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露儿的心事（3）

【一】
　　下午姚春雪从露儿家出来，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父母，她从北京回来因中毒事件还从未好好陪过父母，今天，她一定要亲自下厨为父母炒几个菜。
到了放学时间，刘晨宇去学校把女儿接到外婆家，妮妮已经好久没在外婆家吃过饭了，一进门就像小鸟一样往外婆怀里扑。
“姥姥，姥姥，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今天我要听白雪公主的故事！”妮妮在外婆怀里撒着娇。
“好，好，我给你讲，我给你讲！去，拿个凳子过来！”
“好咧！”妮妮欢快地去搬凳子。
忽然，有人敲门。姥姥站起来刚想去开门，“我来，我来！”妮妮放下凳子抢着去开门，当门打开时，妮妮高兴地尖叫起来：“露儿阿姨！快进来！”然后向着露儿背后说：“姥姥，姥爷好！”
露儿妈妈有些狐疑地看着露儿问道：“你不是刚回来吗？怎么第一次见面妮妮就知道你是谁？”
“阿姨，我去北京开会，刚下火车正好在车站遇到露儿，就和她一块儿回来了，恰巧碰到我儿子中毒死亡事件，她怕我想不开一直陪着我，你别怪她！”姚春雪忘了安排女儿，被妮妮一下子说漏了嘴。
“什么时候的事？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我和你叔叔平时不爱出门，也没有人对我们讲。她陪你应该的！”露儿妈妈又转身对女儿说：“你这丫头，你知道也不对我说……”
“阿姨，是我不让她说的。你们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你们担忧，所以叮嘱露儿不要对你们讲。”姚春雪一边说着，一边给王露的爸妈让座。
刘晨宇也走过来和王露爸妈打招呼：“叔叔、阿姨坐啊，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不用招呼我们，你们快去忙你们的吧，我陪你爸妈说说话。”王露爸爸急忙说。
刘晨宇给王露和她爸妈各倒了一杯水递到他们手中，然后转身进了厨房。露儿拉了姚春雪一把，向厨房努努嘴，“走，咱们去帮宇哥做饭。”
妮妮不再缠着姥姥讲故事了，过来拉着露儿的衣角说：“露儿阿姨，我要和你玩！”
“快去和妮妮玩吧，我和晨宇两个人就可以了。何况厨房小，你进来也没地方站。”姚春雪说。
“那好吧，我就等着吃了。走，妮妮，阿姨陪你玩去！”
“老姐，你看露儿和我们家妮妮多投缘啊！露儿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这下你可安心了吧？天天盼，终于把女儿给盼来了！”姚妈妈握着露儿妈妈的手说。
“唉，是啊，终于把她给盼来了，我还以为她永远不回来了呢……”露儿妈妈的眼角有些湿润。
“这些年露儿一个人在外不容易，你就别怪她了！”姚妈妈劝解道。
“我没怪她。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她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等她在外面碰了壁自然会回来。但是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久……”露儿妈妈擦了擦眼睛。
“露儿这些年没少遭了罪，你就多担待她一些吧！等有机会我给她介绍个好人家。我让小雪多给她留着心。”姚春雪妈妈听女儿说了，露儿离了婚，这次来了就不走了，所以才这样说。但露儿看样子还没告诉她妈妈离婚的事，不然，露儿妈妈的眼神不会那样惊愕，她埋怨地看着露儿……
“开饭咯——妮妮，快和露儿阿姨一起去洗手！”姚春雪把饭菜一盘盘摆放在餐桌上。她又对着两位妈妈和爸爸说：“你们别聊了，吃过饭再聊。叔叔，你过来坐啊！我爸那里你们不用管，我来喂他。”
“啊！好丰盛啊！爸爸妈妈辛苦了！”妮妮开心地说。
“这丫头，就是嘴甜！”姥姥轻轻拍了一下妮妮的后脑勺。
姚春雪一边喂爸爸，一边看着俩家人其乐融融地会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
“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场景了，我们终于把露儿给盼来了！”姚春雪喂完爸爸，帮他擦干净嘴边流出了的菜汁和茶水，又帮他掖了掖被角，也加入了会餐的行列。
【二】
　　露儿从姚春雪娘家出来，由于喝了一点酒的缘故吧，感觉身体软绵绵的，回到家脱掉外衣倒头就睡，露儿妈妈也不敢打扰她，放了一壶开水在桌子底下，交代露儿多喝些水。露儿答应着，眼中充满了泪水……
　　今天这一顿饭除了自己，每一个人都吃得很开心。露儿好久没吃过爸妈亲自做的饭菜了，中午吃的太多，自己残留的那三分之一的胃如何消化得了，因此整个下午都很难受。现在晚饭又吃得不少，还喝了酒，就更加难受。她强撑着爬起来，倒了半碗水，从自己行李箱中的夹层里取出药来，正准备吃，无奈水太烫，于是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再吃。当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妈妈正拿着她的药瓶发呆。
　　“妈。”露儿轻轻叫了一声。
　　“露儿，告诉妈妈，你得了什么病？”妈妈一脸凝重地看着露儿。
　　“没事，妈妈，就是有点胃痛，可能今天回到家一高兴吃得太多，吃撑了。”露儿从妈妈手中夺过来药瓶，塞到自己的抽屉里。
　　“露儿，你还要隐瞒妈妈到什么时候？”妈妈埋怨而又心疼地看着露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是治癌症的药，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就吃这种药……”
　　眼泪，从妈妈干枯的眼窝中流出，流过她脸上的沟沟壑壑，蜿蜒成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四处奔流……
　　“妈，没事，已经好了。医生说只要撑过了三年，复发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我这都六年了，没事了。”露儿安慰妈妈。
　　“你干嘛不早回家啊？一个人在外面也没有人照顾……”
　　“妈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露儿问。
　　“你离婚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你听谁说的？小雪？不可能吧？”
