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三十二）

36．销愁

〖酒馆〗〖中午〗
【吴酉】【酒守信】
时至中午，豪饮酒屋里已座无虚席，人们吆三喝四热闹非凡。在酒屋的一角坐着吴酉，只见他神色凝重。现在吴酉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命运不能交给别人，就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的命运也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人才能过得踏实，过得自在！想那些个臭氧层子有啥用啊。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酒是个好东西，吴酉醉眼矇眬地看着杯子心思，酒真他妈是个好东西，不在乎了，全当老子尽访无名。吴酉想着想着又干了一杯。
“老吴，怎么一个人喝呀？”正当吴酉自斟自饮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徇声瞧去，只见酒守信站在身边。吴酉晃了晃手说：“哦，是守信啊，快来坐，一块儿喝几杯。”
酒守信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笑迷迷地盯着吴酉说：“俗话说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喝酒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跟老弟言语一声。”
吴酉笑着说：“想喝酒还不简单，随时都可以。”吴酉转身吩咐服务员拿个杯子。
酒守信是个聪明人，看到吴酉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肯定事。酒守信的嘴漏着气说：“老吴啊，我会相面，信不？”
这时服务员将一个杯子和一双筷子放在酒守信面前，吴酉将杯子添满酒后苦笑着说：“会相面，就吹吧。”吴酉端起杯子与酒守信碰了一下，然后举杯喝了一口。
酒守信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啧啧嘴说：“我真的会相面，不信？”
“守信吃菜，吃菜。服务员，”吴酉将服务员喊过来说：“把菜谱拿来。”
酒守信夹了一口菜说：“你要菜谱干什么？”
“你来了不能让你吃剩菜吧。”
服务员将菜谱递给吴酉，吴酉又将菜谱交给酒守信。酒守信摆着手说：“不点了，不点了，这些菜都吃不了，不要浪费了，现在国家不是提倡节约型社会嘛。”
吴酉吐着酒气说：“吃不了就打包呗，你得点几个。”
“好，那我就点一个吧。”酒守信与吴酉打交道多年，惟有今天让他发自肺腑的感动。酒守信翻了翻菜谱说：“来个鱼香肉丝吧。”他放下菜谱仔细看着吴酉的脸说：“我看你印堂发黑，必有凶光。”
听酒守信这么一说，吴酉带着疑惑的眼神问：“守信，你真会相面？”
“会啊，我说得不错吧。”酒守信笑着说，“你现在必有一难。”
“唉！”吴酉重重叹了口气说，“别提了，俺现在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来来来，喝酒。”两人碰杯后，酒守信喝了一小口，吴酉喝了一大口说：“你知道吗，俺现在麻烦透了。来，来，喝酒。”吴酉眼角湿润了，他把杯子剩余的酒喝完后，拿起酒瓶又将杯子添满。
酒守信认真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我帮你分析一下。”
“这事俺只对你一个人说，可千万别传出去。”
酒守信点了点头说：“好，什么事还这么神秘？”
“张氏集团老总出车祸了，你听说了吧？”
酒守信嚼着菜说：“知道，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电视报纸都报了。”
“张总出了事，他的集团可能就会倒闭。”
酒守信知道吴酉以前没和张自强来往过，他觉得吴酉多心了，打断他的话说：“咸吃萝卜淡操心。张氏集团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酉唉声叹声地说：“老弟啊，你有所不知，他不正在盖大楼吗，他们缺钱，开始俺投了50万，后来拿酒店担保，从银行又给他们贷了300万。”说着吴酉的声音颤抖了，“担保的事是瞒着家人干的，当初集团的人说大楼很快就能盖起来，谁会料到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俺真的完了！”
酒守信想了想说：“我猜他们是伙骗子。”
酒守信的话使吴酉大吃一惊……

37．宽慰

〖医院〗〖中午〗
【玊玉】【顶娃母亲】【顶翠】
医院的大厅、挂号处、导医台和楼道里，到处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味道。顶娃、玊玉等人对这种气味已经麻木了。
