的那条腰带吗?晨,你真好,谢谢你!”
  那个时候,许多女孩都渴望能拥有这样的腰带,在穿连衣裙的时候,将它系在腰间,飘逸而青春。我没有多想,开心的收下了。类似这样的小礼物,比如精致的发夹啦,比如可爱的小手袋啦,比如独特的小卡片啦,比如漂亮的信纸信封啦,比如小巧的留言本啦,等等,等等。家里已经有不止一打了,几乎都是他送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换不同的发型,别着他送的发夹,挽着他送的小手袋,在校园里开心地蹦蹦跳跳,一闪一闪的,吸引着众多女同学羡慕的眼神。现在想来,我的爱慕虚荣大概就是在那时播种的吧?只是,我绝对没有想到这条红腰带会是他最后一次送给我的礼物。
  一个月后,是我的生日。我们牵手漫步在校园的球场。榕树下,我们都大胆的向前跨出了一步,我们彼此奉献了初吻。生涩,紧张,刺激充满我们高涨的情绪。之后好几天,我都不敢看见他,传呼机也关了,想办法躲着他。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早上赖在床上不起来,直等到上课前五分钟才匆匆忙忙爬起来奔向教室。
  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有一天,我的同桌给我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雨,对不起,你生气了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因为我没有送生日礼物给你?请原谅,我以为你不会在乎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送礼物来客套了。如果你还当我是好朋友,下课后,咱们老地方见,等你。
  看着他刚劲有力的字,我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打在纸上,打在手背上,滚到地上。他是那么了解我,他知道我最受不了他这样情深意重的纸条,受不了他的文字攻击。他又是那么不了解我,他竟然将我这些天的躲避归结于他没有送我生日礼物而生气了,他深深的刺伤了我的心。
  铃……铃……
  下课铃声响的时候,要不是同桌提醒,我竟浑然不觉。要去吗?我的心里充满着矛盾:我生气,不想见他,因为他的不了解;我又渴望见到他,因为真的好想他。可是,他那样误解我,那样看待我的为人,他以为我是拜金女吗?没有礼物就做不了朋友吗?不行,我必须要向他讨个说法。否则,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最终,我用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去了老地方。
  “雨……”
  “你什么也不要说,先听我说。第一,我没有生气。第二,即使生气,我也不是因为你没送生日礼物而生气。第三,……”
  突如其来的,我的嘴唇就被他封住了。错愕,紧张,羞涩的我,将眼睛紧紧闭上,屛住呼吸,天旋地转般。
  我们的‘恋情’很快就被学校知道了。老师对我们提出了警告,然而我们并没有因此而疏远,那些“不识少年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日子,依旧保持着它固有的姿势,不紧不慢的在我们指尖滑过。现在想来,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多么美好的青春岁月!
  我们仍然固执的每天黏在一起跑步,看书,聊天。在我们的心里,有一个共同的志向:做个优秀的人民教师,哪怕是幼师也好。家里后来听说我要考中专,要做幼师。极力反对,并给我下通牒:只能上高中,将来考大学。否则,我将不再是唐家人。
  后来,因为教导主任的再次警告,说要找家长来谈话,我们这才收敛起来,安安分分的学习。年级组长兼数学老师也给了我最后通牒说,如果期末考试数学成绩考好了,便可以放我一马,不见家长。为此,我真的很是努力了一段时间去认真学习数学,直到放寒假的前一天,我们回学校去拿成绩单,幸好,我们的期末考试成绩都还算理想。没有再让老师和家长以成绩不好的理由抓住‘早恋’的尾巴不放。我们才又小心翼翼地依偎在大榕树下,感伤离别。
  春节过后,我欢天喜地回到学校,他却突然像人间蒸发一样。任凭我如何寻找,大街,小巷,同学家,所有能去的地方,我都翻了个遍。他,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他的死党,我的同班同学张小北也对着我摇头,无限感叹地说:“哎,我也不知道啊。”
  此后,我便常常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大榕树下,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挽着他送的小手袋,里面被他送的各式各样的小礼物填充得满满的,而我的心却常常感觉到空空的。在同学们面前,我却仍然假装坚强,假装开心。有时候,我苦心制造他给我来信的假象;有时候,我假装他来电话了,高兴的飞跃起身。
  我想,那时的我确实像别人说的那样,有点神经质了,好像疯了。
  慢慢的,我开始无心向学,开始对什么事都无所谓,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于将那个属于我,属于他,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幼师梦也毫不留情地打入冷宫。心想,他都不和我在一起了,我上哪不是一样?如此,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最终我含泪听从家里的命令,填完了志愿表,脑子却满是他为我系红腰带的样子,平生第一次,我明白了什么叫思念,什么叫心痛。
  整个暑假,我天天在家发呆,在闷闷不乐中度过。虽然,家里给了我足够的费用,要我和同学一起参加夏令营。无论家人怎么劝说,我就是不愿出门,不愿去找同学玩。那时我就在想,父亲是对的,他有个白痴女儿,他的女儿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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