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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山人》第六章

作品名称:兴安人      作者:北方樵夫      发布时间:2013-04-02 15:20:58      字数:4185

  
  日头就要卡山儿,老艮赶着马车摇晃着往林场走。车上装着场部烧炉子用的枝桠,这是老艮分内的活计,在没有其他任务的情况下,每天下午他都要去东边的山上拉一趟枝桠。每次拉枝桠时他都要在山上精挑细选,专找那些顺溜而且没有树节子的木头,这样的枝桠回到场部用斧子劈起来更容易,可这要花费他很多时间,但他情愿。
  老艮自有他自己的想法,金玉环夏天给林场干零活,活计不算重,到了冬天,她的工作是给场部烧炉子,当然柴禾就得她自己劈,一个人拉扯个孩子,在家里轻活重活都自己承担,实在是不容易。老艮宁可自己多出些力气,也不想让玉环多挨累,他舍不得。几年的接触两人已有了很深的感情,每次见面,两人心里都一热,但都不言语,怕林场的人说说三道四。大多时候,老艮回到场部都要把难劈的枝桠劈好,码成垛,才把斧子交给金玉环。
  一次霍队长下班遇见老艮正在劈柴,笑呵呵地问他:“怎么样了老艮,有进展吗?”
  老艮直起了腰反问:“什么进展呀?”
  老霍气得转身就走,走出老远才扔回一句:“你真是死面揍的,一杠子都压不出个响屁来。你就活去吧,一辈子都看不见后脑勺。”
  老艮用手向脑后摸了一下,又望了望远去的老霍,憨憨一乐:“尽忽悠,你能看见自己的后脑勺?”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山峦开始变得模糊。
  车在前,人在后,雪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这辆马车他已赶好几年了,他早与拉车的马达成了默契,只要走过一次的路,第二次再走就用不着老艮操心,他就可以把鞭子随意放在车上,操着袖,脑袋耷得很低很低,想着他的心事……
  每每想起这些年的日子,他就变得痛苦、迷茫,他简直受不了生活的重压,不到四十岁的人就感到生命走到了尽头。自从那狠心的老婆死后,给他留下一个破碎的家,他没吃过几顿好饭,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夜里得到女人的温存。他常常叹气,什么时候孩子才能长大,自己好过上几天轻松的日子,人啊!有时都赶不上这拉车的马,干完活就吃,吃完就睡,没有忧愁和悲伤。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老艮以为到了地方,可抬头一瞧,哪是到了场部,马车是停在了刚进林场的半路上。这时,老艮听到金玉环的声音:“怎天黑才回来,让人掂心。”
  老艮看看四下没人,才小声地说到:“我在山上挑选枝桠了,你不在家给孩子做饭,上这来做啥?”
  “大冷天的,你说俺来做啥?还不是来等你,在场部你像个橛子似的,俺跟你说句话,你都不吱声。”金玉环四下里瞧了瞧:“你一天只顾干活,也不顾及一下俺娘俩。”
  老艮扶了扶车上的柴禾:“你们娘俩不是挺好的嘛。”
  “好啥呀,一天天担惊受怕的,就怕那赵文轩欺负俺。”金玉环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什么?赵文轩,他怎地你了?”老艮操起身边的马鞭子,在空中摇晃了两下。