“妈，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要学会平衡心里，多往宽处想。”玊玉坐在床边跟母亲聊着天，“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人活在世，谁都不会一帆风顺、平平坦坦的，都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和麻烦。没钱有没钱的困难，有钱有有钱的麻烦。”
母亲认真地听着，还不时点点头。
玊玉问：“您知道屈原吧？”
母亲说：“我只上过两年学，哪知道屈什么是谁。”
“端午节您知道吧。”
“知道，每年都过。不是五月初五嘛，过节时家家户户都要吃粽子。在农村大门口还要贴符插艾。”
“对，端午节是传统习俗，这个节日就是为了纪念屈原的。解放后还把它定名为诗人节。”
“这个屈什么原的挺厉害的？”
“当然了，屈原是战国时期楚国的大夫……”
“玉玉，你说话时别文绉绉的，我听不懂。”母亲笑着说。
玊玉立刻翻然悔悟：“好，这么跟您说吧，这个屈原在2000多年前在楚国当大官，相当于现在的中央级高官。您说这样的人谁不羡慕？谁都认为像他这样的高官还会有什么麻烦。”
“当了那么大的官，要权有权，要势有势，人们肯定很羡慕了。”
“您这样想就错了，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因为屈原很有才华，一心为国，他在中央经常被奸臣排挤、陷害，后来昏庸的皇帝把他赶走了，使他不得不离开京城到处流浪。”
“原来这么大的官过得也不好啊。”母亲若有所思地说。
“屈原离开京城后内心非常痛苦。当他的国家灭亡后，他不愿看到这污浊的世界，投到汨罗江自杀了。”
“太可惜了。”母亲叹息着说。
玊玉继续说道：“历史上无论是古代帝王还是将相贵族，他们也有很多痛苦。就像第一个皇帝秦始皇，西楚霸王项羽，元朝可汗成吉思汉，起义领袖李闯王等等，他们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些也许离咱们太遥远了，就拿今天的名人来说吧，央视著名主持人赵忠祥您知道吧，您不是非常喜欢他主持的节目嘛。”
“对，他是个好主持人，经常主持春节联欢晚会什么的，《人与自然》主持得也不错，他怎么啦？”
“您没听说前段时间不也闹诽闻，弄得他很狼狈……”
母亲打断玊玉的话说：“诽闻是什么？”
玊玉挠着头想了想说：“这个诽闻，诽闻……”
“诽闻就是乱搞男女不正当关系。”顶翠见丈夫不好意思说出来，为他解围说。
玊玉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吧，我看不像。”母亲给老赵打抱不平。
“谁能知道，反正有的媒体说得很难听，把老赵气得够呛。远的不说说近的吧。张自强，您说在别人眼里，他简直就是伟人，没想到今天落得这个下场！”
母亲感叹着说：“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地狱、炼狱、天堂您知道吧。”玊玉问。
“地狱就是阎罗殿，天堂也好象知道，炼狱是什么？”母亲皱着眉头说。
“炼狱就是从地狱到天堂必须要经过的一个地方。我并不是说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地狱和天堂，只是拿来作个比喻。地狱好比苦日子，天堂就是好日子，炼狱就是过渡期或者说是转折点。我总结了一下，一个人必然要经历这三个阶段——地狱、炼狱和天堂。虽然人们经历的顺序不一样，但必然要经历。有的人先经历好日子，然后是过渡期，最后是苦日子；有的人先经历苦日子然后是过渡期，最后是好日子。人有什么样的性格就有什么样的生活道路。”
母亲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玊玉说：“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所有的病都是自个儿闹的。比如一个人患上癌症，要么是他不注意吃了致癌食物，要么是他接触到了致癌的东西。大病是这样，小病也同样如此。就拿感冒来说，要么他是不注意锻炼身体，体质不好被病毒侵入，要么是他平时不注意，忽热忽冷得了感冒。张自强有这种下场，也是他自作自受。听说他知道下属喝了酒，还让他开车，您说能不出事吗？”
母亲听到酒这个字心里就不舒服，认真地对玊玉说：“酒真是害人不浅哪，你千万不要沾酒啊。”
玊玉笑着说：“妈，我知道，您就放心吧。昨天在网上看到一个真实的故事，太可怕了。说是一个人参加同学聚会时，被人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后来让人把肾给割走了。”
母亲听后吃惊非小：“真的？”
“是真的。听说一个肾在黑市上能卖到四五万哪。”
