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尘归无言（大结局五）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面对家庭中下一代人那陌生而又充满疑惑，异样的目光，面对着他们那时刻充满狐疑而又略现猜测的神情，宇星害怕了，宇星是真的害怕了，彻彻底底地害怕了。他瞬间觉得自己在瞬间就给被打倒了。他深深地陷入到了纲常的尘网中，爬不出来了。从此，宇星下意识地放缓了他往来奔走于古南与宁州之间的步履。
　　“哥哥，你放心。妹妹我是不会责怪你的。其实，我每次跟我黄樱嫂子通电话时，我都是有负罪感的，如果她怪罪我，我心里还好受些。可她偏偏对我好，就像对待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哎，姐姐她越是对我好，我倒越是觉得我自己对不起她呢。唉，如今，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是不会怪你的，哥哥。不过，洁儿可是跟我说了，她早就认你这爸爸了。她跟我说了，等她毕业后是要孝敬你的，她嫁人时，要你过来呢。”杜月语意深长地，用饱含深情的目光看着宇星说道，“哥哥，做人不能太自私，太贪心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还敢不敢去见我那可怜的黄樱嫂子呢。”话一说完，也不由得“哎哟”地一声长叹出来。
　　宇星赶忙接过去道，“妹妹，你说得就是哩。想当年，我们俩初识时，你姐还找我吵过闹过几次，还说要离开我。那时，我的负疚感还不深。可是到后来，那一次你不告而来到了古南，她倒是那么地体贴你，关心你，倒让我站在她面前时，就认为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罪人，害得我每日里在她面前，不再是觉得负疚愧疚，而在根本上来说，就是个真正的罪人了。唉……”说完，宇星无奈地摇了摇头，静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宇星重新抬起头来对杜月说到，“妹妹，昨天多亏得你机智啊，要不然哥这老脸算是丢到家了。妹妹呀。”
　　杜月接过去说道，“哥哥，那事啊你就别在意了，你是说洁儿报名时填表的那件事吧？那有啥的，妹妹我都不觉得丢人，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什么呢？”杜月说着转过身来调皮地对宇星接上说道，“男人嘛，在外头有人爱着，不是挺牛的吗，你咋还觉得丢人呢，哥哥？”话一说完，杜月冲着宇星莫名地笑了起来。
　　宇星见杜月看着他笑，心情亦不免受她的情绪所感染，暂时地得以稍稍放松了下来。
　　他们俩人就这样地坐在床上聊着、聊着，慢慢地就倦意有向宇星和杜月袭来，他们不由地相视着，然后会心地一笑，双双滑进了被窝里，相依想靠相拥想抱着一宿无话，意识全无地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此刻，窗外的夜幕里，高高的天上洒下来一地月光的明亮清辉，星星们也在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它们似乎是想要探进头来，跑到窗口里来看看宇星和杜月两个人那沉睡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宇星将杜月送到了江城市的汽车站，搭乘了由江城开往宁州的班车。
　　临上车前，杜月拉着宇星的手，用低低的声音向他倾诉道，“哥哥，我不管以后洁儿嫁人了怎么样，我这一生就在家里守着哥哥。哥哥，你要是在家里烦了，不开心了，你就到宁州来，到妹妹我那里去。我们俩现在了、也都老了，再不是以前的年岁了，只要我们各自的心里安宁就好了。我回去后，洁儿那里哥哥就多操点心了，那样的话，我在宁州也就放心了。”
　　宇星赶忙接过杜月的话来说道，“妹妹，洁儿的事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就把她认做我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只是这一路走下去，哥哥恐怕就很是对不住你了，你只要不怨哥哥我就行呢，妹妹。我还能有别的所求么？”说完这一番话，宇星不由地流下了心痛得眼泪。接着，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在杜月的耳边对她说道，“妹妹，我会借出差的机会，弯路去你那儿看看的，你就原谅哥哥我了。”
　　杜月用手指凿了一下宇星的额头，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道，“哥哥，没想到我们在一起过了快二十年，没想到这老了老了，倒是被孩子们给拆开了，悲哎呀……”说完，脸上完全是一副落寞而又无奈无助的痛苦神情。