  金玉环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小点声:“秋天时,赵文轩给俺家送白菜,坐在炕上就是不走,我本以为他是想要烟,就让小芳去商店买了盒,可他贼眉鼠眼地抽起来还是不走,多亏了你家的德来上我家取镐头,他才起身回转。昨天他又碰见我,说明天要给我家拉车柴禾。”
  “你怎说?”老艮脸气得通红。
  “我说你已经给送了,他说你送的不好,他还要给俺家送车粗的木头。”金玉环有些气恼。
  “妈的,夜猫子入宅,无事不来,我看他是不打你好主意呀,你明天在家等着,到时候我找谭主任去。”老艮用鞭子使劲地向雪地戳了几下。
  “你先别瞎嚷嚷,人家现在也没咋地咱,事情要是传了出去,砢碜的还是咱自己。”玉环又压低了声音:“晚上别做饭了,孩子他大舅前几天从依兰捎来些粘米面,我晌午蒸了两锅粘糕,一会儿我让小芳给你送过去。”说着,金玉环快步向自己家走去。拉车的马没用老艮吆喝,就知趣地挪动了脚步。
  
  场部西头的豆腐房里热气腾腾,豆腐匠曹振山正汗津津地里里外外忙活着,他在为林场的人们赶制过年的豆腐。
  林场不像山下的林业局,每家每户按月都能凭副食券到副食商店买到豆腐,林场人口少,不能按月做,平常人们很少吃到豆腐,只能逢年过节做一次,按顺序分发到户。
  自过了小年,豆腐匠曹振山就没睡过安稳觉,整个林场六十多户的豆腐,都要在这几天赶制出来。泡豆子、磨浆子、过包、压豆腐,一天到晚把他忙得团团转。谭主任见他忙不过来,就派高云谦和小木匠孙光林过来打个下手。高云谦性格笃实,做起活来任劳任怨,可小木匠却是个嘎鱼脑袋---刺儿头,干起活来拈轻怕重,趁高云谦和曹振山不注意,他就溜回家偷一会儿懒儿。
  “小木匠,你刚才干啥去了?准是又回家了。”高云谦憨憨地问道。
  “放屁,谁回家了,我是去厕所了。”小木匠不停地抖着手中的围裙。
  “狗带嚼子,你就胡嘞吧。你都走快一个小时了,要是蹲在厕所里,早就把底下那玩意冻掉了。”高云谦也不示弱。
  小木匠一看高云谦揭了他的老底儿,大声嚷到:“猫抓耗子,狗看家,咱俩各有各的活儿,我回不回家干你屁事。”
  “怎么,管你不行?你还是耍滑头了,人家不会冤枉你的。”这时霍队长掀开用防寒毡做的门帘子进了屋。
  一起在林场混了十几年,小木匠玩的那点小伎俩,根本就瞒不过霍队长这位老牌山民的眼睛。
  “霍队长,你就是偏向高云谦,我刚才干活那会儿,他还在一边抽烟了呢。狼吃看不见,狗吃你都能撵出屎来。人家出去一会而,你就说俺耍滑头。”小木匠嘟囔着。
  坐在一旁来领豆腐的大黑瞎子插了嘴:“你没事总回家做啥?回去也不敢上你老婆的炕。”
  “大黑瞎子,你少在那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快领你的豆腐得了,我回家是取点烟,我的旱烟抽没了。再说了,我敢不敢上炕也不关你的事。”说着他瞪了大黑瞎子一眼,上外面抱烧柴去了。
  小木匠虽身体矮小,却娶个身宽体胖的老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林场人的眼中,小木匠两口子是一对货真价实的滑头,他们虽不张扬,却也从不吃亏。
  看小木匠出了屋,大黑瞎子神秘兮兮地问老霍:“霍队长,你不知道小木匠为啥不敢钻他老婆的被窝吧。”
  霍队长摇了摇头。
  大黑瞎子看了看门口压底了嗓门:“去年秋天,他老婆和几个娘们上山采榛子,她在山坡发现一大片榛子。当时她来了机灵劲儿,没有声张,第二天自己却偷偷上山,想来个独吞。哪料到,一个熊瞎子从榛树林里蹿出来,把她吓得腿肚子转筋动弹不得,被那家伙不费力气地坐在屁股底下。”
  “那不完了吗?”高云谦放下手中的活儿。
  “完啥呀,你说咋的,原来那熊瞎子是个公家伙,还是个色鬼。”大黑瞎子眉飞色舞。
  霍队长哈哈大乐:“那是不是你呀,你不叫大黑瞎子吗?”