母亲说：“有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以后你可要小心了。”
玊玉接着说：“妈，我明白。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多做善事死可活。如果那些人被抓住了，肯定会被判重刑的。”
母亲感叹着说：“好人活得心安理得，还是做好人才能长命百岁啊！”
玊玉说：“地球已经存在了几十亿年，而人的寿命一般只有七八十岁，为什么人们不好好活着。因为一些小事闹得家庭不和，图啥呀。我觉得同是要度过一段痛苦的阶段，聪明的人总是掩蔽痛苦，而愚蠢的人经常把痛苦拿出来咀嚼。”……
梅兰在一旁说：“你看看，姐夫还在高谈阔论，别说蛮有道理的。”
看着丈夫和母亲聊得投机，顶翠想到了父亲，心里又不安起来。她悄悄对弟弟说：“你说爸爸是不是有事瞒着咱们，我看他这几天很不正常。”
顶娃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说：“确实，我感觉爸爸这几天越来越不对劲，他是不是想跟咱妈离婚啊？”
顶翠说：“按说爸爸不是那种人，可咱妈都这样了他都不在乎，看现在的苗头很有可能！”

38．对策

〖酒馆〗〖下午〗
【吴酉】【酒守信】
听了酒守信的话，吴酉越来越感到问题的严重性。酒守信分析着说：“老吴啊你想想，他们开始让你投资50万，后来拿30万的利息作饵让你贷款300万，这不是一步步让你上钩吗？这是骗子常用的伎俩。”
吴酉皱着眉头说：“骗子，不能吧？是俺亲戚介绍的，他不会故意害俺吧？”
酒守信轻轻蔑地说：“亲戚，现在的亲戚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出来。对了，他是你什么亲戚？”
“是我儿媳的亲哥，来喝酒。”吴酉端起杯子和酒守信碰了一下。酒守信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擦擦嘴说：“你看看，虽然跟你是亲戚，说到头还不是你的家成员，骗子就选择这样的对象下手。”
听酒守信这么一说，吴酉感觉自己已经掉入了万丈深渊，战战兢兢地说：“俺觉得他不可能故意害俺，要么他也被骗了？”
“对，有这种可能。”酒守信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也许他也被人骗了。我想他涉世不深好让人糊弄。我问你，见过张自强吗？”
吴酉点着头说：“见过，俺们还一块儿喝过酒呢。”
“会不会见的是假的？”
吴酉想了想说：“俺想不会，俺那个亲戚应该知道，尤其他本人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好好好，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真的，也有可能骗人啊。现在有很多公司故意让人担保，出了事后就一走了之。”
“那，那你说俺该怎么办？”吴酉心乱如麻。
“我懂得些法律。”酒守信说，“你现在想办法赶快把财产转移了，马上把公司账户的钱取出来存到别人名下，汽车立刻过了户，把所有财产都转移了。”
“对，这样甚好。”吴酉高兴地说，“俺马上回去办理，真是太感谢你了。来，干杯。”吴酉痛痛快快地将杯中的酒干掉。
酒守信也干了，说：“回去抓紧办。如果银行提前把你的财产封了就麻烦了。”
“好好，汽车、房子都转到俺儿子和儿媳名下。”突然吴酉脸上没了笑容，说，“这样也不行！”
“为什么？”酒守信觉得奇怪。
“俺是用酒店房产证作押贷的款，转移别的财产没有用啊！”
“哦，你是抵押不是担保。”
“这两个还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酒守信说，“抵押必须有抵押物，担保就不需要什么固定的抵押物了，如果被担保人偿还不了的债务，担保人所有财产都可用来偿还。”
“这下可麻烦了，如果张自强还不了那300万，银行就要拍卖俺的酒店。”吴酉向上苍祷告似的说，“张总赶紧醒过来吧，俺……俺求你了！”
“你也不要那么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码头自然直。”酒守信笑着说，“放心吧，到时候会有办法的，像你这样大福大贵的人还会有灾吗，什么坎都会过去的。”
“但……但愿吧！守信，你说人到底有……有没有灵魂？”这时，吴酉的舌头好象不听使唤了。
酒守信乐着说：“老吴，是不是喝多了。人死如灯灭，哪有灵魂呀？”
“人……人如果没有灵魂，为啥你是你，俺是俺，俺不是你，你……你不是俺？”
酒守信觉得吴酉的话有点道理，但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如果人有灵魂的话，就……就好了，俺宁愿转到一个乞丐身上，就俺光棍一个，过那平平淡淡的生……生活，现在俺的压力太大了……”吴酉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酒守信看到这里也为吴酉难过起来。