　　车要开了，宇星赶紧让杜月上车坐好。
　　车子很快地就开动了。望着远去的汽车，宇星的眼前，不又浮现出当年也是在这里，在这个车站送别杜月时的情景，他蹲下身子去，双手抱着头伤心地哭了起来……
　　班车走远了，在远去的公路尽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宇星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是第二次在江城南站送走了杜月，送走了他的好妹妹杜月。也许这一次的江城送别，就是他失去杜月的开始。他的心里在剜心般地疼痛。
　　宇星一个人踉跄着回到了自家的小汽车上。他一时无力亦无精神，心情也是极度的郁闷与躁热，他不敢发动汽车，痴痴地坐在车上不发一言。良久之后，只见宇星缓缓地摇下车窗，茫然地看看四野之后，便颓然地倒在了座椅之上。
　　杜月她走了，她去了宁州。那里是她的归宿似乎又不是她的归宿。
　　不久之后，宇星随后便独自一人，驾驶着汽车回到了他在古南城里的家中。第二年的春天，宇淦和他的媳妇儿结婚了，他们俩手牵着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宇星和黄樱两人想到一双儿女都已成家立业，他们自己应该有了自己的人生奋斗目标，老两口是再也不用替他们操闲心了。
　　那一年的秋天，宇星的家里添丁进口了。宇淦夫妇给他们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把个宇星和黄樱乐得是笑不拢口。
　　从此，宇星和黄樱两人就忙开了。宇淦他们夫妇要在外面去工作，把照看孩子的事情就丢给了宇星和黄樱他们。于是，宇星就让黄樱办了退休在家，专门在家里负责照看孙子，他也是有事没事地就往家里跑，去帮忙黄樱照看孙子。忙在其中，乐在其中。宇星时不时地还教上孙子了，教他念一两句三字经或者唐诗啥的，说是要尝试着开启开启，他孙子先天的智慧呢。
　　杜月听得黄樱给她打电话说得了个宝贝孙子，也是满心的替宇星和黄樱两个人高兴，她在电话里打趣地对黄樱说道，“姐姐，我可是也做奶奶了，只是我这奶奶不能跟你在一起分享这份欢乐啊。”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地哽咽起来了。黄樱忙对杜月说道，“妹妹，你别难过。有时间你就到姐姐这里来一次，住几天吧？这些年是姐姐我对不住你了，妹妹。我可怜的妹妹。”说着不由得站在电话机前，手上拿着话筒在陪着杜月抹眼泪呢。
　　岁月悠悠，时光冉冉，几年的功夫，瞬间就在眼前滑过去了。在这几年里，宇星虽然不时地因为杜月身边的琐事去过几次宁州外，再就是不定期地去了瓷城大学那里，找老师了解连洁的学习和思想动态，叮嘱连洁要好好读书，争取毕业后有个好的去处。
　　说来话长，言来话短，也就是一转眼之间的事。连洁便已是大学毕业了。这连洁也真是给妈妈和她的宇星大伯争气，撑了好大的面子。连洁就在刚毕业的那年夏天，她报名参加了那年宁州市组织的的公务员招聘考试，她以很优异的成绩顺利地入围了录取名单，最终，经过第二轮的即时面试，再次以她的聪慧和睿智征服了在场的所有考官，很轻松地被录用了。
　　从此，连洁又回到了她妈妈的身边。杜月兴奋地打来电话告诉宇星说，“哥哥，谢谢你培养了一个好女儿，如今，洁儿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再也不感到孤单了。你就在宁州好好地照顾好我黄樱嫂子和孙儿吧。”宇星在电话里告诉杜月说，“妹妹，如今女儿在你身边，你就好好地和她一起过吧，等将来她嫁了人，你就随他们小两口过去。我就放心了。”说完，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
　　“嗯嗯嗯，妹妹我早就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了，哥哥。没事的。我就是到死也不会怪罪哥哥的，为了哥哥，我是甘心情愿的，哥哥。”杜月的声音，听在宇星的耳朵里已有了不少苍老的味道。
　　宇星对杜月说道，“妹妹，没想到我们现在也都老了，你黄樱嫂子的头发都全白了，我的也白得差不多了。呵呵呵……”
　　杜月接过去道，“是呢，哥哥。我的两鬓也已是霜花如雪了，真不知道等我们再见面时，还会是什么样子呢？哥哥，我听你说话，你开始掉了牙齿么？”
　　“嗯呢，妹妹。已掉了一个门牙啦，妹妹。”宇星呵呵地笑着回答杜月的问话同时，又接着说道，“妹妹呀，你现在可得抓紧了洁儿哈，让她早点成家，我和你嫂子好去宁州看你去，晓得啵，妹妹。”
　　“晓得个，晓得个，哥哥。我也盼着那一天呢。你看你和我黄樱嫂子早就做了爷爷和奶奶了，我也想着早点做外婆咯，嘿嘿，哥哥。”
　　“是呢，妹妹……”宇星和黄樱他们俩在说完了之后挂上了电话。