　　“我没听谁说……我还没到两眼昏花的年纪，我还没老糊涂，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母女连心，孩子，你别想瞒过妈妈……”
　　“对不起，妈妈，让你为我难过……”
　　“没事，孩子，回家就好了，妈妈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妈妈递过来凉好的开水，让露儿把药吃下去。露儿趴在妈妈怀中，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有了妈妈的呵护，她不再惧怕任何病痛……
　　这一夜，妈妈陪露儿睡，露儿像个婴孩蜷缩在妈妈的怀中，这是多少年没有享受过的母爱了，她幸福得有些眩晕。当妈妈鼾声响起的时候，露儿却睡意全无，她又回忆起一件件往事，那些让自己心痛而又心醉的往事……
　　那一夜也是这样一个喝了酒的夜晚，也是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也是这样躺在一个人的怀抱里，享受着人间最幸福的爱……不过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妈妈，而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露儿幽幽地想着，想着过去的一切……迷迷糊糊中，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敦煌，又看到了鸣沙山和月牙泉，以及那一队队响着驼铃的“沙漠之舟”……但她不愿回忆曾经的老公和她可怕的婚姻生活，她要把那一切痛苦的记忆彻底埋葬，只留下美好的供自己咀嚼品尝……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那是小雪相助、宇哥亲手烹饪的美味佳肴，它们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我没听从小雪的劝告，吃了那么多，还喝了酒。我并不是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而是我太馋，太想吃了。没有谁知道我内心的秘密，包括他——我最爱的人，近在咫尺而又仿佛远在天涯……
　　人人都说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是一种幸福，可我的心为什么总那么痛呢？我爱他，而他又不知道；他搂着我，却在叫别人的名字；甚至我怀了他的孩子，他都一无所知……
　　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决绝地不顾父母亲情坚决要走，而且走那么远，那份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本来想着死在外面算了，这秘密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但是，当医生宣布我的死刑时，我又是那样渴望活下来，活下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爸妈，还是为了你啊！你这个傻瓜！你情愿去娶一个不爱你的人做老婆也看不出我心里对你的情谊……当然，也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一直在掩饰，就连我最好的朋友都没看出来，而且到现在都不知晓……
　　这个秘密我要一直守下去吗？这个秘密已经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还要让它继续折磨自己吗？自己的生命说不准哪天就要结束了，自己要将遗憾留到最后吗？难不成自己要把自己苦苦折磨一辈子，然后再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陪葬？如果自己的好朋友如今生活得很幸福也就罢了，自己既然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年，那就再经受几年的折磨又如何？反正自己的生命也不会太长久。但是，他们过得并不是很幸福啊！而且现在爱她的人也是她爱的人已经又找到她了，自己为何还要隐瞒？而且那个痴情的家伙竟然为了自己的爱情终身不娶！自己该不该要说出来啊？但如果真要说出来了，又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又会如何承受得住？还有自己的父母亲友，他们的面子又怎么能挂得住？露儿实在不敢再想下去……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打破周围亲人们的平静生活，还是再等等看吧，也许不用自己开口，一切就会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天就快亮了吧，她轻轻翻身，没敢开灯，她怕惊醒自己的妈妈。她借着黎明的曙光去上厕所，她的身上，有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是她最近几年经常会出现的一种现象。她悄悄地走出卧室的门，轻轻地打开卫生间的灯，看一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5”，马上就要天亮了……
　　“露儿，你一夜没睡啊？”不知何时，妈妈已经站在了露儿身后，这轻轻地一问，也把露儿吓了一惊。
　　“刚醒，妈妈，你稍等，我马上就好。”露儿慌忙掩饰道。
　　“露儿，别骗妈妈了，你根本就没睡，我的鼾声是装出来的，是为了骗你快点入睡，谁知你根本就睡不着，孩子，你有什么心事就给妈妈说吧，别把自己憋坏了。”妈妈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消瘦的已经不成人形……原来那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哪去了？如今的她怎么变得这样心事重重？
　　“真的没事，妈妈，我就是昨天吃的太多撑着了，以后不再那样贪吃就是了。”露儿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得母亲好心疼……不管怎样，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我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什么，我一定要让她在有限的生命里过得开开心心，轻轻松松！露儿妈妈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