吴酉哭罢多时，咬了咬牙说：“不想它了，守信，来喝……喝酒。”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是喜是悲，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这时吴酉的手机响起，是儿子打来的，儿子知道他喝了酒，就说：“爸，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快点过来吧！”
吴酉大声说：“喝……喝点酒又能咋的，你以后少管老……老子。”
话筒里的儿子好象生气了：“爸，您别喝了，快点过来吧，我妈又生气了。”
提到老伴，吴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说：“好，俺一会儿就……就过去。”
酒守信盯着吴酉说：“你儿子让你回去，要么咱们走吧，我也吃好了。”
吴酉看着酒守信说：“你真的吃……吃饱了。”
酒守信说：“吃饱了。”
吴酉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墙出了门。他觉得大地在剧烈地晃动着，这在他的脑海里是常有的事。酒守信见吴酉喝多了，不放心地跟了上去。这时，一服务员追了出来，对酒守信说：“先生，哪位结账啊？”
酒守信指了指吴酉，服务员马上跑到吴酉身边说：“先生，您还没有结账哪。”
“哦，对，俺……俺还没有结账。”吴酉说着从钱包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服务员，说：“给，给，不……不用找了，不用找了。”他说完转身拦了辆出租车。
服务员苦笑着说：“给的钱还少五块哪，倒像多给了似的。”服务员见顾客已经上了出租车，就没去追，摇着头回去了。
“吴酉，你要去哪里？”酒守信问。
坐在车上的吴酉闭着眼睛，没有答话。酒守信摇了摇吴酉的胳膊问：“你要去哪里？”
吴酉的眼睛半睁半闭着说：“骨……骨伤医院。”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师傅，把他送到骨伤医院。”酒守信说完关上了车门。
“大哥，”司机是个大胖子，他把大脑袋伸出来对酒守信说，“大哥，你不去啊？”
“我不去。”酒守信觉得司机是大白天掌灯——多此一举，上几个就拉几个呗，还问什么。
“你看看。”胖子司机指着身后的醉汉皱着眉头说，“他都喝成这个样子了，还能付钱啊？”
酒守信说：“怎么不能，他身上有钱。”
胖子司机无奈地说：“大哥，我们最怕拉这样的人了，下车不仅不给钱还无理取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单独拉这样的人了。如果你不去的话，就让他下车吧。”
酒守信见吴酉喝得烂醉如泥，自己又不能去，真后悔让他喝了那么多。胖子司机看出酒守信挺为难的，便说：“大哥，如果方便的话，你先把钱垫上我就拉他过去，我估计去骨伤医院最多20块，如果钱有富余，我把钱找给他。”
酒守信握着身上仅有的20块钱左右为难，这钱是老伴让自己打酱油的。
胖子司机着急地说：“大哥，您在想什么呢，不行就让他下车吧，我还要做生意哪。”
“给你。”酒守信狠了狠心，把20元交给了胖子。胖子司机接过钱后，加大油门一溜烟走了。
酒守信心思，如果老伴要酱油怎么办？实话实说吧，不好，自己曾在老伴面前发誓要戒酒的。说在路上丢了，老伴能信吗？酒守信走到家门口还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他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敲开了门。
老伴见丈夫回来了，高兴地说：“你终于回来了，正等着用呢。”老伴发现丈夫两手空空，脸上一下子由晴转阴说，“老头子，酱油和醋哪，你没有买？”
酒守信木木地说：“没有。”
老伴瞪着眼睛问：“为啥？”
酒守信随口说了一句：“钱丢了。”
这时老伴火冒三丈：“钱丢了，你骗三岁小孩去吧？”老伴在酒守信的身上搜了一下，没发现那20块钱，她沉着脸问：“那钱到底干什么去了？”
酒守信说：“丢了嘛，还问?”
老伴突然在丈夫身上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她指着丈夫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东西，看看你浑身酒气还想抵赖，分明拿去喝酒了，还说丢了。好几天没喝，憋不住了是吧，还敢偷着喝酒，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今天你就别想吃饭了……叫你酒守信，我看从今天改名算了，叫人酒骗子好了……”
老伴喋喋不休地骂着，酒守信感觉比窦娥还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