  大黑瞎子知道说突噜了嘴,顿时满脸通红。
  “哪是我呀,我可干不出那种傻事。”大黑瞎子又接着说道:“那熊瞎子闻出她是一个娘们,于是嘴下留情,没有立即坐死她。但小木匠老婆也无法逃脱,后来她灵机一动,用手去轻轻抚摸公熊身子底下那东西,公熊身体痒痒,开始慢慢抬起,她乘机解下捆裤子的绳,一头系住公熊身下那东西,另一头系在榛树根上,然后用力一抓,公熊一起身,疼得要命,撕心裂肺的惨叫,它起不敢起,坐不敢坐,小木匠老婆乘机从熊的身子底下钻出来,得以‘熊下脱身’。撒鸭子似的跑回林场。好色的熊瞎子眼巴巴地看着她逃走,那个悔呀。”
  高云谦接过了话茬:“那天要是换了咱们也够戗。”
  大黑瞎子急了:“要是你,你他妈的是个爷们,那老色鬼还能跟你玩温柔?早就把你给舔了。”
  “后来呢?”高云谦一脸的认真。
  “后来小木匠知道他老婆的事,好长时间都不敢钻他老婆的被窝,怕她一不高兴把他底下那东西也拴上。”大黑瞎子越讲越发得意。
  “现在他也不敢吗?”高云谦追根问底。
  大黑瞎子哼了一声说:“谁知现在咋样,不过那是人家的事儿,我晚上还能去人家瞧瞧是不是睡在一个被窝睡觉?要看,你自己去小木匠家看好了。”
  霍队长在后面踢了大黑瞎子一脚:“快去领豆腐去,别他妈的给人家造谣。”
  
  林场的人们都喜气洋洋,从他们的脸上就能读出年的味道。
  林场商店的最西边柜台前聚集了一群孩子,谭主任家的怀志和怀勇、尚远志家的明山、老艮家的德来,当然更少不了老霍家的仕柱和仕宏。他们都围在柜台边,不眨眼地“欣赏”着那上边摆着的鞭炮。
  明山用身子撞了下仕柱:“你说,那挂小鞭儿去年才两毛五分钱,今年咋变成三毛五了呢?”
  “嗨,你傻呀!”仕柱不屑地说道:“去年那是二百响的,今年是三百响的。”
  明山一下子泄了气:“唉,完了,去年我劈了一大垛柴禾,我爸才给我买了买一包,今年看来只能再多劈一垛了!”
  说着,明山伸手要拿那包小鞭,看到底有多少响。
  赵文轩老婆冯秀娥不眨眼地盯着柜台上的鞭炮,生怕哪个孩子把鞭炮偷了去。她心里明白,这些小崽子的兜里都没有钱,家家的日子都很紧,大人们一分钱恨不能掰两半儿花,哪有那份闲钱给孩子们来买鞭炮?
  看到明山要拿柜台的小鞭儿时,冯秀娥板着脸,“啪”地打了明山手一下:“去、去、去,上一边玩去,兜里没钱,上这儿卖什么单,这儿要是丢了东西,我就找你爸妈去。”
  明山收回了挨打的手,羞愧地转过身来,孩子们也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柜台……
  “妈,快过年了,咱家的酱油和火柴买了吗?”仕柱和仕宏急三火四地跑回家里,仕柱怯生生地问道。
  蔺秀兰仍做着她的针线活儿:“没呢,下午我去买。”
  “妈,你活儿多,没时间,我和哥哥去买吧。”仕宏抢着说。
  蔺秀兰微笑地看了他俩一眼。她早就晓得儿子心中的小算盘。
  大人盼过节,小孩盼过年,过年是孩子一年当中最快乐的时候。去年正月,她领两个孩子去山下林业局串门,仕柱他俩在街道上拣回不少别人没放响的臭炮仗。回来后在屋子里扒火药,仕宏一不小心引着了火药,把仕柱的眉毛燎个精光,差点儿没把孩子的眼睛弄瞎。蔺秀兰发誓,来年过年一定攒些零钱,给孩子买点鞭炮,省得他们出去拣臭炮仗,再弄出危险来。
  “没时间也不用你俩去,怕你俩把酱油瓶子弄碎了。”蔺秀兰故意逗两个孩子。
  “妈,你放心,我俩一定小心。”仕柱庄严地保证。
  “那也不用。”说着她放下手中的活,笑呵呵地瞧了儿子一眼,便脱鞋上炕,到被架里翻出个小布包来。
  她把布包打开,“哗啦”一下,倒了一炕五分、二分和一分的硬币。
  “这是我平时攒的零钱,是专门预备给你俩过年买鞭炮的。过年了,人家放鞭炮,咱家也不能没有个动响呀。只要你俩平常听妈的话,多帮妈做些活就行了。”蔺秀兰一边说一边把炕上的钢崩儿拢到一起。
  两个孩子看到炕上的钱,激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他俩高兴地数着钱,欢乐顿时在心里流淌……
  “你俩撅着腚在干啥呢?”老霍夹着几张年画进了屋。
  “爸,我妈给俺俩钱了,七毛多,是买鞭炮的。”仕宏兴高采烈地喊道。
  “买是买呀,可别把眼睛崩坏了。哦,对了,再买几个二踢脚,年三十我也放两个,崩崩晦气。”可他回头一看,两个孩子已经跑出了屋门,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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